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3月8日,日本政府正式决定退出国联。
国联怎么样,国际社会又如何,这个世界,没有信义和公道,只有强权和利益。
同一时间,关东军攻破热河,东北军顷刻瓦解。迫于舆论压力,张学良不得不引咎辞职。
我个大,就欺负你,谁能把我怎么的?
长城抗战开始了,中国武士随之登场,这就是即将红透中国半边天的29军。
29军是老西北军的一个分支。在我们追踪29军长城抗战的壮举之前,有必要交代一下,这支重现老西北军荣耀的劲旅,究竟是如何在中原大战后迅速崛起的。
想当年,在老西北军全盛时期,它跟中央军都能分庭抗礼。冯玉祥麾下能战之将,善搏之士,犹如过江之鲫,单挑的话,国内鲜有对手。
可惜,一场中原大战,曾经登高一呼、应者云集的老西北军,自此被从英雄谱上彻底抹去了。
巨厦訇然倒塌,剩下的只是昨日的残梦,或者是连梦都没有。
当然了,一片废墟之上,除了碎为齑粉的混凝土,腕口粗的钢筋也随处可见。
宋哲元无疑就是其中比较粗的那一根。
中原大战接近尾声时,西归路断,回不了老家了。宋哲元就想从潼关东渡黄河,进入山西避避风头。可是算盘打得比谁都精的阎老西事前就把渡船都搜罗一空,弄到东岸去了。
事到如今,明知人家不肯收纳,宋哲元也只有硬起头皮给阎锡山接连不断地发电报,让他无论如何拉小弟一把。
老阎来了个装聋作哑,就当他没收到。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晋绥军和西北军虽非夫妻,却也有共同结盟讨蒋的“革命情谊”,只是这“情谊”委实经不得考验,轻轻一碰,就碎得不成样子了。
最后,宋哲元好不容易在河边找到了三条小船。靠着这三条救命船,他才带着几个亲兵躲到了晋南。
大部队当然只能丢在对岸,供中央军收罗了。
以后陆续又有一些被打得四分五裂的部队投了过来,大家都凄凄惶惶,扎着堆取暖。
人不满千,而且还是黑户,身上连个暂住证都没有。
没有任何办法可想,宋哲元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尝试——到太原去,找那个抠门抠到家的阎锡山再谈一谈。
“谈一谈”是好听的说法,其实就是“求一求”。
在这个堪称无望之旅的行程中,离太原越近,他越觉得灰心,到了一家山西饭店的时候,终于不想再走下去了。
与其被人奚落,又办不成事,还不如解甲归田,到天津去当个寓公算了。
不过,在这之前,他一定要见一个人。
见过之后,再无遗憾。
什么人这么重要呢?
不是老帅冯玉祥。他叫萧振瀛,吉林省扶余人氏。
民国老人谈起萧振瀛,均感慨良多,说你只要跟这个人结识,第一次见面,他马上就能和你自来熟,看上去就跟有好多年的交情一样;第二次见面,那就得到彼此“托妻寄子”的地步了;第三次,干脆什么都别说了,直接一个头磕在地上,拜把子认兄弟吧!
你还别不信,人家就有这能耐。据说他家里积累的兰谱(就是结拜兄弟时必备的那个帖子)之多,已经到了“骇人听闻之境”。
在冯玉祥手下,无党无派的萧振瀛被委任为西安市市长兼军法处处长。由于其在西北军高层中人缘颇佳,人皆称其为“萧大哥”。
想当年国共闹分裂,冯玉祥也在西安搞清党。虽说他后来跟我党走得较近,不过那时候搞起反共运动来也毫不含糊,仅西安一地就逮捕了3000青年,准备都当“共党分子”给杀了。其实这里面好多并不是共产党,后来甚至有成为国民党骨干的,说白了,都是些平时敢说些“救国救民”的话,能够就国家大事发些议论的人。
萧振瀛心里很清楚,这些人不仅没有大罪,而且都可能成为未来国家栋梁。他姓萧的不能做这种自损良材的事。
想向冯玉祥求情吧,以“冯先生”(冯玉祥)那脾气,说一不二,肯定不会松口,不仅不会松口,没准还会立刻让人把他们从监狱里拖出去给砍了。
怎么办?
萧振瀛为了这件事,好几天都不回家,独自待在军法处里一个人转圈。
天快亮的时候,终于下了决心。
他把卫队长喊来,让他把监狱里的人放掉。
后者问他放哪些人。答:放16岁以下的。
卫队长刚走出门,他又追上去,咬了咬牙,改口道:放18岁以下的。
卫队长答应一声,再走。萧振瀛再追,这次他干脆定了一条线:20岁以下的都放!
这帮小青年里面就没几个超过20岁的,于是人呼啦啦都走光了。
这么大的一件事,冯玉祥不可能不知道,知道后勃然大怒,下令立刻处决萧振瀛。
这时候让冯玉祥弄不明白的事情发生了。
堂下忽然呼啦啦地跪了一大群人,仔细一看,都是西北军的高级将领,其中也包括宋哲元。这些人众口一词,都请求冯玉祥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萧振瀛一马。
命令执行不下去了,而这在家长制盛行,向来令行禁止的西北军中是极为罕见的。
冯玉祥脸色都变了,难道你们想造反不成,我说过的话几时变过?
不放!
冯玉祥这个人的性格,在外人看来常有古怪的一面,例如,凡是他认为一定要罚你的,则必罚不可,如果谁要从中求情,他不仅不会加以豁免,反而还要罚得更厉害。
不近人情归不近人情,但是从客观上来说,这也是他铁腕治军,提高自己在军中说一不二的威信的一个重要手段,否则,难以想象战将云集的西北军会唯他冯玉祥一人马首是瞻。
然而这次绝对是一个例外。因为宋哲元很快又请来了更大牌的:张树声、闻承烈。这两位可都是西北军元老级人物,张树声更与冯玉祥是拜把子弟兄。
眼看人情快要大到天了,吃不住劲的冯玉祥只好把萧振瀛放了。
但是从此以后,冯萧二人就结下了梁子,萧振瀛也再未能获得冯玉祥的信任和重用,不过这倒推动了另一个圈子的牢不可破:萧振瀛先后与宋哲元、张自忠、冯治安、赵登禹等人八拜结交,成为兄弟。
这个圈子实际上就是后来29军高层的雏形。
几乎已经万念俱灰的宋哲元给萧振瀛发了信,可是他也不能确定对方一定会来。
论身份,他现在可不是什么西北军的大将了,说得不好听,就是一丧家犬,别人躲你还来不及呢。
可是萧振瀛赶来了。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宋哲元一下子泪流满面,握着萧振瀛的手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就等你来了,我就想见一见你,然后就启程到天津去。
萧振瀛劝宋哲元,虽然老西北军垮了,但事情并未到不能挽救的地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宋哲元叹了口气,眼下这种局面,人心已散,再把大家捏到一块儿又谈何容易。
反正他宋哲元是没这个本事的。不说别的,眼看就要到太原了,却连见一下阎锡山的勇气都没有,连户口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东山再起呢。
他看着对面的萧振瀛:难道你有办法去说动那个阎老西吗?
萧振瀛摇了摇头。
宋哲元一屁股又坐回到了椅子上。
那你就别劝我了,我知道你是好意,但事已至此,还是让我该上哪儿上哪儿去吧。
萧振瀛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宋哲元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我虽然没有办法说动阎锡山,却有办法帮你重建一个新的西北军!
说罢,飘然而去。
虽然在场面上混,萧振瀛却并不是一个喜欢说大话的人。
事实上,对于重建西北军,他在脑子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构想。
第一步,需要把弟兄们捏成团。
这在西北军里面,其实是一个非常难完成的工作。因为原先的老西北军将领们就是谁也不服谁。互相拆台可以,互相信任?这是个什么东西,没听说过,免谈!
中原大战前,大家还都听冯玉祥一个人的,中原大战失败后,连老冯这块牌子也不好使了。
萧振瀛的意思,是希望以宋哲元为首来建立一个新的领导集体。
他先找到了同在晋南躲避的张自忠。
在跑到山西的西北军残部里面,数张自忠师的编制最完整,基本没有溃散,共有5000人马。宋哲元则只有千余人,按照强弱对比,他反过来应该拥戴张自忠才对。
对于重新组队,张自忠是赞成的,但是让宋哲元当老大,他不赞成。
萧振瀛对他说:大家都是患难弟兄,你听不听我的?
张自忠马上说,当然听大哥的。
那好,我萧振瀛拥戴宋哲元,因为他有两点够格:威望足以服众,为人足够坦诚。
张自忠是个性格很耿直的人,道理一讲明白,马上豁然开朗,爽快地答应萧振瀛会“服从到底”。
摆平了张自忠,萧振瀛又马不停蹄地一个个去做工作。
西北军的这些人都属于狗急了跳墙,渡过黄河也没得到过阎锡山的允许,来了以后七零八落地分布在晋南的各个地方,要把他们一个个找全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说要重建新军,大家都同意,但在推谁为首领这个问题上,始终达不成一致意见。一开始大家说让萧振瀛领着大伙干,萧振瀛赶紧摆手:我在旁边出出主意行,做“头儿”肯定不够格。
见萧振瀛推辞,众人又说让张自忠来带这个头,反正就没人想到那个落魄的宋哲元。
萧振瀛则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宋哲元“义高能得士”。
大家在一块,不就是要重新聚义吗,宋哲元光一个“义”字就有资格坐头把交椅,而且他确实是当大哥的料,跟着他干才有奔头。
经过萧振瀛来回一宣传,诸将都慢慢想通了,那就这么干吧。
最后找到的是赵登禹。
萧振瀛原先以为要说服他可能比较困难。因为按照预想的编制,赵登禹只能排到旅长,而他此前在西北军是师长。
没想到几句话一说,赵登禹什么条件都没提,只给萧振瀛回了一句话:干不干,怎么干,由萧大哥你决定,别说旅长了,让我做团长营长都行。
看看差不多了,萧振瀛便开了一个会,把谈过话的这些人都召集到一块儿商量。会上,按照萧振瀛的提议,初步决定编成一个军,由宋哲元来当“头儿”,张自忠当“二头儿”。
但是,对萧振瀛来说,内部搞定只是起点,真正难的还在后面。
编一个军那都是自己关在门里想想的,得让别人承认。别人不承认,你就是想编成一个师一个旅也是痴人说梦,前面说的做的都不过是自己关着门过家家。
名分这个东西很重要。
萧振瀛决定跑到京城去搞项目。
这个京城当然指的是南京。
跑项目就得花钱。萧振瀛一摸口袋,一个子都没有。
宋哲元他们可怜巴巴的,自己都吃了上顿没下顿,更是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办?
只能借。
萧振瀛跑到太原,找银号借钱。
山西那时候不是现在,当时号称全国最富。太原的银号到处都是,只要你想借,就有银子。
要聚义当然得名号吉利。萧振瀛找的这家银号就叫聚义银号,一共贷了2000元钱,旅费、打点费就都在里面了。
到了南京,他想见到的人自然是权倾一时的蒋介石。可堂堂元首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必须得有人引见才行。
这个帮萧振瀛引见的人是监察院院长于右任。他是陕西人氏,曾担任过陕西省政府主席,与西北军颇有渊源。
于老引荐的人,蒋介石没有不见之理。
在蒋介石面前,萧振瀛细说原委,表示希望能对宋哲元部进行改编。
蒋介石表示同意,让他找军政部部长何应钦具体落实相关事宜。
萧振瀛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当,不由得喜不自禁。
且慢,萧大哥,按照一般的人生经验,如果一件事情太过顺利的话,往往就值得怀疑了。
我们永远不要相信,成功会从天而降。很多时候,它恰恰意味着磨难的开始。
果然,何部长的回答犹如给萧振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何应钦说,编制原来是有一个的,不过现在已经取消了。
那还有没有新的编制?
有。不过需要等。
等了几天,萧振瀛仍然什么回话也没能等到,倒是遇到了一位“故人”——这时候也住在京城的韩复榘。
韩复榘过去因为背叛冯玉祥,被一众同仁骂得狗血喷头。现在看到萧振瀛也来了,而且寄人篱下,他就嘿嘿地乐了。
你们以前不都骂我和石友三是那个有“反骨”的魏延吗?现在怎么着,你和宋哲元也哭着喊着要来当魏延啦。
萧振瀛正郁闷着呢,就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我们是黄忠,不是魏延!
韩复榘哭笑不得,都是来投蒋的,到你嘴里,怎么还变成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了。
萧振瀛不理他,继续等。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两个月,对萧振瀛来说比两年还长。京城米贵,房租迫人,钱囊眼看一点点瘪下去,可是没把事情办好,他又不能回去。
一想到流落山西的弟兄们吃穿无着,不知道在受着什么样的罪,心里就跟刀绞一般,实在是不好受。
坐下来细细一想,明白了。
蒋介石口头答应,实际上是敷衍之词,内心并不同意。
什么叫没有编制,纯属扯淡,他如果愿意安排你,会在乎多出这么一个编制吗?
蒋介石和何应钦这一主一仆,说穿了就是在踢皮球。答应要传经给你,传的却是无字真经,让你空欢喜一场。
照这个样子,别说两个月,就是再等两年,也不一定能等来自己想要的好消息。
这样不行,得重新想法子。
一天,萧振瀛翻报纸,忽然看到一则消息:“奉天宪兵至太原接收兵工厂”。
眼前一亮,机会来了。
天不亮,萧振瀛就站在蒋介石的办公楼下面苦等。
因为蒋介石的秘书给他打来电话,当天早上蒋介石要出门给一帮文武讲话。
人家秘书也忙得很,不去给领导写报告,管这闲事干吗?
嘿嘿,关系呗。
高手就是高手,经过一番七弯八绕,萧振瀛这回把关系通到蒋介石的秘书那里去了。
蒋介石出门就看到了萧振瀛,因为要去讲话,所以想避也避不了。
赶紧打发了事吧。
萧振瀛知道蒋介石的心思,马上主动表示:这一回我只跟您谈三分钟,三分钟谈完,我即刻走人。
蒋介石给对方这么一说,倒变得不好意思了。
不忙不忙,坐下来谈。
在准备这个三分钟陈述之前,萧振瀛很花费了一番心思,动了一点脑筋。
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会导致失败的结局?关键还在于没有把蒋介石的心理研究透,没有从他的角度想问题。
那么蒋介石现在在想些什么,或者换句话说,中原大战后,他万事无忧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老蒋整天想的就是要“削藩”,将东北、华北这些地方都合并同类项,归入他的囊中。中原大战,他虽然斗倒了老冯和老阎,使自己在南京政府的权威一时无二,但这并不意味着华北可以真正归其统制了。
东北军的入关,一方面使蒋介石最终奠定了胜局,但另一方面,也使得华北局势更趋复杂化,那就是前者可能因此坐大。
东北从形式上虽说是易帜了,其实中央政府在那里根本难以插足,如果整个华北也由东北军一手掌控,那就又变成了另一个东北。
只有从这个角度出发,想老蒋之所想,急老蒋之所急,谈话才有效果。
重要的是如何使华北不由东北军一家说了算。
萧振瀛先从报上那个话题说起:听说东北军可能要接收太原兵工厂了。
蒋介石的耳朵果真竖了起来。
萧振瀛分析说,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工厂,今天接收兵工厂,明天就能接收整个山西,而山西一向都是华北的核心,如果这个地方被东北军控制住,张学良的势力那就不得了了,对于中央来说,以后很可能尾大不掉。
蒋介石看着萧振瀛。
那么,你有什么妙计吗?
有。
萧振瀛的计策就是,以晋制奉。
我认识一个叫温寿泉的人,这人现在住在上海,跟我是铁哥们儿。他原来在山西当过副都督,跟山西将领很熟,我让他到太原去做工作,一定不让东北军进山西。
蒋介石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
吃早饭没有?
萧振瀛摸摸脑袋,一早就来了,还没呢。
那跟我共进早餐吧。
萧振瀛今天算是撞了大运。能够跟蒋介石在一个桌上吃饭,那可不是普通待遇。
为了跟萧振瀛深谈,蒋介石甚至把当天的讲话安排都临时取消掉了,因为萧振瀛所涉及到的东西,实在是他最关心的。
吃了早饭,又谈了半天时间,蒋介石把孔祥熙叫来:喏,事情是这样这样的,你看着办一下吧。
孔祥熙是多么玲珑的一个人,马上就明白了蒋介石的意思。他让人交给萧振瀛两样东西:两万元钱和一张军委会中将参议的任命书。
真是雪中送炭。蒋介石不愧大人物,出手就是不一样。
萧振瀛随即以中将参议的身份去找了温寿泉,后者果然就把事情给办成了。
由于山西将领的集体阻挠和反对,东北军愣是没能进入太原,更别说接收兵工厂了。
萧振瀛当然不会白干,蒋介石很快再次召见了他。
当着蒋介石的面,萧振瀛表示:只要中央收纳我们,我们今后将坚决脱离西北,为您所用,从而代表中央扎根华北。
至此,对由宋哲元在山西重组新军的事,蒋介石终于点了头。
蒋介石这关算是过了。可这事还不是他一人能说了算。
当着萧振瀛的面,蒋介石很实在地告诉对方,你得再去找一个人。
谁?
陆海空军副总司令、东北少帅张学良。
华北地面上,只有他点了头,这事才算成。
从蒋介石这里拿到路条,萧振瀛就去天津找张学良。
可是天津的事并不比南京那边更乐观,因为有人跑过来插队了。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老西北军中的知名人物——孙良诚。中原大战溃败后,这位老兄也变成了光杆司令,跑到天津来做寓公了。
做寓公虽然不愁吃穿,可哪有带百万兵风光,孙良诚便也想通过关系到少帅这里来报个名,由自己负责改编晋南西北军。
替孙良诚操办这件事的人叫郑道儒。此君也是能人一个,在老西北军时就办过对外交涉,后来国民党败退台湾后,还当过“经济部部长”。但能则能矣,碰到另外一个更能的,郑君就没辙了。
在这之前,郑道儒本想先取得张自忠和赵登禹的支持,但事与愿违,这两人都被萧振瀛说服了。他便索性赶回天津,准备直接走张学良的门子。
忙了个昏天黑地,肯定不能为别人作嫁衣裳。萧振瀛抖擞精神,赶紧行动开了。
论名气和地位,孙良诚属于老西北军“韩石二孙”四猛中的一员,宋哲元位列“五虎上将”,可算各有千秋,如今两人境遇又差不多,在编制问题已经通过的情况下,究竟选择谁,全在张学良一念之间。
萧振瀛铆足劲,把他所有能用的关系都给用上了。
在进入西北军之前,萧振瀛曾在东北军里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他利用这种关系,先找到一个人。此人在张学良手下做承启官。所谓承启官,其实干的就是看门老大爷的活,有客人来见,负责给里面通报一声。
别看人家官不大,能量可大得很,甚至连高官都得拍他们的马屁。此中秘诀,有兴趣的同志不妨翻翻或者明清笔记。
萧振瀛陪着他吃吃喝喝,把原先的关系又给拉近了一步。最后塞了1000元钱给这位仁兄,要求就是让他重新调整一下会客次序。
那时节,少帅在华北炙手可热,权倾一时,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着的。实在要见也可以,得排队。
郑道儒本来是排在萧振瀛之前的,承启官随手一拉,就把萧振瀛的位次拉到前面去了。
萧振瀛排在最后,结果却最先受到了张学良的接见。这种中国人排队的规矩,估计傻呆呆的老外是永远弄不懂也学不会的。
这次与张学良见面,萧振瀛充分吸取了京城跑项目的经验教训,他知道这次绝无退路,所以非得先摸准心思再和对方说话不可。
关键是你得换位思考,现在最让少帅烦心的是什么。
他最烦山西那些事。
本来中原大战结束后,论功行赏,山西就是东北军的地盘了。可山西是阎老西的,别人动也动不得。
人倒是下野了,然而阴魂不散,山西地方政府和晋绥军归根结底还是听他阎某人的。
那时候的山西,可不比平津差多少,风光好得很,富得流油的一个地儿,你要说少帅不动心,那就是假的。
可怎么进得去呢?
我给你想办法啊。
萧振瀛说,晋南不是有西北军吗,当初阎老西不念旧情,不肯收容宋哲元,于是宋哲元就恨透了这个势利的老家伙,现在你只要让宋哲元负责收编这部分晋南的西北军,都不用自己出面,就可以达到制晋的作用和效果。
虽然不是每一个东北人都会忽悠,但经过本山大叔的经常性提示,我们知道,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东北人是擅长这一绝技的。
听萧振瀛这么一撺掇,少帅果然颇为动容。
和在南京时一样,旁边仍然少不了敲边鼓的,而且还都是东北军里面的要人,这些人以前也知道和认识萧振瀛。一套近乎,就都跑到少帅那里帮他说话了。其中,就有堪称位高权重的万福麟。
张学良点点头:你们既然都说宋哲元好,那还犹豫什么,就他了。
可怜在这过程中,孙良诚派出的那位郑道儒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怎么少帅还不接见我,就跑去问,却被承启官找出各种各样的借口和理由给挡了回去。最后,眼看大局已定,才被允许去拜见张学良,然而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因为有关任命早已下达。
人家红头文件都出来了,哪里还能再收得回去。
这里面本来还横生出一个枝节,那就是冯玉祥下野时,可能是考虑到要在人家地盘上暂住的原因,曾冒出过一句,说是要把西北军残部交晋绥军的商震统领。
冯玉祥其实也就那么客气一下,没想到商震却当了真,一看宋哲元要自行整编,马上就派人过来责问。
萧振瀛此时已稳操胜券,哪里会再理这茬,当场就把那人骂了回去:商震是什么东西,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要他来充什么老大。就凭他的那点资历,难道还能来给我们当领导不成?
一看萧振瀛不是好惹的,商震赶紧缩回头去,再不敢提一句“统领”的事了。
缔造29军,萧振瀛实为首功。
在宋哲元任军长的29军里面,萧振瀛被授以总参议,还和过去那样兼管军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