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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方面来看,欧洲其他地区的农村结构没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对于农民和雇工而言,拥有土地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乡绅”,是统治阶级的一员,相反,没有土地而取得贵族或乡绅地位(这一地位具有社会和政治特权,它在名义上仍然是通向政府最高层的惟一道路),那是无法想象的。在大多数西欧国家,这种思维方式所隐含的封建秩序在政治上依然很有活力,尽管它在经济上已越来越过时了。的确,由于其经济上的败落,贵族和乡绅收人的增长越来越远落后于物价和开支的上升,也正是这一点使得贵族采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强烈的手段,利用他那一份不可转让的经济资产,利用他的地位和与生俱来的特权。在欧洲大陆的每个地方,贵族们都是把出身低微的竞争对手挤出国王手下的肥缺,从瑞典到法国,到处如此。瑞典平民官员的比例从1719年的66%(1700年时为42%),下降到 1780年的33%。在法国,这一“封建反动”加速了大革命的到来(参见第三章)。但是,即使在社会秩序某些方面已明显发生动摇的地方,比如在法国,要晋身土地贵族阶层也是相当容易的。英国更是方便,在这里,倘若财富已足够巨大的话,地主和贵族的地位是对所有各类财富的奖赏。土地所有权和统治阶级地位之间的联系在当时仍然存在,而且在后来实际上变得更为密切。
但是从经济方面看,西欧的乡村社会却极为不同。典型
的农民在中世纪晚期已免除了奴役地位的大部分义务,尽管他们从法律上看依然保留着大量烦人的依赖痕迹。典型的庄园早已不再是一个经济活动单位,而变成了一个收取地租和其他货币的体制。或多或少取得了自由的农民,不论是富农、中农或小农,他们都是这块土地上独具特色的耕作者。如果他是某种类型的承租人,那么,他就向地主缴地租(在有些地区实行谷物分成)。如果在法律意义上他是一个自由农,那么,他可能仍然要为当地的领主承担各种义务,这些义务或许可以或许不可以折算成现金(比如他有义务把他的粮食送到领主的磨坊加工),还要向王公贵族纳税,向教会缴纳什一税,以及负担某些劳役,凡此种种都与地位较高的社会阶层形成对照,那些人的义务相对得到豁免。但是,如果这些政治束缚都被解除,那么,欧洲大部分地区将变为一个由农民经营的农业区。一般说来,在这个地区内,一小部分富裕的农民往往会变成从事商品生产的农场主人,他们在城市市场上出售经常剩余的谷物。而大多数中小农民则依赖他们所占有的土地,过着类似于自给自足的生活,除非他们拥有的土地太少,以致他们不得不在农业或手工业方面找些零活,挣点工钱。
只有一部分地区,把农业进一步推向了朝着纯资本主义农业发展的阶段,英国就是其中一个主要地区。在英国,土地所有权已高度集中,但是,典型的耕作者是一个中等规模、采取商业化经营的佃户,他们通常都雇工帮耕。他们被隐没在小地主、茅舍农以及诸如此类的农民大海之中。但是,一旦这层掩盖被揭去(大体上在 1760-1830年间),那么,这里所出现的就不是小农农业,而是一个由农业企业家和农场主人所组成的阶级,以及庞大的农业无产阶级。欧洲有些地区,比如在意大利北部和尼德兰,商业投资习惯于投向农场经营,或者是该地所生产的专业化经济作物,这些地区也表现出强烈的资本主义倾向,但这仅是例外而已。再一个例外就是爱尔兰,这是一个不幸的岛屿,它把欧洲落后地区的劣势与靠近最先进经济的不利条件结合在一起。在那里,一小撮与安达鲁西亚或西西里大庄园主相类似的大地主,以敲榨的方式勒索租金,盘剥广大佃农。
从技术上看,欧洲农业除了一些先进地区以外,仍然属于传统农业,效率之低下令人吃惊。其产品基本上还是传统产品:黑麦、小麦、大麦、燕麦,以及东欧荞麦;肉牛、绵羊、山羊及其奶制品;猪和家禽;一定数量的水果和蔬菜;葡萄酒;还有大量诸如羊毛、亚麻、做船缆的大麻,以及用于生产啤酒的大麦等等工业原料。欧洲的食品仍然是地方性的,别的气候条件下生产的食品还很稀少,近乎奢侈品,也许除了蔗糖以外——这是从热带进口最重要的食品,蔗糖的甘美为人类所造成的痛苦超过其他任何东西。英国(这个当时公认最先进国家)在18世纪90年代,每年每人平均消费蔗糖14磅。但是即使在这个国家,在法国大革命爆发的那一年,每人每月消费的茶叶几乎不到两盎司。
从美洲或其他热带地区引进新作物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在欧洲南部和巴尔干地区,玉米(印第安人的粮食)已经相当普及——这有助于把迁徙不定的农民固定在巴尔干的小块土地上——在意大利北部,水稻生产取得了一定的进步。各类贵族领地上都种植了烟草,出于财政税收的目的,大部分烟草都为政府所垄断,尽管以现代的标准来衡量,那时所消费的烟草实在微不足道。在1790年,普通英国人每月抽烟、吸烟或嚼烟的数量约为一又三分之一盎司。蚕桑养殖在南欧的部分地区已相当普遍。马铃薯作为主要的农作物,才刚刚开始兴盛,或许除了爱尔兰以外。在爱尔兰,一英亩马铃薯,比其他任何食物能养活更多的人口,因此,马铃薯已经在那里大量种植。除英国和低地国家之外,块根作物和饲料作物(与干草不同)的系统栽培还相当少见。一直要到拿破仑战争,才造成甜菜的大规模生产。
18 世纪当然不是一个农业停滞不前的世纪,相反,这是一个人口膨胀、都市化蓬勃发展、贸易和制造业长期增长的时代,这一切都促进了农业的改进,而且也确实需要农业的进步。这个世纪的下半叶,人口开始惊人增长,并且从此以后经历了持续不断的增长过程,这是近代世界颇具特色的现象:
例如,在1755-1784年间,比利时布拉班特省(Brabant)的农业人口上升了44%。从西班牙到俄国,有众多的农业进步运动推动者,他们扩大组织,到处散发政府报告和宣传出版物。然而,在他们的印象之中,最深刻的竟是农业发展所碰到的巨大障碍,而非农业的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