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刘彻祭祀五帝的日子里,淮南王刘安约了伍被,登上了寿春城外的八公山。
这里古树参天,流泉密布,风景宜人,沿着山道拾阶而上,刘安的心里很不平静。
当年,他效仿秦相吕不韦,邀集天下三千饱学之士,于此编纂《鸿烈》时,年仅三十三岁。在这些人杰中,他最喜欢的有左吴、李尚、苏飞、田由、毛被、雷被、伍被、晋昌八人,当时号称“淮南八公”。
岁月如白驹过隙,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已是过了知天命之年的一方诸侯,当年不离左右的八公走的走,离的离,如今留在身边的只有常年卧病在床的左吴和伍被了。
让刘安最伤心的是雷被。
元朔五年,他因与刘迁不和,竟然借口响应朝廷征召猛士的诏令,跑到长安去告状,致使刘彻下令削去淮南二县。
刘安心疼的不是区区二县,而是通过这个现象看到了一种危机。他越来越觉得不能再等下去,等待的结果只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
现在,站在八公山上,他与伍被继续着他们之间绵延多年的话题——何时问鼎长安?怎样号令天下?
“过去将军总以为寡人兴兵乃是弃千乘之君,赐绝命之书。现在还这样看么?”
伍被没有说话,等待刘安继续。
“现在寡人绝成皋之口,据三川之险,招山东之兵,左吴、赵贤、朱骄等人都以为此时起兵,成功有九成把握,将军以为呢?”
伍被的心境很复杂。当年皇上削去淮南国二县,他就明白淮南王对此事绝不会善罢甘休。从那时候起,他一直就处在艰难的抉择中。
他完全可以向朝廷举报淮南王的阴谋,但要走出那一步是多么艰难,毕竟刘安对他有知遇之恩。
他也可以选择与刘安一起反叛,但这分明是一条不归路。
所以一年多来,他总是寻找各种借口来躲避这个棘手的问题。不过,今天他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于是反问道:“王上果真要和朝廷翻脸么?”
刘安叹了一口气道:“刘彻先是推恩,意图肢解淮南;接着又削县入郡,步步紧逼,寡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那臣倒有一计。”
这是刘安第一次听到伍被主动为起事献策,眼睛立即亮了:“将军有何妙计,快快讲来!”
“王上可曾听说济北王向皇上献泰山之事么?”
“这怎能不知道呢?这个没有骨头的东西,枉为齐王之后。”
“济北王乃王上的侄子,尚且对皇上如此忠诚,可见天下刘姓诸侯,多数对朝廷没有异心。”
“此类平庸之辈,不足与谋。寡人单凭淮南,可成大事。”
“王上之言差矣!当年高皇帝为何能逼项羽乌江自刎,不因别的,就因天下诸侯咸归麾下。”
“依将军看来,寡人难道只能屈守寿春了?”
“非也!微臣以为,若要获得他们的支持,大王可命人矫丞相、御史大夫书,言皇上将迁徙郡国豪强于朔方,等把他们集中到一起之时,就要拘捕他们,以作人质。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天下没有不恐惧的。那时王上举事,还怕他们不响应么?”
刘安点了点头道:“这不失为一条妙策,要做起来也不难,寡人早就制好了丞相和御史大夫的印信,正好派上用场。”
“仅仅这些还不够!王上起事,知道最大的威胁是什么吗?”
“这还用说?不就是那个踌躇满志的皇帝么?”
“非也!如果没有卫青、公孙弘、汲黯等人,一个皇上又会有什么作为呢?”伍被从身边松树下折下一株嫩枝道。
“将军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有何妙计,快与寡人说来。”刘安的脖子伸得老长。
“派遣刺客,刺杀卫青、汲黯等人。所谓木叶将落,震而坠之。如此一来,朝野将一片混乱,长安则唾手可得矣!”
“将军一计定天下!寡人有将军,胜于十个公孙弘耳!”刘安沉醉在伍被的筹谋之中,仿佛长安已向他敞开了大门。
本来明朗的日光失去了光泽,伍被抬头看去,只见太阳周围闰了一圈灰色的光晕——日晕生雨,月晕生风,这可是风雨如晦的先兆啊!
伍被心里便有了一种不祥的感觉,但他又不能扫了刘安的兴致,回转身来道:“今日王上所议,事关淮南存亡,只是……”
“将军还有顾虑么?”
伍被沉吟了片刻才道:“臣是考虑,如此周密的大计,太子那个性格……”
“哦!这事就由将军去办,不让他知道便是了。”
“如此甚好!臣告辞了。”伍被走了一截,又回转身来对刘安道,“王上有空也要邀淮南相、内史等人进宫饮酒、对弈,尽量营造和谐气氛。”
刘安立刻明白了伍被的用意,诡谲地笑道:“这个寡人明白……”
从八公山回来,伍被把自己一人关在书房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后怕……
十一月,以公孙弘、李蔡名义发出的密札从寿春出发,飞向各个诸侯国。信使们一无例外地穿着长安的服饰,操着长安的口音。
信件内容是危言耸听的。刘安相信,不要说诸侯王,就是家资万贯的郡国富豪们,有哪个愿意被迁到朔方呢?不久,天下将会燃起熊熊的烈焰,而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刘彻最终将在火海中结束他的生命。
刘安每天见了刘迁仍然训诫他要学会忍耐,不要再散布那些无益于淮南的狂言癫语,以免引起朝廷的怀疑。
伍被很清楚,卫青不仅武功高强,更因其功高位显,统率三军,戒备森严,要行刺殊非易事。因此,他对刺客的选择是非常谨慎的。
踌躇多日,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人,这就是漂荡在江淮一带的游侠陕寒孺。
这陕寒孺的师祖是景帝时的游侠王孟,曾因参与了刺杀袁盎等朝臣的行动而被朝廷诛杀,他的门徒因此也与朝廷结了怨。选这样的人物去长安,伍被感到再合适不过了。
他们的见面是简单而实际的。陕寒孺接受了伍被的重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请将军放心,此去长安,在下定要取刘彻和卫青首级回来。”
“不!”伍被摆了摆手道,“壮士万不可窥视未央宫,你只要杀了卫青、汲黯等人即可,剩下的就是王上的事了。”
当晚,伍被在府中设宴款待陕寒孺。酒至半酣时,陕寒孺提剑起舞,伴着沉闷的吟唱:
淮水汤汤而东流兮
奔大海而不归
吾知前路之崎岖兮
独自去而不悔
抛洒热血于长安兮
化夙愿以为虹
那歌声苍凉而又慷慨,随着长剑的挥舞在厅中徘徊。
对游侠来说,每一次出击都意味着踏上不归路。他们也是人,不要看他们颜面冰冷,到了铤而走险的分上,内心照样也很复杂。
伍被上前按住宝剑道:“壮士还有什么需要托付本官的,尽可以提出来,本官会派人精心料理的。”
陕寒孺将一爵酒灌进肚内,擦了擦嘴角冷笑道:“漂泊之人,不劳将军牵挂,在下近日就前往长安。”
转眼就是元狩元年二月。派往各个诸侯国的使者没有带给他们什么值得鼓舞的消息,除了衡山王那里有所回应外,其他刘姓诸王不是冷漠地观望,就是含糊其辞,虚与应付。
陕寒孺自从离开寿春后,也如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伍被清楚,只要这些冒丞相和御史大夫名义的“伪书”有一件落在朝廷手里,或陕寒孺背叛,寿春就难逃血光之灾。
一向处事隐秘、不露声色的刘安也坐不住了。这一天,他召集刘迁、伍被以及刘建到宫中议事。
“寡人有一种危机将临的感觉,你们难道没有感到,眼下这种沉寂很令人费解么?”
刘迁道:“父王多虑了,如此平静,恰好说明朝廷根本没有觉察淮南的举动。”
“蠢材!这是临战前的寂静。”刘安很不满意地看一眼太子,眉头就更加蹙郁了,“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寡人决计不再等诸王响应,准备提前举事。”
他的眼神掠过面前的每一张脸,就看见了迥然相异的表情:刘迁的亢奋,伍被的迷茫和刘建的沉默。
伍被对刘安没有与自己商量就决定提前起事感到突然,但根据目前的形势,与其坐等事情败露,倒不如拼死一搏。
被王上十分看重的刘建,满脸嘲讽和讥笑,说出的话也很瘆人:“王上果真以为能取而代之么?”
“可淮南国现在已是危机四伏了!”
刘建缓缓地起身道:“知其不可而为之,只能给淮南带来灾难。王上若是想保国安民,就不妨听孙儿一言。”
“你说!”
“杀荼后,缚刘迁赴京请罪,或许还可以保淮南国不被除籍。”
“你说什么?你要寡人诛杀王后,献出太子?”刘安只觉一股冷气顺着脊梁,直冲后脑。
在抬头那一瞬间,刘安的心里“咯噔”一声,不仅“啊”了一声:“莫非你……”
“王上是不是想问是谁向朝廷告的密?不错!早在元狩元年初,孙儿就把淮南国的所为报告给了朝廷。”刘建毫不掩饰道。
“你……”
“不仅如此,孙儿还向朝廷举报王上贿赂严助、安插姑母在京都刺探消息的事情,估计现在二人都已身陷囹圄了吧!”
刘建说罢,仰天大笑:“父亲!孩儿终于为您出了一口恶气了。哈哈哈!哈哈哈……”
伍被和刘迁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巴张得老大,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突然发生的变故。好一会儿,刘迁才跳起来,从剑架上拔出宝剑,朝刘建的身后刺去。
“本太子今天先杀了你这个逆贼。”
刘建没有反抗,好像等待这一剑已经很久了。剑刃穿胸而过,一股热血从刘建的口中喷出,他脸上只有短暂的痛苦,很快就平静了。好像这蓄积已久的血喷出胸腔的那一刻,他的灵魂才能脱离肉体,去寻求一方没有纷争的净土。
刘迁撩起刘建的袍裾,擦去剑刃上的血迹,鄙夷地踢了一脚道:“都是父王平日姑息养奸,才有今日之错。事已至此,反亦反,不反亦反。还请父王速率国中三军,杀奔长安。”
刘安被卫士扶着,艰难地站起来道:“事急矣!将军以为如何?”
伍被道:“局势瞬息万变,现在也只能如此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朝廷派来的相和内史拘捕起来。”
刘安正准备传两千石以上官员进宫,却见从宫外跑进一位守城的军侯,他手中拿着一支长箭,箭镞上挑着一块白色绢帛,来到刘安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禀大王,城外射来朝廷的信件。”
刘安展开绢帛,满篇都是犀利的言辞和申斥。
“……今刘陵、严助伏法,庐江、临淮、汝南三郡兵马集结寿春,淮南朝不保夕,……汤奉旨缉捕淮南王太子,淮南王若亲拿太子,赴京请罪,皇上或可法外施恩,可免一死……”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刘安将来书扔在一边,仰天长叹道:“好个刘彻,行事如此诡秘,三郡兵马云集国中,本王竟一无所知,此天不予寡人矣。”
伍被劝道:“王上为何自乱方寸?现大兵压境,先扣了朝廷属官,也许还有斡旋余地。”
话音未落,又有一守宫的军侯跌跌撞撞地跑进宫来禀道:“内史大人和中尉率领属下打开城门,汉军拥入寿春城,正朝王宫而来。”
这消息搅得王宫乱作一团。
守卫王宫的禁卫们杂沓的脚步声,黄门和宫女们的哭喊声,宫墙外的马嘶声和车驾的轮毂声,一阵阵地在刘安耳际此起彼伏。
他不相信苦心经营了一生的淮南国,在顷刻间就土崩瓦解了。他用忍耐和心计浇铸的帝王梦随着城门的打开而破碎了。求生的本能使他对周围的黄门和禁卫声嘶力竭地喊道:“还不速去关闭宫门,据守自保。”
刘迁被刘安的怒吼唤醒,大喊着挥动宝剑向宫门冲去。
“卑臣这就去督促人马,护卫王上。”伍被说罢,就匆匆走了。
偌大的王宫大殿内,就只剩下形单影只的刘安。看看满殿毫不逊色于未央宫的陈列,他忽然感到这殿太大,而自己太渺小。
数十年来,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行为和持守的黄老学说之间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他曾与刘彻面对面地坐在未央宫宣室殿内高谈得意之作《鸿烈》,可回眸来路,他何曾有过一天的清静和安逸呢?
现在想来,也许建元二年第一次见面时,刘彻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而自己的失误恰恰是在一次次的过招中太轻视了年轻的皇帝。
寿春城破,一堵宫墙怎敌得朝廷大军,事已至此,与其被张汤押解长安,倒不如就此了结此生。刘安转身奔到内殿,从剑架上抽出宝剑,紧闭悲怆的双目,正要自刎,却被从身后传来的哭声惊动了。
刘安回身看去,是荼后带着几名宫女赶到大殿来了。荼后上前夺了宝剑扔在地上,一头扑进刘安的怀中,嘤嘤哭道:“王上一死倒也干脆,留下臣妾又当如何自处啊?王上……王上……”
“王后!寡人……”刘安的心碎了。
尽管眼前这个女人在争宠中不择手段,但她的美艳曾多少次让刘安心动。可眼下,他再也没有能力去呵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刘安舒展衣袖,轻轻地拂去王后眼角的泪水道:“王后不必悲伤,寡人怎会丢下王后呢?寡人和王后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快去备些酒菜来,寡人要与王后对饮。”
不一会儿,酒菜上来了,刘安道:“平日都是王后伺候寡人,今日寡人要亲自为王后斟酒。”
“王上请。”
因为酒喝得太快,刘安额头上的青筋很快暴起,伴随着流动的血液一动一动的。
“看来,寡人无法与王后一起享受椒房殿了。”
王后听罢,泣不成声。泪眼模糊中,她惊异眼前这个诗书满腹、才情横溢的男人一下子老了,昔日的剑眉和一腮美髯都白了。
“王上……”
“王后不要这样,王后的泪是寡人的断肠曲啊!”刘安放下酒爵,捧起荼后泪湿脂粉的脸道,“来,笑一笑,寡人就喜欢看王后的笑容。”
荼后从嘴角挤出的笑却是凄凉的,当刘安把这无奈的笑意藏进心底之后就对她道:“寡人为王后舞上一曲助兴如何?”
荼后含泪点了点头。
他们把宫外的喊杀声作为金鼓,把风声作了乐曲。刘安隐约觉得王宫上空的云彩飘然而下,袅袅缭绕地环绕着他们,镌刻在殿壁上的朱雀、玄武也纷纷走下墙壁,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他们欢快地旋转,疯狂地大笑,身体随着云彩冉冉升起,到了长安城头,俯瞰尘埃,那是刘彻率领群臣跪倒在未央宫前迎接他们的场面。
“朕是大汉的皇上……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刘安怒吼道:“朕要杀了你们这些与朕作对的逆贼。”
他狂呼着朝宫女们追来。宫女们惊恐地望着刘安变形的面孔和血红的眼睛,一个个惊恐万分,在宫里仓皇奔跑,躲避着他的追杀。
可娇弱的女儿身又怎么能躲避一个男人的追击呢?有的没有跑出几步,就被锋利的剑刃刺穿了后背;有的就在恐惧回眸的一瞬间,头颅从肩头跌落,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有的明白自己躲不过这一劫,不等刘安来到面前,就撞了大殿的柱子,脑浆四溅……
王宫不再是往日的浮光耀金,映入荼后眼帘的是尸横遍地。
荼后已经哭不出声,浑身软瘫地跪在刘安面前:“王上!您这是怎么了?她们可都是些无辜的孩子啊!”
刘安狞笑着回转身来怒问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刘彻么?你这个无知小儿。”
“王上!是臣妾……王上,您看看,是臣妾……”
“臣妾……哼哼……同样是刘氏的后人,凭什么你就能做皇帝呢?你不必求朕,朕是不会饶过你的。”
刘安挥舞着手中的剑,向荼后一步步地逼近。
这也许就是报应,荼后不再求饶,冷眼盯着刘安手中被血染红的宝剑,伸长脖颈道:“臣妾就遂了王上的愿吧!”
因为杀人太多,剑已不再那么锋利,刘安没有能刺穿王后,而剧烈的疼痛却成了剑峰的助力,在王后抽搐的那一刻,血从王后的背后喷涌而出。
“王上……”王后的身体朝前倾斜,扑在了刘安的肩头。
刘安醒了……
这是怎么了?她们怎么都死了?朝廷的大军攻破王宫了?当他抱着已经气绝的荼后时,依稀看见宫外的火光。
“王后……王后……”
刘安呼唤着从荼后身上拔出宝剑,看着剑柄上的镌刻的字,赫然写着“淮南王之剑”,他似乎一下就明白了,是自己杀了心爱的王后,是自己把王宫变成了浴血的屠场,是这血作了王国灭亡的挽歌:
千里江山兮无觅魂归处
社稷春梦兮灰飞烟灭尽
满腔激愤兮几度豪情
沉沙落地兮空余怆然泪
几多缠绵兮几多温馨
美人玉殒兮独留香魂
这人间还有什么可以眷顾的呢?刘安的心彻底死了。他轻轻地俯下身体,搂起渐渐冰冷的王后尸体,口中喃喃念道:“王后等着,寡人这就来了……”手起剑落,最终他诀别了这个曾经让他纠结一生的世界……
张汤、公孙贺和宗正被淮南内史和中尉迎进寿春城后,迅速地控制了淮南太子府,并且搜出了大量谋反的证据。
按照大汉律法和刘彻的旨意,对诸侯王的定罪要由廷尉府和宗正寺商定后,才上报朝廷处置。
现在,刘迁正紧闭宫城大门负隅顽抗,宫内情况还不明朗,一切只有待攻破王宫后才知分晓。公孙贺派人将王太子府内大小人等尽行拘押,将此做了临时行辕。
深入虎穴,张汤和公孙贺才明白什么叫礼抗万乘。且不说王宫,单就这太子府就暗道密布,玄机罗织,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险境,已有几位士卒在搜查时误入歧道,被暗器夺了性命。
公孙贺传来太子府令,反复审问,也只能弄清七八成。因此他严令部下,不要轻举妄动。
太子府与王府一样,是寿春的城中城。登上城楼,不仅可与王府遥遥相对,寿春城中大小巷闾一览无余,而且城外八公山上的一切都在视线之内。
张汤和公孙贺凭楼远眺,非常钦佩皇上的运筹帷幄,仅是那三郡人马埋伏在八公山上,直到城破之前,刘安都毫无觉察,他们就不能不惊叹皇上的英明。
张汤道:“太仆大人熟稔兵法,您说皇上为什么要选这里伏兵呢?”
公孙贺理了理战袍道:“正所谓兵不厌诈。皇上断定,刘安决不会相信朝廷会将大军埋伏在他和八位方士种金的地方。加之我军一路拔除了沿途的哨卡,等于蒙上了刘安的眼睛。”
“我军已围困王宫三天了,刘安依旧拒不投降,难道他还幻想皇上会饶恕他么?”
公孙贺道:“刘安不比其他诸侯王,一则,他年轻时颇受太皇太后器重;二则,他博学多才,曾多次为皇上作赋。故皇上临行前一再叮嘱,围而不歼,促其就范,再由朝廷处置。至于奏章那是宗正大人的职责,你我只要按照皇上旨意平息叛逆,才好早日回京复旨。”
张汤点了点头:“大人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