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鲁联军攻打宋国的同时,齐国出兵攻打纪国了,小国纪国根本不敢对抗,纪国国君派人赔礼道歉外带痛骂自己祖宗是王八蛋,可是齐僖公就是不肯放过他们,非要把纪国国君抓回来照方抓药,给洗干净烹了不可。
纪侯比宋庄公还要害怕,一边拼命守城,一边派人快马来找鲁桓公求救。为什么找到鲁桓公?因为两家是亲戚,纪侯是鲁桓公的姐夫。
这里正在预备再次攻城呢,纪国使者到了。鲁桓公拿过纪侯的求救信,一看之下,吓了一个哆嗦,信上怎么写?“舅子啊,快救命吧,来晚了,姐夫就成回锅肉了。”
鲁桓公当即决定移师纪国,帮纪侯解围。
“难道不是派个特使就解决问题了?”郑厉公有些奇怪。为什么奇怪?因为鲁桓公不仅跟纪侯是亲戚,跟齐僖公也是亲戚。一个是他姐夫,一个是他老丈人。
原来,齐僖公那个漂亮得跟范冰冰似的小女儿没有嫁给郑昭公,退而求其次,被齐僖公嫁给了鲁桓公。
说来说去,齐僖公和纪侯还是转折亲。不过话说回来,那些诸侯国谁跟谁不沾点亲戚啊?
“别提了,就为了那档子陈年旧事,我替我姐夫给我老丈人求了多少次情,讲了多少次冤冤相报何时了的道理,可是他老人家就是听不进去。没办法,老丈人再亲,那也不能眼看着姐姐当寡妇啊。这一次,齐鲁两国是非开战不可了。”鲁桓公看来是下了决心。
“鲁哥,壮哉。你帮我打宋国,我也不能对你的事情袖手旁观,走,我们一块打齐国去。”别说,郑厉公挺够义气。
就这么着,鲁郑联军不打宋国,打齐国去了。
说来说去,齐国原本不想帮宋国,可实际上却帮了他们。
痛击老丈人
鲁郑联军来到纪国,就在城外扎营。
鲁郑联军大营的对面,是齐国的大营。
扎好大营,鲁桓公请齐僖公阵前对话。
“你来干什么?”齐僖公见面就问,拿出老丈人的威严来。
“老丈人,我看就算了。古人说得好,冤冤相报……”鲁桓公又是老一套,没等他把“何时了”说完,齐僖公已经忍不住大骂起来:“杀父之仇都不得不报,何况我们是杀父父父父父父父仇人,怎么能放过?你有种的话,别叫我老丈人,咱们战场上见。”
鲁桓公被抢白一顿,脸上十分难看,当下也不客气:“好,既然如此,只好战场上见了。”
鲁桓公回营,一面派人进城安抚纪侯,一面和郑厉公商讨如何与齐兵交战。
两人商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出营一看,把两个人给吓傻了。
一个晚上,在齐国大营的旁边,平添了三座大营。
鲁桓公和郑厉公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齐军一夜之间增加了三倍兵力,这仗还怎么打?
可是,等他们看清楚这新增的三座大营的旗号的时候,笑了。
三座大营,分别是卫国、燕国和宋国。卫国和燕国都是齐国邀请来助战的,卫国国内正乱,出兵不过是应付,谁让卫惠公是齐僖公的外孙呢?燕国在北面,战斗力十分稀松,他们来凑热闹主要是想齐国帮他们抵御北边的狄人。而宋国是主动来帮齐国的,他们的算盘打得不错:在别人的地盘上帮着齐国打败郑国和鲁国,不就等于齐国帮自己打鲁国和郑国吗?还能落齐国个人情,多好。
大家的算盘都不错,齐僖公也很高兴。
可是,在鲁桓公和郑厉公的眼里,那三国军队就是三坨狗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尤其是卫国和宋国,那好像就是专门来给他们羞辱的一样。
原先打齐国还没有把握,如今反而十拿九稳了。
事实证明,他们的看法是对的。
大战开始了,南面阵地是郑国和鲁国军队,北面阵地依次是宋国、齐国、燕国和卫国军队。
鲁国军队率先发起冲锋,鲁桓公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燕国和卫国军队还没开战就已经想溜了,鲁桓公大吼道:“燕国和卫国的兔崽子们,姓姬的不打姓姬的,识相的快滚。”
卫燕两国都是姬姓国,听鲁桓公这么一喊,好像找到了逃跑的理论根据,更不打话,转头就跑。
另一边,郑国已经与齐国和宋国交手了。没打几个回合,鲁军从侧面杀来,宋国军队最怕的就是鲁军和郑军,此时哪里还敢交手,掉头就跑。宋军一跑,把齐军的阵形冲得乱七八糟,弄得齐军也只能溃败。
所以说,看见宋军、卫军和燕军,郑厉公和鲁桓公更有信心了。
后来《孙子兵法》中有一条叫做“乱军引胜”,说的就是这回事。
还好,郑厉公和鲁桓公网开一面,没有穷追,齐军虽然溃败,损失并不严重。没办法,齐僖公率领残兵败将回国去了。
鲁军和郑军解了纪国之围,也各自回国。
从那之后,郑国和鲁国结盟,宋国和齐国结盟,都是恨对方入骨。
伐纪战败之后,齐僖公十分郁闷,女婿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真是天理何在?他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终于气出病来,很快就鞠躬尽瘁了。
齐僖公去世,儿子诸儿继位,就是齐襄公。
齐襄公有两大爱好,其中一个是喜欢打架。跟谁都打,还特记仇,说白了就是一个典型的街头混子。另一个爱好就是好色,跟谁都乱搞。
齐襄公有个亲叔叔叫夷仲年的,前文曾经提到过。夷仲年有个儿子叫公孙无知,也不知道怎么就取这么个名字。虽然名字不好,可是人招人喜欢,齐僖公就特别喜欢他,后来干脆破格提高他的待遇,把他的待遇水平定为“世子级”。
小的时候,公孙无知比较无知,跟堂哥诸儿打架。你说兄弟两个,打架就打架呗,摸摸脑袋就过去了,可是诸儿记住了。等到诸儿当了襄公,第一件事就是把无知的待遇水平降下来了。无知很恼火,可是没办法。
为什么要说这一段,后面要用到。
下面,来说说老公和老爹谁重要的事情。
祭女
郑鲁两国大胜齐宋卫燕之后,郑厉公总算可以不用整天看宋国使臣的坐地泡了。
古人说得好啊:苟无外患,必有内忧。
对外战争的胜利往往使内部矛盾成为主要矛盾,郑国就是这样。
厉公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祭足,因为他知道祭足跟公子忽关系好,但是那时候他需要祭足为他出谋划策,应付外敌。现在,宋国被打趴下了,祭足的用处不是那么明显了,厉公就感觉祭足功高震主,对自己很不尊重。
“这个老东西跟公子忽肯定还在暗中勾搭,说不定哪一天帮公子忽杀回来,我不是就惨了?”厉公有一天想到这个问题,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就要发生。
厉公不是昭公,他更狠也更果断。于是,他毫不迟疑,把大夫雍纠给叫来了。
雍纠是厉公的表弟,原本是宋国人,随厉公来到郑国之后,就成了郑国的大夫,是厉公的第一亲信。
“老弟,祭足这个老家伙对我很不敬,我想要除掉他,有什么办法?”厉公问雍纠。厉公自己是不敢杀祭足的,因为祭足的势力太大了。想想,三代郑公以来,祭足在洗脚的功夫出过多少主意,朝廷里有多少人是他的老部下。
“我看也是,你不杀他,迟早他要杀你。”雍纠表示赞同,他对祭足的总理宝座有一定的想法。
两人于是商量办法,最后的办法是:雍纠在东郊修了一栋别墅,过几天邀请祭足去参观并且指导装修,雍纠就在那里设宴招待,顺便在饭菜里下毒,毒死祭足。
“干掉了他,你就是总理。”厉公拍拍雍纠的肩膀。
“为了国家,我要大义灭亲了。”
兄弟两个高兴,就喝了几杯预祝胜利。
雍纠很高兴,一嘴酒气,哼着流氓小调就回家了。
“你还知道回家,怎么不死在外面?”老婆在家里大发脾气。老婆是谁?祭女,祭足的女儿。当初宋庄公与祭足签订的协议中有一条,就是把女儿嫁给雍纠。在这个问题上,祭足没有赖账。实际上,祭足还挺愿意,因为他女儿性格暴躁,在郑国还真没人敢娶。
“这这这——”雍纠慌了,他很怕老婆,从心底那种怕。不过这不怪他,祭女的性格像她老爸,太强了。
“这什么这?还唱小调,泡妞去了?”祭女逼问。
“没,没有。”
“没有为什么那么高兴?升官了?”
“嘿嘿,被你猜中了,我要升官了。”雍纠喝多了点,又想讨老婆开心,一不留神,说出来了。
“升什么官?”
“这——这——”雍纠犹犹豫豫,遮遮掩掩,还转移话题:“你看,多么蓝的天呐。”
祭女很聪明,她在盘算:不算郑厉公,雍纠现在的地位在郑国排第三,要升官,只能是国防部长和总理。雍纠连战车都站不稳,看见耗子都害怕,国防部长肯定是没戏的,难道他要当总理?取代我爹?
祭女看出问题来了,她没有听说过自己的父亲要辞职,而且自己的父亲也不可能辞职。
“蓝你个头啊,说吧,升什么官?”
“这——这——”
看见雍纠吞吞吐吐,祭女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知道,再逼问也是逼不出来。如果真的逼问出来了,那也就是自己被杀人灭口的时候了。
“算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要当上卿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跟郑侯是要对付我爹了。唉,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们真要对付我爹,我也没办法。鲁侯把他老丈人给打了,他夫人不也没话可说吗?再说了,我爹跟我也没什么感情,自从我娘生了我,我爹就只爱他的小妾,半年都不跟我们娘两个说一句话。唉。”祭女说了一大堆话,大意就是你要干什么我都支持。
雍纠高兴坏了,想不到祭女平时凶恶,关键时刻竟然深明大义。
“老婆,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吧。”雍纠一高兴,乘着酒劲,把他和厉公的计策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早说啊,既然这样,我帮你去请我爹吧。”
“太好了,太好了。”雍纠真高兴,他一直就很怕祭足,担心自己去请祭足的时候一不小心露了馅,那不是自己找死。
当晚,兴高采烈的雍纠兽性大发,在床上疯狂发泄。
“你就折腾吧,你们雍家能不能留下个种,就看你今天晚上的效率了。”祭女心里说。
雍纠之死
第二天,祭女回了娘家,说是帮雍纠去请祭足参观别墅。
回到娘家,跟爹问了好,就把娘扯角落里嚼舌头去了。
“娘,我问你,爹和老公,哪一个亲?”祭女问。
“都亲。”娘说。
“哪一个更亲。”
娘想了想,说:“爹亲。”
“为什么?”
“你想啊,要是你爹死了,你就没爹了,就算娘再给你找一个,那也是假的。可是老公不一样,老公死了,还能再找啊,说不定再找的更好呢。”娘的话言简意赅,她也很聪明,感觉到女儿好像有什么事情要说。《左传》中原话是这样的:人尽夫也,父一而已。
成语“人尽可夫”就是祭足的老婆在这里发明的。
“好。”祭女说,原本她还有点犹豫,毕竟做寡妇的滋味不好受,如今听娘分析得这么透彻,下定了决心。
后面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祭女把一切都告诉了祭足。
“他活腻了。”祭足咬牙切齿。以祭足的智商和老辣,对付雍纠这样的公子哥儿简直是太简单。“孩子,你别怕,爹再给你找个好的。”
第二天,祭足去参观雍纠别墅,雍纠心里是又高兴又紧张,高兴的是老丈人上钩了,紧张的是看见老丈人就紧张。
宴席早已经备好,雍纠请老丈人上座,拍了几句“您老人家红光满面”之类的马屁,雍纠开始敬酒。
“爹,先敬您一杯,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雍纠双手捧着酒杯,献给祭足。
祭足看了看,没有伸手接杯子。
“啊,爹,这——这是我特地从楚国进口的好酒,七——七里香,您——尝——尝尝。”雍纠有些紧张,说话已经不利索了。
“七里香?不是七步倒吧?”
“爹,您,您说笑了。”雍纠心里一个咯噔,为什么?因为下在酒里的毒药是郑厉公托人从楚国进口的,名字就叫七步倒。意思是喝了这种毒药,七步之内必然倒地身亡。
“你喝了。”祭足喝令。
“这,爹……”雍纠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心里只有后悔。
“喝不喝?”
“爹,这——”到这个时候,雍纠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没等他跪地求饶,祭足已经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来人。”
总理府的侍卫们进来了,直接将雍纠踹倒在地。
“爹,我,我是被迫的啊,饶命啊。”生死关头,雍纠的嘴终于利索起来。
祭足皱了皱眉头,挥一挥手,示意侍卫们动手,侍卫们自然不客气,捏着鼻子把那杯酒灌了进去。
别说,楚国进口的毒药还真不错,雍纠一步也没跑出去,因为他已经吓瘫了。片刻工夫,七窍出血,成了死人。
雍纠的尸体被人们在一个大水坑里发现了,郑厉公派人打捞上来,不用仔细看就知道是中毒而死。郑厉公知道坏事了,派人一打听,说是雍纠害老丈人不成,反而被祭足毒死后扔进了水坑。
“唉,这个废物。”厉公叹了一口气,怎么办?跑吧,不跑连自己都没命了。
往哪里跑?宋国是不成了。算来算去,跑蔡国算了。
就这样,厉公跑蔡国去了,那一年是厉公四年(前697年)
后来,厉公知道雍纠是被老婆出卖了,又是长叹一口气:“这个蠢货,这世界上最不可靠的就是老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