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败军上溯长江而逃,本欲回归江陵,可这一路越走越害怕,水师全军覆没,长江水道已被敌人控制,倘若周瑜的船队大举追来,恐再不能幸免。行至巴丘一带,曹操下令登岸,将所有船只烧毁,由陆路继续向北撤退。他这个决定本是为了安全着想,没想到却让全军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转眼已到大寒时节,天地间一派寒荒阴霾之气。自巴丘到江陵,江北之地尽是连绵不尽的沼泽密林。可恼的东南风不见了,但又坠入了无边无延的阴冷之中,仿佛要把人冻成冰坨子。杳无人迹的沼泽地布满了枯枝烂叶荒草烂泥,被严冬冻结出一层冰壳,就像疮疖般令人恶心。只要一脚踩上去,就滑溜溜往下陷,半天拔不出腿来;一人多高的枯树林绵绵延延没有尽头,嶙峋的怪石如魑魅魍魉,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一连数日都是阴天,根本瞧不见半点儿阳光,有时还会飘几片细碎的雪花,灰蒙蒙的浓云积满天空,一动也不动,仿佛随时准备压下来;还有那整日不散的大雾,弥弥漫漫渺如纱帐,把沼泽、密林、水塘、泥潭都笼罩在其中,浑浑噩噩辨不清方向,连禽兽鸟儿都瞧不见。
曹操在这片茫茫沼泽中辗转了好几天,莫说离开密林,连去江陵的路都寻不到,败军倒是陆续赶上,却像一群没头苍蝇,东南西北一通乱撞,就是走不出这片地区。到了这里连文聘也毫无办法,据他所说,这就是著名的云梦大泽,属于春秋时楚王游猎之地。曹操记得司马相如《子虚赋》中描写此地“丹青赭垩,雌黄白坿,锡碧金银。众色炫耀,照烂龙鳞”。身临其境才知文学与现实的差距。云梦泽方圆九百里,东到江夏,西过江陵,北到安陆,南缘长江,差不多都是一个样,山林沼泽纵横交织,就是荆州本土人也不敢在这个季节贸然涉足。
周瑜是否快追到,七军何时来援助,散佚的人马流落何方,这些曹操连想都不敢想,眼下最严重的危机是伤病和缺粮。自交战伊始瘟疫就是大问题,如今兵败逃亡,在这阴冷潮湿的沼泽密林里一折腾,染病的人更多了。现在他身边已集结了两万残兵败将,其中感染疾病的就小一半,每天都有士兵死在这荒僻野地里。粮食问题更严峻,离开乌林几乎把所有粮草都扔给了敌人,士兵身上不过是四五天的口粮,即便再省也吃完了,寒冬时节又不能采野果,无奈之下只能杀马。
曹操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神情呆滞地望着士兵杀马——阎柔费尽心机在幽州驯养的好马,没用在疆场上,倒填了肚子,暴殄天物啊。可是不吃它又吃什么?吃人?且不论人伦之道,都是身患疫病的兵,敢吃吗?今天算是填饱了肚子,可明天又吃什么?
“父亲,快吃吧。”曹丕举着一块刚烤好的马肉凑到他身边,这位大公子如今也没了平日的贵气,和士兵们一起摸爬滚打,一身白狐皮的裘衣都滚得跟地皮一个颜色。
马肉并不好吃,没有调料烹饪,又干又涩,还有一股酸臭之味,曹操嚼了两口便觉恶心,干呕了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丞相,喝口水吧。”有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双手捧着一支水袋递到曹操面前。他的名字叫窦辅,乃是先朝大将军窦武的孙子,身世颇为传奇,流落荆州为吏,前不久刚被曹操辟用。这些天他时刻不离左右,与曹丕一起伺候曹操的饮食。
曹操接过水袋,不禁诧异:“嗯?怎么是热的?”
窦辅憨然道:“这是我刚刚煮好的开水。”
逃亡之际锅灶都没带出来,如何做开水?曹操正不解,却见窦辅自背后解下个小包袱,里面是一个烧得焦黑的兜鍪——原来他把兜鍪刷得干干净净,用它盛水在火上烧。
曹操感慨不已:“你真是细心周到,等走出这片山林,老夫必定重用你!”几口热水送下,曹操浑身暖洋洋的,又嚼起了马肉,正觉有了些滋味,忽听有人高喊道:“风!起大风了!”紧接着周匝士兵都欢呼起来,真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刮风并不新鲜,可要看什么时候刮。曹军被困云梦大泽好几日,始终是阴冷无风的天气,又没有太阳,所以才辨不清东南西北,现在起了大风,不啻来了支援军,要引领曹军走出困境。曹操把吃了一半的肉都扔了,抓起一根枯枝当拐杖,迎风走去:“东北!这方向是东北,一定能到江陵!”
风不来则已,一来还真不小,吹得众人衣衫飘扬。不过曹军上下都很兴奋,曹操父子当先引路,荀攸、桓阶、温恢等互相搀扶,士兵们一霎时也仿佛来了精神,所有人都跟着往东北走去。可是没走多远,忽听头上一个闷雷,风渐渐停了,紧跟着牛毛细雨簌簌而落。士兵们先是一阵呆立,紧跟着唏嘘声起,所有人都哭了。
曹操刚燃起的一点儿希望之火就这样被灭了,矗立在冰雨之中,心情跌落到谷底——风没有了,又下起寒雨,粮食吃光了,马也即将杀尽,莫非天亡我也?
可就在这时,有人擦去眼泪高声喊嚷:“那边好像有人!”
曹操第一个感觉是周瑜的兵马追到了,眼下他这支败军毫无战斗力可言,遇到敌人便是死。曹操甚至觉得有些欣慰,死在敌人刀下总比困死在林子里强。曹纯、韩浩、邓展都抽出兵刃护在曹操周围,就连身负重伤时而晕厥的史涣也拄着刀凑过来。
雨一起雾就散了,幽深的树林瞧得挺清楚,但见右前方的树木在摇晃,传来沙沙响动,看那松涛阵阵,显然不是百八十人的小队伍。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望着那里,也不知是等待搏杀还是最后解脱。
似乎过了很久,有一人骑着马出现在曹军面前,此人五十多岁,虽然衣衫破烂却还算干净,头上甚至还戴着峨冠。曹操惊异地叫出了一声:“蒯异度!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蒯越比他更吃惊:“丞相!您还没到江陵?”既而拨马大呼,“大家快来啊!丞相在这里!”不多时,一大群人从林子深处陆续走来,有王粲、傅巽等荆州僚属,将军张憙,连重病在身的蔡瑁躺在车上也被推了过来,还有千余名士兵。这支部队兵刃铠甲齐整,都背着鼓鼓囊囊的干粮袋,甚至还有几车粮草和军帐。
原来周瑜纵火之夜,蒯越等一干荆州属僚留守中军营,闻听寨中大乱,出外观看但见江畔火光冲天,还以为曹操已经撤了,遂涌出北门准备逃跑,恰与后营张憙所部一千多人相遇。他们这帮人大多熟悉荆州地理,便自告奋勇为张憙充当向导,不循沿江之路,而是北上入山,从隐秘的小路而逃。他们走的路安全隐蔽,却蜿蜒曲折,本应落在后面,但曹操被困云梦耽误了时日,故而巧遇。
蒯越听曹操说明困境不禁一笑:“丞相无需忧虑,属下精熟此间道路,常与荆楚之士畅游云梦。此处往北……”
“哪里是北?”这位大丞相正找不着北呢。
“便是您来的那边。”
曹操哭笑不得——原来自己南辕北辙了。
蒯越伸手指去:“一直下去涉过一片沼泽有条狭窄古道,可直通华容县,因为年代久远已被泥淖覆盖,不过我还是识得的。其实现在不过是时气不好,若逢阳春盛夏,风景宜人适于渔猎,有机会我再带您来……”
曹操连连摇头——这辈子绝不再来了。
曹丕也觉庆幸:“蒯大人,既然遇到您,先别忙着走了。我们的士兵已经断炊,若有余粮先分给大家,再支起帐篷睡上一大觉,养足精神才好赶路。”
“粮食帐篷倒都有,不过咱们可耽误不得。”蒯越的表情凝重起来,“昨天我们的斥候禀报,东面方向有刘备的人马出没。”
“什么?刘备的人马?”曹操惊诧不已。
“这一路我听乡人传言,刘备与周瑜合兵之际预留了两千精锐。周瑜纵火之夜,他率领这支部队涉过汉水,想从陆路袭击我军,想必现在已追到云梦泽了。我们也是紧赶慢赶,想尽快离开这里。”
曹操预料会被敌人追击,可没想到刘备会比周瑜来得还快,暗骂大耳贼坐收渔利老奸巨猾,如今败军无抵抗之力,碰上就完了。他立刻发话:“事不宜迟马上赶路,叫士兵抓些干粮,边吃边走!”
紧张的逃亡又开始了,所幸这次有熟知地理的蒯越带路,沿途顺利了不少。曹操这几天也疲乏了,曹丕、窦辅干脆把他搀到蔡瑁病卧的平板车上,叫士兵推着他二人走。
蔡瑁自那日无意间目睹曹操害死许攸,一直处于惶惶不安的状态,这一路虽然食水不缺,但毕竟在密林穿行受了瘴气,脸色苍白,眼窝都凹下去了。曹操瞧着他这惨模样,不住安慰:“你再忍忍,等回到江陵好好养病。”
蔡瑁深悔未把东南风之事及时告知,心中满是自责:“你将水军托付于我……我未能多加留心,实在有愧。”说虽这么说,他却仰卧在那里,始终不敢正眼瞧曹操一眼,唯恐看上一眼,就会把那些恐怖的情景忆起。
曹操抚着他胸口,叹道:“你突然染病,未能尽职也是人之常情。没关系,咱们是老朋友嘛。”
殊不知蔡瑁的心病比身病更重,最怕就是这“老朋友”三个字。闻听此语不禁颤抖起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曹操全不知晓,兀自念叨着:“孙权孺子和那大耳贼不过一时得势,要打败老夫可没那么容易。等我到了江陵招拢败军,再调七军人马,定能反败为胜!”
话说到这里,前面的部队忽然停住了。
“怎么回事?”曹操跳下车来。
韩浩回奏:“前面有一片沼泽。”
曹操步入兵群来到最前面亲自观看,但见漫漫林间却又一片漆黑的泥淖之地,有几个兵已经下去了,烂泥竟有齐腰深,举步维艰极难通过。曹操不禁皱眉:“没有别的路吗?”
蒯越也无可奈何:“这是最近的路,过去再向西就是华容古道。别的路也有,得从东北方绕,恐怕要耽误大半天路程。”
半天路程可耽误不起,已经得知刘备军就在附近,若是这大半天叫人家追上就麻烦了;可是硬从这里过,所有的士兵趟过去也得一两个时辰,多耽误一刻都是危险,这怎么办?这会儿后面的将领和大队人马也赶到了,曹操望了望那些病势不轻的老弱残兵,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走到那些疲病士卒面前,唉声叹气道:“前有沼泽后有追兵,眼看涉过这里就能脱难了,可叫敌人追上如何应付?你们这些人都已染病,不能再作战了。以我之见你们各负柴草下去填道,老夫命可战之士在后戒备,倘敌兵追至暂且抵挡一时。你们也不必作战,只要尽快把路垫好就行。众位觉得如何?”
这些兵面面相觑——这办法倒也使得,虽然他们身上有病,但背草垫道还是办得来的,何况是丞相亲自过来说话,一副商量的口吻,岂能不应允?大伙说干就干,有百余名伤病之士动手收集枯草,曹操不叫他们费事,反正马都杀了一大半,干脆把张憙带回的草料给他们分了,再加上些枯枝败叶,每人背了一大捆,下到沼泽里去填路。
曹操眼见他们陆续下去,悄悄走到韩浩、曹纯身边:“还有多少马,都集中到这边来,叫虎豹士都骑上,听我号令。”说罢慢吞吞又回到蔡瑁那平板车上,盘腿瞅着沼泽里的士兵。
不多时,韩浩、曹纯把所有马匹都集中过来,虎豹士各跨雕鞍,可谁也搞不清曹操在想什么。曹操也不说话,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沼泽里那些疲病之士。这些人毕竟气虚体弱,在烂泥里折腾半天才挪开步子,开始时垫的是边缘地方,后来渐渐散开,布满了黑漆漆的沼泽。
忽然间,曹操自车上一跃而起,对着虎豹骑喊道:“驰过去!”
韩浩、曹纯皆是一愣,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驰过去!”曹操又喊了一声。
这次二将明白了,瞪着惊恐的眼睛不敢相信。
曹操放声吼道:“违抗军令就地正法!驰过去!”
韩浩五内俱焚,脑中一片空白,索性两眼一闭,朝着马背上狠落一鞭,当先朝沼泽冲去,曹纯紧随其后。虎豹骑皆感震惊,可连将军都走了,自己又岂能不跟着。霎时间数百骑奔驰而去,生生从那些士兵身上踏过,耳轮中只闻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号叫——沼泽泥淖已被死人填出一条路。
蒯越、荀攸、窦辅等人都惊呆了,皆以异样的目光望着曹操。而曹操却仿佛如释重负,跌坐在车上,痛苦地摆了摆手:“别这么看着我。老夫也是迫于无奈,若叫刘备追上,死的又何止这百余人?过去吧……”
话音方落忽听身后一声惨叫——蔡瑁一个激灵,从车上翻倒在地。
“德珪,你怎么了?”曹操连忙抱起。
蔡瑁瞪着一双大眼睛,恐惧地望着曹操,既而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仿佛他胸腔已被掏空,迫不及待要吸进气息将它填满,那粗重的声音犹如牛吼,简直不似人类。
曹操预感不妙,扶住他肩膀:“德珪,你要挺住啊!”
蔡瑁浑然没听见,兀自瞪着眼张着嘴,喉咙里发出“格格”怪声,四肢也不受控制地抽搐着。“你可不能去啊,老朋友!”曹操一言未毕,蔡瑁喉间咕哝一声,脑袋重重地垂了下去。
曹操痛彻肺腑,轻轻合上他的双眼——幼时的好伙伴,分别三十多年了,才重逢几个月就生死分别。曹操始终也不明白,老朋友是被他吓死的。
众人都被这一系列变故闹蒙了,隔了好久,蒯越才抹着眼泪道:“丞相不要难过,还是尽快赶路吧。德珪的尸首尽快运回襄阳,好生安葬便是。”其实蒯越比曹操还难受,共事半辈子,岂能不动真情?可话只能这么说。
士兵把尸体抬回车上,大伙心情沉重,但还得以更沉重的心情走过那段死人铺成的路。曹操一门心思在回忆自己和蔡瑁的儿时往事,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其他人可没这么轻松,有的蹑手蹑脚,有的颤颤巍巍,似王粲、阮瑀、应玚之辈的文人,几乎是含着眼泪叫人搀过去的。连曹丕也吓住了,这位大公子落在后面,半天才敢迈腿,唯恐哪个人未死透,要拉他下去。走了一半,忽见贾诩从他身边而过,拄着根杖,恰似走在许都大街上一般毫不在意。
“贾大人,您心肠好硬啊!”曹丕不禁念叨了一句。
贾诩叹了口气:“唉!公子有所不知……这不过是看得见的路,那些看不见的呢?在咱们这个世道里,一切富贵之路、尊贵之路、仕途之路,哪条不是死人垫起来的……”话说一半甚觉不该多言,又低下头快步去了。
无论如何曹军总算涉过险地,踏上了华容古道,又走了一阵只觉夕阳西下,就此安营扎寨。在云梦泽行军就这点儿好处,到晚上可以放心休息,即便有敌人,他们也不可能深夜在密林沼泽间行军。不过回想起白天以人垫路的事,谁又睡得着呢?天不过蒙蒙亮,曹军便再次启程,又跋涉了半日,总算走出了云梦大泽。
到了坦途大道,曹军就算脱难了。这里毕竟还属曹操控制范围,刘备兵力有限,还不敢在平原开阔之地造次。但刚走出来不远,就觉背后异动,回头观看,就在曹军刚走出的那片密林间升起了滚滚浓烟!
这情形实在叫人不寒而栗,倘若稍迟一步,所有人都要葬身火海之中了,直到此时大家才觉曹操以人垫道,节省时间也算是不得已的权宜之法。曹操望着那火不禁冷笑:“刘备还算个对手,不过得计稍晚,寻不到我就该早放火。现在下手,太迟了!等着瞧吧,我调来七军先收拾你!”
经过半个多月磨难,曹军总算脱离虎口,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须尽快赶到江陵召集兵马,因而不奔华容县,继续向西而去。没行出去多远,就见尘沙飞扬,对面来了一小股部队。众人皆有惊惧之色,曹操却道:“周瑜新近得胜,还不敢来这里,一定是自己人。”
果不其然,这股几百人的小队伍奔至近前,领兵的竟然是张辽和许褚。张辽是七军统帅之一,原在襄阳附近屯驻,许褚奉命护送曹冲等一行人回谯县,这俩人得知战败,都带着亲兵赶来接应,偶然碰在一处。二将见到曹操立刻下马参拜:“惊煞我等!主公无事,万幸万幸!”两条大汉连连叹息。
曹操此刻的心情还算不错:“胜败乃兵家常事,也无需多在意。待我再调人马与孙刘二贼鏖战!”
张辽、许褚皆是好战之人,平时一听说打仗,笑得嘴都合不拢,今天却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
“怎么回事?”曹操感到一丝不对劲。
许褚禀奏道:“主公,仓舒公子的病……”
“冲儿怎么样了?”
“公子病势转重,卢洪从兖州把华佗的大弟子李珰之抓来诊治,他也束手无策……不过,李珰之说他师傅留有一部医书,好像叫什么《青囊书》,似乎带进了狱中。如果能找到这部医典,说不定还有救治之法……您别着急,千万别着急!”
曹操半晌无语,岂能不急?
张辽也道:“末将也、也有事禀奏。”
“不必说了,”曹操暂时抛开对儿子的挂念,斩钉截铁道,“你先去调襄阳七部人马来江陵,我要与孙刘二贼再战。”
张辽愁眉苦脸摇了摇头:“没法再打了,出事啦!”
曹操一阵眩晕,强打精神问道:“怎么了?”
“数日前孙权率十万大军渡江攻打合肥,袁术旧部陈兰、雷薄、梅乾等趁机叛变,已攻克六安县。恰逢扬州刺史刘馥病逝,淮南战事已乱。护军赵俨已督七部兵马前去戡乱,单派我来接应您。合肥被困尚缺救兵,咱们……咱们已无兵可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