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沉思了片刻,告诉公孙敖和曹襄道:“伊稚斜虽然生性鲁莽,却也不乏诡谲和狡黠,在我军围追堵截下,必是转到赵信的军营中去了。公孙贺的军队现正咬住赵信,可赵信部的兵力多于我军,双方正展开着拉锯战,打得十分艰难,你们现在暂时放弃追击耶律孤涂,集中兵力围歼赵信部,务求生擒单于……”
匈奴的当户们根本不知道,当他们包围公孙贺率领的汉军时,卫青已派遣公孙敖和曹襄从两翼包抄过来。
公孙贺很沮丧。其实他对赵信并不陌生,只是没有想到赵信军的战力如此顽强。
双方战至中午,公孙贺军渐渐不支,阵形开始出现混乱。
令他大惑不解的是,他始终没有看见赵信的影子。反倒是他手下的当户们,愈战愈勇。他这才领悟到,这个通晓汉匈战法的赵信实在难以对付。他忙令属下司马收缩军阵,向不远处的土丘集结,试图凭借高地御敌。
精疲力竭的公孙贺催动坐骑,冲上一个土丘,正要集结军队突围,忽然他看见远处一面书写着“卫”字的大旗,脸上立时露出喜色,忙振臂高呼道:“大将军援军来了,杀啊!”
他率先冲入敌阵,左冲右突,匈奴骑兵一个个落马,被他杀出一条血路。
直到这时候,公孙贺才与赵信遭遇。
赵信一条长枪,斜刺横挑,汉军士兵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杀得人仰马翻。他与各路当户在血肉横飞中聚集在一起,大家互相交流战况后,才知道卫青已经反包围了他们。
赵信令旗手将旗帜插上高地,好让将士们能从各个方向看到它。谁知那小个子旗手刚刚冲上高岗,就被追上来的汉军拦腰砍在马下。
赵信被激怒了,冲上去就从后面给了汉军骑兵一枪,然后忙招呼身边的亲兵重新扛着旗帜上了高岗。
公孙贺挥着大刀,很快将左右的匈奴骑兵驱散,对正在酣战的赵信喊道:“无耻叛贼,还不下马受死?”
昔日好友,战场相逢,赵信心里很不是滋味,边接招边说道:“国之交战,不废私情,将军还是请回吧!”
公孙贺道:“本将平生最恨者,乃背主叛国之人,且吃我一刀!”
两人就这样地厮杀了半个时辰,赵信退守到一面坡前,不经意地朝远处眺望了一下,眼睛直了。怎么草原上都是汉军呢?那写着“卫”字的大旗下面一定是汉军统帅卫青,他的心顿时乱了。
人生如戏,上次他还信誓旦旦地对卫青表示要生擒单于,这次却做了护卫单于的先锋。
随着大旗的挥动,汉军的阵形演绎出百般变化,几乎每一个口子都被堵死了。
赵信意识到围歼公孙贺的机会不再,突围的希望也慢慢变小,可他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单于的安危。他放弃了对公孙贺军的打击,要当户们收拢兵锋,向北突击——那里有他们的大本营。
“大将军请看……”李晔指着远方,对卫青道。
“怎么了?”
“那边……”顺着李晔手指的方向看去,卫青的眉毛顿时凝结在一起——在东北方向,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卫青拍打着战马的鞍鞯,情不自禁地唏嘘一声——指挥冲破这个缺口的将领会是谁呢?他脑际忽然地闪过一个名字——赵信,一定是他!
对了,伊稚斜此刻一定与赵信在一起。
卫青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对李晔喊道:
“你赶快带几个人去,告诉公孙敖和曹襄,走脱了单于,本将斩了他们的脑袋!”
“诺!”李晔不敢怠慢,率领士卒冲下丘陵。
可还是晚了。回望西天,太阳似乎对草原怀着不尽的眷恋,而沙尘就从太阳的怀抱中开始了肆虐的狂舞。狂沙裹着黑云由远及近,沙粒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风折断了旗杆,卷着旗帜满天飞舞。
卫青撩起战袍,遮了脸颊,向刚才还在喊杀连天的地方看去,哪里还有大战的影子,出现在面前的只有漫天黄沙。并且分不清哪儿是沙尘,哪儿是人。
这样的天气对长期生活在草原和大漠的匈奴人,是撤退的最好机会。
卫青猛催坐骑赶上李晔,大声喊道:“告诉公孙敖和曹襄,赶快收拢包围圈,决不能让单于走脱了。”
一句话说完,他已呛了一嘴的沙,但他已顾不得这些,从腰间抽出宝剑,高喊“杀啊!”就冲进了沙尘中心。
“跟上大将军!”李晔招呼着身后的卫士,紧随着卫青的马迹而去。
马疲劳极了,只要一松鞍鞯,就立即有马匹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人也饥饿到了极点,沉沉的夜色中倒地一片。
战事胶着到了极点,每个时辰都显得如此的漫长。
卫青现在最关心的是单于的去向。
“单于呢?”夜色中这是卫青严厉的声音。
将军们掂得出这声音的分量,在这简单的句子背后,是人头落地的杀戮。
曹襄透过暗夜看到卫青举起宝剑,他担心再这样沉默下去,卫青真的就要杀人了。
他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末将的左校捉到一个俘虏,他供称单于在耶律孤涂的掩护下趁着风沙北逃了。”
“为何不早禀报?”卫青挥起巴掌,狠狠地朝曹襄抽去。曹襄的脸上立即爆出五道指印,嘴角淌出腥咸的血。
自从父亲曹寿去世后,母亲一直把他视为掌上明珠,呵护有加,什么时候挨过如此重的耳光呢?放在长安,这是绝对不能罢休的,可现在他只能忍着,他才刚刚二十岁,他不能用生命去试大汉的军法。
可卫青还是不解恨,道一句回朝再与你算账。便翻身上马,向北追去了。
将军们不敢怠慢,纷纷整顿所部,沿着普奴河西岸追击。
当东方晨曦渐露,一抹银灰划破黑暗的时候,真颜山的身影进入卫青视线,战马一个响鼻,驻足在山下的一株红柳树旁,再也不肯往前走了。
卫青向紧跟在马后的李晔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山名叫真颜山,山前有座城叫赵信城。我军已追击了二百多里,还是没有见到单于的踪影。不过……”
“不过什么?”
“此役我军斩杀匈奴万人,而自身仅伤亡千人,算是大胜了!”
卫青微微点了点头,叹息道:“唉,还是让单于走脱了。”
“大将军不必如此气馁。单于狡诈,加之风沙太大,他趁机走脱也在情理之中,大将军不必自责。”
卫青抬头看了看土筑的赵信城,问道:“城中可有匈奴军?”
“我汉军一路奔袭,所向披靡,此地匈奴人闻之溃散,早就向西北方逃走了。”
“传令下去,大军进入赵信城休整三日。”
“诺!”
李晔转身上马,正要离去,又被卫青喊住:“我军深入漠北一千二百多里,此地不可久留,告诉各军做好南撤准备。”
他们进入赵信城的第二天晚上,风沙停息后的漠北草原沉浸在如水的月光下。
登上城头,眺望西北,真颜山被淡淡的月色涂成水银的凝重;举目南顾,二百多里外似乎还可以听到大战的余音;当一切回归宁静的时候,卫青的心境却是复杂的。
现在,他一肚子的话却化为一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心语:“这些日子本将是不是太严厉了?”
“这是战时,大将军再怎么严厉,将士们都是理解的。”
“不过,本将前些日子对李老将军还是有些过分了。”卫青长叹了一口气。
一想起李广和赵食其,他刚刚放松的情绪又骤然紧张了。
“东道军为何至今仍无音信呢?要是他们及时赶到,单于也许早就做了俘虏。”
月光涂在卫青的额头,映出他沉郁的眼睛。
当卫青准备将军队撤回漠南的时候,从代郡出发的霍去病正率领着他的军队在东线疾进。
皇上给予他舅父也不曾享受过的权力。他可以任意在全军挑选最善战的将军和最精锐的队伍,为他配备熟悉匈奴地形的降将复陆支和伊即轩作为参佐。
将领中,除了从骠侯赵破奴是河西战役的老将外,昌武侯赵安稽、北地都尉卫山、校尉李敢都是新到他属下履职的将军。
汉军从长安出发的时候还是一路,可是到了渡过河水,路过太原郡的时候,忽然接到朝廷六百里加急发来的急令,根据边关奏报,怀疑伊稚斜还在东线,诏命就此分军,东路军由霍去病节制,出代郡迎击匈奴左屠耆王和左大将的军队。
皇命如天,卫青连夜召开军事会议,部署分军事宜。
卫青向霍去病问道:“兵力是否充足,需不需要从我这调一位将军过去?”
霍去病道:“不必!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勇。”
第二天,两军在汾河岸边作别时,他还是从舅父的目光中感到了一种无言的忧虑。
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霍去病感到了肩头责任的沉重。
军队刚刚出塞四百里,他便派复陆支进入匈奴纵深地带,打探敌方军情。在他的军队在漠南推进了一千多里时,复陆支回来了。
他禀告道:“左屠耆王所部呼韩昆莫就在前方二百里处驻防,依末将看来,匈奴军防备松弛,伊稚斜很可能不在左屠耆王营中。”
“哈哈哈!自负往往是失败的前兆。”霍去病嘲笑左屠耆王的妄自尊大,“不管伊稚斜在不在这里,我军都务求多杀敌人,使匈奴人见到我汉军就胆寒。”
接着,他下达战令:
从骠侯赵破奴率军在东侧,阻击驰援之敌。
昌武侯赵安稽从西侧突入敌营,到处放火,以乱军心。
校尉李敢以火光为号,从正面突袭敌营。
天刚刚变黑的时候,从西垂的日边生出的黑色风暴,自西向东跨越千里大漠。它让伊稚斜得以逃脱,可在这里,却为霍去病军攻克敌营创造了良机。
左屠耆王断定,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汉军绝不会冒着迷路的危险进军。他邀了呼韩昆莫到他的穹庐饮酒。
左屠耆王抓起一块羊肉塞进嘴里,就对着外面黑漆漆的暗夜大叫道:“神圣的太阳神送来了让汉军致命的风沙,不劳将军动手,风沙会让他们葬身大漠的。让风做我们饮酒的鼓乐吧!”
可呼韩昆莫却没有那么乐观,霍去病在河西的“奇兵天降”,让他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善于出其不意的人显然比卫青更难对付。在左屠耆王酩酊大醉酣然睡去时,他走出穹庐,就看见西北角火光冲天,传来喊杀声。
“不好!敌人来偷袭营寨了。”
呼韩昆莫对值守的士卒喊道:“快去叫醒王爷!”言毕,自己就提刀上马,率部向外冲去了。
迎面杀来一位年轻将领。哦!那不是李敢么?右北平大战中曾与他对垒。
李敢显然也看见了他,于是便催动坐骑,上前就是一枪,呼韩昆莫急忙架起双刀接招,被李敢的枪杆死死压住。好长时间,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喘气声。
忽然,李敢拉开距离,转身奋力刺去,只见得呼韩昆莫的右臂血流如注,刀都握不住了。
一向从容镇定的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慌乱中回身朝东南撤去,李敢也不追赶,弯弓搭箭,一箭射去,呼韩昆莫跌落马下,等到李敢跑过去时,他已经气绝了。至此,呼韩浑琊兄弟都死在了李广父子的箭下。
李敢没时间多想,他对身后的骑兵喊道:“搜索左屠耆王穹庐!”
穹庐里一片狼藉,空无一人。左屠耆王早已带着几名当户和亲兵仓皇北逃了。
这让霍去病有些遗憾,因此当赵破奴、赵安稽等将领询问下一步行动时,他发脾气了:
“还用问么?追!一直追至狼居胥山下!让汉军的气势威震匈奴!”
暴怒的吼声使复陆支和伊即轩后来一想起骠骑将军就不寒而栗,他们甚至猜测这个年轻人身上是不是流着匈奴人的血液。
大军一路向北,中途与匈奴左大将遭遇。
对左大将来说,这大概是他一生中遇到的最猛烈进攻。
左大将并不像左屠耆王那样轻敌,即便是在沙尘弥漫的昨夜,他的军队依旧负戈,张网以待。
霍去病的到来让他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亢奋,他希望能亲手擒住汉朝刚刚升起不久的将星。
可让他十分吃惊的是,匈奴军意志的坍塌甚至比余吾河水的解冻更令人触目惊心。当左屠耆王部全线溃退的消息传到军中时,他的当户们一下子失去了狼性。
他声嘶力竭的命令在那些溃退的当户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看着当户们纷纷后撤,左大将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力,他无奈地把曾驻守了多年的领地丢给了汉军。
他希望能在比车耆、屯头王、韩王的领地阻击霍去病的进攻,可他又错了。赵破奴第一仗就取了比车耆的首级,而赵安稽、卫山、李敢所部连下了屯头王和韩王的领地,并俘获了他们以及所有放下武器的部属。
担任主攻的李敢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率先将汉军军旗插上单于庭背靠的狼居胥山。
那一夜,左大将怀着悲痛的心情去寻找伊稚斜了,是夜色掩盖了他的行踪,否则他也难逃被俘。
此战后,李桦兴奋地禀报道:“此战汉军斩比车耆,俘获匈奴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国、当户、都尉等八十三人,俘虏和斩杀匈奴吏卒七万余人,几乎全歼了匈奴左屠耆王部。”
霍去病听着这些前所未有的数字,轮廓鲜明的脸上充满了喜悦之情。
他觉得应该在这里留下汉军的功绩,因此,从占领狼居胥山那天起,他就命赵破奴和赵安稽分别在狼居胥山和姑衍山上各建一座祭坛,祭祀天地,抚慰亡灵。
站在狼居胥山的一面高坡上,望着山下黑压压的俘虏,霍去病不尽感慨。
屈指算来,他们距离长城已有两千多里了,可他却没有旷远寂寞的感觉。征战的欲望让他觉得皇上就在身边,而一路进击的兵戈铿锵,对他来说就像司马相如在竹简上走笔一样快意。
当余吾河水升起的岚气在空气中缥缈时,霍去病的眼睛被春阳照得眯成一条线,那白色的雾霭把他带回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
霍去病向李桦问道:“祭坛可否筑好?”
李桦道:“连日来,将士们顾不得疲劳,日夜苦干,即日即可筑起。”
霍去病有些不耐烦道:“你认为快么?依本将看来还是太慢了。他们是想等匈奴人反攻过来么?你去告诉军正,严令加快速度,贻误工期者,鞭笞五十!”
“咝!”霍去病眉头皱了一下,从口中发出一声呻吟,旋即又恢复了恼怒,“速去呀!”
这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李桦的眼睛,他知道霍去病一定是箭创又疼了。
李桦现在想起来还是很后悔,为什么自己当初就没有发现这支冷箭,而像灌强那样壮烈地殉职呢?
大汉可以没有李桦,但不能没有霍去病。
军医官在诊断之后说,那箭是有毒的,虽然药物可以排掉一部分毒,但是却不能根除。他这病不能发怒,一发怒,毒就会侵蚀他的身体。
可他的性子,动不动就怒形于色,如何得了呢?
李桦一想起来就发愁:“将军!您的伤……”
霍去病挥了挥手道:“你怎么如此啰唆?难道本将会死了不成?”
李桦本来还准备谏言战后休整的,霍去病这话一出,等于封住了他的嘴。从河西战役开始,他就发现霍去病在带兵上少了卫青的宽严相济而失之太酷。
在卫青属下的兄长李晔常常向他忆起卫青关爱士卒的故事。但在李桦的记忆中,霍去病的手中永远只有一条鞭子。
也许是年轻气盛吧,李桦常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他转身准备下山,却瞧见山下走来一个身穿甲胄之人,原来是赵安稽。
本来皮肤就黑的赵安稽,由于连日来的劳累,脸上黑中都带了青紫。
“将军在么?”
李桦手指了指山上的那棵松树道:“在那里!正为祭坛进展太慢的事情生气呢!”
“末将前来正要禀报将军,祭坛已经修好了。”
李桦闻言,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忙与赵安稽一同前来见霍去病。
中午,卫青派人送来的战报,说西路汉军已经内撤。
手握战报,霍去病沉默良久,讷讷自语道:“为何如此仓促地撤退呢?为何不趁势一鼓作气,将匈奴人赶出漠北呢?”
两天后,霍去病在狼居胥山上举行了盛大的封禅仪式。
月亮恰似一轮玉盘照着广袤无垠的草原,照着挺拔峻峭的狼居胥山,照着冰冷宁静的大漠。
祭天台上,火光辉煌。按照大汉的礼仪,祭祀品用全牛、全猪、全羊作为“牺牲”。
在汉军用了半个月筑成的台场上,聚集着火把方阵。
中间一条通道,一边是匈奴战俘,一边是汉军将士。茫茫夜色中,那千万火把与天上的千万颗星,早已没了分界,融为一体。
约摸酉时一刻,霍去病在李桦、赵破奴、赵安稽、卫山、复陆支和伊即轩的陪同下登上了祭天台,李敢率部负责警戒。
夜风飕飕,灯火摇曳,霍去病的脸庞在火光下呈现出凝重的铜红,他魁梧的身躯似乎也为狼居胥山增添了一座新的山峰。
酉时二刻,一干人在祭坛前站定,担任主祭官的李桦宣布祭祀开始。立时鼓乐高奏,只是这乐声中掺入了胡乐的旋律,让台下的俘虏们心头掠过对故乡的思念。
接着,李桦宣布朝拜木、火、土、金、水五色社稷之神,霍去病率领将军们和台下的人一起庄严肃穆地行三叩九拜之礼,立时就有全副武装的士卒抬着“牺牲”出现在坛前。
赵破奴宣读了祭文。这时,台上鼓乐再度响起,那声音借着草原的夜风,传到旷远的角落。
当夜色中传来很苍凉的匈奴乐曲时,包括屯头王、韩王在内的匈奴战俘,眼眶立时充满了泪水。那是丢失土地的伤痛,是思乡的苦涩,是割舍不断地种族血缘。
这时候,从祭坛上传来李桦洪亮的喝声:
“面向东方,朝拜神圣的月亮神!”
战俘们抬头看去,只见霍去病和将军们依照匈奴的礼节,虔诚地拜倒在月光之下。
李桦遵循朝拜的节奏高声唱道:
“神圣的太阳神、月亮神,保佑汉匈百姓共沐大汉文明,万世亲如兄弟!”
这是战俘们没有想到的,就在这一刻,他们对霍去病胜利的原因,似乎也明白了一些。
在火把的明灭中,屯头王和韩王暗地交换了眼色,他们彼此都发现各自的目光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少了些仇恨,多了些信服。
他们从霍去病身上感受到了那个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汉皇胸怀。
霍去病洪钟般的声音在狼居胥山的峰峦叠嶂间,在苍茫的漠北草原上,在每个汉军将士和匈奴战俘的心头久久回荡。
“自今日起,漠北不再是蛮荒之地,无论是汉人还是匈奴人,都是我大汉臣民,共沐圣德。”
从汉军的方阵中爆发出威严、雄壮的声浪:
“大汉威武!”
“皇上圣明!”
匈奴战俘们的嘴颤抖地嗫嚅着,似乎是迎合那浪潮,又似乎在默默念着伊稚斜的名字。
他们很难用准确的话语描述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