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为电视而生的
我是为电视而生的,这是事实。我绝对是为电视而生的。
现在我们再次坐回到沙发上,罗里、埃玛还有我。来自利兹的安妮打电话进来,结结巴巴地说她从来没有收到过税单。
我看了埃玛一眼,然后笑了,她也对我眨了眨眼睛。我是成员之一,团队中的一员。我的一生中从没像现在这样幸福快乐过。
奇怪的是,当我接受别人采访时,我感到紧张不安,舌头打结;但是一旦我变成采访者,坐到沙发的这一边,我马上就进入了状态,伶牙俐齿起来。上帝!这样的工作,让我做一天都行。我甚至都不再介意那些明亮的灯光,现在的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而且通过实践我已经找到了在镜头前的最佳坐姿(膝盖并拢,腿在脚踝处交叉),于是我就一直这么坐着。
“我是做清洁工作的,”安妮说,“我从来没多想过。但是现在我的雇主问我有没有纳税。我是说,我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噢,亲爱的,”埃玛说。她看着我,“显然安妮处境困难。”
“的确如此,”我满怀同情地说,“唔,首先你要明白,安妮,也许你根本就不需要纳税,如果你的收入少于最低标准。其次,你还有足够的时间获得税单,解决所有的问题。”
另一件让人奇怪的事是,我能回答出所有的问题,天晓得怎么会这样!从资产抵押到人身保险,再到养老金,我无所不知!几分钟之前,圣奥斯特尔的肯尼思打电话来问一张ISA的年终极限量是多少——5000英镑,我想都没想就脱口回答。就好像我以前在《成功理财》上写过的点点滴滴都在大脑中存储起来了似的,现在,该用它们的时候到了,它们就自动跳了出来。随便问我什么!问问我……国家关于提供家政服务者的纳税规定吧,继续问吧。
“如果我是你,安妮,”我接着把话讲完,“我会跟当地的国内税收局联系,向他们咨询。别害怕!”
“谢谢,”安妮细声细气地说,“非常感谢,丽贝卡。”
“唔,但愿这对你有所帮助,安妮。”埃玛说道。她对着镜头微笑着。“现在将由戴维娜为我们报告新闻和天气状况——但是,由于打电话的人太多,之后我们会回来继续热线电话单元——‘管好你的钱’。”
“有许多人遇到经济上的问题。”罗里插话道。
“没错,”埃玛说,“我们乐于提供帮助。不论问题是大是小,您都可以拨打电话征求丽贝卡?布卢姆伍德的建议,电话号码是0333-4567。”她让笑容在脸上凝结了一会儿,直至灯光熄灭,才放松地往椅背上靠去。“这次节目进行得顺利极了!”她高兴地说道。一个化妆师匆匆走上前去给她补妆。“是不是啊,泽尔达?”
“太棒了!”泽尔达从黑暗处走了出来,“自从‘我爱辣妹’之后,电话线还没像今天这般繁忙过。”接着,她又好奇地看着我,“丽贝卡,你是否修过有关电视主持的课?”
“没有,”我如实回答,“我没有。但是……我经常看电视。”
泽尔达大笑起来。
“答得好!好了,伙伴们,我们还有30秒的时间。”
埃玛对我笑了一下,就去查看她面前那张纸上的内容了;罗里靠在椅背上,检查自己的指甲。他们把我当作专业人士来对待,我快乐地想到。他们把我视为圈子里的一员。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彻底地快乐过,从来没有。即使是那个时候在wod无吊带紧身胸衣,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其实,我都不知道把它放到哪儿了。我应该什么时候把它找出来穿穿。)此时此刻是绝无仅有的,生活简直完美至极!
正当我心满意足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环视摄影棚时,一个熟悉得有点奇怪的身影映入眼帘。我又仔细地看了看,顿时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一个男人正站在摄影棚的暗处。天啊,一定是我的幻觉在作怪,因为他看起来像极了……
“现在……欢迎回到节目现场!”罗里说,我这才回过神来。“今天早上的热线电话是关于大大小小的财务问题的。我们的特别嘉宾是丽贝卡?布卢姆伍德。下一位打电话进来的人是来自什鲁斯伯里英格兰西部一自治城市,位于伯明翰西北偏西的塞汶河畔。——译注的弗兰。弗兰?”
“是我,”弗兰说,“你好,丽贝卡。”
“你好,弗兰。”我亲切地微笑着,“有什么麻烦吗?”
“我的情况一团糟,”弗兰说,“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是否在负债,弗兰?”埃玛轻柔地问。
“是的。”弗兰叹了一口气,“我入不敷出,我所有的信用卡都透支,我还从姐姐那儿借了钱……而且我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花钱。我就是……就是喜欢买东西。”
“买什么样的东西?”罗里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真的。”弗兰停了一会儿,“给自己买衣服,给孩子买衣服,给家里添置东西,其实都是些用不着的废物。接着我就会收到账单……然后我会把它们都扔掉。”
埃玛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我扬了扬眉毛作为回应。
“丽贝卡?”埃玛问,“显而易见,弗兰现在困难重重。她应该怎么办呢?”
“嗯,弗兰,”我温和地说,“你首先应该做的是勇敢地面对问题。和银行联系,告诉他们你的实际情况。他们不是穷凶极恶的人!他们会乐于帮忙的。”我转过身,直接面对镜头,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弗兰。拖延的时间越长,情况就会越糟。”
“我知道,”弗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知道你是对的。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明白,”我感同身受,“我明白这不太容易。要坚持住,弗兰。”
“丽贝卡,”埃玛说,“你认为这种情况普遍存在吗?”
“恐怕如此。”我回答,转过身对着她。“糟糕的是,许多人都没有把经济担保摆在首位。”
“噢,天哪!”埃玛悲伤地摇了摇头,“那可不太好。”
“但永远都不会太晚,”我接着说,“一旦他们转危为安,意识到了他们的责任,生活就会从此改变。”
我坚定地挥舞了一下手臂,同时扫视了一圈整个摄影棚。噢,上帝,真的是他。并非是我的幻觉在作怪!
真的是他。他站在摄影棚的角落里,戴着安全证章,手里拿着一个塑料杯,此时他正轻啜杯中的饮料,就好像他也是这里的人似的。恩德威齐银行的德里克?斯米兹正站在《早安咖啡》的节目现场,正站在离我只有10码远的地方!
恩德威齐银行的德里克?斯米兹。
但是这……这怎么可能?
但是他,确实是德里克?斯米兹。这简直莫名其妙。他到这儿来干吗?
上帝,现在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我使劲咽了一下,努力控制住自己。
“丽贝卡?”埃玛问。我连忙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节目上。我甚至都快记不起来我们在谈论什么了。“那么你认为弗兰应该去见她的银行经理,是吗?”
“我……嗯……没错。”我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我该怎么办?他就盯着我,我无处可逃。
“那么,”埃玛说,“你是认为一旦弗兰面对现实,她就能够重新让生活走向正轨的。”
“没错。”我就像个机器人,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但是私底下,我的自信已经烟消云散了。德里克?斯米兹就在这儿。我无法把他排除在视线之外,我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现在,我曾经那么谨慎小心地埋藏在心灵最深处的那部分生活又开始破茧而出了。我不愿回想起那些——可是我别无选择。它们来了,慢慢地渗进我的心里,一个又一个残酷的现实不断地钻入我的脑海。
“那么,”罗里说,“让我们祝愿弗兰能够听取丽贝卡的建议。”
我和苏西的争吵;我与塔欣那灾难性的约会。一阵讨厌的寒意又开始爬上我的脊梁骨。
“下一位打进电话的,”埃玛说,“是来自卢顿英格兰东南部自治城市,位于伦敦西北偏北。——译注的约翰。约翰?”
“你好,丽贝卡,”电话里传出声音,“事情是这样的,我小时候买了一份保险单,但是所有的文件都找不到了。现在我想拿出这笔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的VISA卡被注销了。我的八方环球信用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没收了。上帝,那太丢人了。
噢,别再想了!集中注意力,集中注意力!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我听见自己说,“你记不记得是哪家公司的保险单?”
“不记得,”约翰说,“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的银行账户,上千英镑的欠款,德里克?斯米兹。
上帝,我快不行了。我想逃跑,想找个什么地方躲起来。
“唔,你应该还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我继续说着,强迫自己一直保持微笑。“你可以找一家专门负责此类事情的机构。我可以为你查查看,但是……”
我可怕的生活,一团糟的生活!它就在那儿,不是吗?它就像一只大蜘蛛那样,正等着我。等到节目一结束,就会向我扑来。
“恐怕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一说完,埃玛就接过了话头。“非常感谢我们的理财专家丽贝卡?布卢姆伍德,我相信大家一定会重视她的金玉良言。广告之后请继续欣赏‘七重天’演唱组合的现场表演。”
大家都保持不动——然后每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好的,”埃玛说着,又在她那张纸上查看着,“接下来是什么?”
“做得好,丽贝卡,”罗里高兴地说,“讲得不错。”
“哦,泽尔达!”埃玛一跃而起,“我可以去打个电话吗?很快的。丽贝卡,你太棒了!”她补充道,“真的很棒!”
突然之间,他们都走了。摄影棚中只剩下了我,孤孤单单、毫无抵抗力。我只能拼命地回避德里克?斯米兹的视线,脑子里转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