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马不停蹄奔走在大漠中,金微山的身影渐渐清晰,当日影西斜时,前方终于出现一抹绿色。大伙已经有好久没看到植物了,虽然只是沙棘,只是稀稀落落的几堆,但足以让人心潮澎湃。
到了傍晚时分,我们走到一座小山丘上,眼看金微山已近在咫尺,魏建国招呼大伙停下来休息。而这一歇大家才发现,原本充满动力的身躯正逐渐沉重,疲累、饥渴接踵而来,人也开始变得萎靡。
“那边好像有人。”天保突然指向对面另一座小山丘,大伙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道刺眼的亮光闪了几下,突然间又消失了。
“应该是玻璃镜面产生的反光,估计是望远镜之类的东西。”乔小姐脱口而出,说完自己也是一怔,“有人在偷偷观察咱们?”
“可能是放马牧羊的牧民吧!他们是在察看附近有没有野狼,没什么好奇怪的。”魏建国若无其事地说着,突然话题一转,面带忧色地说:“接下来的路还很漫长,咱们现在两手空空,得找牧民兄弟讨些吃的,要不然进到山里也得饿死。”
“对对对!天快黑了,咱这就去。”一听到吃,天保又把持不住了,爬起来就往前走。我跟乔小姐相视一笑,两人打起精神跟了上去。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后,终于来到金微山脚下,更令人振奋的是,前面树萌中陡然出现一个蒙古包,旁边还停着一辆套马的勒勒车。
“有人了。”天保兴奋得直喊,瞧那模样,好像那蒙古包就是个大甜菜包子。
“别大呼小叫的,那样会惊吓到圈里的牲畜,这是人家最忌讳的。”我拉住天保,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这时树林里走出三四个牧民打扮的人,他们各牵着一匹马,当发现我们时,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你可要留神,这几个牧民是假扮的。”乔小姐贴着我耳朵说。
是来接应的怀特?我立刻联想到纸条的内容,可眼前这几个人怎么看都不像老外,他们严峻的眼神,走路的姿势,倒像个军人。啊!难道是着便装的边防军?我正揣测,魏建国已经快步走到前面,挥手跟那些人打招呼。
“你猜他们会是什么人?”我压低嗓音问乔小姐,一边盯着魏建国的举动。
“看不出,但可以肯定他们是城里人,而且刚学会骑马。”乔小姐说得斩钉截铁,她观察事物的细腻程度,以及超人的推理能力,一向都是我所佩服的,所以也没问缘由,只是觉得事情越发的复杂。
这时魏建国满脸春风地走了回来,那得意的样子极其可憎,不过这也意味着——食物是有着落了。果然,这家伙刚靠近便眉飞色舞地说:“他们是附近牧民,来金微山赶夏放青的,很好说话……”
“说什么话?是用蒙语还是普通话?”我冷不丁打断,就是看不惯他在乔小姐面前那副神气的模样,存心让他难堪。
“我就不能懂蒙语吗?耿天桦同志,你思想咋就这么复杂?真是不可理喻。告诉你,人家也懂普通话,只是没那么流利。”魏建国扯大嗓门,恼羞成怒地喊起来,可我觉得他这话好像是说给那伙人听的。
“好了好了,你接着说吧!”乔小姐立即打个圆场,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呃!他们答应卖一只羊给咱们,还允许一起在这里过夜。”魏建国被我一搅,神色收敛许多,连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咱们还是趁早进山吧!”乔小姐突然侧过身去,望着已成橘红色的夕阳,幽幽说道:“我爹失踪快一个月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真希望能早点找到他。”
“啊!原来天桦没骗我,他说的那个进山找匈奴金棺的亲戚就是你爹?”
“我就不能说真话吗?魏建国同志,你思想咋就这么复杂?真是不可理喻。”我学着魏建国刚才的语调嚷了一句,引得乔小姐“嗤”地笑出声来。然而魏建国却不理会,他大踏步走到乔小姐身边,满脸真诚地说:“乔姑娘,我一定帮你找到父亲,只要他在这座山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
“你就吹吧!还不去把羊拿来烧烤。”我再次打断他的话,内心感到一阵莫名的悸动。
“好啊!我去捡柴火。”一直无精打采的天保顿时叫了起来。
“不用了,他们有烤好的。”魏建国一把拦又回过头说:“乔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可这天就快黑了,咱们又不熟悉山里的情况,贸然进入是不理智的,不如咱们歇一晚,问清楚进山的路径再说。”
乔小姐沉思了一会儿,点点头算是同意,魏建国好像松了一口气,笑逐颜开地拉着天保去拿烤羊了。望着他俩的背影,我徒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似乎有事将要发生。
“你说这伙人会不会就是来接应的怀特?”我悄悄问乔小姐。
“现在还不好说,反正咱们小心点就是。”
“如果是的话,那就麻烦了。”
“哦!你是怕他们人多势众,对付不了?”乔小姐何等聪明,一下看出我的担忧,她微微一笑,自信地说:“我想,在没有找到匈奴金棺之前,他们是不会下手的,因为墓穴的位置只有你知道。”
“那倒未必,能否找到金棺还是个未知数,可眼下已经有现成的了。”我指了指背包,轻声说:“就怕他们没耐性等,干脆抢走蓝钻石了事。又或者把咱们几个灭了,搜出狼皮地图自个进山去找。这儿渺无人烟的,想处理几具尸体还不容易?”
乔小姐听得是一惊一乍,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也难怪,她虽然知识渊博,也接触过不少“江湖中人”,可那些再奸诈也不过是个生意人,真正的狠角色还没遇到过。而我自小在外飘零,人心的险恶要比她理会得透彻。当然,这其中也夹杂着对魏建国的厌恶。
“那……你说怎么办?”乔小姐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咱们还是找机会脱身为妙,连魏建国也撇掉,到这地步,少了他也无所谓,反而不用处处防备,阻延咱们的进度。”
“可万一这伙人跟他并无瓜葛,那岂不是害了他,以后碰面又怎么解释?”
“这好办,就说你寻父心切,又怕他劝阻,所以只好不辞而别。反正大家心照不宣的,怎么解释都行。哦!他还欠我一条命呢!”
“那什么时候溜啊?”
“呵呵!起码要等吃完羊肉吧!”我奸笑着望向那边,看到他俩正嬉皮笑脸地往回赶,一个抱着烤羊,一个拧着水壶跟柴枝,那得瑟的模样就像进村扫荡的鬼子。
当篝火徐徐燃起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带着凉意的山风开始轻拂,吹得人昏昏欲睡。天保解下一只羊腿,再用小刀切成几大块,四人一阵风卷残云后,无不精神抖擞,漫无边际地闲聊起来。这时,魏建国把刚加满开水的行军壶分发到各人手里,面无表情地说:“来!大家喝口热水,然后睡觉,明天好早点上路。”
此情此景,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那晚在契丹墓的冥路里,也是面对着一堆篝火,当时王叔把口壶递到我手里,说的也是差不多同样的话,而之后,我就昏昏然睡着了,一直到天亮……
“怕烫啊?来,我这壶给你。”看我脸色不对,魏建国好像猜到什么,硬挤出笑脸说:“放心,我可没研究过化学。”
他这明显是话中有话,难道他早看出上次是王叔在搞鬼?我又是一愣,原来这书呆子比我还聪明,要不是乔小姐帮忙推理,我还在云山雾里呢!
“天桦啊!咱们上次在契丹墓里找到狼皮地图时,王主任说你家里也有一张,而且更详细,各个标注点都有注释,现在金微山到了,能拿出来让我瞧瞧吗?”魏建国随水推舟地把话题扯到地图上。
“好啊!”
我把狼皮地图从裤袋里掏出来,直接打开在他面前。乔小姐偷偷捏了我一下,眼神中充满责备与不解。其实她还是太单纯,这时候要是再藏掖的话,只会迫使魏建国下黑手,要知道,现在的局势并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况且那些注释全是晦涩难懂的蒙古暗语,料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来,这样反而会对我产生依赖,不敢轻易灭口。
果然,魏建国盯了半天后,揉了揉眼睛,尴尬地说:“这几个契丹大字我还勉强能明白,是先祖圣地的意思,其他的可能是蒙古贵族间的暗语,我是一个也没认出来。”
“我知道,最上面那个是金微山,其中还有一个是博勒图河……”我望着魏建国一字一句地说,手却悄悄地拉回地图,整张到手后便收住了口。魏建国突然回过神来,表情古怪地说:“上次听厚道伯讲,这博勒图河是条干枯的古河,要想找到可不容易,不如,我过去问问那伙牧民,要是碰巧有人知道,哪怕指个方向也好,咱们也就不用像无头苍绳那样瞎闯了。”
“这主意好!要不我跟你去。”
“不不不!这事人多了太唐突,我一个人去就好。”魏建国摆摆手,站起来径直朝蒙古包走去。
“你要问详细点知道不?”我喊了一句,回头跟乔小姐打个眼色。
“怎么?现在就走?”
“嗯!只要钻进前面那片山林他们就找不到了。”
我边收拾背包边用三言两语跟天保说明情况,好在他不是个爱追问的人,只是点点头,把剩下的烤羊拆成几块,硬往包里一塞,然后定定地望着我。乔小姐一看,皱着眉说:“好恶心啊!你看,羊头都露出来了。”
“走!”我半弯下腰,率先朝山脚的林地奔去,他俩学着我的样子,蹑手蹑脚地紧随在后,这情形不由得让我想起读书时,带领几个哥们翻墙逃学那一幕,顿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人钻人山林后,才明白这个决定有多鲁莽,且不说那崎岖陡峭的地势,杂乱嶙峋的石头,单是无处不在的枯枝烂叶,就足以让人举步维艰。在此起彼伏的“哎呀”声中,三人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无不深感后悔。好在此时月已上梢,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月这么圆,今天是农历初几啊?”行进中天保突然问了一句。
“六月十三。哦!再过两个时辰就十四了。”
“你问这干吗?”
“我……我随便问问。”
天保答得很不自然,声调中明显带着恐惧。突然间,我想到他害怕的根源——狼咒。他身上的狼咒会在农历十五,也就是两天后再次发作,到时候又将经历一场抽筋剥皮般的折磨。想到这,我内心充满阴霾,不禁黯然地停下脚步,深叹一口气后,拍着天保的肩膀说:“放心吧!哥会在这两天内找到金棺的。”
乔小姐不知其中因由,茫然地看着,当然,她更不知此时我的心里有多沉重,有多悲戚,这不仅仅是在怜悯天保,也是在哀伤自己,因为这些劫难终有一天是我必须面对的……
入夜后的山风带着凛气,一阵阵呼晡而过,给阴森幽暗的山林平添几分萧杀,我竖起耳朵凝听,出乎意料的是,山脚下并没有任何动静,难道他们还没察觉?还是魏建国另有计划?这异常的寂静反而让人不安,我甩甩头,牵起乔小姐的手,一步一停地往山上走去。
好不容易摸到林地顶端,再翻越一道近十米高的崖壁,三人已是气喘吁吁,倒在地上不想动弹了,可当大伙缓过神,硬撑着爬起来时,却又被眼前的景物给震得目瞪口呆。此时皓月当空,把整个山岭照得一清二楚,首先进入眼帘的竟是一片茫茫草海,而草海的尽头,是一座接一座的山峰,层峦叠嶂地向上蔓伸,就如一级级天梯,看得人头晕目眩。
“好大的山岭啊!俺那矿山跟这比起来,简直就一土堆。”天保感慨地说。
“真是奇怪,这半山腰怎么会有如此大的一片草地呢?咱们该往哪走?”我拿出地图,用手电筒上下左右照了个遍,也没看出点迹象来。
“不用看了,咱们还没真正进入到山里呢!”乔小姐幽幽说道,“得知有探险队在金微山出事后,我开始担心爹爹的安全,因此查阅了不少关于金微山的资料。这山蒙语叫阿尔泰山,金光闪烁的意思,是一座跨度长、海拔高的山脉,从山脚到主峰,要经过亚沙漠、草原、森林及冰川四个地带,严格划分的话,只有草原带以上部分才算金微山山体。”
“什么?咱们这才到山脚?”天保差点跌坐到地上。
“这些都是我事先没估计到的,原以为就一条山脉,只要来回一兜,或请教当地牧民,找到乌里拉并不困难,看来我是太天真了,现在啥装备都没有,能不能进到山里还是个问题。”
“别丧气嘛!我爹一大把年纪了,独自一人他都敢闯,何况咱们仨年轻人呢!”乔小姐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膀,突然指着天保说:“你把背包解下来看看,里边应该有锤、凿、指南针这些考古工具。”
天保顺从地把背包卸到草地上,抽出那半只烤羊后,来个底朝天,把里边的东西统统抖出来。先是指南针跟一个可折叠的望远镜,接着是一个收音机模样的小玩意,还有一把带鞘的小刀、火柴、几支蜡烛,最后是一张地形图。
“他带个收音机来干吗?”天保捡起来拨弄,老半天只有单调的沙沙声,这在万籁俱寂的荒野中显得特别刺耳,且又诡异。他赶紧扔回包里,顺手又撕下一块羊肉吃了起来。
“有这些东西就好办多了。”我欣喜地说。
“那就赶快走吧!这片草地太过空阔,无遮无挡的,咱们最好在天亮前穿过去,免得魏建国追上了发现。”
乔小姐先把望远镜套在脖子上,再把地图跟指南针拿到手里,看了一眼后,率先朝西边走去,没走几步那草就没过膝盖,乍一望去,感觉就像是在飘。
这片开阔的草原有个向上的坡度,远远望去,就如一面平整的斜坡,然而走进去才发觉,其实当中有不少隆起的小山包。我们爬上其中一个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狗吠,众人打住一瞧,在距离百来米外的山包下,竟潜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牧唱—四五个羊圈一字排开,中间伫立着一个蒙古包。
“这才是真正赶夏放青的牧民,刚才那伙人连条狗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假的。”乔小姐抿了抿嘴,严肃地说:“狗一叫主人肯定会出来查看,咱们最好还是回避下,别让人看到。”
“怕什么?咱又不偷他的羊……”
“你就闭嘴吧!要是魏建国追上来一打听,那不就暴露行踪了?”我打断天保的话,压低嗓音说:“咱们就从一旁绕过去,万一碰上牧民也不用慌,就说是进山考察地质的。”
“对!还有,要是狗追来了千万别乱动,更不能打它,那可是大忌,主人会很生气的。”乔小姐又交代了一句,并慢慢往后退。
仨人刚溜下山包,那边的狗吠声戛然而止,大伙长出一口气,半弯着腰从一侧绕行,兜了大半个圈后,这才放起脚步疾走。而就在这阵“躲猫猫”过程中,月亮不知不觉地越过山峰,眼前景物渐渐变得幽暗下来。
“哥!咱们歇会吧?俺实在太困了。”天保手撑膝盖停了下来。
“不行!要歇也必须到上面林地里去歇,这儿目标太大。”
“咱们躲在草里谁看得见啊?”
看他真有躺下去的意思,我赶紧搀住,使出对他百试不爽的画饼充饥,轻声说:“这里风大,又凉又多蚊虫,咱们到上面林子里去,我给你整个舒舒服服的窝,再烧个热水,你吃饱喝足了再睡个够,咋样?”
这时乔小姐也过来劝说,她直接来一招激将法——“其实谁不困啊!可我一个姑娘家都能忍住,你该不会连我都不如吧!这事要是传到你相好耳里,你猜她会不会看不起你?”
或许天保是真的走不动了,无论我俩怎样软硬兼施,他都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下可把我气得,正想发作,却见他突然挺直腰,指着远处喊,“看,有怪物,有怪物躲在后面草丛里……”
我猛地望过去,只看到灰蒙蒙的一片,除了被山风吹得像波浪般涌动的草丛外,什么异常也没发现。
“走走走……”天保居然迈起步伐,还争先恐后地挤到前面。
“什么怪物?”他这种反应明显不正常,于是我追上去问。
“是……俺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反正那东西怪得很,一双眼睛绿绿的,就死盯着我。”
天保边说边打了个冷颤,可见这不是在开玩笑。那会是什么呢?我再次回过头去,由近而远的仔细打量身后草丛,突然,在几十米外的地方,真的有绿光一闪而过,而且不是天保所说的一双,而是十几双……
“不好!有东西盯上咱们了,大伙要多留意,尽量走快点。”我回头交代了一句,一边掏出手电筒。
“真的有怪物?”乔小姐半信半疑地望着我,脸上还带着笑意,她肯定认为我俩是在作弄她。我还来不及解释,她突然脸色一变,惊慌地说:“后面好像有脚步声,你们听。”
经她这一提醒,还真的听到一阵有节奏的“嗖嗖”声,那绝不是风吹草丛的声音,更不是幻觉,我顿了顿,猛地打开手电筒,朝发出声响的地方照去。然而,看到的仍然只有随风摆动的青草……
这下仨人全沉默了,扭头就往山上走,也不知哪来的体力,竟然比走平路还要快,而那诡异的“嗖嗖”声也随即响起,如鬼魅般紧紧相随。
一行人颤颤巍巍爬了大半夜后,终于钻人黑森森的密林中,然而里边的情况却让人始料不及,跟想象中相去甚远——一面面崖壁,一道道沟坎,根本就无路可走。更悲摧的是,这儿全是高耸人云的水杉跟松树,给人一种由上而下的压抑感。
“哥,这里又冷又黑,是不是烧堆火歇歇,等天亮再走?”天保茫然地看着我,那样子就快要崩溃了。
“再爬一段吧!”我仍对刚才那些绿光心存余悸,拧开手电筒照了照,指着上方一处若隐若现的崖壁说:“咱们先上到那儿再做打算。”
天保无奈地应了一句,突然回过头来说:“哥,那粒蓝钻石还在吧?拿出来试试看能不能给些力气,不行的话,当成照明也好。”
想不到这愣小子也有机灵的时候,我看了乔小姐一眼,她也露出赞同的表情,于是解下背包,摸出包着蓝钻石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此时我内心已经深感不妥,因为手里的东西不但没有一丝寒气,也不发出任何光芒。打开后,不禁愣在当唱—这蓝钻石成了一块透明的玻璃。
“肯定是被那个魏建国给调包了!”天保愤愤地说。
“他都没机会接触,再说,一时间他哪来的玻璃?”乔小姐顿了顿,带着自责的语气说:“估计是我把它塞到那个圆盘小孔时,把里边积蓄的能量给消耗掉了。”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继续赶路吧!”我打了个圆场,把蓝钻石塞回背包里,扬起下巴示意天保出发。
仨人好一会儿才爬到上方的崖壁前,到这才看清,所谓的崖壁其实不过是块斑痕累累的大石头,最多也就三四米高。天保看准几处下脚的地方后,一鼓作气攀上去,回头伸出手来接应。我让乔小姐接着上,自己在下面做着保护动作,当轮到我时,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好像周围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
刚站稳我便回身一瞥,只见下面闪过一条狗模样的影子。“难道是牧民的狗追上来了?”我嘀咕了一句,拿起手电筒往下照。
“哥你看,月亮又从那个山头出来了。”
天保的语气有点不自然,或许是狼咒使他对圆月心生恐惧吧?我关掉手电筒,站起来观察四周的环境,发现现在正处在一面小山坡的顶上,往下是一条几十米宽的浅沟,浅沟之后,是一座高不见顶的山峰,与其相连着的还有数不清的山峦。从这个位置望去,整座金微山就像契丹墓里那根狼牙棒,而此时,一轮圆月正好从其中两座山峰间露出,把群山照得半阴半阳,给人极其怪异的感觉。
“好冷啊!”乔小姐双手抱膝缩成一团,懊恼地说:“咱们还是欠缺经验,只怕越往上走气温会越低,刚才急着走路还受得了,现在一歇……”
她话刚说到一半,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把我们三个吓得一晃,差点摔到下面的浅沟里。而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这声嚎叫尚未结束,崖壁下方竟然响起一阵回应,霎时间,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响彻耳边,此起彼落的回荡在群山中……
“是……是狼群,刚才跟着咱们一路走的是狼群。”乔小姐用发抖的嗓音说:“其实我早应该想到了,只是你们俩硬说是什么怪物,我先人为主的,忘了是草原上最常见、最恐怖的狼群。”
“咱们被包围了,咋办好?”天保紧张地左顾右盼。
“都怪你,带什么烤羊,把这些禽兽给引来了,还不快扔了。”此时我脑里一阵空白,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在这崖壁够高,不然它们早爬上来了。”乔小姐心有余悸地说:
“咱们就在这儿呆到天亮吧!希望日出后它们会自行退去。”
听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清醒过来,急促地说:“这狼狡猾得很,我怕它们会从另一个地方上来。天保,你去捡些树枝来,咱们点个火堆。”
“对!所有野兽都怕火,而且还能御寒,只是,这样会不会暴露目标啊?”
“总比被狼吃掉好吧!”天保边说边往浅沟走去。
这时崖壁下的狼嚎突然停下,而远处带头的那只仍在继续,我抓起乔小姐挂在胸前的望远镜,睁大眼睛仔细搜寻,一会儿后,终于让我找到目标,原来那家伙就在对面的一座山顶上,它蹲在最高处,正仰起头对着圆月嚎叫,额头上那块独特的隆起清晰可见,我又是一震——苍狼,这不是早已绝灭,而又跟我如影相随的苍狼吗?
“怎么会这样?”我惊愕地回过头,正好碰到乔小姐冰凉的脸颊,两人一下泛起羞怯的红晕。而这一幕又正好被捡柴回来的天保看到,霎时间,一种尴尬气氛在三人之间弥漫着,他放下东西,意味深长地说:“哥,那狼咒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你别扯淡,刚才是被望远镜的带子套住了。”我急得大声嚷嚷,然而心里却冒起一阵阴霾。
天保及时地收住嘴,埋头把捡来的枯枝搭成架,然后闪一边啃那烤羊去了。我掏出火柴跟蜡烛,一阵捣鼓后,硬是把冓火给点起来。
“大家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我把水壶递给乔小姐,她仍在发愣,眼直直地盯着摇曳的火苗。“怎么啦!是不是在掂挂乔老板?”
“嗯!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这山里头。”
“你是怕他遇到狼群?放心吧!他可比咱们老练多了,应该有对付的办法”。
“那当然了,他长年在野外走,碰到的野兽还会少吗?我就曾听他讲过一套对付狼的办法。”乔小姐突然露出微微浅笑,或许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哦!什么办法?说来听听嘛!咱们也好学学。”
“呵呵!就怕你学不来的。”乔小姐笑得更欢了,掩着嘴说:“他说啊!这狼不但怕火,还怕金属发出的响声,所以……所以就在屁股后绑个铜锣,再系根木槌在上面,一走就咚咚地响,狼听了有多远就躲多远……呵呵!笑死我了。”
“瞎编造的,乔老板就爱开玩笑,他那德性谁不知道。”我一脸不屑地说着,突然觉得有些冒昧,于是赶紧转个话题,“你说,那伙外国来的探险队会不会是遇到狼群了?”
“应该不是,报纸上说,找到的三具尸体都完好无损,只是干瘪得像木乃伊,不过那三个失踪的就不好说了。”乔小姐轻声说着,好像想起什么,脸色突然一沉,喃喃说道,“如果是遇到狼群的话,可能连骨头都会被啃光……”
我知道她是在为乔老头而担心,怕他落入狼腹,死不见尸的让人一辈子牵挂,一辈子寻找……看来是扯错话题了,得马上绕开。我后悔得直挠头,可情急之下还真想不出什么来,一扭头,正好看到在嚼着烤羊的天保,便随口说:
“你看这家伙,整天就知道吃,或许那群狼就是这烤羊味道给引来的。霓月姐,你也吃点吧!”
我说着连自己都觉得语无伦次的话,然而却不见乔小姐回应,回头一瞧,她正蜷缩在地上,头枕着手掌装睡,那潸然泪下的样子真叫人心碎。
此时山风凛冽,气温低得就如初冬的北京,我知道她最怕冷,可也无能为了,因为来时大家都只是穿一件衬衫,总不能脱下来给她盖吧?只好把冓火烧得再旺些,一边期盼能早点天亮。
当星光渐渐暗淡时,不知从哪冒出一阵浓雾,把人弄湿后又很快散去,紧接着,东边露出一片鱼肚白。我敲了敲酸痛的小腿,一骨碌爬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察看崖壁下方,看昨晚那群嚎叫的狼还在不在。
或许是被我这一举动吵醒,又或许是根本就没睡着,乔小姐坐起身来,幽幽地说:“这儿景色真美,跟我想象中的相去甚远。”
“是啊!”我随口应了一句,再次打量起这片雄伟的山脉,青翠而广袤的草原,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有那氤氲缭绕的雾起,只觉得像是置身在一副风景画中。
“咱们接下来该往哪走?”
“我看看。”乔小姐把魏建国那张地形图打开,看了半天后,抿着嘴摇了摇头,我靠过去一瞅,这图除了阿尔泰山四个大字之外,根本就没其他注释,而那些由青、黄、棕色组成的图案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样的地图我也有,是前几天托人搞来的,上边只绘整片山的地形走向,连各个山脉的名称都没标示,更别说消失了的博勒图河跟乌里拉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喽!不过,往西边走肯定没错。咱们还可以借鉴考古的办法,从高处往下看,古河床再怎么变化总会有痕迹可寻的,运气好的话,还能直接找到羊皮地图描绘的地方。”我越说越兴奋,其实心里全没底,就这三只初生牛犊,要想在这莽莽深山找到单于墓,只能祈求奇迹发生。
乔小姐显然也明白到这点,并没有露出高兴的表情,黯然地说:“想起来我真是幼稚,总以为自己阅遍古今各类书籍,无所不知晓,可现实终归是现实,没经过实践只是纸上谈兵,这次恐怕要连累你们兄弟俩。”
“别这么说,真要计较的话,是我们连累你才对,毕竟这金微山是迟早要来的。”
“俺哥说得对,找到匈奴金棺可是耿家分内的事。”天保不知什么时候醒来,凑过来说:“乔姐姐,俺虽然笨,又贪吃,可做事从不泄气,咱们大不了多兜几圈,肯定能遇到你爹爹的。”
“好!咱们就照你哥说的办法,往西,选高的山岭顺着走。”乔小姐像是受到鼓舞,话说得很坚决,可我仍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一丝不安,或许此时她内心在想——整个金微山延绵千里,其中又不知潜伏着多少杀机,能走完一圈就算吉人天相了……
仨人稍作整理,沿着坡顶往西边走,之后爬上最近的一座山峰。虽然昨晚我只是打个盹,可这会人却很精神,一直走在前面探路,而天保吃下几根羊肋后,也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加上在矿山混过,不但步伐跟得上,还不停催促气喘吁吁的乔小姐,那样子大有背着她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