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陷”——这是劳拉的哥哥眼下正在从事的活动。这个术语劳拉以前从没听说过。
“为爸爸讨债。”沃伦解释说。
此时他们正在沃伦位于斯普林班克的家里,沃伦一边骄傲地浏览着网页,一边咯吱咯吱地吃着薯片,一些碎薯片渣撒落在键盘上。
“看到了吗?这封信是我写的,”沃伦说,“他们昨天把它贴了出来。”
寒冷的冬季把沃伦的孩子们关在了室内。她们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弄出了很大动静。调成了静音的电视机的屏幕闪动着画面,渴望得到关注:参赛者比赛吃虫子的真人秀,准备着严肃的“部落理事会”。劳拉的母亲正在这栋房子的地下室里。她肯定穿着天鹅绒睡衣,就像被囚禁在斯普林班克的一名囚犯。
劳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沃伦正在发表的长篇大论上,尽管沃伦总把这误认为是对话。他正在向她解释“布陷”的概念。“我们是一个团队,”他说,“都是想进行反击的志趣相投的人。我们撒开网,设置陷阱。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注册虚假网址,关上垃圾邮件过滤器,然后等待。当这些狡猾的419狐狸出来召唤我们的时候,我们就咬住鱼饵。我们不是拒绝他们,而是给他们回复。真他妈的刺激。”
这让劳拉想起了沃伦在少年时代精心编造的恶作剧电话:“夫人,恭喜你!你在CKUA音乐电台的‘小鸡快跑’活动中赢得了100元现金!你需要做的只是在接下来的10分钟内学鸡叫……”直到后来有了来电显示,他这种独特的艺术方式才得以终止。
沃伦打开收件箱,得意地笑着说:“你看,这里有一封,刚收到的。亲爱的先生,我是一名流亡海外的尼日利亚外交官的儿子……我们的招数就是编造最稀奇古怪的故事来回应他们,引蛇出洞,浪费他们的时间,然后把整个事件在网上公开。我们的一个布陷人取得了骗子的信任,说自己是一个将不久于人世的比利时贵族,死之前一定会把钱汇给对方,然后再假装突然死掉,让对方极度失望。”
还有一个419骗子进了某个布陷入设的圈套,和一个自称来自美国贝德罗克的F.富林斯通进行了长时间的邮件往来,此人一直对骗子说会送给他银币,真正的银币。还有一个布陷入自称是科克上尉,他提出对方必须加入星际舰队学会,同时必须在宣誓书上签名宣誓自己不是罗慕伦帝国的间谍,他才会把现金送给骗子。
“这些傻瓜们还真复印了表格,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寄了回来,”沃伦咯咯地笑着说,“因此科克就提出越来越多的要求。他把信转给一个名叫沃夫中尉的人。这个人用克林高语给他们回信。有些布陷入竟然说服这些骗子给他们送钱。千真万确!他们对骗子说,‘我可以帮你,但是首先你必须给教堂捐100元钱来证明你的真诚。’”
“骗子们难道不会在网上用搜索引擎搜索写信人的名字,查明他们的真实身份?”劳拉问。
“他们太贪婪了。”沃伦讽刺道。
当贪婪和狡诈交锋的时候,获胜的是狡诈。劳拉想不起来这句话是从哪里听来的了,现在就像从隔壁房间里传来的耳语。
“他们太急于把钱弄到手了,”沃伦解释说,“以至于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被别人耍着玩。等他们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为时己晚。然后他们就开始用恶毒的语言对当事人进行狂轰滥炸,甚至发来死亡威胁。这都没关系。结局是他们成为我们嘲笑的对象,我们把他们的丑行在网上公布,让全世界人都看到。看,这里就有一个例子。”
沃伦打开一个新窗口,在一张做了标记的页面上点击了一下。一个来自英国的布陷入贴出了一台破冰箱的照片。他把这台破冰箱以货到付款的形式发给了一个尼日利亚骗子。骗子为此付了高昂的运输费。为什么?因为骗子宁愿相信这不是一台1日冰箱,谁知道?说不定是金子呢。结果可想而知。从骗子的回信中能看出来,他简直气疯了。
“还有更可笑的呢。有的布陷人对骗子说,‘我周一去和你见面,请务必到机场迎接我,你一定要戴一顶黄帽子,穿黄色鞋子和黄色袜子。’”沃伦说,“一个布陷人诱使一个骗子飞到阿姆斯特丹,让他在一家百货大楼的网络摄像头前傻傻地等了一个小时。假使骗子发来邮件,询问出了什么事,布陷入就会装作更加愤怒的样子,‘你去哪里了?让我等了那么久!’有时他们会把骗子骗到西联去取钱,当骗子告之钱没有汇到时,他们就会佯装成被冤枉的样子,回复说,‘有人已经把钱取走了。到底是谁兑现了我的汇款?’这又会促使骗子们白忙活一阵。幸运的话,还会让骗子们之间发生内讧,相互怀疑。”
沃伦又进了另一个布陷人的主页,打开了档案库,“他们把这个档案库称为战利品室,我们在里面展出最新成果。”
档案库里全是非洲年轻人的照片,有些人微笑着,有些人板着脸,有些人头上顶着一棵大头菜,有些人摆着本尼,希尔式敬礼姿势。有些人穿着胸罩和女裤(为了证明自己的真诚),有些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荒唐可笑的句子。
看到这里沃伦大笑起来,“真够刺激的!”然而,劳拉却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确切地说,不是悲哀,而是一种矛盾的心情,一种想躲开的强烈欲望。沃伦继续往下翻着:还是一排排的照片,每张照片上都盖着“拿下”的字样。劳拉以前也见过类似的照片,不过是在历史书里。
沃伦还在不停地打开新窗口,电脑屏幕上覆盖着一个个相互重叠的视窗。看到劳拉站起来要走,他阻止道:“等一下,这里有一封信我想你会喜欢的。它让我想起你。”
很高兴收到你这个老朋友的信。我清楚地记得在苏丹殖民地部的日子。我当时和普拉姆教授共事,,他正在研究斑马蹄子对英国官僚太太们的催情效果。我敢说皮科克夫人的丈夫最终杀了普拉姆教授,在图书馆里用烛台把他砸死了。
附言:我已经把你的请求交给了我在公司生存联合执行委员会的助手斯卡莉特小姐,她负责处理有关钱的事宜。
“是hooves”,劳拉说,“不是hoofs。”
“什么?”
“我要去楼下看妈妈了。”
“等等,看完再走。又一个傻子上钩了。”
对面的静音电视机屏幕上,参赛者正在向活虫子发起进攻。劳拉厌倦了沃伦的游戏,想赶快离开。然而,正当她要走的时候,电脑屏幕上一封以“complements of the season”开始的邮件让她停下了脚步。她突然感到一阵发冷。
“打开这一封。”她说。
邮件中余下的信息弹了出来,是奥贡总督给马斯塔德上校的回复,又出现了那个很常见的拼写错误:complements。然而…
“我可以复印这些邮件吗?你能帮我把它们打印出来吗?”
“哪些?”
“所有的。”
“那至少有100页。”
“还有爸爸收到的邮件,”她说,“那些我也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