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敌弃城逃窜,大部分主力由即墨城内撤退到城南的驯虎山,妄图凭借驯虎山地形险要及山上的坚固工事进行顽抗,阻止我军南进青岛。
战斗在继续,追击在继续……
我东路部队警备四旅十二团,于26日下午4时,就直插到驯虎山东南方向的惜福镇,将驯虎山守敌抛在了右后方,对敌人直接造成了威胁。
用兵之道,贵在神速。
惜福镇村西四百米处,就有敌人的坚固据点,十二团进驻惜福镇后,团指挥所根据当时的实际情况,料到敌人为避免驯虎山的敌军被歼,青岛的敌军必然会来增援,疯狂向我军反攻,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因而部队进驻村子后,顾不得吃饭,就进行了紧急部署:全团三个营各负其责,一营在村西头,二营在村中,三营在村东头,团指挥所在村后,立即构筑坚固的工事,严防死守惜福镇,截断驯虎山敌人的退路,狠狠打击前来增援的敌人。
一刻值千金,全团一分钟都没有耽误,马上投入了构筑工事的战斗。
27日拂晓。
随着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敌人发起了第一次反扑。
卓越的战争指挥者,就是创造,就是选择,就是预见。
对于敌人的反扑,这本是十二团意料之中的事。
敌人这次是不惜血本的疯狂反扑,是青(岛)即(墨)战役第二阶段的一场硬仗,是最艰苦的一次战斗,代价也是非常大的。
事实上也是敌我双方的一次大决战。
敌人在李村一线派有重兵(当时十二团正面就有一个师的兵力),占领了一切交通要道,封锁了一切山头关卡,利用有利地形地物,构筑了大量的防御工事,妄图阻止我军向青岛挺进。
我军没有机械化的武器装备,若没有坚强的意志,没有敢打硬拼的决心,没有革命的英雄主义精神,要想守住阵地牵制住敌人,确实是很困难的,甚至是不可能的。可是十二团不但守住了阵地,而且还坚守了两天一夜,牵制住了敌人,对中路部队的南进提供了有利的条件,解除了后顾之忧。
从拂晓时分开始,青岛方向之敌前来增援的敌三十二军二五五师和二六六师一部,乘着炮火的掩护,黑压压一片向十二团的阵地上涌过来,敌人在向我方反扑前,先用猛烈的炮火向我方阵地轰击。
空气似乎也被压缩了,显得愈发凝滞,仿佛其中也含了金属的成分,使人海呼吸一口便增加一份沉重。
宇宙骤然炸开两半,敌军炮弹遮天盖地飞来,顷刻覆盖住我军的表面阵地。烟云尘柱腾上半空,遮断了正常的视线。
战士们趴在阵地上静观其变,炸飞的泥土落下后压在战士们的身上,没有一个人去理会,也顾不上理会,一发发敌人的炮弹,像落不完的滚雷,浑浊的闪光中,头戴钢盔的敌兵,已接近了十二团的阵地。
阵地上的战士们用机枪、步枪、手榴弹将敌人的集团式冲锋一次次击退。
激战到下午4时许,敌人纠集了一个团的兵力,疯狂地扑向了我二营四连的阵地。面对着多于我十几倍的敌人,在激烈的战斗中,四连在人员伤亡增多的情况下,渐渐有点支持不住了。
敌人如同一群输红了眼的赌徒,疯狗一般地嚎叫着涌上来,面对着一窝蜂般涌上来的敌人,四连长端起一支上好刺刀的步枪高喊道:“同志们,为了青岛人民的解放,我们跟敌人拼了!”
战争年代,我军之所以能一往无前无往而不胜,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干部身先士卒敢打敢拼不怕死。
文官不爱钱,武将不怕死,这样的政权才有希望,这是连古人都懂得的道理。
四连的战士们紧跟着心爱的连长,一个个端起上好刺刀的步枪,与冲上来的敌人,展开了殊死的肉搏战。有的战士刺刀捅弯了,就用枪托砸,枪托砸断了,就抱住敌人滚成一团用手掐,用嘴咬。有的同志牺牲后,紧紧抱住敌人的手扳都扳不开。这是多么壮烈的一场战斗,战士们英勇无畏视死如归的精神气吞山河。
四连遭受到了重大的伤亡。
敌人太多了,就像是一群打不退的饿狼,打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群,四连终因寡不敌众,阵地失守了。
敌人占领四连阵地后,企图乘机向纵深发展。
团指挥所及时发出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限二营在十五分钟内,把四连丢失的阵地给夺回来,趁敌人立足未稳把他们给赶回去。
情况十分紧急。
这时,团指挥所接到二营报告:弹药缺乏,夺回阵地有困难,请求补充弹药与火力支援。
团指挥所当即通知二营,弹药立即送上去并组织炮火支援,阵地一定要夺回来,把敌人的疯狂劲打下去,要像钉子一样钉在阵地上,不让敌人再前进一步。
二营长孙俊德接到命令后,坚定地向团首长表示:坚决完成任务。
随后,团指挥所又让团政治处主任王新生,亲自带领警卫连并集中炮兵前往支援二营阵地,协助夺回四连失守的阵地。
与此同时,团指挥所还命令一、三营待二营发起攻击后,以信号弹为号,全部给予二营火力支援,向敌人发起冲锋,出击五十米,然后立即撤回,仍固守各自的阵地,全线打击敌人。
当王新生率领警卫连和炮兵,来到二营阵地时,距离敌人只有约一百五十米左右,敌人的一切活动尽收眼底。
王新生对警卫连连长刘秀生说:“你看敌人黄压压的一大片,敌众我寡,但敌人刚刚占领那片阵地立足未稳,我们进攻时要猛要快,要用小的代价换得全团不受损失的胜利。你是共产党员,你带领警卫连的同志坚决向敌人冲锋,协助二营一定要把失去的阵地夺回来,我用最猛烈的炮火支援你。”
“请首长放心!我们不夺回阵地不回来见你!”刘连长斩钉截铁地说。
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紧接着又出现了第二颗,第三颗。
这是团指挥所发出夺回阵地总攻的信号。
信号发出后,各阵地响起一片爆豆般的枪声。
一营、二营、三营同时用轻、重机枪,猛烈地向敌人开火。
王新生命令炮连的六门迫击炮、二十余门六○炮同时猛烈向敌阵地轰击。一发发炮弹呼啸着飞向敌群,一阵炮火过后,敌人的阵地出现一片混乱。
警卫连连长刘秀生将驳壳枪一挥,高喊一声;“同志们,誓死夺回阵地,冲啊!”
他第一个跳出掩体,率领警卫连像尖刀一样扑向敌人,各营亦同时出击,流星雨般的子弹纷纷射向敌群,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
刘秀生冲在最前面,有一个敌人认准他是一个当官的,举枪向他瞄准,刘秀生早已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见他身子一纵,跳入堑壕,闪电般地扣动了手枪的扳机,那个举枪向他瞄准的敌人头一歪,就趴在那里不动了。
手枪子弹打光了。他弯腰捡起一支带刺刀的步枪,又向前冲击。他攻击的速度很快,突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他瞥了一眼,见正踩在一个瘦脸淌血的尸体上,这是一名刚被我军击毙的敌人。刘秀生余恨未消,随手又赏给了他一枪。
当他刚转过堑壕弯部,眼前呼地扑过来一个黑影,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就是枪,黑影就像条木桩一样,“吭哧”一声仰倒在地。这是一个大个子敌人,脑袋给打烂了,但檩条般的双腿还在抽搐。
“他娘的,还想暗算我。”刘秀生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
他正要弯腰向前搜索,忽听脑后哗啦一声,这一响声来的太快太突然,来不及转身也来不及躲避。他下意识地用枪托往后用力一挡,“当啷”一声,那东西被打落在地。这一回是长枪救了他,被打落的是一柄挖掩体用的军用铁锹,随着枪托后转的惯性,他猛地转过身子,正和扑来的敌人撞了个满怀。
没等敌人抓紧他的双臂,他用尽气力猛地一推,那名敌人便仰面朝天摔倒在堑壕里了。
“让我送你上西天去吧!”
刘秀生大吼一声,举枪刺进了敌人的胸口,整个身子压住枪托,枪刺透过敌人肉体后又扎进了土层,一股污血喷泉般窜出来,飞溅在他的胸襟上。
他麻利地拔出刺刀,在堑壕壁上蹭了蹭,刀尖又闪出吓人的锋芒。他腾出左手,先整了整军帽,即使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他也不愿意显出一副窝囊相。他是一连之长,随时随地都要以军人的风度,给全连做出表率。他又用手掸了掸胸襟上的血污,似乎血迹能像尘土那样轻易掸掉似的。当他发现无能为力时,歪着嘴摇摇头,苦笑着望了一眼敌人的尸体。
“嘿,这个还不如那个壮,就想暗算我,也不洒泡尿照照你自己。”他朝着那具敌人尸体又挑逗了一句。
他忽然想起应该弄清楚一个问题,刚才用枪托打掉的那件东西是一柄军用小铁锹,那敌人的枪呢?
他急忙扫视左右,噢,明白了,这个敌人是重机枪手,偷袭他时,一时找不到轻武器,重机枪里子弹又打光了,所以就不自量力地使用了这柄铁锹,并非是有什么胆量,而是一次不识时务的垂死挣扎。
在我二营和警卫连猛虎扑食般的反击下,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死伤惨重狼狈溃逃。
四连丢失的阵地,又重新回到了我们的手中。
刘秀生持枪站在刚刚夺回来的四连阵地上,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渐渐笑出了声响,继而大笑起来,厚嘴唇向左大幅度歪斜,露出满口雪亮的牙齿,这是一种战士情怀的由衷宣泄。
那笑声像枪声一样,紧紧追随着溃逃敌人的屁股。
经过十二团这次强大的反击之后,敌人在惨重的伤亡面前老实多了,只好用炮火轰击阵地,以此造成一种声势。
当然,那是在虚张声势。
十二团二营是一支新部队,这个营建于1948年的12月。
二营的编制是三个连。四、五两个连是1946年在保家保土改胜利果实的参军运动中成立的。四连是丰台区翻身农民参军组成的,当时就叫丰台连;五连是灵山区翻身农民参军组成的,当时就叫灵山连;六连是七级区武工队升级后成立的。
这个营自始至终地参加了青(岛)即(墨)战役,从打外围灵山的战斗开始,一直到青岛解放。
青(岛)即(墨)战役的第二阶段,由于第一阶段中消灭了敌人的一部分有生力量,二营马上鸟枪换炮大大地改善了自己的装备,全营都换上了美式装备,不仅班长全部换上了冲锋枪,每个排也都配备了轻机枪,营除四、五、六三个连队外,又新成立了一个机炮排,配备有重机枪三挺,六○炮两门。
新武器的配备,给这支年轻的部队,增强了无穷的战斗力。
营职干部是营长孙俊德,代理教导员孙清平,副营长王修山,副教导员徐际善。
这个营在惜福镇的战斗中,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为中路部队歼灭驯虎山之敌,死死地钳制住了由青岛方向赶来的增援之敌,为解放青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
四连阵地被重新夺回后,战斗出现了新的转机。
为巩固战果,扩充阵地,团指挥所决定:二营在此基础上继续西进,攻占惜福镇西的杜邵村。
团参谋长孙明伦命令,二营副营长王修山带四连作为先头部队往里攻。王修山接到命令后,率领四连沿惜福镇往西边打边前进,行到惜福镇西边的一个村庄时,遭到敌人包围,敌人火力太猛,几次强攻都不奏效。
四连被阻在村中,敌人的炮火山洪般压下来,伤亡不可避免地出现了。王修山站在一堵断墙后边大声喊道:“机枪!机枪!快给我压住它!”
看到自己心爱的部下受伤牺牲,王修山火冒三丈,两只眼睛瞪得血红血红的。
喊声引来一串子弹,打得墙基的石头火花乱进。四连通信员为了副营长的安全,扑过来一把拉住王修山就往后拽,王修山火了,他一把推开四连通信员,大吼道:“闪开,不让老子指挥了,机枪!快把敌人的那挺机枪打哑它!狗日的国民党!”
一名轻机枪手端着一挺轻机枪,快步来到副营长身边。
机枪手一阵劲扫,敌人那挺欢叫的机枪哑了。
卧倒在地的战士,被副营长的英勇感动了,随着敌人机枪哑了的刹那间,呼地又站起来一大片,喊叫着冲向敌阵……
短兵相接,白刃格斗,战斗呈胶着状态。
团参谋长孙明伦随即又命令二营长孙俊德,率五、六连沿惜福镇继续往西打,必须占领杜邵村,像一把迎面的剪刀向敌人剪去,死死钳制增援的敌军。
仗打得十分残酷,在激烈的战斗中,孙营长被敌人飞来的一颗炮弹震聋了耳朵,什么也听不见了。在此种情况下,参谋长当机立断,派代理教导员孙清平接替孙营长的指挥,不惜一切代价攻占杜邵村。
孙清平接受任务后,率领二营冒着敌人的枪林弹雨。一路往西打下去,尽管敌人的子弹像一群扑灯蛾般围着他们乱转,但战士们没有一个怕死鬼,人人奋勇,个个当先。
机炮排发挥出了它的强大威力,三挺重机枪和两门六○炮集中起一片火网,像骤然卷起的狂飚横扫敌阵,敌人火力点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孙清平抓紧这瞬间的空隙,向后面的部队一摆手,低沉地喊了一声:“跟我上!”
便箭离弦般从土坎下蹿起,后面的部队紧跟着他勇猛冲杀。战场上,干部就是战士们的主心骨,在危难之时,干部的行动是无声的命令,干部不怕死,冲锋在前,战士们甘心情愿跟着这样的指挥员去死。
杜邵村终于被拿下来了,战士们手中端着的钢枪,灼热的枪口里还冒着蓝烟,它似乎在向人们诉说着刚刚发生过的战斗有多么地惨烈。
占领杜邵村后,孙清平命令部队肃清残敌,抢修工事,准备粉碎敌人的反扑,并派人向团首长报告战况。
团指挥所传来命令,命二营固守杜邵村,不准敌人越过杜邵村一步,直至接到团部的撤出命令为止。
由于二营打得勇猛顽强,武器装备精良,被打晕了头的敌人,一时之间也摸不清二营的虚实,好长时间也未敢轻举妄动。但也有小股敌人的侦察骚扰,偶尔也有以排为单位的小规模进攻,主要手段是采用零星炮火轰击我方阵地,用火力封锁这个村子。
后采,敌人就用重炮轰击我方阵地了,随后就以排连规模以轻、重机枪开道,向我方阵地轮番疯狂攻击。起初,还有所顾忌隐蔽着前进,以后就干脆直起腰来;端着枪排着横队跑步向我方左右两翼,向正面营部机炮排轮番着进行强攻。一排子弹扫过去,敌人就倒下去一排。那打法,就如同农民在收割成熟的庄稼。
战士们死死地守在阵地上,寸土必争,敌人上来了打下去,进来了打出去,白刃格斗是常事,这种拉锯式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敌人强攻达十几次之多,杜邵村的村南、村西和村东到处都是一片黄色的尸体,那是敌人丢下的。
我二营阵地在敌人的轮番进攻中,始终坚如磐石巍然不动。
敌人赔上了几百条性命,没有占到半点便宜。在当天打退敌人最后一次进攻时,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二营又组织了部队出击了一次,清理了一下前沿阵地,收缴了敌人丢下的武器弹药补充自己,做到了以战养战。
晚上,二营又派出侦察人员,对敌方进行侦察,发现敌人在十二团前面右方和后方都驻有重兵,总兵力足足有一个师。
事实上,二营已深深地插入到了敌人的纵深,形成了插在敌人身上的一把尖刀,看来,团指挥所的指挥是多么地英明果断,运筹于帷幄之中。
此刻,二营的指战员也明白了,白天敌人之所以为此不惜一切代价狂轰滥炸,集团冲锋肉球战术拼命抢夺杜邵村,原来是妄图拔掉插在自己身上的这把尖刀。
当然,还有另一种原因,二营的指战员们暂时还不清楚,那就是因为此刻在驯虎山上,有一敌绥靖区的参谋长被围困在那里,敌人想不惜一切代价突破这里的解放军防线,赶过去援救,再就是掩护青岛的敌人往台湾逃窜。没想到,被二营给牢牢地钉在了这里。
掌握了这些情况后,二营的指挥员们明白,明天将是一场大血战大恶战,是一场生与死的大搏斗,敌人会不惜血本地攻击杜邵村,以图解救驯虎山之敌。于是,各连及时地布置下去,思想上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
黎明伴随着人们惴惴不安的心情来临了。
战场上一片静寂,开战前的静寂是最难耐的时刻。
孙清平望着严阵以待的战士们,望着静静审视的一双双目光,这目光是坚定的可信任的。他十分了解他手下的这些兵,论打仗,个个都是不怕死的好汉,个个都堪称是好样的。尽管,有时也难免发上两句牢骚。
“同志们,今天,我们面临的将是一场恶战。我们面前的这帮敌人,是一群急了眼的疯狗,我们一定要死死地守住阵地,为中路部队歼灭驯虎山之敌创造条件。”
“放心吧,教导员,我们即使死,也要死在阵地上,决不让敌人前进一步!”战士们严肃地回答着。
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万人异心,则无一人之用。统帅专一,则人心不分;人心不分,则号令不二;号令不二,则进退可齐。
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这仗没有打不赢的。
多好的战士多好的兵啊,孙清平的眼睛湿润了。
火红的太阳,从东边崂山尖上升起来了,太阳就像个白炽的蜡球,刚爬过山梁,便蒸腾着燥热扑面而来。
经过昨天一天的激战,战士们的身上脸上都积满了尘土硝烟。
上午8时,战斗打响了,敌人的进攻与昨天一样的老打法,先以猛烈的炮火轰击我方阵地。
炮声、枪声、杀声、喊叫声沸沸扬扬,平地卷起一阵阵巨浪狂潮。一时间杜邵村被炮火弥漫,屋倒房塌一片火海。
继之是敌人的集团冲锋,步兵以连营规模集团式向我方阵地挺进,而且是采用不隐不蔽直着腰挺着胸端着枪直扑的肉球战术,气势汹汹地向二营阵地扑来。
严阵以待的二营战士,见到敌人的这般送命的模样,急得早就手痒痒了,当指挥员一声“打”的命令出口后,迎头痛击的枪口立即喷射出愤怒的枪弹。顷刻之间敌人就乱了套,谁不是爹娘生父母养的,真正愿意替国民党卖命的只是极少数,许多兵都是抓壮丁抓来的,所以一开仗敌人就垮下去了。阵地上留下了几具黄色的尸体。当时国民党军的服装是士兵穿黄,军官穿绿。
垮下去的敌人,经过调整后,不一会儿又组织了新的进攻,这一次不是从正面反扑,而是从村前村左村右三方齐进。
二营战士们机枪、步枪、冲锋枪、手榴弹万弹齐发遍地开花,在弹雨横飞中杀得十分过瘾,许多新战士在这次战斗中一下子成熟了。战争在迅速地造就着人的胆魄与勇气。战争在不断地创造着奇迹。
弹片横飞,血肉横飞。
敌人好像是越打越多,后来连村后也出现了敌人的进攻,形成对二营四面包围的局势,当时的情势是,杜邵村四周是铺天盖地一片黄色的敌军在晃动,就好像是发生了蝗灾。整整一个上午,敌人的攻击几乎没有中断过。二营官兵毫不畏惧地沉着应战,敌人的进攻被一次次击退。
当时,战场上的形势如山崩谷裂,江河倒悬。
杜邵村,这个崂山脚下的普通小山村,饱经战事沧桑,历数世事沉浮,亲眼目睹了青岛解放前夕的这场气吞山河的战斗。
杜邵村,意味着什么?作战的双方彼此都心里十分明白。
大自然或许并无意制造艰险,但杜邵村却是国民党增援部队的一道阴阳界,把敌人死死地钉在这里,驯虎山上的敌人就只有被歼灭的份儿。
战至中午12时左右,敌人的一次大规模进攻被击退后,活着的敌人逃出了阵地,我军才有了一次喘息休整的机会。接下来是抢修工事,补充枪支弹药,处理伤亡人员,抓紧时间吃午饭,准备再战。全营指战员都知道,下午的战斗,将会变得更加残酷。
誓与阵地共存亡。
下午1时许。
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
与上午不同的是,敌人顶着炎炎烈日,冒着我方激烈的炮火,大踏步地向我方阵地涌来,集团冲锋是以营为规模,大肉球式地不停歇地一齐向二营压来,前面的倒下了,后边的补上来,几乎不给我方以喘息的机会。敌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杜邵村就如同扎了根一样,仍牢牢地掌握在二营的手中,村的四周丢下的只是一具具黄颜色的尸体,间或之中也会出现一两具绿色的加以点缀。
敌人在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之后,仍未能跨进杜邵村一步。
敌人恼羞成怒了,先是加强了炮火,由原来的一排六发、十二发增加到二十四发,在几天的进攻中,敌人共向我方阵地发射了五六千发炮弹。进攻部队由前面右前方及右翼增至左翼后方,右翼后方山头敌人也集中火力侧击二营五连,对五连构成严重威胁。
五连阵地的压力特别大,伤亡也在不断增加着,随着战斗减员的增大,五连已深感兵力不足,敌人好像也瞅准了这个时机,疯狂地对五连阵地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下午4时,五连阵地处在了最危急的时刻,五连长在战斗中壮烈牺牲,程副连长和一排长也身负重伤。
情况是这样的:
蜂拥而至的敌人在五连西南角阵地上,突破了一个口子,为了立即缝合这个口子,一排长组织力量进行了反冲锋,用刺刀手榴弹把敌人赶出了阵地。当时的场面真是惊心动魄,反击的战士们跟随着一排长,那真是一个个如铁打的金刚以一当十,直杀得敌人屁滚尿流,可一排长在这次反击中也身负重伤。
刚刚缝合好的阵地,还没来得及修整,敌人的进攻又开始了,而且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猛烈,大有不踏平阵地誓不罢休的劲头。战士们马上又投入到新的厮杀当中,冲上来的敌人把刚刚缝合好的阵地,又给撕开了一条十几米的大口子。
面对着冲进阵地的敌人,五连长高喊一声:“人在阵地在,同志们,跟我来,坚决把敌人赶出去!”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战士们一跃而起,跟敌人拼开了刺刀,枪械碰撞,杀声震天。那真是枪枪见红刀刀吻血,不一会儿,敌人的几十条尸体就横陈在五连的阵地上了。
刚刚把这批敌人消灭,接着又有一大批敌人涌了上来。这次出现在阵地上的敌人,不是十几个,而是整个右翼黑压压一大片。面对着冲上来的敌人,又是一次生死相搏的短兵相接,重武器在这种情况下失去了作用,这是一次拼勇敢拼意志的决斗。
全连官兵一齐上好刺刀冲向敌群,这是一次生死存亡的拼命决斗,战士们的脸一个个被炮火薰成了锅底色,身上的血、汗搅着黄土沾满军衣,面对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白刃格斗,谁也毫不含糊,一个个精神抖擞,一柄柄刺刀刺穿敌人的胸膛,刀枪相撞血肉横飞。敌人再一次被我军战士们的气势所震慑,除抛下一具具尸体外,活着的也不得不再一次抱头鼠窜。
敌人再一次被打退了。
五连长却在战斗中英勇牺牲了,副连长也身负重伤,五连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阵地仍在我们手中。
阵地争夺战仍在继续。
五连二排长挺身而出,主动代替连长指挥战斗。
战场上,没有人去计较个人的利害得失,惟一的信念就是坚决守住阵地,夺取截击胜利。
敌人的冲锋又开始了,一次比一次猛烈,巨大的爆炸声喧嚣着。
五连的战斗人员在逐渐减少,伤员们仍在坚持战斗,有一名伤员抱着一捆手榴弹与冲上来的敌人同归于尽。
敌我双方兵力悬殊,敌人第三次又突破了五连的阵地。
二排长眼睛瞪得血红,一面组织力量反击,一面派人向营部求援,五连处于此次阻击战中的最危急时刻,活着的战士都做好了以死相拼的准备。
共产党员站出来了,他们把身上认为最珍贵的东西掏了出来,交给二排长,作为自己最后的一次党费。这里面有钞票、新鞋子、新袜垫、绣着女人名字的手绢……没有昂贵的东西,这都是些在今天看来十分普通的东西,但是都带着五连共产党员的体温,是他们生命里最可珍贵的一部分。
二排长直觉得满腔热血往上涌,他深深地被同志们的决死精神感动了,他说:“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我们碗里盛的是人民种的粮,我们身上穿的是人民种的棉,今天,我们是为人民而战,死也死在战场上做条硬汉。”
营部接到五连的求援报告后,立即派代理教导员孙清平组织力量,带领营部通讯班增援五连。当时,全营处于四面包围之中,营部亦无多余兵力可调。
迅速赶来的营部通讯班与五连官兵一道,在孙清平的指挥下,用刺刀手榴弹与涌上来的敌人展开了短兵相接的生死相搏。
疲劳、干渴、饥饿,全都顾不得了,战士们只有一个念头,拼死也要把敌人赶出阵地。
杜邵村,在中国北方农村中,与其他村庄并没有什么两样,在青岛也实在是那样的微不足道,当然,它更无意于名垂史册。日出日落,多少年来它就这样墨守陈规地坐落在崂山脚下,一直默默无闻地存在着。它也没有料想到,战争突然选择了它时,那么多的人类之血,便无情地抛洒在它这不起眼的小村之中了。
短兵相接勇者胜。
钢铁的信念,旺盛的斗志,是取决于战场胜负的重要条件。
在孙清平的指挥下,营部通讯班和五连官兵经过一番殊死搏斗,终于又将敌人赶出了五连阵地。
孙清平望着这块刚刚巩固住了的阵地,望着满地的鲜血和横七竖八的敌人尸体,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就在五连长率领全连同敌人展开肉搏的同时,六连的阵地上也出现了敌人大规模的集团冲锋,疯狂的敌人冲上了六连的阵地,六连长也就是在与敌人展开肉搏时壮烈牺牲的。
两位连长牺牲时间,前后相隔不到五分钟,可想而知,这场仗打得是多么艰苦多么激烈,二营指战员们又是多么英勇多么顽强。
这就是战场,血与火的战场,生与死的战场。
战斗持续到黄昏时分,就不那么激烈了。敌人见占领杜邵村无望,最终停止了进攻。
敌人这一天付出的代价十分惨重,阵地前几百具尸体无人收尸。营部机炮排长用步枪专门瞄准敌人前沿坟头的敌指挥官,一口气就被他打掉了十二名。这一天仅二营击毙敌人不下五百名。
拂晓时,团部派侦察员到杜邵村,从村后一条小胡同穿过,距离不到二十米,就拣了三挺轻机枪。当时,被我军击退的敌人只顾逃命,武器弹药丢得满地都是。
这一仗打得英勇顽强,打得惊心动魄,打出了军威,为解放青岛铺平了道路,二营受到旅部的通令嘉奖。
二营的光辉战史,与日月同辉天地共存。
惜福镇战斗虽然给予敌人重大杀伤,迫使增援的敌人早日溃退,但十二团也伤亡了二百五十余人。
警备四旅惟恐十二团孤军深入遭受损失,命令十二团于27日晚8时撤出惜福镇阵地,撤回胶格庄待命。
十二团撤回胶格庄后,驯虎山的敌人和青岛方向前来增援之敌全线溃退。
随十二团进驻李村接管的五十多名党政干部,在惜福镇战斗开始前,为了他们的安全,团指挥所让保卫股长带领一个排,保护他们到后方三里地的一个村庄暂避。这些党政干部,亲眼看到了这场激烈战斗的全部过程,以及伤员的救护和转运。
青岛解放后,这些党政干部深有感触地说:“青岛的解放是用解放军烈士的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我们永远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