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樵松起义遭挫
在解放太原的战役中,需要特别提到的一件事,是国民党第30军军长黄樵松的起义。这次起义虽然未能成功,但它体现了我军政策的威力,暴露了敌人内部的分裂。而且,为此英勇献身的晋夫和黄樵松等烈士,也是值得人们永远怀念和赞颂的。
1948年深秋,我人民解放军结束晋中战役,挥师北上,直逼太原城下。阎锡山损兵折将,如丧家之狗,慌忙调兵遣将,加强太原城防。这时,我军徐向前司令员又乘胜发起了争夺东山“四大要塞”的战斗。就在罕山炮声隆隆,战犹酣之时,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正在秘密地进行着。
这天夜晚,在太原东山一个村子里,我第八纵队司令员王新亭同志,操着浓重的湖北口音,正在向一个青年干部交待一项新任务。这位干部就是我第八纵队参谋处处长晋夫同志。他将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代表,深入敌巢,到太原城中去协商、接受国民党第30军起义事宜。
晋夫同志虽然只有36岁,却已是位“老革命”了。早在抗日战争初期,他就离开了开封中学,到河南新乡参加了抗日武装。1938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第二年,到抗大学习。以后,在部队担任连指导员、营教导员和参谋等职。在长期的革命战争中,他积累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做政治思想工作的经验。因此,王司令员特意挑选他来完成这项重要而艰苦的任务。
王司令员向晋夫交待了任务,介绍了情况,最后将徐向前司令员给国民党第30军军长黄樵松的一封信交给他,让他转送黄军长。
晋夫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表示:“请首长放心,我坚决完成任务!”
当他要离去时,王司令员脱下一件旧毛衣,披在他的肩上,语重心长地说:“秋深器重,任务艰巨,一定要注意身体。”
晋夫的眼角湿润了,他激动地和王司令员握手告别,马上去做行前的准备工作。
策动黄樵松起义这件事,得从1948年夏天说起。当时,徐向前司令员指挥我华北18兵团和西北军区第7军,发起著名的晋中战役,取得了歼敌10万的辉煌战果,迫使阎锡山龟缩到太原这座孤城。为加强太原的防卫,蒋介石于10月把驻守西安的30师,由黄樵松师长率戴炳南全旅及30旅一个团,还有师直属部队共计10000余人,分批空运到太原。并将第30师扩编为第30军。任命黄樵松为军长,戴炳南也随着提升为师长。以后,蒋介石又从榆林将第83旅调到太原,扩编为第83师。因为原旅长谌湛不愿与阎锡山合作,在到太原之后不久,便以领取军饷为名,跑到了上海。该旅扩大为师后,副旅长马龙海就成了该师师长。
阎锡山看到自己的部队死伤惨重,溃不成军,便把防守太原的重任,交给了黄师和谌旅,由第30军负责汾河以东至太原东山诸重要阵地,第83师负责河西(后又调入城南守城)。为了给借来的兵将打气,阎锡山常说:“太原是‘铁城’,城东是‘铁垒’,是太原城防的强中之强,坚中之坚,由30军来守,定会固若金汤,叫共军前进不得。”
30军军长黄樵松,是河南尉氏人。早年曾参加西北军的学生兵团,后在西北军历任排长、连长、团长、旅长、师长等职。抗日战争中,曾在台儿庄、娘子关等前线,奋勇杀敌,给日寇以沉重打击。当时,他率领的那个团,是国民党军队中少有的能与日寇勇敢作战的部队。
黄樵松原先曾对蒋介石抱有幻想,但在西北军任职期间,他耳闻目睹蒋介石的所做所为,在心中逐渐滋长了不满情绪。蒋家王朝的反动腐败,使他大失所望。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的政策,更使他愤愤不平。他说:这样做,只能使日寇更猖獗,中华更受辱。解放战争期间,他曾惊叹我军的辉煌战绩,称道解放军的战略战术是“不败之术”。由西安调入太原之后,尽管阎锡山对他又是拉拢,又是重用,但他还是与阎锡山保持一定的距离。
了解到黄樵松的情况之后,我军便在对广大敌官兵开展强大政治攻势的同时,把黄樵松当成了主要目标。得知黄樵松与高树勋将军私交很深,高树勋部下有一位叫杜健的军官与黄也有一定友谊。我军便首先通过高树勋和杜健等,对黄进行策反工作。
高树勋原是国民党的一位高级将领。他早年在北洋军阀的陆军中当兵,后转入冯玉祥的西北军。以后历任北伐国民革命军第2集团军师长、国民党26路军17师师长、新八军军长、39集团总司令,第11战区副司令长官。1945年10月他率一个军和一个纵队在邯郸前线起义,反对内战,主张和平,在全国影响很大。为进—步分化、瓦解国民党军队和争取国民党军队起义,中共中央曾号召国民党军队中的官兵以高树勋部队为榜样,弃暗投明,立功赎罪。高树勋接受了策动黄樵松起义的任务之后,给黄写信说:东北被分割,华北华中日渐吃紧。蒋介石提出‘撤出东北、巩固华北、确保华中’的计划,恐难实现。你这次奉调,由秦至晋,想也难以支持,劝君还是另图计算。
这以后,我军又派出人员,对黄樵松进行劝告。徐向前司令员也写信给他,希望他能以太原30万人民的生命财产为重,慎重考虑。
在我军政治工作的感召之下,黄樵松反复权衡,最后决定顺应潮流,阵前起义,率部脱离蒋阎的统治。10月31日,黄樵松派出他的随身参谋兼谍报队队长王正中,到我军接洽起义事宜。我军前线司令部热情接待了他,并且商定在黄樵松率30军起义之后,我军立即攻城,里应外合,聚歼阎匪。
为指挥30军协同我军的行动,我前线司令部决定派出一名干练的同志前往该军,代表徐向前司令员与黄樵松军长共同商议具体的作战方案。就这样,晋夫同志以宣传部长的名义,同王正中一起去往30军。为防意外情况发生,前线司令部还派纵队侦察处参谋翟许友同志,以晋夫警卫员的身份随同前往。
晋夫同志去后,就住在黄樵松军长的家里。经双方多次商讨,黄军长决定:在解放军攻城之前,30军秘密从一线阵地撤出大部兵力,把一个团部署在太原小东门至东山一线,形成一条走廊,以引导解放军由此攻入城内,用一个团把守小东门,大东门,小北门、大北门、水西门、旱西门、大南门、首义门等,以及后小河、鼓楼等重要据点,使阎锡山的军队内外隔绝,再以一个团直扑太原绥靖公署,由黄樵松军长亲自带卫士深入虎穴,以兵谏的方法,活捉阎锡山。所余部队,留为预备队,随时准备策应各方。最后,黄樵松军长提出,我军发起攻城的时间最好选在11月4日。
一切商定妥当之后,黄樵松派他的谍报队长王正中、谍报员王玉甲,陪同晋夫同志和翟许友同志返回我军前线司令部汇报。
但是,就在此时,起义的计划败露了。
在预定起义的前一天,即11月3日早晨,黄樵松军长把所属各师师长叫来,将起义的计划告诉他们。不料,该军27师师长戴炳南是个利欲熏心,坚决与人民为敌的家伙。他当面假意表示拥护黄军长决定,返回部队之后,却与副师长忤德厚等密谋叛变。到了晚上,他把部队交给忤德厚掌握,自己偷偷乘吉普车跑到太原绥靖公署,找阎锡山告密去了。
阎锡山得知,大为惊骇,赶忙找来了他的参谋长仝诚伯等几位要员,聚在一起,作精心策划。
阎锡山退据太原城垣,把希望都寄托在30军身上。如今,听说黄樵松要反叛他,他气得破口大骂:“‘外来户’终是靠不住!”
事在眼前,如何是好?阎锡山急得通身冒汗。杯酒释兵权吗?行不通。来硬的吧,黄樵松是行伍出身,也使不得。看来,只有摆“鸿门宴”了。于是,他决定当晚以召开紧急会议为名,诱捕黄樵松军长。
阎锡山先是派出谪系部队,悄悄包围了黄樵松军长的住处。随即,派人请黄军长前往太原绥靖公署,参加紧急军事会议。
第一次派人前去邀请,黄军长没有去。
第二次,太原绥靖公署参谋长仝诚伯电话约请,黄军长也没有答应。
阎锡山急坏了。第三次,他一面亲自电话邀请,一面派出自己的小车径直去接。
接连几次邀请并未引起黄樵松军长的警惕,他终于上当受骗了。
车还没到,阎锡山早派高级参谋兼副官处处长张文绍和副官处副处长安忠厚,在副官处等侯。
黄樵松军长刚刚进门,张文绍就上来挡住,进行搜查。他们从黄军长的衣袋里,发现了徐向前司令员以及高树勋等将军的信件。便以此为理由,马上将黄军长逮捕,扣押在太原绥靖公署。
接着,阎锡山又调动他的亲信部队,将黄军长布置的负责与我军联络的人员,全部捕押。
第二天凌晨,我各路大军隐蔽集结完毕,等待总攻时刻的到来。晋夫、翟许友同志以及黄樵松军长派来的王中和王玉甲等一行四人,从市郊杨家峪一带出发,前往接应起义的部队。走到阵地前沿,敌方发出了约定的放行信号。可是,他们四个人刚走进敌人的战壕,就被捆绑起来,押送到太原绥靖公署。
11月6日一早,一辆军用汽车从太原城内驶出,来到河西一条荒山沟旁。宪兵从车上扔下几个鼓囊囊的麻袋,晋夫同志、翟许友同志,还有王正中、王玉甲和黄樵松军长都被捆绑着装在里面,嘴里还塞了海绵。
晋夫同志吐掉海绵,从容地对他的战友说:“我们为人民而死,死的光荣……”一句话未说完,就被宪兵摔倒在地,拳打脚踢一顿,架上一架飞机,带走了。
11月11日,伪军法局进行第一次审讯。晋夫他们才知道自己被押在南京羊皮巷十八号伪国防部军法局看守所。
17日,敌人开庭会审。军法局长、伪法官和蒋介石亲自委任的审判长,高高坐在审判席上。原告席上,坐着那个鄙卑无耻的戴炳南。敌人以“黄逆叛党叛国、私通奸匪”的谰言和污蔑晋夫同志为匪谍参入国军等所谓“罪由”,判处晋夫同志、黄樵松军长和王正中三人死刑,判处翟许友、王玉甲无期徒刑。
敌人要晋夫同志在判决书上签字,晋夫同志轻蔑地笑笑,反驳说:“我是堂堂正正来接受三十军起义的。有罪的是你们!”敌人又要黄樵松签字,黄军长拒绝说:“我不是叛变,我是不愿意帮蒋介石打屠杀人民的内战。”然后又慷慨激昂地说:“解放军的宣传部长是我请来的,我的参谋是我命令他去的,要杀杀我,他们无罪。”
晋夫同志厉声说道:“黄军长,你没有罪。有罪的正是他们,该杀的也正是他们。死,吓不倒我们。人民会替我们报仇的!”
敌人审不下去,只好转特种法庭再审。
当天下午,晋夫和翟许友同志被拉往敌人国防部特刑庭。途中,刑车被抢米的群众堵塞。晋夫同志从窗口伸出头来,大声喊道:“老乡们,我是共产党员,解放军战士……”群众闻声立即拥了过来。晋夫同志接着说:“国民党反动派发动内战,搜刮百姓,逼得你们没饭吃。解放区实行耕者有其田,人人得饱暖……如今东北解放,南京也一定要解放。反动派快完了,团结起来和他们斗!”
押车的敌人看守慌了,连忙找来两辆卡车,驱散了群众,飞快地将刑车驶去。
在特刑庭上,敌人用尽种种酷刑,要让晋夫同志承认他是十八兵团政治部主任胡耀邦,妄图从他口中掏出我党、我军的机密,但他们得到的,却是一迭声义正词严的怒斥。
敌人下毒手了。1948年11月27日夜,敌人将晋夫同志和黄樵松军长,秘密押赴雨花台刑场。临刑前,晋夫同志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黄樵松军长也振臂高呼:“全国解放万岁!毛泽东主席万岁!”
黄樵松军长就义之后,在他被关押的监狱墙上,发现了几首黄军长的遗诗,其中一首《述怀》道:“戎马仍书生,何处掏虎子?不愿蝇营活,但愿艺术死!”
事后,阎锡山把戴炳南提拔成第30军军长。同时,赏给戴炳南两万块银元,还给戴炳南介绍了一个老婆,从而,把戴炳南死死地拴在了他的战车上。
歼敌汾河西
1949年4月20日零点,解放太原的外围作战开始了。
我炮兵部队首先对敌进行炮火急袭。顿时,敌人阵地上腾起一股股烟雾和一簇簇火光。敌人从梦中惊醒,慌成一团,陷入了一片混乱。
这以后,我军以强大的兵力,分别对太原外围的敌据点,发起了声势浩大的攻击。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和爆炸声中,我军迅速突破了敌人的前沿防御。数十路英雄部队,长驱直入,穿插分割,狠打巧取,使敌军防线很快土崩瓦解。太原外围敌人5个军14个师,全部落入我军的钳击之中。1949年4月18日夜间11点钟,在汾河以西大王村的敌人西区总指挥部里,响起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总指挥,太原绥署来电话。”值班副官叫醒了刚刚服了安眠药的西区总指挥、第61军军长赵恭。
赵恭披衣下床,不耐烦地问道:
“哪个的电话?”
“太原守备司令部王总司令。”
赵恭一听是王靖国,嘴里就嘟囔开了:
“哼,没好事,不是调兵,就是要粮。”他边嘀咕边拿起了话筒。
从赵恭的脸色可以看出,王靖国说的确实不是什么好事。
“哎呀,王司令,调83师去守城?……难哪!河西这么大地面,才5个师,而且坚贞师根本不顶事,工兵师也是稀松蛋。69师和72师大都缺编,病残的也不少。你再调83师去守城,这怎么得了哇!”赵恭急切地陈诉着。
对方显然很强硬。赵恭只好退了一步:
“如果王司令非调不可,是不是不调83师。眼下这个师还是最强的。”他似乎觉得漏了嘴,马上又变了话,“要说强,也是比较而言。其实,若论守城,工兵师最合适不过了。”
看样子,对方不容商量。赵恭不得不又退了一步:
“83师驻守在西山脚下,需作一番交接,三几日后再进城如何?……”
话筒里传出了王靖国的高声叫喊,连一旁的值日副官都听见了:
“83师是战役预备队。在必要时调守城垣,这是阎长官走前的布置。眼下,大敌当前,城垣守备吃紧,要是丢了城,这个罪过你担得起吗?立即让83师向城里开拔!”
赵恭额上青筋暴起,口里却连连称是。他一放下电话,就来了个“关门骂皇帝”:
“他妈的,王靖国这个混帐东西,就知道往我头上拉屎!汾河到西山脚下,这么大地面,就这么几个熊兵,还要抽。真他妈的阎王爷不嫌鬼瘦!”
在一旁的副军长娄福生,见此情景,连忙冲着旁边的副官喊道:
“还楞在这儿干什么?赶快告诉83师,立即开拔。”
赵恭马上补充了一句:“让83师把炮弹全部留下,步枪子弹也留下一半!”
正当83师往城里开拔的时候,我军对太原外围的攻击开始了。
在汾河以西,我军沿河岸,分两路对守敌实行南北夹攻。一路由西北军区某部从北向南攻击,在大小留村一线占领进攻出发地线,由呼延村突破,直扑芮城村,控制下兰村铁路大桥。一路由十九兵团某部和晋中军区的独立旅组成,由南向北,从南屯村和义井突破,直插汾河水泥大桥。封闭河西敌人向太原城内的逃路。
由北向南进攻的我军指战员,从呼延村突破敌人的北部防线之后,分三路向南急进。当某团进到西张村时,突然遭到了阎锡山坚贞师约200多人的顽强抵抗。敌人的机枪像乌鸦一样,在部队左侧乱叫,妄图封锁由呼延村直达芮城村的道路。
这时,先头营营长刘贵友一面下令立即以火力压制敌人,一面派第三连向杨家村守敌进行迂回侧击。他率领主力部队继续迅速前进。
部队进到柴村时,那里守敌又利用碉堡群,封锁了我前进的道路。
刘营长想起了团长的话,“中途不恋战,猛插目的地,愈快愈好。”他们的任务是直插铁路大桥,断敌退路。于是,刘营长当机立断,下了命令:第二连抽一个排,在村北钳制敌人。其余分为九路,由柴村以西,继续前进。
刚绕过柴村,侦察员忽然跑来报告:“芮城村坚贞师的一个团,要向城里逃跑。现在,出动了一个连,抢占铁路桥去了。”不管怎样,也得把这颗钉子拔掉。连长王连福正要组织爆破组上去,突然,桥头堡里火光一闪,传来了手榴弹的爆炸声。
原来,一班的战士王振水,趁敌人的射击间隙,迅速地跃进到桥头堡的火力死角下,把一颗手榴弹从射眼里塞了进去。连长见敌人的机枪不响了,立刻指挥部队冲了上去。第一连刚踏上铁路桥头,就听见西边传来了零星的枪声和叫骂声。这是抢占铁路桥的援敌来了。
战士们立刻抢挖了射击掩体。当敌人冲过来时,战士们利用曳光弹的光亮,用各种火器一齐向敌人猛打。敌丛中血肉横飞,倒下一片。这时,我们的主力营也赶到了,立即协同一连将残敌迅速消灭。接着,战士们在铁路桥以西,构筑了好几道阻击阵地,并拆除了一段铁轨,割断了铁路专用电线。铁路大桥,被我军牢固地控制了。
在这同时,师主力迅速赶到了芮城村,将村内的敌人包围起来。敌人试图突围,先是向东冲击。结果,被我一阵冰雹似的手榴弹和机关枪砸了回来。敌人继而又往南碰,除了丢下一片尸体以外,仍然一无所获。最后,他们又往西撞,刚到村口,就被从四面压过来的我军战士驱赶到一座大庙里去了。
战士们冲进院内,向着敌人喊道:
“交枪不杀!”
敌人看到大门堵死,无路可走,只得举手投降。就这样,坚贞师一个团的敌人全做了俘虏。
接着,这支部队以两个营往西,消灭桑树坡的敌人,主力则继续向南,猛插万柏林。
由南向北进攻的我第64军一部和晋中军区独立4、5、6旅各一部,在几十门大炮的有力配合下,迅速从南屯村和义井一线突破了敌人的防线。拂晓前,分别占领了南庄、南上庄、新庄、沙沟村、义井等点,歼灭了敌人第69师一部。接着,沿汾河以西,向北猛插,直奔大王村、小王村、大井峪、小井峪,控制汾河水泥大桥。
这时候,告急电话接踵向敌人西区总指挥部打去:
“共军占了铁路大桥!”
“我们坚贞师只剩师部和一个团了。”
“我69师师部小王村被围。”
赵恭坐立不安,脾气更加暴躁。听说解放军正向大王村穿插迂回,他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妈的,坏事了!马上命令69师、73师,还有工兵师,迅速向大王村靠拢,紧缩防线,坚决固守。要快!快!”他像一头被困的野兽,在地上转了一圈,又吼叫:“还有,赶快就近抽一个营,加强水泥桥的防守!”
在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叫之后,赵恭浑身直冒虚汗。他接过卫士递过来的毛巾,擦了一阵,然后小声对卫士说:
“你找两个人,赶快在我里屋后墙上打个洞,把汽车开到屋后等我。”
卫士会意地点点头,出去了。赵恭又吼叫起来:
“我们是国军将士,长期受阎长官的栽培。在这危难之际,我等都要竭尽精诚,忠于职守,誓与阵地共存亡!决不能临阵逃脱,恋家惜命。如有贪生怕死者,将受军法制裁!……”
这时,副官进来报告:
“69师师长郭弘仁和副师长韩佑虞,坐车逃进城里,师部小王村被共军占领。”
赵恭听了,又是一身冷汗。大王村距小王村仅一箭之地,小王村被占,大王村还能守住?”但是,他又不甘心坐等灭亡,便连忙下令:
“紧缩战线,加强防守,与共军决一死战。”
1949年4月20日上午9点半钟,位于右翼的我军先头64军某团占领小王村,打掉敌69师师部以后,不待小王村硝烟散尽,随即向北猛扑,直取大王村。
从大王村往东,直至汾河边,敌人挖有两道堑壕。壕外有铁丝网,壕内有地雷,隔100米左右,还有一座碉堡。为了切断大王村敌人逃入太原的后路,杨团长命令:迫击炮连打掉堑壕两边的碉堡;五连以爆破填塞的方法,从两个碉堡之间突破,夺占汾河水泥桥。
五连连长马德臣接到命令后,迅速以七班为骨干,组成了尖兵班。一声令下,尖兵班在七班长、爆破能手钱宗敏的带领下,避开碉堡里射来的枪弹,以跃进动作,很快接近了壕沟。他们爬在地上,挖好了装药坑。只听一声巨响,铁丝网被炸开了一大段,壕沟也成了个斜坡。接着,他们又引爆了沟里的地雷,再在沟北内壁装上了炸药,又炸出了一个斜坡。这时候,两边的碉堡,已被我们的炮兵掀开了盖子,敌人的机枪不响了。钱宗敏率领七班,跑步接近了第二道壕沟。不大功夫,随着一阵巨响,升起了高大的烟柱,第二道壕沟也爆破成功了。这时,五连的战士们立刻跃身而起,宛如怒潮决堤般跃过壕沟,向汾河水泥大桥冲去。
汾河水泥大桥,有一里来长。它位于太原城水西门西南约四里之处,连接着市区和汾河以西的广大地区,是东西往来的必经之地。阎锡山曾说:“汾河,由北向南,流经太原城西一面,为太原城西的一条天险。只要能守住这座大桥,任何人,只要他没长翅膀,就休想过得河来。”因此,阎锡山在大桥附近修了大量工事,号称“四层立体火力网。”
在大桥东口20米处,是一座大型水泥梅花碉堡。在它的周围,有三个小堡,并有地道通往紧靠桥口的水泥地下室。这里,用火力封锁着桥面,为第一道火网。在梅花碉堡的南北两侧,工事层层,碉堡林立。北面,有11个小碉,南边有12个“好汉碉”,东南还有7个大碉,构成了纵横交叉的第二道火网。再往后,是城西的环城铁路,路基本来就高出地面,又在路基旁修了6个高碉,虎视眈眈地瞅着水泥大桥,这是第三道火网。再后,就是西城墙和西关上的碉堡和工事。它们居高临下,封锁十分严密。在汾河水泥大桥的东边,由近到远,由下到下,构成了四层立体火网。在这里担任防守的,是曾受阎锡山通令嘉奖的一九六团。并由吹嘘为“铁兵”的该团第九连,守在最前沿。
我五连连长马德臣带领全连冲到汾河大桥后,立即击毙了敌人守桥的一个班,占领了桥头堡。之后,他调二排的机枪手杨德胜和刘绍武,随七班行动,加强尖兵班的火力。
当我军以猛烈而密集的火力,将梅花堡里的敌人压制以后,尖兵班分成二路,沿大桥的栏杆,迅速向前运动,……300米、200米、100米,……当距离敌人梅花碉仅有4、50米的时候,敌人突然开始射击了。
七班长钱宗敏马上向全班发出命令:“机枪掩护,其余加速前进。”机枪手杨德胜和刘绍武迅速就地卧倒,对着敌碉猛烈开火。班长钱宗敏带领战士王文志、卢更义、张万友等端着冲锋枪,一路猛扫猛冲,直扑敌人桥头的梅花碉。
梅花碉被我机枪封锁,里边的敌人吓坏了,扔下武器,一溜烟逃了。7班战士一阵风似的冲进梅花碉。战士王文志迅速把红旗插上了梅花碉的顶上。紧接着,4班的6名战士和全排战士,也跟着冲过桥来。
这时候,梅花碉后面的3号碉堡,突然喷出火舌。王文志和张万友倒下去了。在3号碉之后,还出来一股敌人,企图重新夺取梅花碉。战士们一见,气红了眼。杨得胜和刘绍武端着两挺机枪,向敌人猛烈射击。战士苗小旦在地堡里打枪,觉得不方便,索性跳出来,在外边打。反扑的敌人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3号碉里的机枪也停止了吼叫。
不大一会儿,敌3号碉里的机枪又“突突”地响了起来。敌人开始了第二次反扑。七班长钱宗敏,决定给敌人来个出其不意。他让机枪在正面诱击敌人,自己和王寿山分别带着两名战士,从左、右两翼摸出,对敌人来了个两面包抄。他们隐蔽迅速地绕到敌人侧后,突然一阵猛扫,将敌人全部撂倒。然后,又分别接近了敌3号、5号碉堡。王寿山大声喊道:
“快交枪,交枪不杀!”
敌人听到喊声,停止了射击。但没有交枪。
钱宗敏又乘势喊话:
“不投降,可要放炸药了。”
这话很灵,达两个碉堡里伸出了白旗。可是,第4号碉堡还在往外射击。战士们火了:
“炸掉它!”
机枪立刻调过头来,封锁了4号碉堡的枪眼。班长钱宗敏抱起炸药包,一气冲到碉堡跟前,靠上炸药包,点燃了导火线。谁知,“轰”的一声,只炸了不大一个坑坑。机枪射孔还在往外喷火。
“看来,这小子是嫌小,想吃大的啦!”钱宗敏边说边抱起一个20斤的炸药包,重新给它靠上。这下子,可让它吃了个饱,碉堡的五脏都开花了。
这时,五连已全部过了桥。经过一场激战,汾河水泥大桥及其以东的30多个“梅花碉”、“好汉碉”,全被我军占领了。
至此,我军南北两路攻击的部队,完全占领了汾河上的两座大桥。他们像两把大铁钳,紧紧扼住了敌人的咽喉,切断了敌人逃入城内的道路。
奉赵恭之命,前来汾河水泥大桥增援的敌人一个营,远远望见桥头插上了我军红旗,一枪未放,就跑了回去。
在五连攻占水泥大桥的同时,师首长组织各团开始攻击敌西区总指挥部——大王村。师首长在大王村东面和南面各部署了一个团,又派出两个营,从汾河西岸越过壕沟,向大王村以北迂回攻击。由于敌工事多而坚,我炮击破坏不彻底,加上担任迂回攻击的部队尚未赶到,没有达成合围,第一次攻击没有奏效。
担任迂回的两个营,未能按时赶到,原因是途中与敌人的预备队相遇了。冲在最前边的九连连长陈杰,立即指挥全连迅速抢占有利地形,先敌开火,迅速勇猛地打击敌人。经20分钟激战,将敌预备队歼灭一部,击溃一部。
这时,师首长根据大王村的敌情和地形,又重新调整了兵力和火力。在大王村以东,又增加了一个营和两个炮连,并令一个团的预备队也加入战斗。
中午12点30分,我军又发起了新的进攻。炮兵先以准确猛烈的炮火,对敌实施轰击,摧毁了敌人的一道道工事。爆破手又以勇敢迅速的动作,炸毁了残存的敌火力点。半小时后某团从东面突破成功。战士们端着刺刀,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敌人的西区总指挥部,如同炸了窝的蜂房,一片混乱。赵恭见势不妙,带着两名卫士和小老婆,从里屋的地道钻出房外,爬上了汽车,命令司机往汾河水泥桥疾驶,企图逃入太原城。
大王村内,我们英勇的战士们以刺刀、手榴弹加喊话,解决了一处又一处的敌人。不一会儿,就把敌人西区指挥部团团围住。一营第一连的战士们,首先冲了进去,把躲在各个角落里的敌军官,一个个搜了出来。敌人第61军副军长娄福生也被生俘,但赵恭却不见踪影。
“你们的总指挥在哪里?”战士们一声怒吼。
面如死灰的娄福生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一个自称是赵恭卫士的敌人,结结巴巴地说:“从那个屋的地洞……跑了……”
一连长把手一挥:“追狗日的。”战士们忽地一声向北追去。
赵恭的车子刚刚冲出大王村,就被我三营八连三排的战士发现了。战士们知道车里一定是个“大家伙”,便一边开枪射击,一边猛追过去。赵恭坐在飞驶的汽车里,一个劲气急败坏地催司机,“快!快开!”
快到汾河水泥大桥附近时,司机眼尖,看见桥头堡上插着红旗,在桥上有来回走动的人民解放军。他赶忙煞住车,回头说,“桥被共军占了!”
赵恭登时觉得天旋地转,两眼直冒火星。
“桥头共军向我们开枪了!”卫士接着说道。但赵恭还是两眼发直,如同泥胎木偶一般。
“哟呀,共军追过来了!”他的小老婆尖声叫了起来。
赵恭终于清醒过来。他把手一挥:“快……快倒车……往西……西山开。”说完,就像一摊烂泥倒在汽车靠背上。
汽车掉过头来,向着西山夺路而逃。
这时,从大王村追来的八连三排的战士们,正不顾一切地追着。有的战士把鞋子跑掉了,也顾不上穿,干脆光着脚追。战士们只有一个想法,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这个坐小汽车的“大家伙”捉拿归案。
追着追着,一个小战士喊了起来:
“看,那辆小汽车又掉回头来了,正往西跑!”
三排长贺真把手一挥,高喊:“向北,直插公路!”机枪班长曾少发扛着一挺轻机枪,甩开两条长腿,跑在最前面。
离公路越来越近。汽车里突然开了枪,我们的一个战士被打伤了。曾少发更加快了步伐,几步就跨到公路中间,连声高喊:
“停车!停车!”
汽车不但不停,还打过来几枪,子弹从曾少发耳边擦过。只听贺真喊:“曾少发,快打汽车轮子!”
曾少发就地卧倒,对着迎面开来的汽车就是一个点射。只见汽车向右倾斜了一下,栽到路旁的沟里去了。
战士们围了上来,一起把枪口对准汽车:
“交枪不杀!赶快出来!”
第一个钻出来的是汽车司机。他被摔碎的玻璃扎得满脸血污。接着,又爬出了一个卫士。
从汽车门往里看,另一个卫士摔昏了。赵恭的小老婆直着眼发抖,汗水顺着粉脸往下淌,留下条条黑道道。赵恭蜷伏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
贺真上前推了赵恭一把,见他还是不动,就一把把他拖了出来。只见赵恭歪着脑袋,胸前一片黑血。贺真气得骂了一句:
“他妈的,死了!”
曾少发搔了搔头。喃喃地说:
“怎么搞的?我没想打死他,怎么倒让他吃了一枪呢?”
战士们“哄”的一声笑了。
大王村的敌军西区指挥部,被我攻占以后,我主力又马不停蹄地向北挺进,直扑万柏林。
在万柏林地区,有敌坚贞师师部和一个团。说起“坚贞师”,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笑。自我军开始攻击太原东山四大要塞之后,敌第八、九两个总队在我军沉重打击下,只剩下了1000来人。1949年元旦这一天,阎锡山以这些残兵败将为基础,加上刚刚由民卫军改编成的保安团,又抓了些市民和学生,拚凑了只有2500人左右的一个师。给这个师授个什么番号呢?阎锡山想来想去,就把这支乌合之众定名为“坚贞师”。他解释说:“这是一支既坚决勇敢,又忠贞不二的部队。”坚贞师的师长,名叫郭熙春,绰号“郭大胆”。可是,就是这样一支“坚贞”的部队,又有一位“大胆”的师长,当我军外围作战的炮声刚刚响起时,一触即溃,一打就降。“郭大胆”吓破了胆,丢下部队就往城里逃,跑得比兔子还快。
向万柏林地区南北夹攻的我军两个团,以风卷残云之势,很快肃清了敌人。接着,又将逃到汾河边企图涉水渡河的“坚贞师”残部300多人扫净。我军南北两支部队,在万柏林胜利会师了。
之后,我军立即分成数路,扑向东社、南社、贸流和西铭、南寨、西北洋灰厂等敌72师的驻地。
这时,敌72师已经混乱不堪,当官的不去指挥,当兵的不听命令,各自做逃命的准备。我军各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包围了各村的敌人。有的敌人是在我们一阵猛打之后,纷纷举手投降的。有的是经我们一番喊话,乖乖放下了武器的;而西北洋灰厂有一个营的敌人,则早已排好了队,将所有的武器都放在地上,等着我军去收缴。
我军占领了敌第七十二师师部后,到处搜查,找不到敌人的师长。
“你们师长哪里去了?”敌工干事赵森向一群发抖的军官问道。
一个胖胖的中年军官结结巴巴地说:“九点钟的时候,他接了个电……电话,叫我们向……大……大王村靠拢。王师长,不!不!王楫正说了个‘撤’……就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所以,部队……就乱……乱了套了。”
72师师长王楫正最信奉阎锡山“生存即真理”的哲学。他一看到形势不妙,就独自一人悄悄地乘汽车逃回城里去了。
王楫正跑了,但他手下的官兵却没能逃掉。72师占据的所有村庄,很快被我军占领。指战员们在工人纠察队和各村农民的大力协助下,迅速搜捕逃散的零星敌人,清查战利品。接着,部队指向西南,配合晋中军区部队,歼灭敌人最后一个师——工兵师。
由义井、大小井峪地区,向西猛扫的晋中军区部队,在司令员兼政委罗贵波同志的指挥下,分兵数路,直接向敌工兵师防守的神堂村、聂家山、观山、桃杏村等点猛插。战士们沿着山间小路,不顾丛生的荆棘,踩着滚动的石块,翻过了一道道陡峭的峰峦。在太阳偏西的时候,接近了敌人的阵地,并准备对敌人发起进攻。
突然,传来了几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只见观山、聂家山两处,土石迸飞,火光冲天。指战员都不知怎么回事。
原来,敌工兵师奉赵恭之命,在向桃杏村集结,并向大王村靠拢时,把观山,聂家山两处的弹药库给炸毁了。刚才那阵巨响,就是弹药库爆炸的声音。
我们的侦察员报告了这一情况。司令员立刻决定,以一部兵力占领神堂村、观山、聂家山诸点,其余部队,迅速向桃杏村挺进。
这时,敌工兵师的两个团已陆续赶到桃杏村。村内外顿时人喊马叫,混乱异常。在桃杏村一所大院里,敌工兵师长王同海如同热锅里的蚂蚁,焦急地走来走去。自从赵恭命令他向大王村靠拢之后,一个小时过去了,再也没有接到催促的电话。这到底是怎回事呢?大王村的电话打不通了,接连派了几个通讯人员,也是一去不回。全部人马已汇集在桃杏村了,而大王村的情况,现在到底怎样,却不得而知。王同海怎么能不着急呢!
这个王同海追随阎锡山已经20多年。他对阎锡山是言必听,令必从,竭尽犬马之劳。打起仗来,又是个亡命之徒。为此,阎锡山大为赏识,称他为“虎将”,并封为工兵副司令兼工兵师代师长。我军过去曾几次劝降,但他仗恃阎锡山兵多地险,顽固拒绝,并且多次扬言:“我王某人准备当俘虏,但到死也不向共军投降。”随着阎氏小朝廷的日趋败落,王同海嘴上虽然还是又臭又硬,但心里却一天比一天发虚起来。
正在王同海又急又怕的时候,他的一个副官慌慌张张前来报告:
“共军从南边和北边向我们攻过来了。”
王同海听罢,马上变了脸色,不知如何是好。
“师长,我们赶快走吧!”作战科长瞪着一双鼠眼,恐惧地说。
“往哪里走呢?”王同海脑子里翻腾开了:“往西山走吗?如果共军在那里守住山口,我们只有挨打。往东去吧,指挥部又没有一点消息,吉凶未知。对!还是往东,即便赵恭他们有个好歹,离城也近。城里的人,还会接应我们的。”想到这里,他扯起公鸭嗓子命令道:
“马上向东边大王村方向开拔。二团在前,一团在后,师部在中间!”
王同海说完,一头钻进屋里,叫卫士从皮箱中找出一身士兵衣服来,慌慌忙忙地就往身上穿。
他刚穿上上衣,副官又匆匆进来报告:
“共军离我们只有三里地了!”
王同海听了,拿着裤子的手马上抖了起来,牙齿颤得“咯咯”直响,语不成声地说,“知道……啦,……快……快走吧!”
他边说边向裤子里伸腿。怎奈腿肥裤子瘦,咋也穿不进去。此乃生死存亡之际,顾不得再想,他把牙一咬,两手使劲往上提裤,胖腿使劲往里伸。只听“嘶啦”一声,裤腿撑裂了。王同海胡乱系上裤带,三步并成两步,窜出门外,逃命去了。
敌工兵师千余人的队伍,又是步兵、炮队,又是牲口、大车,杂七杂八拖了一长串。里边还夹着士兵的吆喝声、叫骂声,和官太太的哭啼声。那员“虎将”王同海,夹在队伍中间,不时前顾后盼。他脑子里虽然很乱,但有一个念头却很清楚,无论如何要找条生路,决不能当了俘虏。队伍正走着,先头侦察搜索连的连长骑着马回来报告:
“报告师长,大王村已被共军占去了!”
王同海如同当头挨了一棒,顿时觉得眼前金星乱舞,差点栽倒在地上。他镇静了一下,向东看了看,把牙一咬,有气无力地说:
“向东,奔大王村北边,往汾河堤上,快……快跑!”
队伍跑得更快了。王同海坐在马车上,亲自扬鞭驱马,也不管把士兵、家眷拉了多远,一气跑了20多里,来到后北屯一带的洼地里。
“离汾河还有多远?”王同海问道。
“还有两里多。”副官回答。
王同海抹抹满脸的汗水,看着跟上来的几百个疲惫不堪的士兵,往东一指,下令说:
“从这里徒步过河!”
说完,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总算甩开共军了。”
王同海高兴得太早了。占领了大王村的解放军某团赵参谋长,见从后北屯跑来一股敌人,马上进行火力追击、跟踪追击和多路平行追击,对敌发起了攻击。第三连在大王村东北,占领了有利地形,集中一切火力,对敌人的先头部队猛烈射击,打乱了敌人的战斗队形。在后边追击敌人的第二营,一面紧紧拖住敌人,不让敌人摆脱,一面在敌人退却的方向,实施拦阻射击,为多路平行追击创造条件。就在王同海口念:“阿弥陀佛”的时候,我追击部队已经追了上来。王同海发现后,赶忙跳起来,站在车上,对空打了两枪,用嘶哑的嗓子喊道:
“弟兄们,快快朝东冲啊!”
他们刚跑出没几步,就见汾河堤岸上冲来一队解放军,拦头切断了逃路。此时,我军担任截腰和尾追的第五连、第六连,也迅猛地攻来。顷刻之间,敌人已完全陷入了四面包围的绝境。
王同海急得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又喊道:
“弟兄们,给我打!往东边冲啊!”
还有谁听他的命令呢?那些士兵精疲力尽,魂飞魄散,连迈步的劲儿都没有了。
王同海见解放军战士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距他只有100米左右了,“交枪不杀”的喊声像霹雳一样响起,他便一头钻进士兵群中,躲了起来。
被缴了械的敌工兵师,排好了队。王同海混在俘虏群中,吓得连头也不敢抬。突然,一个解放军干部,站在他面前,用严峻的目光打量着他。
“你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我……我是马,我叫……李……锁锁。”王同海故作镇静地回答着。
“不对吧,你是马,怎么还戴呢子帽呢?你们只有校级以上的军官才能戴这种帽子啊!”
“我……我……”王同海吱吱唔唔,讲不出话来。那个解放军干部又说:
“还有你的衣服。你这么胖,穿的衣服却那么瘦。你再睁眼瞧瞧你的裤子!”
只见王同海撕裂的两条裤腿,在微风中“呼塌呼塌”地忽煽着。人们一眼就看到了里边的呢子裤。
“他是我们的师长,叫王同海。”有个俘虏说。
“噢,你就是阎锡山的‘虎将’王同海呀!你不是准备杀身成仁,决不当俘虏吗?”解放军干部用嘲笑的口吻,指着王同海说:“不过,看你这身打扮,你还是有当俘虏的准备。”
“我……我……投降。”王同海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
在汾河欢快的奔流声中,夜幕降临了。阎锡山部署在汾河以西的四个师,被全部歼灭了。我军共俘敌4927名,其中校以上军官47名,缴获大小炮431门,机枪223挺。至此,我军已从西面兵临太原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