一场激烈的血战于焉展开:
努尔哈赤准确的控制了时间,驻扎在札喀城的大军在用过晚餐后即刻就寝,二更天起身,三更时分全军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人禁声、马衔枚的悄悄向古勒山出发。
古勒山上原本就已经派有军队埋伏,五更时分,努尔哈赤亲率的这支军队到达,几方会合之后又按照原来的部署各自就位……
天蒙蒙亮的时候,纳林布禄率领的九部联军也出动了。
九部联军中,纳林布禄是西义上的最高统帅,但实际上,各支队伍仍由各部的部长率自率领、指挥;亲临的各部之长有:
哈达贝勒孟格布禄
乌拉贝勒布占泰
辉发贝勒拜音达里
蒙古科尔沁贝勒翁阿代、莽古思
叶赫本部中,前寨部长卜寨也亲自领兵而来,因此,本部的军队也由卜寨率领;反而是蒙古的明安、锡伯、卦尔察三部所派来助战的“佣兵”,因为没有部长亲率,便直接归属纳林布禄指挥了。
而无论指挥权属谁,这九部合组起来的军队实实在在的有三万人之多,一声号角吹起,全体一起杀向黑济格城而来,场面是非常的浩大、壮观。
但是,这支人数众多的军队在到达黑济格城之前就转向了……
古勒山与黑济格城相对,纳林布禄的行踪才刚从地面上出现的时候,在古勒山居高临下的努尔哈赤就已经看了个一清二楚;等到纳林布禄的队伍靠近古勒山的时候,他一个手势发出,身旁的十几名鼓手立刻使尽全力的击鼓,背后站立的两、三百人也一起呐喊了起来。
纳林布禄一抬头就看见山腰上的努尔哈赤,远远望去,努尔哈赤的身影小得可怜,所谓的“军队”也只有两、三百人,看得他立刻发出了一声鄙夷式的冷笑:“自不量力的东西——死到临头了还想站在山上耀武扬威?”
于是,马鞭一辉,他立刻下令全军转向,放弃了原来要进攻的黑济格城而转攻古勒山。
古勒山下是一片缘野,他的军队轻而易举的以飞快的速度越过了,没有遇到半点埋伏、偷袭,顺利得不得了;接着上了山坡,也前进得毫无困难;但是,等到爬过一小段缓坡之后,接下来的山路枚变得难走了,狭、陡、崎岖,马匹根本放不开奔蹄。
但是,眼看着兵寡将少的努尔哈赤就在前方不远处,他实在不甘心白白的放过了这个大好的杀死努尔哈赤的机会;于是,他便下令骑兵们下马,徒步上山。
可是,即使是步行,也因为山路狭窄而无法成列,整个队伍便只好散成了一条长线前进。
哪里知道,才走了一小段路,变故就发生了……
先是无缘无故的响起了一声号角,纳林的一个反应便是努尔哈赤率人冲下来迎战了,于是他连忙下令全军止步,准备应战;却不料,说时迟,那时快,他的令声才传出,努尔哈赤在半山腰上的第一道埋伏就已经发动了,顷刻间,乱石巨木一起滚落了下来,没头没脑的砸向他的巨队。
受到这样的突击,队伍中立刻乱成一团,人号马嘶的惨叫连连;还幸亏他的战争经验丰富,应变能力并不弱,虽然猝然受袭,小乱了一会之后还是让他稳住阵脚。
他向部队大声吼叫下令:“不要慌——躲进树林子里去——往山里边靠——”
林中山边,滚木擂台能打到的少了些,又有树木可以掩蔽、阻挡一些,军队及时避入,损伤就可以减少了许多;因此,他自己便一马当先的冲入了树林,大队的人随后也就纷纷的跟进,总算避过了这一道埋伏。
“至少折损了一、二百人——”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恨声不绝,越发的努火中烧,急着要冲到努尔哈赤跟前去与他战个你死我活;于是,他飞快的下令全军尽速整队,清点人数再出发。
然而,情势却根本不容他如意——才刚被滚木擂石突袭得号叫四起、心有余悸的这支九部联军,重新整队才只进行了一阵,变故又生了。
这次飞过来的是弩箭。
同样的号角声一响,乱箭立刻齐发,又多又快的有如急雨,登时把明亮的天都遮黑了。
纳林布禄耳中只听得羽箭呼呼的响着,己方的号叫声再度四起,他一面举盾挡箭,一面再一次的大吼大叫的下令全军沉着应变,心里的怒火燃到了沸点,情绪便更加的暴躁。
因此,一等埋伏的箭势放缓,他立刻又急急忙忙的下令全军尽束准备冲过箭阵,直奔努尔哈赤阵前决战。
可是,已经连续两度受到突击的九部联军,士气已经低落下来了;惊魂甫定的军士们的心中都已有了怯意,再加上受伤的人不时的发出呻吟,已死的尸首更是四处横陈,弄得大家的心中都笼罩着阴影,甚至已经有部分的军士开始在心中打起退堂鼓来了,暗自偷偷的准备逃跑。
这么一来,整队的速度当然也就自然而然的慢了下来,大家像是能拖多久就算多久似的慢慢的磨时间;这个现象,看在纳林布禄的眼中,努火又加旺了几分;但是,他也清楚,全军的士气已因连受打击而低落下来了,在这种时候,如果采用高压的方式强迫军队提高效率的话,只会得到反效果;只有从提升士气,激起全军的战斗意志方面着手,才有改善的可能。
于是,他强迫自己压下脾气,耐住性子,好言好语的向全军放话:“这一战,所有得到的战利品全归个人所有——大家要奋勇前进啊!”
这话还有点管用,军士们的态度开始变得积极了些,纳林布禄一看,连忙再加重语气大叫:“努尔哈赤就在前方不远,他只有几十兵将,咱们冲上去,一鼓作气,把他拚掉,他整个建州的财富全由大家来均分!”
他拿住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心态,喊话给全军;果然,“利”字当头,人的反应就不一样了,动作变快了,原本低沉下去的士气也有了回升的迹象。
纳林布禄当然懂得“机不可失”的道理,立刻再重复了一遍前面的话,然后又忙忙的催人上路;于是,这支浩浩荡荡的九部联军再度展开壮盛的军容,往努尔哈赤所在的半山腰杀奔上去。
从半山腰上往下望来,这大队的人马看起来声势非常龙大,人多得如潮浪滚滚,一波一波的翻涌而上。
努尔哈赤定定的下望着这支为数众多的队伍,仔细的观望了好一会儿,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笑容,然后,他向立在身后的额亦都说:“你是全建州最骁勇的虎将,是最适当的前锋——你带一百名精锐迎战,先挫一挫敌人的军心!”
然后,他又向安费扬古和费英东说:“你们两个负责第二波,务必要把敌人杀个片甲不留!”
他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在在都显得坚定、果然、信心十足,听在部属们的耳中分外有力,更提升了战斗的勇气,接到命令的每一个人也就更加热切的奋勇上前……
额亦都虽然只带一百骑迎战敌军,可是,包括他自己在内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以以一当百的勇士,人数虽少,却都有必胜的信念,人人精神抖擞的出发应战。
纳林布禄的先锋部队在转上半山腰的当口与这支队伍迎面而遇;由下势往上抬头一看,只有百骑的队伍并不壮观,甚至还退立在十步之后;但是单独一人向前昂首而立的额亦都,猛一看竟有如巨人一般伟硕,他背插箭袋,腰横短刀,手中高举着一把雪亮的长枪,一身鲜明的甲胄,脸上带着个似笑非笑的调侃神情,彷佛丝毫没有把眼前这成千上万的敌军放在眼里似的。
这样的气势先声夺人,几个先跟他打上照面的敌军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谁也没有勇气上前向他挑战。
额亦都威风凛凛,一抖手中的长枪,枪尖很自然的舞起几朵银花来;他朝着眼前的敌人哂笑道:“妄想侵略建州的赖蛤蟆——谁先上来吃我一枪!”
没人敢向他挑战,但他却不会因此而退却,一挥长枪,他率先发动攻击,扑向来犯的敌人。
这下,几个心生胆怯,不敢上前的敌的军只好应战了,仗着人多,团团的将他围在中央。
额亦都所仗侍的却是自己一身超群的武艺,一柄长枪在手中舞动得有如银蛇一般灵活、敏锐、犀利——一个翻扑前刺,“啊”的一声惨叫随之响起,如银如雪,闪闪发亮的枪尖已经带起了猩红。
“好——”
他率领的一百名弟兄登时发出了如雷般的欢呼声、鼓掌声,赞美与喝采久久不绝,叫得整座山中都涌起了回音。
额亦都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手中的长枪也越发舞得起劲;包围他的这一大群人却因为胆量和士气受到了摧折而有加慌张、畏缩,再加上山路本狭,人一多反而施展不开手脚,吃不得额亦都单枪匹马的冲刺,接二连三的响起惨叫声;后头跟上来的一队叶赫兵卒,一看这个画面,竟惊得不敢应战了,转身就往山下逃。
包围额亦都的人群已经战得只剩下两人,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具尸体,一不留神,一个座下的马足被尸体绊了一下,竟摔下马来;另一个眼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吓得魂都飞了,哪里还敢再与额亦都格斗,一掉转马头就慌忙忙的逃下山去了。
额亦都本无意追赶他,也不放箭射他,只向身后一挥手,哈哈的大笑着说:“第一场,我方大捷——第二波的敌兵上来的时候,可就看你们的了!”
他身后的百骑齐声高喊:“我等必胜——”
也有两个人上来,把那坠马的叶赫兵押了起来,那人哭丧着脸哀求道:“饶我不死,我愿投降!”
额亦都笑着点点头,向押他的那两人道:“带他去见贝勒,说他愿降!”
话才吩咐完,耳中已经传来了人马声——第二波进攻的敌军冲上来了。
原来,打先头的这一队人马逃下去后,立刻把额亦都拦路单枪独挑的情形报告了领队的两位叶赫贝勒卜寨、金台石和蒙古科尔沁贝勒明安;三个人一阵商议之后,认为合三人所率的队伍共有万骑之多,而额亦都所率不过百骑,任凭额亦都再怎么神勇,也难以百敌万;因此,三个人立刻决定不顾一切冲上来了。
可是,额亦都却毫无惧意,神闲气定的向部属们笑了一笑,眉飞色舞的说:“今日,看我们建州的好汉大显神威。”
说罢,自己退回到队伍中,仔细的注视着前方的动静,一等来犯的敌军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伸出手臂一挥,一排羽箭立刻狂风似的飞了出去,射得敌军登时鬼哭神号了起来,紧接着,一队骑兵在羽箭的掩护下冲了出去,和敌方展开了一场殊死战。
额亦都本人当然更不会落在人后,冲入敌军中杀得一身都溅满了敌人的鲜血,看起来竟像是穿了一套红色的甲衣;敌方的人数虽多,却占不了什么便宜。
而紧接着,安费扬古和费英东所率领的第二路军也到达了,立刻加入战局;建州的兵卒人数虽少,却个个经过严格的训练,武艺、体能、意志都属上上,与敌人交锋的时候,更是抱着必胜的信念,不怕死的勇往直前,这下便以寡胜众的杀得敌军节节后退。
叶赫的部卒中已经开始有人弃械投降了,费英东一看己方的胜利已经在望,便高声的呼喊着:“卜寨、金台石、明安——你们投降吧!”
他一边喊,一边“嗖”的又射出一箭,结果了一名敌军,投降的也增加了两名;可是,卜寨、金石台和明安三人却不但不肯降,反而更咬牙切齿的发怒着索性往费英东冲过来;先到的是金台石,他使一柄长矛,虎虎生风的扑刺而来,费英东架起厚背长刀迎战;明安则被额亦都属下的两骑围住了,以一敌二,战得他倍感吃力。
卜寨的的运气却比他两人差得太多了——他策马来战,不料马匹失足,身旁又围满了激战中的人群,他一个失控,竟摔下马来;他的侍卫们正要赶过来救他,一个名叫武谈的建州步兵机灵,连忙一把跳下去骑在他身上,不让他起身;卜寨费力的再三挣扎,还是挣不起身来,只撕扭了两下就被武谈拔出腰刀将他杀了。
旁边几个建州兵登时兴奋的大叫:“卜寨死了——”
武谈手起刀落,割下了卜寨的首级,高高的举了起来,还嫌不够高,索性跳上了马背,举得更高的大喊:“卜寨死了——”
所有的建州兵卒一起异口同声的欢呼了起来,而叶赫部的每一个人都心惊胆颤的乱成了一团。
金台石是纳林布禄的亲弟弟,和卜寨谊属堂兄弟,他的年纪、历练都还不够,交战中骤然到这样重大的变故,登时就承受不住了;他放声大哭,立刻就掉转马头,往卜寨横尸的地方冲去;
费英东当然不会放过他,拉起弓,“嗖”的一声射中了他的后肩;金台石大叫一声,身子在马上一半摇晃,好不容易才撑住了没摔下马来。
叶赫的兵卒眼见己方的首领一死一伤,原先就已呈落败的情势立刻加速、加倍的恶化,人人无心恋战,投降的更多,不想投降的便拥着金台石开始后退奔逃,现场一片混乱。
而在这个时候,纳林布禄亲率的人马到达了,但是,无论他再怎么骁勇善战也难挽颓势了——他才一转上山路,先被己方的败退的残部冲乱了阵脚,再一接到负伤的金台石,又听到了卜寨阵亡的讯息,他既无心再战,也控制不住自己已经溃散的队伍,于是只好下令撤退,打算先退回山下再做打算。
但是,情势已经乱成一团,即使不战而退,己方的人马杂遝,争先恐后的奔逃,竟自相推挤践踏,又增加了不少死伤;蒙古科尔沁部的队伍的情况更坏,由于人少,败逃、推挤的时候吃上了双重的亏,就连“夺路而逃”都不济事,明安贝勒在奔逃中马足失数,跪倒在地起不来,他不得已只好弃鞍卸甲,裸身跳上另一匹骣马,狼狈不堪的窜逃。
而情势对他们来说偏是“屋漏又逢连夜雨”——就在现场一片鬼哭神号,人人忙着逃命的当儿,建州方面又是一声呜呜的号角响起,努尔哈赤亲自率领着大军追杀下来了。
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努尔哈赤有如一道耀眼夺目的黄金般的光芒;他把手中的马鞭往前一指,全部的人马立刻咁疾风、如迅雷般的往前冲,扑住了敌人的尾巴,一路追赶了下去……
九部联军的人马且逃且战,建州的精锐部队紧追不舍,沿途又埋伏四起,杀得九部联军一路都是死伤,尸体遍野,哭号不止;好不容易逃到哈达国境柴河寨之南的乌黑运的地方,眼看天色已黑,这才勉强停下来喘了口气,清点人马,三万之众已经剩不到半数了。
无论生性再怎么暴躁,落到了这样的败绩,纳林布禄便再也凶狠不起来了,他垂头丧气,尽量用好言好语来安慰部属,一面估计着情势,让一半人马休息,一半人马负责警戒,自己则和孟格布禄、布占泰、拜音达里、明安、翁阿代等各部的首领简单的商议着下一步的行动;他的心还是悬着的,因此,他提出的意见是:“这里虽已是哈达国境,但是,此地驻军的实力不强,地势不险,我等却不能不防着努尔哈赤追上来;大家稍事休息就继续上路吧,等回到哈达本寨或叶赫本寨,才能真正的松下一口气来!”
可是,其他的大多数人却持着相反的意见,孟格布禄第一个就说:“我方的人马,未及黎明就出发,到现场黄昏时分,已经整整一个百天了,厮杀、奔驰,几乎没有半刻停下来过,早已弄得人困马疲,哪里还能继续上路呢?”
布占泰也说:“全体人马整整一天未进饮食,而且又打了大败仗,士气早已催折——现在全军人从身心交瘁,再命大家上路的话,只怕反逼得更多的人投降建州!”
纳林布禄听得呆了一下,正想出言反驳,翁阿代却开腔打起圆场;他说:“人是血肉之驱,且不论我方的情况如何,建州的兵马也一样的奔波、征战了一整天了,到现在,他们是否还有剩余的体力追上来呢?更何况,天色已黑,建州兵马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反我方却有哈达人马在,即使努尔哈赤敢冒险追上来,我方的胜算岂不是大了些呢?”
他的年纪大些,说话的态度也比较心平气和,据理侃侃而谈,竟说得纳林布禄哑口无言,便叹了一口气说:“好吧!那就在此地扎营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动身好了!”
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也就放开胸怀不去想努尔哈赤所可能采取的行动了,索性去详细审视金台石的伤势。
金台石的箭伤不很严重,包扎诞伤口,坐在地上休息,但是,兄弟两个一想到阵亡的卜寨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卜寨哥哥的尸首还留在古勒山上呢——”
金台石年幼,一句话出口,两行眼泪就控制不住的一起落了下来。
纳林布禄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咬牙切齿的说:“等我们回到叶赫,再重整人马,回来找努尔哈赤要回尸首。”
他声音虽然悲愤,气势却再也大不起来了。再看看跟前的这些残兵败卒,几乎人人身上都带着伤,神情便是黯了一分下去,不知不觉中竟向金石台说了一句:“现在,只求卜寨哥哥阴灵保佑——保佑大家全身退回叶赫部吧!”
他在下意识中说话,自己不知不觉,金台石却听得毛骨悚然,慌慌的说:“卜寨哥哥——你可一定要保佑我们啊!”
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这一哭,纳林布禄被他哭得心里更烦,又不忍心骂他,只好撇下他,自己走到帐外去透气。
黑夜来到了,九月的深秋,一入夜就有霜,就着月光,映出冷冷的清光,把四周照得还算清晰,风一吹,树影一摇,倒像鬼影子似的。
可是,卜寨的鬼影子没有出现,努尔哈赤的兵马却再度杀过来了……
就在黑夜中,原本静谧下来的人群都因倦极而睡熟了,只剩纳林布禄一个,心烦得睡不着,这才亲自去巡视每一个负责守卫的兵丁;才巡到第三围,猛一抬头,就望见了远方隐隐跃动的影子;他连忙伏下身来,将耳朵贴在地上,仔细聆听、判断。
然后,他“虎”的一声碰了起来,抢过卫兵手里的铜锣,用力的敲了起来。
他心头发急,手中死命的用力,敲得铜锣也濒临疯狂似的发出了刺耳的声音,登时带起了一阵骚动,其他负责巡逻的士兵也一起敲起了铜锣,紧接着,号角声也响了起来;正在帐中休息的全部人员当然全数被警起了,惊觉性高、动作快的一批人早已披上了甲,拿起武器,从帐中一跃而出;临时搭的营帐简陋,竟接二连三的有几座被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群撞垮了。
现场乱成一团,铜锣号角、人呼马嘶,在黑夜中纠结在一起,更平添了慌乱、恐惧的气氛;纳林布禄飞身上马,声嘶力竭的连声高喊:“整队——准备应战——”
各部领军的主帅孟格布禄、布占泰、拜音达里等几个也分别跨上战马,高声的招呼着自己的兵马集合应变;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努尔哈赤一马当先的率领着建州的兵马冲杀了过来……
他解决了地形不熟、黑夜中辨物困难的问题——他先派何和礼和扈尔汉带着少数反应特别好、心细眼明的弟兄,悄悄的伏行,一路以绳索绕着九部联军的退部,当成了密实的一圈“绳阻”,做为截杀九部联军的第一道;人马则埋伏在第二道,给败逃者来个二度截杀;自己则亲率队伍在臂上扎了一条鲜黄色的布巾,以便辨认,旗帜也改用鲜黄色,使士卒们一目了然。
出发的时候,他下令人禁声,马衔枚,悄悄的逼近九部联军驻扎的营地;等到纳林布听出万马奔腾的声响时,队伍早已逼近了……
努尔哈赤手中高举黄旗,向前一指,大喝一声:
“射——”
喝声未停,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两排“善射军”早已放出了暴雨似的羽箭,霎时间,整片的天空都被这阵箭雨挡住了,月光、星光全都不见了,黑夜中只听见羽箭破空的呼啸声、战马悲嘶、伤兵惨号;纳林布禄暴跳狂叫,舞起手中的大刀,催马前进,满口的叫吼:“努尔哈赤——我跟你拚命——”
金台石带着箭伤跟在他旁边,心里却比他冷静,眼看着大势已去,连忙命几名侍卫,死命的拖住纳林布禄对他嚷着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柴格布禄也劝他:“先回本寨,改日再找努尔哈赤决定死战!”
慌乱间,几个人一起下令全军后退,撤回本寨去。
但是,情势却比他们想像的更坏——就在这个危急的当口,努尔哈赤早先安排在九部联军中的反间开始行动了,几个人用几把乾草浇上油,点上火,丢在倒塌的营帐上,登时烧出了一把熊熊的大火,把全营照得如同白日。
这下,九部联军的目标更加明显,努尔哈赤的“善射军”的威力发挥得更充分,而且,善于冲刺、威猛无比的骑兵队伍也在羽箭的掩护下奋勇前冲,排山倒海似的涌周如困兽般的九部联军。
一夜之间,九部联军伤亡、被掳的人数创下了女真部落有史后几百年来内战的最高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