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和董承结为一党,并在义状上签名押印的西凉太守马腾也知道了刘玄德从京城逃脱的事情。
也许他看到了“前途更加遥远”的趋势,或是接到了胡族进犯凉州的警报,也突然返回西凉去了。
时为建安四年六月。
刘玄德已率军到达了徐州。
徐州城现由先前曹操任命的临时太守车胄镇守着。
见刘玄德大军来临,车胄亲自出城相迎,问刘玄德道:“我一看便知您是率领丞相府直属的大军前来的,不知为了何事突然赶到这儿呢?”
车胄虽然心存疑虑,但当晚还是在城中大摆盛筵,以表示对刘玄德一行军旅之劳的慰问。
赴宴前,刘玄德与车胄在另外一个楼阁中见面。刘玄德说道:“此次丞相授权我带五万兵马来徐州,主要目的是在袁术去河北的半道上截杀袁术。袁术先前窃取传国玉玺,僭称天子,现欲与其兄袁绍同流合污,将传国玉玺送去河北。所以此次奉诏征讨,须和你同心协力。请你赶快派人去秘密地探明袁术的近况和淮南的形势。”
车胄恭敬地回答:“谨遵钧命。听说丞相派出的军队里还有两位大将,不知来者是谁?”
“是朱灵、露昭二人。”
两人正在谈话的时候,刘玄德的旧臣糜竺、孙乾等人也前来拜见,齐声说道:“主公福体安康,不胜欢欣鼓舞。”他们一同参加了当晚的宴会。
未等到宴会结束,刘玄德就和糜竺、孙乾一起出城,回到了久别的妻子居住的旧宅。
刘玄德首先去了老母的房间,一进门就跪倒在老母的膝下。
他一边把手伸向母亲,一边恭敬地说道:“母亲,你的儿子今天回来了。请叫我阿备,我就是阿备。”
“噢,是阿备吗?”
老母抚摸着刘玄德的手,上下抚摸着他的肩部和身体。不一会儿,又双手捧着刘玄德的脸,仔细地看着。
“母亲,您一切都安好吧?”
老母听了,不由得老泪纵横。最近她虽然已经眼花耳背,不能独自走路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平时总是整理着那些柔软的丝绢、兽皮和羽毛,且每天虔诚地祈祷儿子平安无事。
刘玄德凑近老母的耳朵,说道:“母亲,我要告诉您一件大喜事。这次我上京拜谒了天子,承蒙天子垂询,我第一次上奏了我们家的家系,天子立即调来了朝廷的宗谱查阅。最后,他高兴地说:‘一点不错,刘玄德的祖先就是我们汉室支系的后裔,刘玄德是朕的皇叔。’听到天子的玉音,我终于感受到了浩荡皇恩。我们一家长期被埋没,如今终于再次登上了汉室的宗谱。我们也可以公开祭祀地下的祖先,以略表寸心。这些也全靠母亲之力,通过培养我这棵苗木,终于有了开花的结果。母亲,请您多加保重,长命百岁,亲眼看到刘家庭园里鲜花盛开之日。”
“是吗?……噢……是吗?”
老母一个劲地点着头,不断地流着眼泪,以表示她的欢愉之情。
不一会儿,全家人如沐春风般温暖地团聚在一起,家里充满着欢声笑语。刘玄德也与妻儿相见,不知不觉地融入到这浓浓的亲情之中。
淮南的袁术自称皇帝后更加荒淫奢侈。其居住的宫殿全部仿造皇宫的样式,花费了巨额的费用。因此,他必然对老百姓课以重税,在暴政之上再施暴政。否则,他连一天都难以维持。袁术目前正处于这样的绝境。
当然,这样的暴政必然引起民心背离、内部纷争的严重后果。
雷薄、陈简等大将们也看到这种状况,深为自己的将来而担心,他们纷纷躲到嵩山藏身避祸。加之近年来水害频仍,朝政已经到了完全瘫痪的地步。
在此情况下,袁术想起了起死回生的唯一计策。那就是向河北的兄长袁绍献上自己拥有过的帝号和传国玉玺,以求最后的自保。
袁绍原本就有觊觎天下的狼子野心,况且先前又消灭了北平的公孙瓒,一下子扩大了大片的领土。他素来兵精粮足,财货丰饶,恰巧北平之役的大捷又给他带来了隆隆的威势。
因此,他对淮南袁术的求救断然回答道:“何不放弃淮南,迁徙河北,你我共图大事。”
袁术听了兄长的回答后,按照自己的庸人之见,决定集合所有的人马从淮南向河北转移——唯独留下了那些饱受水患之害、饿得走不动路的当地百姓。
为了装载御用物品,光是宫门调度就用去了几百辆车。加之那些驮载后宫美女的车辆、供袁术家族老幼之用的毛驴队,仅此就蜿蜒数里。当然,还有大批骑马、徒步的军队,大量运载着将士们家属及家财的车马。袁术组织了前所未有、规模庞大的大迁徙。这巨龙般的长列里,千万人如蚂蚁一般坚忍不拔地穿过原野,绕过大山,渡过河流。早晨,在朝雾中迅速出发,傍晚在日落时分才暂时停歇。
向北!向北!巨大的人流不停地向北行进着。
袁术的大队人马终于来到徐州附近。
刘玄德的军队早已严阵以待。
总共五万兵力,朱灵、露昭镇守两翼,刘玄德居中指挥,以鹤翼阵形包围了袁术的军队。
“你这个编织草席的匹夫!”
袁术的先锋纪灵大叫一声出阵挑战。
张飞见了,喝道:“来吧,我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言毕,拍马迎战。兵器相接,银光闪闪,仅战十余回合,张飞一枪把纪灵挑于马下。
“还有不知死的,到我张飞面前报名!”
张飞耀武扬威地大喊道,顺手把纪灵的尸体抛向敌阵。
袁术的麾下虽有人相继出来应战,但战斗的气势锐减。而且,他的后方发生了混乱,只见突然出现一标人马,猛袭袁术的中军,并抢掠了大量的军粮财宝、妇女儿童以及载运的车马。
双方还在交战之际,这些盗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抢掠,而且盗贼军就是先前对袁术绝望后藏匿嵩山的袁术旧臣陈简、雷薄之辈。
“你们这些不忠不义的逆贼!”
袁术大怒。为了救助哭叫的妇女儿童,他亲自挺枪狂奔。但当他回首一看时,只见自己军队的先锋不知何时已经溃灭,第二道防线也被攻破。在凄凉的月光下,遍地都是难以计数的己方将士的死尸。
“哎呀,我自身也难保了!”
袁术终于发觉自己也身处险境,于是带着残部不分昼夜地遁逃。途中,因受到强盗山贼的威胁,强壮的士兵都不断地离队逃散。当他们终于逃到一个叫做江亭的地方时,袁术清点自己军队的人数,发现已不足千人,而且一半是肥胖的族人及无用的老吏和妇女儿童。
时值农历六月大暑天,袁术的残部困苦不堪。
骄阳似火,酷暑难熬。
“我一步也走不动了。”有的老人哀叹道。
“我要喝水,快给我水!”一些伤病员们绝望地叫着咽了气。
败军的人数走十里减少十人,走五十里减少五十人。
袁术绝望地命令道:“我们必须舍弃那些走不动的人和伤病员轻装前进,如果手忙脚乱地放慢速度,我们都会落到刘玄德的追兵手里。”
袁术毫不怜惜地扔下了老幼族人和伤病部下,继续仓皇出逃。
逃行几日后,携带的军粮全部吃尽,只得吃那些难咽的麦麸。袁术强忍着吃了三天,麦麸也很快被吃光了。
饿死的人数不断增加。到了最后,连身上穿的衣服也被强盗们抢掠走了。袁术就这样踉踉跄跄地连续逃了十几天,一天他猛然发现自己身边只剩下侄子袁胤一个人了。
“我看到那儿有一间农舍,我们再坚持一下去那儿吧。”
此时,袁术已奄奄一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他的侄子袁胤把袁术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在烈日下拼命地走着。
两人像饿鬼一般艰难地爬行到那户农家的厨房里,袁术大声喊道:“农夫,农夫,快给我水喝,有蜜水吗?”
一个百姓模样的男子讥笑着回答:“什么,要水喝?这儿只有血水,哪有什么蜜水。你还是喝泡马尿吧。”
听到这样冷酷的回答,袁绍举起双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悲哀地叫道:“啊,难道我真的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吗?难道我已经落到没人给我喝水的悲惨地步吗?”
他大声地号泣着,突然,“哇”的一下吐出两斗左右的鲜血,整个人像段朽木般轰然倒地而死。
“啊,叔叔!”
袁胤抚着袁术大声地呼唤道,但这次袁术再也没有回答。
袁胤哭着掩埋了袁术的尸体,一个人朝庐江方向逃去。途中,在广陵被一个叫徐璆的地方官吏捕获。在搜查袁胤全身时,徐璆意外地搜出了他随身密藏的传国玉玺。
“你怎么会带有这样的东西?”
经过徐璆的严刑拷问,袁胤不得不详细招供了袁术最后的下场。
徐璆听后大吃一惊,立刻向曹操写了报告文书,连同传国玉玺一起送到曹操处。
曹操论功请赏,封徐璆为广陵太守。
另一方面,刘玄德达到预期的目的后,吩咐朱灵、露昭两位大将返回许都,至于借用的五万精兵则以“为了守卫徐州之境”的名义留在了徐州。朱灵和露昭二将返回许都后,向曹操报告了其中的缘由。曹操听后怒火中烧:“未经我的允许,你们为何把我的兵留在徐州?”
曹操当即要将二将斩首。
荀彧谏道:“丞相先前已经同意刘玄德为这支军队的元帅,所以军中的指挥权当然归他。他们二位是刘玄德的部下,所以对他的命令也不敢不从。现在只能授计于车胄,讨伐刘玄德。”
“你说得对!”
曹操同意了荀彧的主张,立即着手准备消灭刘玄德的各项工作,同时,偷偷地派人向车胄送去写有灭刘计策的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