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蛇出洞
杜聿明极不情愿地从东北“剿总”副司令调任徐州“剿总”副司令。
11月14日午后4时,蒋介石在黄埔路官邸召集军事汇报会。杜聿明及郭汝瑰、侯腾等先后到会。大家知道黄百韬兵团在碾庄被围、伤亡惨重的消息,都十分恐慌。4点刚过,蒋介石在顾祝同的陪同下来到,汇报开始。首先由国防部第二厅厅长侯腾报告了黄百韬兵团被围态势,以及邱清泉兵团、李弥兵团和孙元良兵团的行动情况。接着,第三厅厅长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决定令黄百韬兵团死守碾庄;以李弥兵团附72军守徐州;令邱、孙兵团回徐州迅速东进,击破徐州、碾庄间共军,以解碾庄之围。”
蒋听了报告后说:“一定要解黄百韬的围!”又问:“墨三(顾祝同)有什么意见?”顾答:“同意。”杜聿明见蒋没有责备任何人,就断定徐州所以搞得这样糟,是蒋介石自己一再改变决心,指挥不当造成的。杜聿明生怕蒋介石把去徐州指挥的任务硬套在他身上,心中忐忑不安。杜聿明很想质问郭汝瑰,为什么不按照原定计划将部队撤到蚌埠?但见顾祝同等人都同意郭的意见,又觉得孤掌难鸣,争亦无益,万一争吵起来,反而会失去蒋介石的宠信。
这时,蒋介石转身问杜聿明:“光亭还有什么意见?”杜聿明想了一下说:“敌情和各兵团的实际情况我都不了解,到徐州后向刘总司令请示,看如何抽调部队解黄百韬兵团之围。”蒋介石说:“好!好!你到徐州,一定要解黄百韬之围。我已经替你把飞机准备好了,你今晚就去。”
蒋介石离开会场后,顾祝同拉住杜聿明说:“你和刘经扶(刘峙)都在徐州指挥,有些不方便,叫刘经扶到蚌埠去指挥,好吗?”杜聿明说:“指挥大兵团作战,情报补给是极其复杂的。总部一离徐州,我的机构不健全,势必瘫痪,影响作战。请总长放心,我同刘老师不会发生摩擦的。请总长同意我一个要求,就是解黄百韬兵团之围的战略战术、兵力部署,我不一定照今天说的去做。”顾祝同了解杜聿明的意思,连称:“可以,可以。怎么办好你就怎么办罢。”
当晚,杜聿明带了必要的幕僚人员舒适存、文强、邓锡洮、冯石如、张干樵等飞往徐州。由于飞机迷失方向,耽误到夜半1时才到达。到徐州后,杜聿明得知:解放军已在不老河以南曹八集、薛家湖一带占领阵地;邱清泉第2兵团被中原野战军牵制,无法东调;孙元良第16兵团一部在曹八集被歼。杜聿明无法抽调兵力去解黄百韬之围。徐州“剿总”总司令刘峙、参谋长李树正被各方面的情况所迷惑,对解放军的作战企图无法作出全面准确的判断,束手无策。虽然曾将第2兵团东调,协同第13兵团解黄百韬之围,但与解放军几经交手,才知不是对手,只得眼睁睁看着黄百韬兵团在碾庄圩被全歼。
黄百韬兵团被歼后,刘峙有放弃徐州西逃之意。杜聿明认为刘峙太泄气了,说:“现在还不到考虑这一方案的时候。如果增加5个军到蚌埠,李延年兵团、黄维兵团和徐州部队南北夹击,打通津浦路,这才是上策。下策是徐州30万兵和黄维兵团一道撤到淮河两岸;但现在看来不能保证安全撤退,在野战中有被消灭之虞,反不如守在徐州,尚可以牵制敌人南下。这次战役事关重大,必须由老头子决定。”刘峙听了,颇感为难。
11月23日,蒋介石要刘峙和杜聿明到南京开会。会上郭汝瑰报告作战计划,主张徐州主力向符离集铁路线宿县以北一站攻击,李延年兵团、黄维兵团向宿县攻击,南北夹攻,以打通徐蚌间交通。
杜聿明则在会上表示:徐州各兵团沿铁路正面进攻,进展甚微,恐不能达到与黄维会师的目的。最好以主力由双沟经泗阳直插五河,然后与李延年兵团会师北进,再与黄维兵团会师。说白了,就是将徐州兵力由津浦路以东南下,名为进攻,实为撤退,其目的就是把兵力安全撤回两淮。
蒋介石都听懂了。眉头一皱,还是采纳了郭汝瑰的方案,并对杜聿明说:“你马上回去部署。”杜聿明只好说:“这一决策我同意,但是兵力不足,必须增加5个军,否则万一打不通,黄维兵团又有陷入重围的可能。”杜聿明建议调青江浦附近之第4军、南京附近之第88军及52军迅速向蚌埠靠拢,参加战斗。另外再抽调两个军。
蒋介石说:“5个军有困难,两三个军我想法子调,你先回徐州去部署攻击。”其实这时候黄维已经陷入重围,但国民党决策层仍浑然不知。
当日刘峙和杜聿明即飞返徐州。飞机沿铁路线北飞,经过宿县以南双堆集上空时,杜聿明透过飞机舷窗向下看,只见浍河东岸炮火连天,于是拿起无线话筒与黄维通话,意欲探明情况。沟通联络后,黄维沮丧地说:“当面的敌人非常顽强,应想办法。”杜聿明告诉他:“今天老头子已定下大计,马上会下命令的,请你照令执行好了。”即决定以第13兵团守备徐州,第2和第16兵团担任向南攻击。25日攻击开始,在白虎山、孤山集、纱帽山同线激战,但进展甚少。迄28日,杜仍令继续攻击。这天南线李延年兵团进攻未逞,蒋氏也并未增调援军,黄维兵团在双堆集被解放军包围,收缩更紧。
11月28日上午,杜聿明奉蒋氏电令到南京开会。杜聿明到了官邸,顾祝同把他拉到一间小客厅中,商讨如何挽救当前的危局。杜聿明先问顾祝同:“原来决定增援的几个军,为什么一个军也没有给呢?结果弄成这种骑虎难下的局势。”顾祝同一脸苦相:“你不了解,到处牵制,调不动啊!”杜聿明说:“既然知道调不出兵力,就不该让黄维去打宿县,使他陷入重围。
上前救黄维,惟一的办法就是集中所有力量与共军决战,否则黄维就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亦危矣!”顾祝同很丧气地说:“老头子也有困难,办法都想了,一个军也调不动。现在决定放弃徐州,出来再打,你看能不能完全撤出?”杜聿明觉得蒋氏又是老一套,决心一变再变。这一变,黄维完了,徐州各兵团也要全部覆灭。
但杜聿明也想到,如果不能增加兵力,不但打出去无望,守徐州也丧失了信心。他沉思了一会儿,对顾祝同说:“既然这样困难,从徐州撤出问题不大。问题是不能恋战。只有让黄维守住,牵制敌人,徐州部队很快撤出,经永城直奔蒙城、涡阳、阜阳地区,依托淮河再向敌人攻击,以解黄维之围。”顾祝同同意这个方案。接着,何应钦也来了,听了杜聿明的意见后说:“也只好这样了。”杜聿明请顾祝同对这一方案不要在会上讨论,以保机密。于是两人出来到会议室开会。
蒋介石来到会议室,向大家点点头就宣布开会。会议间隙顾祝同对蒋介石说:“光亭要与你到小会议室谈淡。”蒋介石起身来到小会议室,听了杜聿明刚才同顾祝同商定的方案,蒋介石即刻表示同意,连忙出去问空军副总司令王叔铭:“原来要黄维突围的命令空投了没有?”王答:“尚未送去。”蒋介石说:“不要送了。”蒋介石问了问:“大家还有什么意见?”见无人反应,便宣布散会。
28日晚,杜聿明飞返徐州,向刘峙报告了南京军事会议关于放弃徐州的决定。总部人员即开始空运蚌埠,刘峙也于29日飞去蚌埠指挥。杜聿明则召集孙元良、邱清泉、李弥三人开会,传达了蒋介石的决策,并很有信心地说这次撤退是可以成功的。大家一致同意“撤即不能打,打即不能撤”的原则,决定于30日发动全面进攻,以迷惑解放军,30日晚全部撤出徐州。
11月30日晨。笼罩在阴郁气氛中的徐州城,到处是一片退却前的混乱。汽车喇叭声、军官歇斯底里的怒骂声、伤兵的呻吟声、军官家眷的尖叫声夹杂着战马的嘶鸣声,令杜聿明烦燥得紧皱眉头,闭上了眼睛。
杜聿明坐着他的卧车在城区的街道上缓缓前行。他望着车窗外嘈杂的人群,内心乱极了。突然车窗外飘进一阵阵难闻的焦味,他脱下白手套在鼻子边煽着,似乎要把徐州这个伤心之地连同所有不愉快的记忆都一起煽走。他想起来了,在进行撤退部署时,他要求各部带足7日给养、500公里的油料和弹药,在到达阜阳以前,中途不补给。凡无法带走的物资,一律烧毁。
他睁开眼睛,看到车窗外确实有一堆堆的军需物品在燃烧着,发出难闻的臭味。他知道这怨不得别人。
城南传来猛烈的枪炮声,凭着一个职业军人的素养,他知道这是他的部队的枪炮声。这是他在撤退前安排一部分兵力发动的佯攻,以迷惑解放军,掩护主力及徐州地区国民党党政机关人员约30万人沿徐州、萧县公路撤退。但是,30万人蜂拥而出,由于急于逃命,各兵团早已乱了阵脚,以至并未按撤退命令中规定的路线撤退,甚至有的部队已经乱了建制。
11月30日,奉命追击的第9纵队已进至萧县以东地区。这天深夜时分,前沿阻击阵地原本已很猛烈的炮火也渐渐冷清下来。
第9纵队的一个营长在检查完防务以后,披着一件缴获的美式陆军大衣,正在屋里洗脚,忽然一个士兵跑来要卸门板。
营长问:“哪个连的?”
“报告长官,我是8连的。”
营长听这句话很不顺耳,瞅瞅他穿着国民党服装,以为是新补入的俘虏兵,立即命令道:“去叫你们连长,跑步到这里来!”
“是!”
不一会儿功夫,门外响起一声:“报告!”
营长抬头看去,竟是一个头戴大檐帽的国民党军官。刹那间,两个人全愣了。幸亏通信员比较机灵,扑上去缴了这个连长的枪。原来敌人一个营也摸黑钻进村里准备宿营,双方都未察觉。我部营长紧急部署,三下五除二,就把蒙头转向的敌人大部收拾了。整个事件以非常戏剧化的结局收了场。
杜聿明夹杂在这支奇异的队伍中,表面上显得非常冷峻,但内心却很不平静。在南京,蒋介石令刘峙率徐州“剿总”机关空运蚌埠指挥,将徐州方面军事指挥权移交给杜聿明。刘峙巴不得立即逃命去了,杜聿明则立即返回徐州。本来嘛,军事行动应该非常机密,但没想到他在徐州机场一下飞机,就感到机场已经拥挤不堪,人心惶惶。他哪里想到,几乎在他刚离开南京的同时,就有人通知国民党在徐州的政治、经济、党务各部门要尽先撤退。
这打的是什么鬼仗!
牢骚归牢骚,但事情总归还得去办。杜聿明指挥邱清泉、李弥、孙元良三个兵团,计划迅速沿徐州、萧县、永城公路撤退,第一步到达永城附近,第二步到达蒙城、涡阳地区,然后再向北接出黄维兵团。在他看来,这样既避开了我华东野战军徐州南面的坚固防线,出解放军意料之外,又距离双堆集比较近,可威胁我中原野战军之侧背。杜聿明自信“这一撤退是可以成功的”。
这支队伍像蜗牛般地慢慢爬出了城。一出了城,居然各种车辆都互不相让,上千辆汽车、炮车、牛车、马车、人力车争先恐后,竞相夺路逃命,连他们的副总司令都不认了。杜聿明的卧车被堵在路中,前进不能,后退不得,死死地夹在各种车辆的中间。杜聿明只好命令参谋人员指挥各车队改由从铁路附近撤退,他在警卫的搀扶下弃车徒步绕行。12月1日,空军向蒋介石报告,徐州的部队已安全撤出徐州城。2日,又得知徐州各兵团的先头已抵瓦子口附近;淝河方面李延年兵团正面的解放军已大部向北移动,蒋介石听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他于是立即命令第54军加入第6兵团序列,令第6兵团向罗集方向推进,以解12兵团之围。
狂飙席卷
但杜聿明带着这支队伍蠕动到萧县西南红庙、袁圩、孟集、青龙集、瓦子口地区时,他认为队伍这样乱不能再向前继续行进了。杜聿明看到部队如此的狼狈不堪,就以零散部队无法应战为由,决定就地休整一晚,第二天白天再向永城继续前进。杜聿明后来检讨说,停止前进是一个错误,因为这等于给解放军的追击部队赢得了一个晚上的宝贵时间。其实,就算杜聿明不休整,他也难逃得出解放军追击部队的包围圈。
12月1日拂晓前,当华东野战军前沿部队及抵近侦察的分队发现徐州之敌向西南方向突围逃跑时,一面向上级报告敌军动向,一面不等命令就展开了追击。
对于蒋介石要放弃徐州,毛泽东和淮海前线指挥员早有预料。但是对其何时撤退,从哪个方向撤退,则一时难以做出准确的判断。11月18日22时,毛泽东致电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和粟裕、陈士榘、张震时指出:“黄维解决以后,须估计到徐州之敌有向两淮或向武汉逃跑的可能。”据此,华东野战军将徐州东南方向作为主要防御方向,部署了6个纵队。
鉴于华东野战军主力在徐南及东南方向“较晚敌一天行程”,华东野战军代司令员粟裕心情非常紧张。因为如果不能围住杜聿明集团,使得其与黄维兵团会合,那么,淮海战役又将是另一种局面,另一种打法。他一面急电豫皖苏地方部队控制涡河、沙河渡口迟滞敌人,一面电报中央军委和刘、陈、邓首长,要求在南线支援中原野战军围歼黄维兵团的第13纵归建,从南线北上堵截。同时用各种通信手段通知所属各纵队采取多层多路尾追、平行追击和迂回拦击相结合的战法,开展全线猛烈追击,要求部队能先走一个营就先走一个营,能先走一个团就先走一个团,阻住敌人就是胜利。
追击杜聿明集团的华东野战军11个纵队数十万兵力在正面宽达50余公里的淮北平原像一股狂风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西席卷而去,其两翼甚至超越了敌人的前锋,呈包抄之势。渤海纵队进入徐州后留下一个师控制市区,主力继续向萧县追击;1纵、4纵、12纵从徐州南转向西北追击;3纵、8纵、9纵和鲁中南纵队由城阳地区直插祖老楼;10纵沿宿永公路向西疾进;苏北兵团2纵经宿县向永城前进;11纵沿固涡公路急行军。大兵团作战,大规模追击,以至有些部队也乱了建制,公路两侧的无数路标早已无法辨认系哪个纵队所留,但所有路标的箭头都指向西方。追击部队不顾敌空军的昼夜拦阻,在徐州西南方向像奔腾的钱塘江潮水一样汹涌澎湃地追击着。
部队以1昼夜60多公里的速度向西开进,不少战士边走边打瞌睡,有时路过河沟浅滩,用冷水洗洗脸,又精神抖擞地向前赶。先头部队在连续一天两夜的急行军中,只挤出一点时间吃了顿饭,打了个盹。就这样,日夜兼程,争分夺秒,于第三天傍晚在萧县以西的张寿楼、郝汉楼地区抓住了杜聿明集团的后卫部队。
12月4日晚,华东野战军第4纵队某部2营攻克敌后卫部队占领的萧永公路北侧的要点阎阁,遭到敌第8军一个团在7辆坦克支援下的疯狂反扑。该营连续打退敌人两次冲锋后,终因敌我兵力的悬殊,阵地被敌突破,全村被敌人的燃烧弹烧成一片火海。政治教导员杨士曙响亮地提出:“有2营在,就有阎阁!”每个班、每个组利用地坎墙角,各自为战。棉衣着火了,就地打个滚,爬起来再打。子弹打光了,就上上刺刀去拼!在战斗的紧要关头,在阎阁西北执行任务的两广纵队的一支侦察分队,主动向敌侧后发起突然攻击,2营也乘机组织反击,敌军留下400余具尸体,狼狈逃窜。
在我军强大兵力的追击下,敌掩护部队整营整团地被我军歼灭。被我军穿插部队甩在后面的敌人,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就稀里糊涂地当了俘虏。华东野战军第1纵队第3师第8团有个排长叫郭荣熙,他在追击敌人途中,发现敌12辆坦克向我军展开反扑,以掩护其主力败逃。郭排长立即带领一个爆破班勇敢地接近敌坦克,以迅速敏捷的动作,连续炸毁坦克3辆,俘获2辆,其余7辆见状慌忙掉头一溜烟地逃跑了。这场战役后,郭荣熙荣获战斗英雄称号。
地方武装在这次追击战中,也毫不示弱。豫皖苏军区发出通知,号召全区所属部队、民兵和群众,随时捕捉敌军溃逃官兵,并在各要道路口布置岗哨,务使溃散之敌无一漏网。各分区接到军区通知后,立即行动,布岗设哨,巡逻盘查,撤下了天罗地网。三分区商、亳、鹿、柘县大队民兵在户庙子截击溃逃之敌200余人,俘虏孙元良兵团41军副军长李家英以下军官20多人,缴获武器上百件。
枣集区民兵排长王克进见枣集附近出现了两个穿老百姓衣服的可疑人,便认真进行盘查,原来是孙元良兵团41军军长胡临聪和一个上校工兵营长。
为此,军分区给王克进记大功一次,奖励耕牛一头。孙元良兵团残部逃至亳县刘集附近,被群众发现,汇报给观堂区区委书记吴振德,吴振德立即带领民兵在刘集南头一面掩护群众撤退,一面阻击敌人。敌人惊慌之极,逃到殷楼一个仅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庄,凭借院墙死守。三分区骑兵队、警卫营一个连及时赶到,华东野战军骑兵团1大队也飞速赶来包围了敌人,并对敌进行喊话。最后敌人乖乖地竖起了白旗。
我军共俘敌1300余人,缴获电台1部、骡马30多匹、银圆50箱、枪枝4大卡车。一天夜里,颍阜县黄岗区副区长贾守让带3个民兵巡逻,发现公路上开来一支队伍,靠前一看,这些人戴有国民党帽徽,4人立即散开,向敌群开火,并大喊:“缴枪不杀!”敌人放下武器就跑。4个人用火力追击,没费多大功夫,便俘敌30余名。蒙城县移村乡河头民兵张心学、张心灵在村边智俘敌坦克一辆。蒙城县一位群众在路上拾粪时遇到3个敌人路过,他急中生智,举起粪锄子大喝一声:“缴枪不杀!”3个敌人立即跪地举枪当了俘虏。
但杜聿明毕竟具有丰富的作战经验。12月3日上午10时许,一架机翼下涂着青天白日徽记的国民党空军飞机从杜聿明撤退队伍上方低空飞过,扔下一包东西。拆开一看,是蒋介石给杜聿明的亲笔信:“据空军报告,濉溪口之敌大部向永城流窜,弟部本日仍向永城前进,如此行动,坐视黄维兵团消灭,我们将要亡国灭种;望弟迅速令各兵团停止向永城前进,转向濉溪口攻击前进,协同由蚌埠北进之李延年兵团,南北夹攻,以解黄维之围。”杜聿明看了信,心里暗暗叫苦。
须知蒋介石改变了他们由西转南的“撤而不打”计划,势必导致全军覆灭!但如果杜聿明胆敢违抗军令,一意孤行,作战意图达成则一切好说,要是万一有个闪失恐怕结果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杜聿明焦躁不安,举棋不定。战亦死,不战亦死;遵令死,不遵令亦死!他终于无可奈何地决定,命令各兵团停止前进,召集各兵团司令官开会共商对策。孙元良很快就到了,李弥派了副司令官陈冰、赵季屏来,邱清泉午后2时才姗姗而来。
大家看了蒋介石的命令,都非常惊慌,一个个默不作声。杜聿明分析了当时情况,认为照原计划南撤淮河,尚有可能到达目的;如果照蒋介石的命令打下去,就未见得有把握。孙元良见邱清泉杀气腾腾,气焰嚣张,不敢说退,只说:“这一仗关系重大,我完全听命令。”邱清泉见杜聿明犹豫不决,就说:“总座,可以照命令打。今天晚上部署,明天起,第2兵团担任攻击,第13、第16兵团在东、西、北三面掩护。”
杜聿明显得有些沉重地说:“大家再把命令看看,多考虑一下,我们敢于负责就走,不敢负责就打。这是全军生死之地、死亡之道,不可不慎重再三。”大家把蒋介石的命令又看了一遍,感到蒋介石的措辞十分严厉,不去迅速解黄维之围是不行的。于是决定,采取三面掩护,一面攻击,逐次跃进的战法,能攻即攻,不能攻即守,不让解放军把部队冲垮。杜聿明于当晚即部署完毕,同时致电蒋介石请求空投粮弹。
蒋介石怕杜聿明撤而不打,当晚又以国防部名义下达了一个命令,敦促杜聿明“万勿再向永城前进,迂回避战”。杜聿明读了这个电令后,感到蒋氏所以变更决心,是被郭汝瑰的意见所左右。他很后悔在11月28日那次会议上未向蒋介石说明他怀疑郭汝瑰是潜伏共产党员的看法。弄到现在,老头子听郭汝瑰的摆布,一而再、再而三地变更决心,先后函电命令向解放军攻击,陷自己于全军覆灭的境地。杜聿明更自责太懦怯、不果断,不该命令各兵团中途停止,召集各将领开会,耽误了一天的行程。现在逃既晚矣,打亦无望。想来想去,横下一条心:反正江山是你蒋介石的,只好由你罢!豁出自己这条老命,最后为蒋介石“效忠”吧。
矛盾重重的杜聿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莫名其妙地停了一天,但我华东野战军部队却没有停下。北风呼啸,霜凝大地。衣着单薄的战士们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随着敌情的变化,几经变换行军路线,用双腿与敌人的汽车轮子展开了赛跑。12月4日,华东野战军第2、第3、第9、第10、第11纵队及冀独1旅、3旅,共20万大军已到达王引河一线,在东西25公里宽的正面构筑防御工事。而1纵、4纵、12纵及渤海纵队已到达洪河集以北并向南挤压。
蒋介石原同意杜聿明的方案,既然要撤退,保存实力,就不能打,现在却中途改变计划,要撤出来还要打,而且是向濉溪口方向打,企图先救出黄维兵团后一齐南撤,这是蒋介石战略指导上的严重失误,无异于将杜聿明集团送进了我华东野战军的合围圈。
走投无路的杜聿明终于没有向蒋介石“叫板”的勇气,只是向蒋介石回电申辩道:“职于1日离徐,即遵循面示决策”,“采取积极攻势,无避战迂回之意”。但又不得不表示“职不问状况如何严重,决采逐次跃进战法,三面掩护一面攻击,向东南作楔形突击,以与黄维会师”,并请求“加强李延年兵团向北采积极行动,并饬黄维不断转取攻势,请饬空军积极助战并空投粮弹”。于是,硬着头皮命令邱清泉兵团第5军第45、第46两个师为前锋,集中5个团以上兵力向南滚进;李弥、孙元良两兵团在东西两侧逐次跟进。我华东野战军针对杜聿明的战法,在南面实行堵击,在东、西、北三面实行猛烈突击。淮北平原立时炮声震天,硝烟滚滚,战火遍地,直杀得天昏地暗,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在紧缩包围圈的战斗中,解放军指战员以坚强的意志,同敌人进行了反复激烈的争夺战,涌现出了许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围攻夏砦时,敌人的碉堡群封锁了我军前进的道路。在紧急关头,第1师第1团特务连副排长庄德佳和3连战士赵林,抱起炸药包,向敌人的碉堡群冲去。赵林小腿中弹,鲜血染红了棉裤,但他忍着剧痛,夹着炸药包,一步一步地向前爬行,最后将敌碉堡炸毁。庄德佳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用炸药包和手榴弹与敌人拼死战斗,光荣献身。在烈士精神的鼓舞下,解放军指战员越战越勇,相继攻克刘庄、豆庄、蒋庄、阎庄等敌,占村落数处。
12月6日,左翼8纵打得很激烈,右翼2纵却比较平静。原来,杜聿明在解放军逐步压缩包围圈的逼迫下,不甘坐以待毙,决定邱、李、孙三个兵团分别向西南、东北、西北突围逃跑,后又中途变卦,邱清泉原地停止,只有孙元良兵团单独行动,如盲人骑瞎马般地在当晚突入我8纵阵地,被8纵勇猛拦截、围歼,并于7日凌晨在黄瓦房地区将敌人大部歼灭,流窜出去的残敌也被我地方武装围歼。就这样,几经绞杀,杜聿明部终于被牢牢地围在了在中国战争史上将大书一笔的三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距徐州约65公里的李石林、陈官庄、青龙集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