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斩谁的首
内山是久战之将,一伸手,就能知道对手处在什么样的水平和层次。
鄂北会战开始以来,守军的一招一式皆极有章法,即使攻到老河口,亦毫不慌乱,最重要的是它的损失很小,随时可以对已疲惫不堪的敌人展开反击。
显然,中国军队拥有一个非常有效的指挥中枢。
3月29日,内山向骑兵第四旅团发出电令,下令执行“斩首行动”:绕过老河口,奇袭并歼灭位于老河口西北的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
骑兵旅团长藤田茂少将毕业于陆士骑兵科,擅长于骑兵隐蔽突击战术,战前他特地训练了一支很神秘的小分队。
这支小分队的士兵全部背青龙刀、马步枪和手榴弹,军官则使用手枪、望远镜和地图,乍一看就是一支活脱脱的中国骑兵。
如果你这么认为,藤田茂一定会开心得连觉都睡不好,因为他就是要让别人有这种印象。
正式名称:特别挺进入斩队。
伪装成中国军队的日本“入斩队”
入斩队化装成中国撤退军队,趁黑夜出发,离第五战区司令长官部越来越近。
似乎刘峙的脑袋再也保不住了,可惜藤田茂初来乍到,忘记了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豫西、鄂北、陕南,那是一个民风极其强悍的三角地带,即古之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当地人全部尚武好斗,村村寨寨有枪有自卫团,过去军阀混战时,甭管哪路人马,路过时一定要打好招呼,否则砍你没商量。
日本人,那却是不用打招呼的,因为没得商量。
据说在豫西时,曾有一座寨子里的自卫团出面宴请驻于当地的日本军官吃西瓜,吃着吃着,他们忽然翻脸,七手八脚就把从大队长到翻译的八个日本人全给剁了。
要指出的是,那座寨子与日军大队部仅隔五百米,这些老百姓的胆量究竟有多大,就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入斩队跟他们的旅团长一样不知厉害,他们到达一条河边时,准备选择渡河点,就去向当地人问路。
这一问,什么伪装都白搭。
给入斩队担任向导兼翻译的是两名伪军,但不是当地伪军,是从豫东临时调来的,一说话,人家就发现口音不对。
入斩队队长自称是老河口防守部队的某某,却连中国话都说不利落,更是把老底都给抖搂出来了。
发现这些人原来是伪装的日军后,老百姓不是大惊失色,而是大喜过望。
靠请吃西瓜才剁了八个鬼子,勉强缴了几条枪,眼前起码有三十个鬼子,不仅有枪还有马,这该是多大一笔收成啊。
于是,一个村一个村地赶过来,他们的兴趣就是杀了鬼子后,再夺走枪和马。
没有人感觉恐惧和害怕,只是唯恐落后,仿佛面对的不是荷枪实弹的日本兵,而是生产队里准备分给大家的鱼和肉。
入斩队员都是从骑兵旅团里挑选出来的精兵,具备极强的作战能力,但周围上来包围的人密密麻麻,越来越多,粗粗估算一下,竟有一千多人,而且很多手里还有土枪土炮。
就算你是三十个下凡的天神,也敌不住一千个不要命的老百姓。
到入斩队撤回原出发点时,已伤亡了一半。
随着斩首行动的失败,从正面强攻老河口便成了藤田的无奈之选,而这却是骑兵旅团的最大弱项。
骑兵们大多没有经历过大的阵地战,只要对手火力一强,就赶紧躲起来,并闭着眼睛胡乱开枪。
刘峙的守城部队是从三个战区凑过来的,完全算不得主力精锐,所以起先精神也很紧张,可是一看对手更菜,马上就来了劲。
一遛马的,还敢跟我们叫号,不揍死你就太亏了。
攻城时,骑兵旅团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敢攀登城墙的日本兵,有的被迫击炮弹炸碎,有的被密集的机枪子弹击中,在最前沿负责指挥的中队长都没有能活着回来的。
4月1日,藤田下令终止进攻,换防撤退。
由于被打死的同伴太多,很多人一边走一边哭,这支曾在豫中会战中与“虎师团”一道击溃汤集团的骑兵旅团,至此遭到了歼灭性打击,联队只能缩编成中队,已不复能战。
六天后,内山以步兵师团和战车师团相配合,才最终侵占了老河口城。
防守老河口的,自头至尾只有一个普通步兵师(第一二五师),但这个师直到从城中撤出,仍从容不迫,最后的两天,他们仅阵亡两百多人,被俘五人,日军却伤亡了近四百人。
对于内山、冈村乃至整个“中国派遣军”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绝版青春
冈村宁次从来没肯放弃过他的西进战略,他如此卖力地进攻老河口和芷江,除了破坏中美空军的机场外,也是要把当地作为今后侵占中国大后方的跳板。
与鄂北会战相比,冈村更为关切的是湘西芷江会战。因为与老河口相比,芷江直接靠近中国后方,在这杆秤上,可以最后再测一测日本的国运和他本人的命运。
战前,他乘机飞往汉口和衡阳,以检查战役准备情况,但不看犹可,一看之下大惊失色。
无价可还
武汉几乎每天都遭到空袭,炸弹像长了眼睛一样,只炸重要的军事设施或运输部队,而不触及其他建筑,这表明中美空军完全掌握制空权,达到了随心所欲、想炸哪里就炸哪里的程度。
冈村敏感地意识到,战局已到濒危时刻。
想想真够悲催的,七年前,当他以第十一军司令官的身份侵占武汉时,日本举国上下,从军队到百姓,曾是怎样一种欢天喜地的景象,那时日本的东京等大城市都举行过庆祝会,很多人坚信,他们最终必能侵占整个中国,未料七年过去,不仅这一切即将化为泡影,连日本本土都在天天挨炸。
灭亡前的歇斯底里
虽然冈村仍在不停地发表“精神万能”的训示,口口声声“只要敢斗,日本仍能取得最后胜利”,但他身为高级别指挥官,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内幕,因此心里其实并不糊涂。
真正糊涂的是那些前线官兵,他们被蒙在鼓里,还在苦苦作战,直至毫无价值地把性命丢在异国他乡。
冈村的心情变得十分沉重和失落。
衡阳之行,则给他那脆弱的小心灵又来了狠狠一击。
侵占芷江的部队,担任主攻的是第一一六师团,这个师团自衡阳一战后已补入了大量新兵,但仍存在缺额,有的中队只有一百人,与满额编制有不小距离。
由于运输给养中断,第一一六师团隔三差五必须四处“扫荡”,其实就是从老百姓那里抢生活必需品,吃的喝的那些,就这还不能解决问题,专门拨出一批人去做生意,这使得他们的军事训练基本处于半停顿状态。
在冈村担任第十一军司令官的那个时代,每个师团都配备有整齐划一的山野炮,如今第一一六师团却只有山炮没有野炮,有的大队使用的还是日俄战争时遗留下来的老山炮。
在第一一六师团等主力出征芷江后,留守衡阳当地的就成了最弱部队,这个“最弱”已不是武汉会战时“最弱师团”的概念。
此弱非彼弱,是真正的弱,不掺杂一点“强”的因子。
两个临时编成的独立混成旅团,既无38式,也无歪把子,士兵拿的全是79式步枪——豫湘桂战役末期从中国军队手中缴获的武器。
兵员则更差,除了从各师团中抽出一部分尚算看得过眼外,其他很多是刚从国内刚征来的十七岁少年兵,这些小孩子原先只舞弄过竹枪,让他们原地警备防守都勉为其难。
从南京出发时,冈村胸中尚有些壮志,这一圈转下来,连他自己也对时局失去了部分信心。
回南京后,这位日本统帅部属意的“泥瓦匠”除了早上办办公外,从下午开始就去钓鱼或者下围棋,已经茫然不知所措了。
过去,冈村对暗地谈判最为不屑,以为毫无价值,但自此以后,他开始与重庆政府建立起无线电和口信联系,并经日本政府授权,明确了讲和条件:日军愿意在一年内全部撤至山海关以东。
但这一条件遭到蒋介石的断然拒绝,后者要求日军必须先撤出朝鲜再说。
冈村一听就火了,狂妄,狂妄,朝鲜多少年前就被日本并掉了,早就算是我们的领土,莫非我撤兵了,还要再割地给你不成?
冈村不知道,其实早在一年多前,中、英、美三国首脑会晤开罗,就已决定要联合用兵,迫使日本无条件投降。
大局早定,蒋介石不过是给对方一个主动投降的机会而已。
战后,冈村才知道这一内情,因此曾非常懊悔。
不过,当时的他可真给激怒了,想着中国人如此无礼,非得在湘西会战中给点教训不可。
以青春的名义
所有侵略芷江的日军部队,皆归入坂西第二十军名下,代号为“樱兵团”,指挥官为第二十军司令官坂西一良中将。
坂西一良毕业于陆大第三十期,与阿南惟几、石原莞尔是一个窝里出来的,此君的资历不如横山勇,但毛病差不多,就是都喜欢“犯上”,并以此为乐趣。
在日本国内的时候,有一次陆相林铣十郎大将在东京举行茶会,以招待预备役军人(即在乡军人)。此类茶会多属于应景性质,无非显示一下领导对你们的关怀体贴,大家昏昏欲睡,等到林铣十郎因事离开,会场上却突然热闹起来,并且焦点都集中于一个毛头小伙。
这小伙就是时任陆军省调查班长的坂西,但见他登上讲台,唾沫横飞,痛批了一顿“当权的老家伙们”,“想当年金戈铁马,看今朝花前月下,这帮老不死的尸位素餐,自己啥也做不了,反而阻挡我等建功立业之路,真真可恶,试问他们身上有哪一点对得起那些‘建国元勋和英勇烈士们’”?
一番话引得预备役军人们心潮澎湃,掌声噼里啪啦的,等到林铣十郎返回时,则群起而攻之。
这林铣十郎本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九一八”时曾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就擅自从朝鲜调兵进入东北,因此被称为“越境将军”,如今终于也尝到了部下掀桌子的滋味。
当着气势汹汹的众人,林铣十郎只得赔礼道歉,过后越想越气,便毫不犹豫地给坂西穿小鞋,停了他的职。
坂西本来想出点风头,却不料戏演过了,被炒了鱿鱼,如果不是后来给土肥原当女婿,怕是这辈子都出不了头了。
人说坂西有神经病,但有些神经病是可以装的,比如坂西平时为人傲慢,爱挑剔上级的毛病,有时甚至毫无顾忌地破口大骂,但对土肥原从来都毕恭毕敬,言听计从,因为那是他的靠山,又比如事无巨细,坂西都要亲自处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向上爬的需要——可以给人以勤勉的印象嘛。
没有阿南的脸蛋、石原的头脑,被称为“神经病”的坂西竟然也从关东军方面军司令官混到了樱兵团司令官,看上去似乎是运气使然,其实这就叫各人有各招。
在豫湘桂战役后期,横山勇曾穷追至独山,几乎把重庆政府逼入绝境。
坂西从来不认为自己比横山勇差,疯子能做到的,精神病也能做到,更何况樱兵团不是小股,而是大股。
道理是不错,只是场景已经变换。
早在1944年秋,当湘桂战场面临严重危机时,重庆政府号召知识青年暂时放下书本,投笔从戎。
当时,连蒋介石都送子参军,特令蒋经国和蒋纬国兄弟服役,一些政府高官也把子弟送去报名,中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知识青年参军热潮出现了。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原拟从全国招收十万知识青年,但到1945年1月,已正式登记十二万,共编组成九个师,冠以“青年远征军”(简称“青年军”)的名号。
十万青年十万军
这是自愿从军,不是拉壮丁,而知识青年也不同于文盲白丁,军队中每增加一个知识青年,就等于增加了十个普通士兵,组训后的青年军面貌焕然一新,被认为极有可能成为全国的模范军队。
由于抗战临近结束,青年军除有一部分参加了缅北大反攻以外,绝大部分并没有能参与对日作战,抗战胜利后便全部复员了,但这次从军运动无异于为大后方已极度委靡的民心士气带来了活力,尤其是初步扭转了国内争相逃避兵役的颓风,使得那些曾严重缺员的主力部队也很快得到人员补充。
然而,这个时候的美援却又成了问题。
有些人以为是撤换史迪威,从而惹怒罗斯福和马歇尔的缘故,但事情的实质不在这里,事件的实质是随着二战胜利在望,中国在盟国的战略天平上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分量。
在此前美、英、苏联合召开的德黑兰会议上,斯大林已经明确答应罗斯福,击败德国后,苏联将在六个月内对日开战。
正是因为这句许诺,使中国战区由反攻日本的主要基地下降为辅助性基地。
美国人不愿再花力气对中国进行军援,最终提供的美械止步于十个军,即原来武装过的远征军,经过再三恳求,才又增加了三个军的装备,这样一共有十三个美械军。
其他部队都眼巴巴地在看着,蒋介石没有办法,只好把十三个美械军的预备装备也拿出来,打造了若干个半美械军,这样的结果,却是使得大家都既吃不饱,也饿不死。
好在人的问题解决了,剩下来的并不难办。
特异战术
芷江只是湘西的一座小山城,但它在军事上的地理位置却是如此重要,乃至被称为“滇黔门户,全楚咽喉”。
要占领芷江,就必须让东首的雪峰山点头,而在这座山上,早已是重兵云集。
蒋介石的统帅部不能允许再有第二个豫湘桂之败,因此对湘西会战倾全力而至,前后总计集结八个军达十二万人,其中大多数为美械或半美械装备的中央军精锐。
刚刚出任中国陆军总司令的何应钦亲自担纲湘西会战。想当年,他指挥长城抗战,多少人批评战术呆板,只会死守,十多年过去,终于有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大家都一样乐观,在冈村和坂西看来,以往想寻找中国军队的主力都不得,这次你们自动聚一堆,正好来个连锅端。
冈村非常清楚,部队没有战斗力,再高明的指挥官都形同摆设,所以他专门从日本国内调来了第四十七师团,可是这个师团迟迟无法到达战场。
原因就是无论海路还是陆路,在遭到中美空军轰炸后,都已不能正常运输,第四十七师团大部分时间只能靠夜间步行,这样当然走不快。
坂西望眼欲穿,只等来了一个重广三马第一三一联队,其他部队仍在行进中。
再等战机就没了,不如一边打一边等,坂西按下了会战启动键。
1945年4月9日,第一一六师团奉命向雪峰山正面突击推进。
第一一六师团长原为岩永汪,但一个月前已被调回国,继任者为菱田元四郎中将。
菱田和坂西是陆士同学,出征之前,坂西特地来为他送行: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兄弟可是田间地头,屋前屋后的感情。
菱田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小肩膀往上一抬。
第一一六师团是主攻部队,成败至关重要,小弟又初来乍到,岂能不卖力气。
让这两兄弟高兴的是,最初两天的战况称得上一帆风顺,部队在推进中未遇太大阻力。
太好了,继续往雪峰山深处插。
再插,发现战场已不是他们熟悉的战场。
对手操纵的不光有常见的步机枪,还有可以连发的冲锋枪,炮弹也不一样了,那是一种爆炸时声音异常尖厉的特殊炮弹——火箭筒。
湘西前线美械装备的中国官兵
缅北战场被搬到了国内,隐藏在雪峰山深处的是经过美械装备的中国军队。
不是每支经过美械装备的部队都很强,但这支军队足够强,因为他们是王牌中的王牌:“虎部队”第七十四军。
第七十四军在抗战中也吃过亏,第二次长沙会战和常德会战就是例子,但即便是败,也败得绝不寒碜,日军往往必须付出同等甚至更大的代价,这也是“虎部队”令对手胆寒乃至痛恨的一大原因。
在第七十四军中,“虎贲”第五十七师擅守,一个师可以凭城与日军一个军角斗,而“文昌”第五十一师则擅攻,第一一六师团遭遇到的,正是“文昌师”。
“文昌师”师长周志道毕业于黄埔第四期,这个第四期出了很多将才,国民党内依名气高低有张灵甫、胡琏、阙汉骞、葛先才,共产党里还有林彪,可算是人才济济。
周志道名气不大,但是一样很会用兵。
第七十四军尚处于半美械状态,美械配不全,一个连只有三支冲锋枪,到营才有两个火箭筒,但整个师的武器集中起来,火力也已不弱,因此周志道在防守时,非常重视发挥第七十四军的传统绝活,即多角度集中射击:正射、斜射、侧射,让你躲都没地方躲。
传统的就是大家都会的,“文昌师”会,“虎贲师”“榆林师”也会,这个算不得特色。
只有当阵地失守,“文昌师”必须进攻时,周志道才会亮出这个师的看家本领。
他先以迫击炮射击,对日军阵地进行压制破坏,然后再用步兵进行波状攻击。一般步兵进攻时,炮兵都要实行暂停或延伸,但“文昌师”为了确保攻击的猛烈程度,迫击炮却是一刻不停,连方向角度都不变。
这样打法,有时难免误伤自己人,然而即使这样,亦在所不惜。
以进攻疯狂著称的日军此前也未见识过这种打法,称之为“特异战术”。
在“特异战术”面前,第一一六师团伤亡逐渐增大,前进速度也越来越慢,不仅没能攻破守军防线,它的第一〇九联队还被“文昌师”等三个师给夹住了。
仇人相见
战局的发展,大大出乎坂西、菱田的预料,让他们意识到前面遇到了硬茬。
吃惊归吃惊,菱田师团长似乎时差仍没有完全倒过来,他从别的联队抽了一个步兵大队过去,不是为了给第一〇九联队解围,却是让后者继续进攻。
如果这是在一年前的豫湘桂战场上,或许菱田使出这一招就行了,但现在远远不够。
中方指挥官在空军协助下,犹如多了千里眼和顺风耳,马上就发现了菱田的增援企图,并派出打援部队在半路上堵住了那个步兵大队。
对第一〇九联队的围攻则还在继续,参与包围的三个师里面,仍以负责正面堵击的“文昌”第五十一师为最狠辣,周志道组织手榴弹投掷班,三人为一组,冲锋号一响,即用手榴弹向日军进行集中投掷。
各支部队都配有美军联络组,美国联络官们除提供作战建议外,主要负责用无线步话机指挥地空协同作战。
一时间,战斧和野马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在立体化的围攻下,第一〇九联队伤亡惨重,至4月25日,该联队仅剩五百多人。
第一〇九联队既不能前进,菱田却又不让他们后退,说是要继续待援,以便夹击“文昌师”。
不是菱田特别无能,而是在完全失去制空权后,地面的日本陆军相应失去了特种侦察和联络手段,使得指挥官也变得钝拙木讷,与过去的灵活敏捷判若两人。
在首批援军被堵后,菱田寄希望的第二批援兵是剩下来的那两个联队。只要这两个联队能突破其正面,不仅可解第一〇九联队之围,也可牵制中国军队的主力,可谓一举两得。
但是,它们并没有能比自己的同伴更幸运一些,因为其正面是第七十四军最擅守的部队,重建后的“虎贲”第五十七师。
在两年前的常德会战中,“虎贲师”几近覆没,从此和第一一六师团结下了血海深仇。两年后再次重逢,立刻火星撞地球,官兵们如狼似虎,屡屡上演与日军进行面对面白刃肉搏的好戏,以至观战的美军联络官都看得目瞪口呆,伸出大拇指连连高呼OK!
第一一六师团也在发狠,进攻一浪高过一浪,但在付出伤亡一千余人的代价后,仍不能实现突破。
“虎贲师”在这一战中诞生了一位叫周北辰的英雄,周英雄率领一个连与两倍之敌血战一周而阵地岿然不动。
战后,何应钦亲往视察,看到这座阵地前被打死的三百多日军,散兵壕内到处都是敌尸,不由大为惊叹。
打了一辈子仗,也没看到过一个步兵连可以取得如此大的成就。
美国人闻风而动,魏德迈代表盟国,授予不凡的中国连长以银质自由勋章,在中国国内战场上,这是军官所得到的第一枚盟国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