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致函周恩来:4月17日必须解决问题。周恩来:国共两党绝不是兄弟之争!刘伯承戎马生涯几十年,有一个从不更改的习惯。士兵向军长发起挑战。刘伯承:气可鼓而不可泄!秦基伟:只要毛主席一声令下,我们保证第一个打过长江去!
4月13日,香山双清别墅。
一夜没睡的毛泽东,顺手关上桌上的台灯,起身走到窗前,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下疲乏的筋骨,双目久久凝视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他的思绪仍停留在遥远的南方……
这几天,和平谈判已获得实质性进展,但从南方发来的电报也明显增多,对因谈判而推迟渡江时间的问题甚感忧虑。
4月10日,渡江战役总前委,给中央军委发电,表露了这种忧虑,该电报中说:“每年阳历5月初开始大水,而且5月的水比7、8月还大,两岸湖区均被淹,长江水面极宽,届时,渡江作战将发生极大困难。同时现我百万大军拥挤江边,粮食、柴草均极困难,如过久推迟,则必须部队后撤就粮、就柴草。所以我们意见,只有在能保证和平渡江的条件下,才好推迟时间,否则亦应设想敌人翻脸,大江不易克服时,准备推延至秋后过江。果如此,则从5月到出动大军,供应或由老解放区重新准备,此点亦甚重要。按目前部队情况,立即渡江,准备渡江把握颇大,先打过江,然后争取和平接收,为更有利。究应如何,请核夺。”
二野刘伯承、张际春、李达报告说:据实地勘察:长江水势自清明节即逐次上涨(据十五军测量,3月26日至4月4日十天内,上涨51公分)。预计:4月末5月初加速上涨,6月上中旬,即达最高涨期。且夏季南风大起,雨多、流急、浪大,对我阻碍甚多。目前我军粮食已感困难,久则师老志衰。还是以4月15日渡江为宜。
三野的粟裕、张震也报告说:长江下游4月下旬为黄梅雨季,现已到桃汛,江水日涨,5月即属雨季,如延长一月,将发生以下困难:一是现有船只三分之一是内河船只,尔后江中行困难。二是雨季稻田放水,部队展开不易,江面过宽浪大,江阴下游无法渡江,甚至十兵团方向只能作为钳制佯攻方向。三是粮草困难,烧草尤其困难。四是部队已进行各种动员,如延期过久,在心理上会增加某些疑虑。
一封封来自南方的电报,充满了焦的与忧虑。一举打过长江去,这是最痛快不过的事情,毛泽东非常理解南方将士们的心情。但从更高、更远的角度看,“签一个协走而后前进,对几方面都有利——对人民有利,对人民解放军有利,对国民党政府系统中一切愿意立功赎罪的人们有利,对国民党军队中的广大官兵有利,只对蒋介石死党,对帝国主义者不利。”“也许签订一个全面性协定对于南京方面和我们方面,都比较不签订这个协定,来得稍微有利一些,所以我们还是争取签订这个协定。但是签订这个全面协定,我们须得准备应付许多拖泥带水的事情。不签订这个协定而去签订许多局部协定,对于我们要爽快得多。虽然如此,我们还是准备签订这个协定。”
南京代表团已来北平十多天了,经过广泛、具体地交换意见。基本摸清了对方的底。同时,中共起草的“和平协定”草案也已准备就绪,南方的军情紧迫,谈判必须加快步伐。
想到这里,毛泽东回到桌旁,飞龙走蛇,给周恩来写了一封信:恩来同志:今日下午双方代表团应举行一次正式会议。在此会议上,宣布从今日起,结束非正式谈判阶段,进入正式谈判阶段,其时间为13日至17日,共五天。在此会议上,大略解释协定草案要点,并征求他们的意见。
另向张治中表示,4月17日必须解决问题。18日以后,不论谈判成败,人民解放军必须渡江。他们派回南京的人,14日上午回去,15日下午必须回来。南京四要员(李宗仁、于右任、居正、童冠贤,不要张群)如愿来平,15日至迟16日必须到达,17日必须举行签字仪式。
应争取南京代表团六人都同意签字。如果李(宗仁)、白(崇禧)、何(应钦)不愿签字,只要他们自己愿意签字,亦可签字。签字后他们不能回去,设法将他们全体留平。
如他们因南京不同意签字而不敢签字,并有些人要回去,则必须争取张(治中)、邵(力子)、章(士钊)三代表及四个顾问留北平。
毛泽东4月13日毛泽东写完给周恩来的信,天已大亮,他立即叫来机要秘书,吩咐立即送交周恩来。
此时,卫士已把早餐端到毛泽东的办公桌上。
4月13日,中共代表团,将连日来双方在商谈中都同意的要点印出,送与南京代表。南京代表于当日上午开会研讨后,提出了拟加修改的意见。当晚,双方在中南海勤政殿举行正式会议,讨论中共方面起草的“和平协定”草案。此种工作连续进行了两天。15日,双方再次举行正式会议,讨论通过“国内和平协定”细则草案。当晚通过。
这次国共和谈,方式比较灵活。既有会下个人之间的互相商谈,又有会上双方代表团的一起讨论。目的是务求谈得具体充分,明白透彻。
双方举行正式会议讨论“和平协定”草案时,南京代表对协定草案在四十多处提出了不同意见,最后定稿时,其中半数以上被采纳。此次会谈,中共作了一定的让步,例如关于惩办战争罪犯的第一条,修改后被分成了两款。
其第一条第一款,即接纳了南京代表团的意见,改成为:“一切战犯,不问何人,如能认清是非,翻然悔悟,出于真心实意,确有事实表现,因而有利于中国人民解放事业之推进,有利于用和平方法解决国内问题者,准予取消战犯罪名,给以宽大待遇。”这要比1月14日的声明中的提法要宽大多了。
当然,原则问题上,中共是决不让步的。例如划江而治问题,中共表示,这个问题绝无谈判的余地,人民解放军必须过江。再如,军队整编问题。南京方面提出:要等待联合政府后,再命令行之。中共没同意他们的意见,坚持:和平协定签字后,便要立即付诸实施。
4月15日晚,国共和谈双方的代表,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举行正式会议。
当晚,勤政殿,灯火明亮,朱门洞开。胜利者掩饰不住胜利的喜悦,失败者此时倒显得异常的平静。
7时整,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健步走进谈判大厅,双方代表立即起立点头示意,周恩来今晚显得异常严峻,向谈判桌对面的国民党首席代表张治中点头示意,不失优雅地礼貌请大家就坐。
周恩来坐下后,从公文包里取出《国内和平协定》的修正稿也即最后定稿递到了张治中的手里。
“这是最后形成的文件。”周恩来平静地说道。
张治中接过文件,上面原来有的“草案”两字已没有了,心里顿觉沉甸甸的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周恩来说完,他缓慢地说道:“所谓最后的文件,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能说一个对或者不对?”
“可以这样理解,这是我们的最后态度。”周恩来神色严峻地点点头说道。
张治中如释重负地长吁一口气,说:“这也好,这也好。”
周恩来要求双方代表在九时整举行第二次全体会议,以表明双方对这个协定的最后态度。
在第二次会议上,发言的主要是国共双方的首席代表,这已表明,谈判已接近尾声。
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首先发言,主要是对协定修正案作了详尽的说明。
周恩来最后正式宣布说,这个协定是定稿,是不能改的,无论南京政府同意签订或不同意签订,本月的20日都是一个最后期限,届时,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立即渡江。
周恩来的话,使南京代表团成员惊骇不已,尽管已是料定之事,但从周恩来的嘴中说出,仍似雷霆万钧,令人心神震荡。
南京代表团成员面面相觑,遂之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都集中在他们的首席代表身上。
张治中此时却显得异常平静,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显得悠远深沉,说道:“刚才恩来先生说这是最后的文件,那就意味着,我们代表团的同人现在就没有再发表意见的必要了,我们将把这个文件迅速报告我们的政府,请示它作最后的决定,然后再答复中共代表团。”
说到这里,他略为停顿一下,继续说道:“在我们代表团的使命就要结束之际,我想略为提出一点个人的意见或感想。我要再说明,这是我个人的意见和感想,而不是代表团的意见和感想。
“国共两党的斗争,到今天可以说是告一个结束了。谁胜谁败,谁得谁失,准是谁非,当然有事实作证明,将来也自有历史作评判。不过要打个比方来说,我想国共两党之争,好比是兄弟之争,我们同是中国人,同是一个民族,俗话说,‘便宜不出外’,今天谁吃了亏,谁讨了便宜,那是不必太认真的。国共两党等于兄弟一样,大哥管家管不好,让给弟弟管,没有关系,‘便宜不出外’。做大哥的人,不但对于弟弟的能干,有这个能耐来担当重责大任,表示敬重、表示高兴,而且要格外的帮助他,使他做得好,做得比哥哥好。表示我当不好,你来当,希望你当得好,一定当得好。这不仅是站在兄弟立场应该如此,就光是基于人类之爱,同胞之爱,民族之爱,也应该如此。
“今天的中国,是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孙中山先生去世二十四年了,我们还没有把中国弄成自由、平等、独立的国家,我们的同胞,在国外受到人家的鄙视轻视,我们实在感到惭愧和羞辱!
“近几年来,国民党以国内第一大党的地位,对待中共实在太狭隘一点,胸襟和态度都狭隘。老实地说,是有很多对不起人家的地方,应该首先作一个自我反省,认识错误,感到惭愧,转变过来。我们国民党虽然失败了,但是今后还有它的新生和改造的机会;我们还是愿意重新团结合作,来共同担负复兴中华的历史责任。我们应当把眼光放大些,胸襟开阔些,重新合作,这才是国家民族之福!在国民党方面,今后应该有这个眼光,有这个胸襟,有这个态度。这是我个人在自我反省之余的一点感想,愿意提出来请大家指教。
“最后,我们没有别的,只有祝愿两党过去的一切芥蒂,一切误会,一切恩怨,永远结束;过去的让它过去。在我们方面,当然首先做一个自我反省,同时希望中共方面也保持着这种远大的眼光,开阔的胸襟,明朗的态度,来领导未来历史性的新的政权。中国共产党基于过去的努力奋斗,到今天已经接近——最少可以说接近——到它当政的理想。也有了成功的把握,用不着我们恭维。
“对于其它方面,没有任何意见。以上只是我个人的意见与感想,假使有不对的地方,希望恩来先生和诸位代表先生们加以原谅。”
在国民党内,张治中应该说是较有远见的人之一。他认识到了国民党失败的原因所在,并对共产党寄予希望,在国民党面临灭亡,共产党即将走向执政的时候,他的这番话是耐人寻味,也是难能可贵的。但是,他把国共两党之争比作兄弟之争,既模糊了两党争战的实质,也淡化了两党斗争结果的严肃性。所以,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马上起身予以纠正,周恩来说。
“刚才文白先生说的儿句话,我不能不辨白一下。就是对于兄弟的比喻。假使文白先生说双方的关系等于兄弟一样,是指两个代表团的立场,那么我们都是为和平而努力的,我们很愿意接受。过去大家虽有不对,今后大家仍可以一道合作。但是如果拿过去国民党二十多年来,尤其最后两年又九个半月的蒋介石的朝廷来说,这就不是兄弟之争,而是革命与反革命之争!孙中山当年革命的时候,对清那拉氏进行的斗争,就不是兄弟之争;对袁世凯的讨伐,就不是兄弟之争;对曹吴的声讨,就不是兄弟之争;而都是革命与反革命之争。如果说是兄弟之争,孙中山先生是不会同意的。对于这一点,中国共产党不能不表示它的严肃性。说是兄弟之争,如果把蒋介石朝廷和一切死硬派也包括进去,就失掉了它的严肃性。”
这次会谈只进行了一个多小时便告结束。
南京代表团回到住所以后,又进行了讨论,基本倾向同意接受这个协定。但事关重大,他们作不了主,必须向南京请示后才能答复中共代表团。他们决定,派黄绍竑、屈武于16日带文件回南京,劝告李宗仁、何应钦接受,黄绍竑是桂系的巨头之一,对李宗仁、白崇禧有影响力。屈武是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的女婿,便于在南京政府上层做工作。
4月13日晨,第二野战军司令部。
刘伯承司令员戎马生涯几十年,有一个从不更改的习惯,那就是不论前一天晚上睡得早或晚,第二天早上都要按时起来。他对身边的同志说,这样有利于养成紧张的战斗作风。
“报告司令员,总前委来电。”机要参谋一边报告,一边把电报呈上。
“好,先放在桌子上吧!”刘伯承正在洗漱,一下子还腾不出手来。
刘伯承匆匆洗完脸,把脸巾一拧,挂到脸盆架上,走到桌前,拿起电报,译电员熟悉的字迹立即跃入眼帘:
二野、三野前委,各兵团党委并报军委:
此次我推迟一星期渡江,完全是政治上和军事上所必须采取的步骤,但因此也容易产生松懈战斗意志和迷失方向的危险,因此你们必须在师以上干部中说明下列诸点。
(一)和平谈判颇有进展,有可能在最近签订协定,此种协定实际上就是国民党的投降,故于全局和人民有利。
(二)我们渡江,应站在政治上最有利的地位的基础上进行渡江,就是说如果谈判破裂,责在对方。我们在谈判结束(破裂或成立协定)之后渡江,则是理直气壮的,而且当我们在政治上做到这一步时,敌人内部将更加瓦解,好战分子内部更加孤立混乱,不仅争取了主和派,还可能分化一部分主战派。全国人民必更拥护我们。届时无论和平渡江,或者战斗渡江都更有利。
(三)要估计到现在国民党军队大部分还掌握在蒋介石死党手里,即使签订了协定,他们都还有继续抵抗的可能,所以我们一切应从战斗渡江出发,而且因为敌人必然利用此时间加强其沿江军事准备,故我们亦应利用此时间更充分地进行军事准备,如果放松了自己的战斗准备,那不仅是错误的,而且是危险的。
(四)如果政治需要时,还可能再一次推迟几天,所以在部队中要一面防止急性病,一面防止战斗意志的松懈。
(五)大家最担心的季节和江水问题,中央对此亦极重视,计算时间,本(4)月底以前江水尚不致有大变化。
(六)时间推迟的另一大问题是粮食、柴草、油盐,各兵团必须具体计算,拟出办法,望告我们,以便解决。
(七)在延长渡江的时间内,中心工作仍应放在加强战斗准备,亦可利用此时间传达二中全会决议,此点请党委自行斟酌决定。
“好,好哇!”刘伯承看完电报,自言自语地一连说了几个好字。
经过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国民党的主力已基本丧失,残存的100多万作战部队,退守到长江以南及边远省份。共产党和国民党斗争了几十年,在它还有100多万军队的条件下让它举手投降不大可能。打,看来是不可避免的。
渡江作战,是夺取全国胜利的大进军,是人民解放军空前规模的大兵团行动,但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确实不少。我们没有现代化的渡江登陆装备,使用的还是木船。但时代不同了,我们的军队是为人民的利益而战,有人民的拥护。旺盛的革命斗志是我们能够战胜敌人的主要因素之一。现在我们要做的工作,是要稳定住部队的情绪,不要有任何松劲儿和埋怨情绪,继续做好战斗准备,只要毛主席一声令下,就要直插长江南岸敌人的心脏。
刘伯承想到这里,随口喊道:“李达!”
话刚一出口,刘伯承似乎感觉有点什么。在共产党的军队里,没有那种森严的等级之别,部队长期处于艰苦的斗争环境之中,领导和普通一兵,待遇、服装没有差别,在平时,相处皆亲如兄弟,直呼大名。
李达是在1937年红军改编时,到一二九师开始和刘伯承共度军旅生涯的。当时他只是一个机要处长,但勤学好问,办事认真细致,遇事沉着冷静,深得刘伯承的喜爱。在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的领导下和帮助下,进步很快,几年后被任命为一二九师的参谋长,随着部队的扩大,又担任太行军区司令员,晋冀鲁豫军区参谋长。在第二野战军成立前,任中原军区参谋长。
李达一直把刘伯承、邓小平尊为自己的师长,但刘伯承、邓小平并没把李达当作小学生看待,而是平等相处,尊重有加。直呼其名,已是刘伯承多年养成的习惯,尽管李达已成为人民解放军的高级指挥员了,仍不惯改口。
“司令员起得早哇!”李达闻声后立即来到刘伯承的住处,向刘伯承道了声早安。
“你先把这封电报看一下,”刘伯承见李达进屋后,把总前委的电报稿递给他,说,“你给陈展司令员打个电话,吃罢早饭以后,让他在兵团司令部等我们,让他陪我们到十五军那里去看一下。”
李达说:“好,我马上去布置!”
李达拿着电报向机要处走去。
第十五军属于第四兵团建制。这次渡江战役被第二野战军指定为先遣部队。
第十五军的前身,是中原野战军的第九纵队,由抗日战争时期太行军区的部分地方武装发展起来的。
1946年至1947年初,太行军区独立第一、第二旅,先后在河南林县组成。独立第一旅由太行第一军分区第三十四团和第二军分区的第三十八、第三十九团组成,独立第二旅由太行军分区第四十三、第四十五团和第五军分区第四十八团组成,两旅组建后,即在太行军区前方指挥所指挥下,参加了豫北反攻作战、清道战役等战斗。
1947年8月15日,以太行军区前方指挥所及两独立旅为基础,在河南博爱县组成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九纵队。司令员秦基伟,政治委员黄镇,副司令员黄新友,参谋长何正文,政治部主任谷景生。独立第一旅编为第二十五旅,独立第二旅编为第二十六旅。此外,以太行第一军分区第三十六团,第四军分区第四十六、第四十七团,第五军分区第五十、第五十三团合编为第二十七旅。纵队成立后,主力部队随即参加战略进攻,南渡黄河,转战伏牛山,第二十五旅留在豫西,开辟了豫西根据地。
1948年5月,第九纵队又改称为中原野战军第九纵队。10月,参加郑州战役,在兄弟部队协同下,全歼北逃之蒋军1.1万余人。11月,参加淮海战役,在参加攻打宿县、任桥阻击战和围歼黄维兵团中,歼敌8500余人。
1949年2月,第九纵队于河南周口地区整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政治委员谷景生,政治部主任余洪远。由原留豫西之第二十五旅归建改称第四十二师,张显扬任师长,薛涛任师政治委员;第二十六旅改称第四十四师,向守志任师长兼政治委员;第二十六旅改称第四十五师,崔建功任师长(政治委员暂缺)。
作为渡江先遣军,第十五军于3月5日先于其它兄弟部队,从整训地周口地区开始向长江沿岸挺进。
在部队向长江沿岸开进之前,军首长要求各师和军直分别召开誓师大会。砥砺士气,使请缨热潮一浪高过一浪。各级党委、支部、党员、模范、功臣竟相表态:“要做全革命,不做半革命!”“一百里不到,九十里不停,保持光荣,再立大功!”
陈慎言等九名战士向军首长送去了用指血写成的挑战书,提出以“打通思想”和“任何情况下不动摇,不逃跑”,“保证完成任务”为挑战的条件。
军长秦基伟看到战士们火一样的杀敌热情,深受感动,愉快地接受挑战。他在应战书中写到:“你们热情的来信我已经看到了,在‘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伟大进军中,我很高兴和你们作革命的竞赛。”除战士们提出的两项条件外,秦军长建议再增加三条:(一)执行党的新区政策、城市政策;(二)坚决服从命令,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三)努力学习,不断进步。士兵和军长进行革命竞赛,在部队中引起强烈反响,收到了很好的鼓动部队士气的效果。
淮海战役使部队得到锻炼和提高,战后补充了大量出身于劳动阶级的解放战士。在胜利形势鼓舞下,全体指战员情绪极高。
在向江南进军的道路上,全军充满着高昂的士气和胜利的信心。部队出发时,正赶上连续大雨,指战员冒着暴雨和泥泞,日夜不停地前进,战士们的衣服、背包、面袋全湿透了,冷冷地雨水顺着颈项冲到背脊,水湿的衣服紧裹住全身。连续的大雨,使平坦的大道变成了一条泥水沟,有些地方滑得站不脚,有些地把脚陷进去拔不出来,许多人接二连三地摔倒在泥水里,有的成了泥人。
行动异常艰难,情绪格外高昂,这就是真正的革命战士。在充满困难的行军途中,部队的宣传员用快板给大家鼓劲儿,有一首《胜利》快板这样唱道:长江天险不可怕,毛主席早已有计划。蒋匪主力被消灭,剩些零星不顶打。长江水有几千里,他守住这里守不住那。咱们翻江倒海过江去,蒋匪统治一齐垮。解放江南老百姓,革命功臣人人夸。
还有一首《爱脚》的快板,恢谐生动,深受指战员们的欢迎:两只脚,有功劳,一举一动离不了。听说行军我高兴,立功机会来到了。
第一走路要把我放平,不要西歪又东倒。第二万一起了泡,穿破、挤水、煤油调,千万莫把皮撕掉,宿营让我洗个澡,将来总结行军时,给我记一大功劳。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共产党军队的领导不是当官做老爷,而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在艰难的行军途中,军长秦基伟亲自下伙房做饭,并指导炊事员怎样才能把饭菜做得更好,使广大指战员深受感动。
渡过了淮河,人民的风俗、生活习惯和城乡的景色,都与北方大不相同。
村镇上的街道漫长而狭窄,小摊上摆着竹器和鱼虾,人们说的话也使北方来的战士听不懂,到处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沿途尽是水田,到处流着清澈的溪水,气候也与淮河以北有显著的差别。
一过淮河,部队就进入了大别山地区。这里大部分是过去的红色区域,工农红军曾长期活动在这里,以后又成为抗日战争时期及人民解放战争时期的解放区。富有革命传统的广大人民群众,对于弟兵表现出无比的热情。这里也曾被白崇禧的部队长期盘踞,给人种下了极端仇恨的种子,尤其是匪首张涂和他带领的匪徒,人民提起来无不咬牙切齿。
淮河南岸的潢川,本是一座秀丽的城市,也是大别山的门户。这里也是军事上的重镇,是几条公路干线的联接点。经过国民党军队的长期蹂躏,城市冷落,商业萧条,墙壁上还残留着敌人暴政的遗迹:伪镇公所绘制的“独子要应征”、“和尚道士要当兵”等标语。当地流行的一首歌谣说:“生下孩子给老蒋,打下粮食给保长,黎民百姓饿肚肠。”敌人强迫抓壮丁造成了许多悲剧。潢川第二区小流店村的青年农民胡胖子、吴庄材,不愿给蒋介石当炮灰,都叫自己的母亲用菜刀砍断了右手。青年农民李成海为了逃避当兵,让妻子用针刺破了他的眼珠,变成了瞎子。
大别山是这个部队的诞生地。当年兵团司令员兼政委陈赓,在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方面第十二师师长,带领部队长期战斗在这个地方。
在部队到达新城时,他回忆说:内战时他曾来过这里四次,并在附近的山头上负过伤。当晚他住的房子,就是当年鄂豫皖工农民主政府所在地。
部队经过湖北和安徽交界地区时,必须越过高大险峻的唐家山。这给炮兵部队增加了巨大困难,指战员谨慎地在峻峭的山崖上行进,遇到牲口不易通过的道路时,便把大炮卸下来扛着走。为了不影响进军,副连长成祥瑞扛着173斤重的炮身走了一里多路,驮手于润流独自扛着197 斤重的炮腰爬过了三里高的大山。有一次牲口摔伤不能走路,营长贾文先扛上50多斤重的炮前架,爬过了五里高的山峰。当炮兵部队愉快地唱着歌到达宿营地时,驻地群众非常惊奇,以无限钦敬的语气说:“你们怎么能过得了这座山呀?从前‘中央军’炮队死了好多牲口,几次都没有过得来呢!”
大别山对革命有巨大的贡献,他们的子弟成千上万地涌进革命部队。许多人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生命,许多人经过千锤百炼,已成长为人民解放军优秀指挥员。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就是大别山的儿子。他的家乡在湖北省黄安县,当他还没长到枪高,只有13岁时,就参加了黄麻起义。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四方面军经理处监护连排长,总部手枪营连长,少共国际团连长,警卫团团长,红四方面军总参谋部补充师师长。抗日战争时期,任一二九师秦赖支队司令员。晋冀豫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一二九师新编第十一旅副旅长,太行军区第一军分区司令员。象第四兵团的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郭天民,十三军军长周希汉,十四军军长李成芳,都出生在大别山地区。
3月25日,部队经过麻城北面一个叫大河铺的集镇,这里是第三十八师师长徐其孝的家乡。他怀着激动地心情回到了离别了20年的家乡,一进村,发现一切都变得不认识了:原来相当热闹的一座市镇,现在只剩下了六户人家。他家里的房子已经变成废墟,父亲、哥哥、弟弟都被敌人杀害,只有70多岁的母亲侥幸活下来,以行乞为生。周希汉军长是湖北麻城人,他回到故乡后,竟找不出哪一堆长满荒草的败墙是自己的家门。李成芳军长是16岁离家出走当红军的,这次他率领部队恰巧经过他的家乡麻城李家河。部队走进村庄时,村里的人都挤在村口欢迎他。但他几乎一个人也认不得了,好半天才看见他的叔叔李清义。李老先生悲愤地对他说:“你走后,白党把大别山压死了。1932年3月饿死了你爹,7月间又饿死了你娘,全村16家被遭害死了54个人呀!第二年你妹妹又失落了,饿得谁也顾不上谁了,你家的房子也给白军拆了。……李成芳军长又跑去看望一个同志的母亲,她的儿子和李军长一起参军,但早已牺牲了。屋里冷落得凄惨可怕,破烂不堪的四壁被烟熏得漆黑,挂着一条条雨水冲成的印痕,满地灰尘,满屋蛛网。应着他呼唤的声音,从草堆里站起一位瞎了眼的白发老婆,抱着李军长痛哭,半天才迸出一句话:“都叫白党杀光了。成芳,快带队伍打过去,给我们报仇呀!”
大别山地区经历了种种变化。唯一不变的,是人民对革命的坚贞不移的忠心。大别山人民以全力支援大军渡江南征。到处建立了支援前线司令部、供应站,日夜抢修公路,抢修桥梁,调集渡船。他们象当年爱护红军战士一样,准备了大批雨帽雨伞,到处搭起彩楼,设上茶水站,沿路欢迎大军的红旗,一直摆到江边。
第十五军取捷径,以战备姿态隐蔽出动,直出望江、宿松。历经20天,行程1500里,连克湖北省英山、罗田及安徽省太湖、望江四城,按预定计划在3月27日占领望江、华阳镇和宿松以东的老洲头一线江岸。在华阳镇及江字号滩头阵地,歼敌刘汝明部一个营;在老洲头,宿松保安团五百余人向我投降。军主力于29日进至太湖、望江地区,控制江北岸以华阳镇为中心的滩头阵地(包括长江及附近大小湖泊),掩护兵团主力展开于沿江北岸一线阵地,做好渡江准备工作。
第四兵团以第十三军为左纵队,第十四军为右纵队,则于3月18日到达光山、潢川地区待命。3月20日,刘伯承命令第四兵团歼灭麻城、浠水、广济之敌,伪装南出团风渡江、抄袭武汉的态势,牵制敌人,以掩护第二野战军右侧背之安全,让野战军主力在安庆、望江段渡江。3月24日,第十三军在麻城地区与敌一七六师之一部接触,经两天战斗,迫敌退至麻城西南之中馆驿,我军占领麻城。麻城战斗与第四野战军先遣兵团直逼信阳南下的行动配合,迫使白崇禧将安庆夏威兵团的主力调于九江、武穴、一八八师从潜山、太湖西调黄梅。四野先遣兵团于4月1 日占领信阳后,一部向麻城、宋埠、中馆驿推进。第四兵团4月5日由麻城推进,穿过湖北与安徽的边境,于4月11日到达宿松附近。兵团主力在宿松、黄梅地区集结。这一带全是丘陵地带。宿松城西南40多里有黄海湖。我军先头部队陆续进驻到黄梅湖沿岸,利用湖泊进行渡江训练。
4月13日上午10时半,刘伯承一行到达第十五军司令部驻地华阳镇。
事前接到通知,军长秦基伟、政委谷景生、政治部主任余洪远早已在村口等待首长们的到来。
“部队的情绪怎么样?”刘伯承来到军司令部,刚一坐下,便笑呵呵地问道。
“指战员的情绪饱满,斗志旺盛,只要首长一声令下,我们先遣军保证一举突破江南敌人防线。”秦基伟满怀信心地对刘伯承说道。
刘伯承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国共两党正在和谈,但我们部队要做好一切立足打的准备,在这点上一定要给指战员讲清楚,名义上是蒋介石下野了,实际上还是他在幕后操纵,李宗仁当不了蒋介石的家,也当不了国民党的家,桂系的白崇禧也是顽固好战分子。李宗仁想划江而治,想搞南北朝,这也是痴心梦想。毛主席早已讲得情清楚楚,解放军无论如何都要过江,一定要解放全中国,将革命进行到底!”刘伯承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军是第二野战军的先遣军,担当首先突破江南敌人防线的艰巨任务,困难很多。第二野战军的大部队能不能按照预定计划顺利上岸,与你们军能否完成战斗任务密切相关。现在关键中的关键,是利用当前和谈的时机,认真做好准备,把渡江作战中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要想到,只要我们准备充分,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现在部队有什么大的思想反映?”李达接着刘伯承的话问道。
“现在我们是胜利之师,”秦基伟一边给首长们的杯里斟着茶水,一边说道,“虽然20天走了1500余里,但部队的斗志仍很旺盛。因此,有的战士流露有轻敌思想,认为敌人是败兵之师,已不禁打了,为什么还和他们和谈,干脆打过去算了。”
这时,刘伯承停住记录的笔,温和而严肃地说:“现在这个问题要注意,总前委来电,让我们对推迟过江的问题,一定要引起足够的重视,我们要向各级指战员讲明白,和国民党和谈是党中央的重大战略部署,通过和谈,不管谈成谈不成,从处理国际或处理国内问题的角度看,对我们党都是有利的。所以毛主席说,国共和谈是个政治问题。现在因为和谈,推迟了解放军渡江的时间,这也是政治的需要。但这样可能使部队产生松劲儿情绪,气可鼓而不可泄,我们要做好这方面的工作。野司近几天准备把师以上干部集中起来,专门讲讲这个问题。”
接着,秦基伟等十五军的领导,把他们的作战准备工作,向野司首长作了详细汇报。
随后,刘伯承又请秦基伟等陪他到江边,视察和看望了正在练兵的部分部队。
野司的首长走后,第十五军的主要领导又专门开会,进一步研究了野司首长的指示,讨论了下一步要做的工作。
应该说,第十五军的渡江准备工作做得是比较充分的。
水上作战,对于十五军来说还是头一次。由于江河作战更加困难复杂,战前的准备工作要求更高。在部队出发前,刘邓首长就已告诉十五军的领导,渡江器材和渡江技术是准备工作的核心,要尽早准备,并指示要在4月11日前做好一切渡江准备工作,准备15日开始渡江。
在十五军抵达江边的第二天,秦军长跟兵团副司令员郭天民到江边勘察地形。
华阳镇渡口一带,江面宽2000至3000米。我方纵深地势平坦,多沟渠,湖域宽阔,便于部队屯集渡江器材和水上练兵。江湖之间有长河连贯,是良好的出击通道。南岸多沙滩,便于登陆。敌人有两个控制滩头的制高点,左为黄山,右为香山。守敌是汤恩伯集团刘汝明部六十八军一四三师,位彭泽(不含)至茅林洲地段。牛矶、香口、灯塔东南无名高地及黄山,香山上有集团工事。近岸有堑壕,水际有鹿砦等防御设施。两山鞍部为炮兵阵地,纵深未设防。据此看来,望江、华阳镇地区是比较理想的进攻出发地,香口至茅林洲段可预定为突击登陆地段。
为做好准备工作,十五军领导责成各师,建立了三种专门委员会。由侦察、保卫、敌工部门组成情报委员会,以动态观察、捕捉敌探、过江侦察或佯动侦察等手段,查明敌兵火力配置、活动规律、警戒程度;由作战、训练、通信部门组成战术研究委员会,搜集水文、气象资料,研究渡江战术,拟定作战方案,组织水上练兵和战术演习;由政治部、军械、后勤和民运部门组成后勤委员会,保障粮草军需,征集购置各种渡江器材,组织船工,收容伤员。另外,全军抽调300名干部,协同分区开辟建设地方政权,发动群众。各级首长直接参与某一组织的领导。
江河作战,船是最基本的条件。敌人由江北南逃时,沿江北岸船只大都破坏或劫走,给我军造成极大困难。十五军到达江岸后,派出部队协同地方政府向群众宣传动员船只。沿江本有许多靠船为生的船家,因为国民党军队害怕解放军渡江,强迫把北岸的船只拉到南岸或毁掉,那时候,有的船家便悄悄地把船划出长江,在湖泊里装上沙土沉下去,以躲避蒋匪兵的迫害。如今一听到我军渡江,便兴奋地自动把船捞起来加以修补;有些地方日夜不停地为部队建造新船。首先到达江边的十五军,在八天内,就筹集大小船只443只,渡江前共筹集大小船748 只,组织训练水手1400人,一次可以载渡一万人。群众还同部队指战员一起,把民用船改造为战斗船。用土袋、湿棉被等加强了船只的防护能力,增桨加橹以提高船行速度,利用竹、木、稻草制成救生圈,准备棉花、桐油、石灰等以备堵补弹孔。为了便利伪装,用砖粉、白灰、污泥混合涂抹船身、帆篷,使水船一色。
4月初,部队开始集中水上练兵。按兵种,作战任务分别进行。突击人员着重进行上下船的队形动作、水上射击和攻占滩头阵地的战术技术训练。
江中队形,一般以指挥船为中心,保持一定队形。基本要求是:按指定的登陆点,各船用最快速度,直奔敌岸,所有船只应向最前面的船看齐,自然形成不规则的队形。各渡船靠岸后,主动互相配合消灭当面之敌,尔后向中心合击,夺取预定目标。渡江的后续梯队和预备队,则着重山地、河川、水田战斗的战术技术训练。
部队水上练兵,历尽艰辛。部队的指战员,大多来自北方。尽管在找船时,各师就通过组织干部战士“谈水”、“看水”、“试水”,初步打消了大家的畏水情绪,但要从“陆上虎”变成“水上蚊”并非易事。战士们乘船在大浪滔天的湖上兜一圈,五脏六腑都得翻过来,呕得昏天黑地。经过一段紧张的水上练习,大部分人学会了摇橹划桨,一部分入学会了掌舵和撑帆。
许多原来不识水性的战士,都变成了水手。部队的各种人员也都结合自己的任务进行训练。卫生员演习水上抢救,3分钟可以把伤员从离船100米处运到船上;电话员演习水上架线;通讯员也演习水上送信。……
在部队准备渡江的过程中,还发生了这样一个有趣而感人的故事。
有一天夜里,薄雾弥漫着江面,东风飞卷着浪潮。正在江北岸放警戒哨的一个侦察员,忽然发现江面上有一个黑色的东西,顺着急流漂近岸来。侦察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捆芦苇,上面还紧紧地趴着一个人。侦察员用力把这人从水里拉上岸来。只见他光着身子,穿条短裤,冻得直发抖。只听他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是解放军同志吗?”当侦察员回答他正是解放军时,这人“哎呀”一声,抓住侦察员的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说:“可找到你们啦!”
这人连忙从嘴里取出一只手指粗的瓶子,交给了侦察员。只见瓶口用蜡密密实实地封着,里面卷放着一封江南人民请求解放军赶快打过长江去的信,和一幅标着南岸国民党匪军布防情况的地图。地图上和信上的字特别小,必须用放大镜才能看清楚。
送信人是借着夜色的掩护,巧妙躲过敌人的岗哨,来到江边的。面对白茫茫的江水,送信人把小瓶放在嘴里,顺手拖起一捆芦苇,跳进江,朝北岸慢慢地游了过来。他刚游到江心,风紧浪大,芦苇直在江心里打转转,一阵阵浪花把他卷下去一次又一次,他挣扎着。
从天黑6点钟开始下水,一直漂到早晨3点多钟,整整和狂风恶浪搏斗了九个多钟头。凭借着“要死死在江北,信和地图一定要送到解放军手里”的信念,终于到达了北岸。
这位勇敢的江南人民使者的英雄事迹,感动了所有见到和听到的人。战士们面对着滔滔的江水,立下誓言:一定要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
4月16日下午,南京傅厚岗李宗仁官邸。
当李宗仁接到黄绍竑将带《国内和平协定》回南京的消息时,便急电召白崇禧等人来商量对策。
黄绍竑一飞到京;李宗仁便命人将他接到傅厚岗六十九号官邸,立即召开秘密会议。
黄绍竑从皮包里取出文件交给李宗仁,并加以说明道:“中共首席代表周恩来再三说明,这个《国内和平协定》是不可更改的定案,签字日期定在20日,如果政府同意就签字,但是,无论政府签字与否,他们都要渡江。中共方面希望李德邻先生、何敬之先生、于右任先生、居觉先生、童冠贤先生五位同来北平参加签字仪式。文白先生和诸位代表希望协定早日签订。”
李宗仁把文件草草地看了看就交给了白崇禧,白崇禧拿过文件,在文件上急速地搜寻着什么。文件本来就不长,他很快也读完“真难为你啦,像这样的条件居然也带得回来!”
白崇禧看完,把《国内和平协定》往茶几上一摔,怒气冲冲地说道。黄绍竑忍着气,看了看李宗仁说道:“像这样的条件已经很不错了,我们承认以中共的八项条件为基础的,在这方面,中共是作了让步的,我方提出修改意见四十多处,共方接受了半数以上。”
“接受什么了,”白崇禧拍案而起,冲着黄绍竑吼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只有一个!共军不能过江!”
黄绍竑鼻子哼了一下,冷冷地说道:“这办不到!毛泽东和周恩来都把话讲死了:不管南京当局在这个协定上签不签字、共军都要过江。”
“那仗就非打不可,还谈什么?”说罢,白崇禧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李宗仁一声不响地只顾大口大口地抽烟。会议不欢而散。
白崇禧的态度,黄绍竑回南京之前是有心理准备的。如果说李宗仁倡和还有点和平的真心的话,而白崇禧倡和则主要是为了争取时间准备抵抗到底,他心目中答应共产党的和谈条件的核心是不准共军过江。并且随着国共和谈的正式交涉,共军一定要过江的消息不断从北平传到南京,他的思想和蒋介石越来越靠拢。前几天,他曾给第三兵团司令官张金发过一封密电,说:“吾人今日为爱护五千年文化,为保证人民自由的生活方式,应在三民主义共同信仰基础下,不分畛域,不问党派,团结一致,作殊死斗争。尤当支持中枢作有效之决策。否则人自为谋,分散力量,古今多少失败惨痛的历史教训,转瞬落到吾人头上矣!”
说服白崇禧接受《国内和平协定》可能性不大,黄绍竑寄希望于李宗仁。
虽然白崇禧在桂系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从以往的历史看,在有些问题上,只要是李宗仁一定要坚持的,白崇禧尽管不情愿也是会听的。例如1930年,桂系联合冯、阎欲取中原而进攻武汉,但因黄绍竑所部动作迟缓,贻误战机,使桂系遭到惨败。回桂后,白崇禧、张发奎坚决要清算黄绍竑而李宗仁坚持不让,白也从了李宗仁。后来黄绍竑投蒋,白崇禧对之恨得咬牙切齿,而李宗仁挡住白崇禧对黄的发难,送给黄一大笔路费,并和白崇禧一道盛宴为黄饯行。所以黄绍竑认为,说服李宗仁接受《国内和平协定》还是有可能的,只有李宗仁在协定上签了字,白崇禧岂能和李宗仁闹翻不成!
白崇禧走后,黄绍竑向李宗仁问道:“德公,你觉得这个协定如何?”
李宗仁长吁一声,说:“我们是斗败的凤凰,还有什么好说的。共产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彻底底消灭我们,得势不让人哪!”李宗仁从茶几上捡起《国内和平协定》,一边翻着,一边继续说:“这个协定够苛刻的,国民党是中国的第一大党,虽然现在失败了,但还有一百多万军队,还有南半个中国十几个省份,不好让人接受。”
黄绍竑看着李宗仁痛苦的样子,涌出一股哀情,但还是说道:“毛泽东已说过,和平协定签订后,将来成立联合政府,德公可当选为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
李宗仁没等黄绍竑说完,不屑一听地摆着手,打断了黄绍竑的话,说道:“季宽兄,你太幼稚了,连这个党都不让存在,给你个副主席会怎么样?连党都没有了,我这个副主席能起什么作用。再说,在这个时候,我岂能图一人之安逸而一签了之!我这个代总统,是为和平而上台的,如果求和不成,那就应该去职,以谢国人!”
在逼蒋之际,李宗仁似乎是胸有大志,但现在已是心灰意冷,最后无可奈何地说:“这事还是让老蒋定夺吧。”
第二天,李宗仁派张群,乘专机去溪口,向蒋介石请示汇报。
蒋介石看了协定,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文白无能,丧权辱国!我要处置他们,一定要处置他们!”说完,竟把协定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4月17日、18日,桂系的头头频频聚会,商讨对策。会上仍然是黄绍竑和白崇禧两人唱主角,一个人劝和,一个人主张打,闹得不可开交,几乎动用了拳头。最后,打的意见逐渐成为会议的主调。
为了拖延时间,南京在18日广播说:对和谈条款,可予忍让。但对渡江问题尚在考虑。又谓黄绍竑因血压高,不及于4月20日前返北平云云。
桂系范围内讨论不出名堂,而蒋介石也从来没有把他们的意见当意见,在张群到溪口以后,他立即让蒋经国给南京的何应钦和广州的吴铁城去电,让他们组织国民党中常委进行讨论,尽快拿出应付的措施。于是,国民党中常委在南京连续召开了两天会议,对和平协定作最后的决定。
会议一直由何应钦主持,代总统李宗仁列席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在南京的中常委、有中央党部的秘书长吴铁城、参谋总长顾祝同、行政院秘书长黄少谷及几位部长,另外,刚从太原逃出来的阎锡山也应邀出席了会议,白崇禧令不知者纳闷:他没有参加这个他应该参加的会议。
在会上,吴铁城嗓门最大,坚决反对签订和平协定,他说:“这个协定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中常委从未承认过中共1月14日提出的和平条件。要和谈不能离开中常委讨论的那个和谈五项原则。代表团离开五项原则,擅作主张,这是非常错误的。我们既然这样被共军吃掉,还不如一打到底,即使那样彻底败了倒也痛快。”
中常委们不管是主张打也好,或是主张和也好,但有一点他们的感觉是共同的,这就是国民党已近灭亡。不知是出于他们对党国的感情,还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绝望,不知谁在会上首先哭泣出声,引得会上多人放声大哭起来,如丧考妣,好不悲伤凄凉。
作为会议主持,是得拿出意见的,何应钦在会议的第二天下午总结性地说道:“两日来,各位已经发表了很好的意见,最后的意见也是比较一致的:中共的八条二十四款,实在叫人难以接受。我是赞成原来中常委和谈声明的。但从北平拿回的协定,与中常委和谈声明的原则相差甚远。共方协定的前言,皆属对政府和本党的诋毁之词,等于对罪犯的判决,难道我等全是罪犯?就以改编军队一项而论,双方军队既罢战言和,自应同时改编,以实现军队国家化的原则。而该协定把属于政府的一切武装力量均改编为人民解放军,这不是实现军队国家化的做法。在历史上国共两党共有四次大的和谈,当然这一次我们是失败者,不管怎么说,我们从这个协定中看不出共产党的宽阔胸襟来,当然,我们做得也不好,否则何至于此?签不签这个协定,我们都是一个死。我的意见,不能签这个协定。”话说完了,何应钦才觉得还有个代总统存在,又补充了一句:“看李代总统有何高见?”
这时李宗仁听到“总统”的称呼,一点儿也没有刚上任时荣耀了,像立时受了极大屈辱而又不能反抗似的沙哑着嗓子有气无力他说道:“事到如今,是战是和,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如果广州和溪口的意思,是要和共产党一战到底,怎么办都行。”
4月18日,南京当局根据蒋介石的意见,发表了《对当前和谈的声明》。
声明重申了蒋介石《元旦文告》的基调,并表示:倘不能实现原定的五项原则,“则牺牲奋斗,万死而无辞。”
4月19日,南京广播发布了宣传部长程天放的答记者问:“和平的希望暗淡,如果共产党过江,国民党不会投降,而是抵抗。是成功是失败,要靠我们的努力,反对渡江是国民党决策者一个月前就决定了的,这一立场今天宣布,盖因在此以前发表恐危害和谈。”
此时的蒋介石,则一反几个月来的仰郁情态,又像松缓了一段时的弹簧一样,倏地跳了起来。他命令蒋经国传达他一系列手谕,让前方各将领迅速进入战斗状态,和共产党最后一拼:
“令汤恩伯、白崇禧、胡宗南、宋希濂……守住长江,保住西南……坚决抵挡住共军的进攻!”
“令孙立人,加速编练新兵……”
和谈彻底破裂,以蒋介石为代表的南京反动派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毛泽东、朱德向人民解放军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奋勇前进,坚决、彻底、干净、全部地歼灭中国境内一切敢于抵抗的国民党反动派,解放全国人民,保卫中国领土主权的独立与完整!
一场新的恶战已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