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秋:
你的信,是我们许多年来,从朋友方面所未得到的,真挚痛快的好信!看完了予我们以若干的欢喜。志摩死了,利用聪明,在一场不人道不光明的行为之下,仍得到社会一班人的欢迎的人,得到一个归宿了!我仍是这么一句话。上天生一个天才,真是万难,而聪明人自己的糟蹋,看了使我心痛。志摩的诗,魄力甚好,而情调则处处趋向一个毁灭的结局。看他“自剖”里的散文,“飞”等等,仿佛就是他将死未绝时的情感,诗中尤其看得出。我不是信预兆,是说他十年来心理的蕴酿,与无形中心灵的绝望与寂寥,所形成的必然的结果!人死了什么都太晚,他生前我对着他没有说过一句好话。最后一句话,他对我说的:“我的心肝五脏都坏了,要到你那里圣洁的地方去忏悔!”我没说什么。我和他从来就不①梁实秋,作家,翻译家。1902年1月17日生,原籍浙江杭县(今余杭)。
学。1926年回国,在南京东南大学任教。1931年任青岛大学外文系主任。1934年任北京大学英文系教授,后兼任系主任,同时编辑《自由评论》周刊。抗战期间,在重庆任《中央日报》副刊《平明》主编。抗战胜利后,任北京师范大学英文系教授。1987年11月病逝于台湾。
是朋友,如今倒怜惜他了。他真辜负了他的一股子劲!
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他误女人?”也很难说。
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
我近来常常恨我自己。我真应当常写作。假如你喜欢“我劝你”那种的诗,我还能写他一二十首。无端我近来又教了书,天天看不完的卷子,使我头痛心烦。是我自己不好,只因我有种种责任,不得不要有一定的进款来应用。过年我也许不干或少教点,整个的来奔向我的使命和前途。
我们很愿意见见你,朋友们真太疏远了!年假能来么?我们约了努生,也约了昭涵,为国家你们也应当聚首了。我若百无一长,至少能为你们煮咖啡!
小孩子可爱的很,红红的颊,卷曲的浓发,力气很大,现在就在我旁边玩。他长的像文藻,脾气像我,也急,却爱笑,一点也不怕生。请太太安冰心十一月廿五3月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