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百万军队现在已经开到了河南的宛城(南阳),并且征用附近各县的粮食和军需品,逐渐把重点转移到即将开始的交战上。
这时,从荆州方面派来的降使宋忠等一行人来到曹军的营地。
宋忠在宛城拜见了曹操,向他呈上了乞降书。
曹操看了之后大为满足,不由得笑道:“看来辅助刘琮的贤臣还真不少哪。”
于是,他重赏了降使,并道:“封刘琮为忠烈侯,保证刘琮长期为荆州的太守。另外,不久我军将进入荆州,届时由刘琮率臣下出城迎接我曹操。我会见刘琮时,还会和他进一步坦诚交谈。”
宋忠拜领了曹操赏赐的衣服鞍马后,顺利地回荆州复命去了。
途中,当他们在渡船码头上船准备过江时,忽见一队人马急驰而来。
“什么人?停一下!”
宋忠定睛一看,骑在马上的大将正是在这一带防守的关羽。
“糟了!”
宋忠心里暗暗叫苦,但要逃也来不及了。
于是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关羽提出的问题。
“什么?你说带了乞降书去曹操的阵营,现在才回来?”
关羽初次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大吃一惊。又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不能充耳不闻地就把你放走了。”
关羽说完,也不再多问,就带着宋忠赶回新野。
新野方面第一次知道荆州投降的事实,所以极为震惊。
特别是刘玄德,他听了消息后只说了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就抽泣着,昏了过去。
一向容易激动的张飞则大声嚷道:“先砍下宋忠首级血祭,然后立刻发兵攻取荆州。要不干脆悄悄地把送给曹操的乞降信毁了,让它无效。”
张飞到处叫喊着,试图鼓动众人与他一起干。
宋忠也自知没有活路,只是提心吊胆地看着新野方面的悲愤情景。刘玄德对宋忠说道:“事到如今就是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你还是赶快逃走吧。”
刘玄德不但原谅了宋忠,还把他送到城外放了。
这时,荆州的幕僚伊籍正好来新野拜访。
放走宋忠后,刘玄德和孔明正召集将臣召开评议会。刘玄德见伊籍也不是外人,就邀请他参加会议,并对日常有失问候表示歉意。
伊籍对蔡夫人、蔡瑁撇开刘琦自立刘琮为国主的行为非常痛恨,他是抱着一腔的愤懑来向刘玄德倾诉的。
“怀着这样愤怒的也不光是你一个人。”刘玄德安慰着伊籍,又道,“而且还有很多让你忧心的事呢。不光是你所知道的那件事,现在又发生了一件让你痛心不已的大事。”
“您说什么?还有比这更让我痛心的大事吗?”
“太守已经病亡了。他的坟土还未干,就有人要把这荆州的九郡偷偷地献给曹操,并已经派人向曹操奉呈了乞降书。”
“啊?这是真的吗?”
“绝无虚言。”
“如果是真的,那你为何不立即以向故太守吊丧为名赶赴襄阳,把幼主刘琮骗到新野后趁机夺取政权,再把蔡夫人等奸党阀族一网打尽呢?”
连平时一向温厚的伊籍听到了这个消息也大惊失色,忍不住对刘玄德严厉地责问道。
孔明也一起劝道:“我也同意伊籍的建议,今天正是主公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但是刘玄德听了起先只是垂泪不语,过了半晌才回答道:“不行,不行。刘表临终时曾对我说他为孤子的将来而担心,拜托我他死后要扶助孤子。现在想起刘表的遗言,我更不能违背他的嘱托。”
孔明不满地咂了咂嘴,说道:“如果现在不取荆州,还在犹豫不决,那么主公是否打算待曹操前来进攻时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荆州拱手相让?”
孔明的语气也比较激烈。他提出这样的质问,几乎怀疑刘玄德是否还有战意。
“万不得已的话……”
刘玄德一人自语着,他似乎在苦思冥想着对策。
过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实在不行,就舍弃新野,暂避樊城。”
这时,探马又赶回城内紧急来报:“曹操百万大军的前锋已迫近博望坡一带。”
伊籍听后仓皇地回去了。新野城内顿时笼罩着非同寻常的临战气氛。
“不管怎么说,有我孔明在,大家尽可放心。”
孔明一边安慰着刘玄德,一边向诸位大将发布了作战的指令。
“首先,作为防战的第一步,是在城下的四门高挂布告牌。布告牌要醒目地写清楚全城的百姓商人,男女老幼,包括领下的人员都要跟随领主外出避难。延滞迟行者必然会被曹操的军队杀害。”
孔明依照安排的顺序又道:“孙乾在西河的岸边调集船只,方便避难的百姓渡河。糜竺引导百姓们向樊城出发。关羽率千余骑兵埋伏在白河上游,并用土囊堵住河水。”
说到此,孔明扫视一下诸位大将的表情,稍许停顿了一会儿,他凝视着关羽的脸,又补充道:“明天半夜三更时分,当听到白河的下游传来马嘶人叫的嘈杂声音,就可以断定是曹军发生了溃乱,所以在上游的关羽部队应立即动手拆除土囊垒成的河堰,让上游的激流一下子冲向下游。同时,张飞率千余骑兵在白河的渡口埋伏,和关羽的部队一起猛烈地直捣曹操的中军。”
孔明的目光从关羽移向张飞。此时张飞两眼放光,对着孔明不住地点头。
“赵云!”
孔明直呼其名。
赵云从诸将的队列中应答着,挺身向前跨出一步。
“我交给你三千兵马。”孔明严肃地说道,“你要充分准备干燥的柴、芦、茅等燃烧材料,里面还要放入硫磺、烟硝等物,全部堆积在新野的城楼上。我预测过明日的气象,估计在明天傍晚时分会起大风。得胜的曹军必然会随着大风很轻易地进入城中。那时你就兵分三路,从西门、北门、南门三处投射火箭油砾,并用铁炮轰击,使城头燃起熊熊大火,然后一起冲入没有士兵的东门,城内的曹军士兵必然会惊慌失措地朝东门逃跑。到时你们尽可以在混乱中大量地歼灭敌人。如果看到大事已毕,立刻引兵后撤,到白河渡口和关羽、张飞的部队会合,接着,急行军赶到樊城。”
孔明下达了大致安排的命令。受命的诸位大将踊跃地得令而去,最后还剩下糜芳、刘封等将领。
“你们二位将来拿这个行事!”
孔明特意招呼二人来到他的身边。他把红旗交给糜芳,把蓝旗交给刘封,又向他们密授了计策。二将也很快各自带着千余骑兵,朝着离新野三十里地的鹊尾坡方向急驰而去。
曹操将其总大本营设在宛城,综观全局形势。以曹仁、曹洪为大将的前锋部队第一军十万人,再加上许褚的三千精兵在那天已冲杀到了新野的郊外。
中午时分,曹军的前锋部队暂且在那儿小憩。曹仁和曹洪叫来当地的向导,问道:“从这儿到新野还有几里路?”
向导回答:“还有三十多里。”
“这儿叫什么地名?”
“鹊尾坡。”
在此期间,数十骑前去侦察的侦察兵回来报告:“从这儿再行走一段路,就有一座大山。我们在那儿发现了沿着山峰布阵的敌军。他们一看见我们,就在一边的山上挥舞着蓝旗,另一边的山上挥舞着红旗,形成互相呼应之势。看来敌军已有了充分的准备,但我们无论怎样都无法探查到那儿究竟有多少兵力。”
许褚并不完全接受侦察兵的报告,他称必须自己亲眼所见才能相信。于是他率领三千兵马孤军深入。许褚的军队很快就到了那座大山的前面,只见群峰苍翠,到处是巨岩重叠的山体和山脊,地形十分复杂,根本无法轻易地看清敌军的态势。但是没过多久,许褚突然看到一座山峰上正移动着红色的旌旗。
“啊,就是它!”
许褚凝视着红旗,但紧接着他又看到后面的山顶上频繁地出现挥舞着的蓝旗,似乎在和前面山上的红旗交换着联络信号。许褚一时感到十分困惑。
此处山势崔嵬,气象森森,加之静默的敌阵深不可测。许褚心想从外观上确实无法探明敌军的实力,于是他对自己的部下令道:“绝不能轻易出战!”
许褚要求部下加强戒备,原地待命。自己单人匹马地赶回去向曹仁汇报,接受他的指令。
曹仁对此仅仅付之一笑:“今天的进击中,此次只是个序幕战。谁都会谨慎行事。尽管如此,你为何不像往常那样,却变得这样犹豫不决呢?兵法中讲虚实。刚才听你说起红旗蓝旗的事,其实是敌人故意显示给你看的。他们打着不同颜色的旌旗就是想迷惑我们。你为何会踌躇不前呢?”
许褚再次从鹊尾坡回到前线。他下令继续前进,但始终没有看见一个敌军。
“现在出现?还是将会出现?”
许褚带领着士兵们一边警戒着防备敌人的伏兵,一边一步一步地紧张地向前行进。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既没有出现防线上的敌军,也没有出现前来支援的敌军。
这样一来,曹军处处找不到对抗的敌军,全军反而更加充斥着一种可怕的沮丧情绪。
不知不觉地太阳已经西沉,山脚下一片昏暗。东面山峰的上空出现了一轮夕月,泻下微弱的月光。
“啊,什么声音?”
三千余骑的曹军顿时停止了脚步。大家侧耳仔细地倾听着,并仰望着那发亮的一方天空。
此时,月亮已经躲进云层,肉眼难以看见。但是夜空澄澈,如水洗一般。突然,突兀高耸的山顶上一个敌军士兵吹起了号角。
“呜……呜……”
号角声拖着长长的尾音,似乎在呼唤着什么,它在四面大山里引起了幽远的回声。
“咦,这是怎么回事?”
许褚惊魂未定,又仔细看去,只见那座山峰顶上有一小块平坦的地方,那儿簇拥着一片旌旗。其中竖着一把伞盖,伞盖下有对坐的两个人影。月亮终于从云层里出来,借助月光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两个人影。一边是大将刘玄德,一边是军师孔明,两人正相对着饮酒赏月。
“啊,可恶的奸贼诡计,竟敢戏弄本将!”
许褚感到自己被敌人所愚弄,不由得勃然大怒。厉声命令自己的部下向山顶发起进攻。
曹军在许褚的督励下像一群嚎叫着的饿狼,奋力向山顶攻击。刹那间,巨石檑木如雨点般从山上滚下来,曹军顿时伤亡惨重。
只要山上滚下一块巨石或者一根檑木,曹军就不知会有几十个人的死伤。
许褚见山上的石木来势凶猛,接连不断,不得不慌忙下令后撤,重新寻找新的进攻缺口。这时,从对面的山峰和这边的山头此起彼伏地响着号角的声音和金鼓的轰鸣,听起来似乎在一问一答地呼应着。
“一定要设法切断敌人后路!”
许褚绞尽脑汁,一心想着敌人的所在位置。
这时,曹仁和曹洪率领着主力部队赶到了前线。曹仁对许褚又是一顿臭骂:“你和敌人作战简直如同儿戏!畏畏缩缩地就像被麻醉了一般,现在必须前进,再前进!”
在曹仁的严命之下,曹军莽撞地继续猛进,终于冲到了新野的城下。
“怎么样,从城里的情况看,可以看出它还在敌人手里吧?”
曹仁得意地夸耀着自己的卓识达见。但奇怪的是,在城下和街区竟然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不仅如此,百姓的家里和街区的商铺也都空无一人。整个城市就像一座死城,没有男女老幼,甚至连婴儿的啼哭声都没有。
曹洪和许褚见此情景,不由得大笑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看来刘玄德和孔明已经用尽了伎俩,只得带着将士和城里的百姓早早地逃跑了。哎呀,他们实在跑得太快了。”
有人提议道:“我们赶快追上去,将他们全部消灭!”
但此时人马困乏,连晚饭都没吃。所以曹仁和曹洪认为今晚在此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再去追击也不迟。
“原地休息!”命令下达到全军。
正在这时,一阵大风刮来,黑暗的街市里顿时飞沙走石,曹仁和曹洪等曹军将领们立刻进入城中,躲在帐篷里饮酒解乏。
突然,在外值勤的士兵惊慌地大声叫道:“起火了!起火了!”
外面顿时发生了骚动。帐篷里的部将们也慌忙放下杯盏准备逃跑。曹仁止住了众人的慌乱,从容地说道:“这也许是士兵们升火烧饭时不慎失火的吧?如果我们在帐篷里如此紧张,立刻就会影响全军,甚至引起骚乱。”
但是,外面的骚乱越来越厉害,而且听说西、北、南三座城门都已变成火海。
霎时,大火燃烧的声音、人马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啊,是敌人!”
“是敌人发动的火攻!”
听到部将们绝望的叫喊声后,曹仁和曹洪吓得胆战心惊,当他们迫不及待地冲出去,但为时已晚。
城中弥漫着浓浓的黑烟。到处都是狂奔的战马,丢弃的衣甲和枪矛,把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浓烟遮住了人们的双眼,难闻的气味直冲鼻腔。
紧接着,火动风生,风起火旺,使人感到四面八方都是熊熊的烈火。城头上高耸的三层殿楼和与此相连的高阁等建筑都一起轰然自爆,既像朝天上升腾的火柱,又如向大地降下的火帘。
“哇!”曹军的溃兵们发出绝望的惨叫,他们逃向西门,西门着火;逃向南门,南门着火;当他们潮水般地涌向北门时,发现那儿甚至连大地都在燃烧。
“看,东门那边没有着火!”
突然有人高声叫道。于是几万名溃军争先恐后地朝着东门方向奔逃。期间,人马互相推搡践踏,又不时遭到天上降下的“火雨”袭击,死伤者不知有几千人。
曹仁和曹洪好不容易从烈火中逃脱,又遭到早在路上等候多时的赵云阻击,被打得狼狈不堪。当他们惊慌地向后面逃跑时,又见刘封和糜芳率领一彪人马挡住了退路。
“怎么办?”
慌乱中,他们不得不率领残部逃到白河岸边,总算松了口气。饥乏的战马贪婪地喝着河水,将士们也争先恐后地掬起河水解渴。
就在这时,事先埋伏在白河上游的关羽部队远远地听见了战马的嘶鸣和嘈杂的人声,不由得大喜过望。
“时机已到!”
只听一声令下,关羽部队的士兵们立即按照孔明的计谋,一起拆除土囊堆成的河堰,开始放水。刹那间,决了堤的洪水卷起浊浪,在黑夜中咆哮着飞流直下,曹军的几万名士兵如同可怜的杂鱼被洪水无情地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