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的所有作品都是从那种强烈的个人自由的观念出发创作的。出版后立刻获得成功的《安蒂亚娜》,写一个婚姻不幸的女人的故事,她与头一个情人试试运气,不合适,最后在一个皮条客身上找到幸福。这个故事显示了时代决裂氛围的一个大胆主题。桑立马成了一个名人,一个奇人,对浪漫主义者而言是一个女英雄,对保守派来说是一种耻辱,一个丑闻。
她继续寻找自己的路,蔑视辱骂和恭维,拥有令人惊讶的自由,总是愿意冒险、尝试和犯错。她什么都干:不停地写作,为收回诺昂庄园和她孩子的监护权与丈夫打官司(与所有预测相反她打赢了官司),拥有很多情人。她好色,有活力,精彩:quot;今晚我也希望他来,quot;她指的是桑多,她在日记里写道,quot;我被一口一口地、断断续续地弄得筋疲力尽。我站立不住。我感到疯狂的幸福。quot;总之,她懂得珍惜肉体的享乐。
她与神经质且恶毒的诗人阿尔弗雷德·缪塞经历了一场痛苦和著名的激情。与律师、革命家路易·米歇尔一起重申了她的激进意识,学会谈论无产阶级。此间她有过相当多的男人,她的风流韵事是整个巴黎的闲话。人们诽谤她,她依旧无畏,只关注生命的跳动和自己的作品:quot;写作这个职业是一种强烈的激情,几乎不可摧毁。quot;她的风格强大,明晰,响亮。一个世纪前她的作品取得了巨大成就;福楼拜、陀思妥耶夫斯基、夏洛特·勃朗特、乔治·爱略特和屠格涅夫崇拜她,亨利·詹姆斯称她为quot;伟大的魔术师quot;,普鲁斯特赞美她语句的优美流畅。今天桑的小说过时了,但她思考性的作品和散文(《马略卡的一个冬天》,《一个旅行家的信札》,《我一生的历史》)仍然保持着一股独特的魅力,充满生命。
三十四岁时桑对自己及对爱情的强制性需要感到厌烦,这种需求使她一个接一个地虚构激情:quot;总在追逐影子:我烦了。quot;她渴望一种稳定和平静的爱情,有时她担心自己是否懂得爱。那一刻肖邦出现了,他二十八岁,性格孤僻,患肺结核,对性感到恶心。乔治使他战胜了这种恶心,至少在开始的时候。乔治·桑对肖邦竭尽全力:照顾他,宠爱他,保护他。随着时间的流逝,对她来说肖邦变成了她的另一个孩子(quot;我照管着三个孩子quot;,她说)。桑与这位音乐家生活了十一年,最后七年她quot;像处女似的与他和其他人生活quot;。然而不是她中断了这个关系。据让·沙隆在他撼人的传记中叙述,乔治的女儿索朗热,与一个没有良心的雕刻家结了婚,满身债务的他企图耗尽女作家的财产。当不能完全达到目的时,索朗热和她丈夫便竭力诽谤桑,而柏拉图式地爱着索朗热的肖邦,站到了她那边。这样乔治一下子同时失去了女儿和伴侣。对这种结局她感到高兴:quot;咳,何等的休息,何等的解放啊!一直忍受那个狭隘和专制的灵魂,一直被同情和怕他痛 21:46:30苦死的担心所束缚!”
此外,那时的桑很忙碌,她在巴黎积极参加1848年的革命:quot;我将站在受害者那边,反对刽子手,直到我的最终时刻。quot;她参与了那么多,以致革命失败后,她害怕被逮捕,躲在诺昂——那是自我流放的灰暗数月,连在冰冷的夜晚点燃她房间炉火的钱都没有。但正是在那时她认识了亚历桑大·芒索,一位三十二岁的版画家(她四十五岁),她儿子毛里西奥的朋友。芒索是她的生命之爱;《邦比阿尼作家词典》谈到了诺昂男爵夫人宁静的成熟,quot;虽然坏心眼的人指责她身边有一个年轻高傲的秘书quot;。那个年轻人就是芒索;他不高傲,而是和蔼和感性。他们共同生活了十五年,直到他死于肺结核。
quot;现在我知道爱老年妇女甚于爱年轻姑娘quot;,桑在与芒索的初始阶段得意地写道。她有理由感到满足:她很久没想到自杀了,忧郁症已从她的作品中消失,她越来越宁静和深沉地爱和生活。这种通向圆满的演变是乔治·桑的最大成就。
虽然生存艰难,死神夺走了她所爱的人;虽然身体恶化,革命失败,经济拮据,但桑在理性和智慧中,在一种东方式的深刻平静中逐渐建构自我。quot;我们又老又丑,quot;她五十五岁时写道,quot;芒索发福,毛里西奥秃头,我有一百岁了。如果我们相爱到足以让我们互相觉得漂亮,有什么要紧的?”
①勒南(1823-1892):法国历史学家,东方语言学家。1883年起任法兰西学院院长——译注。
虽然失去芒索和她的孙女尼妮让她心碎,但是桑总能够重新创作,重新梦想,重新恋爱:quot;怯懦不是忘我:那种屈从的人有他好受的。quot;她自然从不屈从:quot;我觉得我正重新开始我的生活,quot;六十三岁时她写道,那时她与年轻的马查尔正保持着一个充满激情的性关系,quot;对我来说生活总是此时。quot;她七十岁时还在诺昂冰冷的水流里沐浴,写作,制作李子果酱,定期与福楼拜、左拉、勒南①及龚古尔兄弟一起出席著名的quot;半月晚餐quot;聚谈会,并受到她朋友们的崇拜。quot;老了真好。这是最好的年纪,是理解力看得最清楚的时期。”
七十二岁时的一天,她得了肠梗阻。两星期里她没有感觉不适,但估计死亡已经接近了。终于疼痛开始了:痛得十分厉害。乔治喊叫着乞求死神,它耽搁了九天才到。总而言之,她的死是一种完美的临终,像她生命的其余部分一样强烈。
但如果她事先知道这个痛苦,勇敢的桑可能会把它作为某种连贯的东西加以接受。我突然有个想法,她原本会乐意用九天的受苦来报答一种不导致她受损和老迈的晚年,一种直到最后都充实的生活。在病痛开始前三个小时,她在给一个侄子的信里写下最后几行话:quot;你别担心。我已看到了别人,而且我活了很久,任何意外都不会让我伤心。我相信一切都很好,生与死就是越来越好地死与生。爱你的姑妈,乔治·桑。”
参考书目
○乔治·桑:《马略卡的一个冬天》,艾达夫出版社袖珍版;《我一生的历史》,帕尔西法出版社;《一个旅行家的信札》,企鹅出版社经典系列(伦敦)。
○吉恩·查龙:《乔治·桑》,艾达萨出版社。
○《邦比阿尼作家词典》,奥拉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