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月中到月底,久木一直想着死的方法。有一天,突然想起老朋友川端曾经说过的一句不经意的话:
“我那里有一大堆氰化钾……”
川端是久木的高中同学,大学读的是理工,现在在饭田桥的环境分析中心研究室上班
。
他们在去年秋天的同学会上见过。虽然又是一年不见,但高中时交情最好,现在依然是有话可以直说的好友。
久木先打了个电话,川端说研究室下午比较有空。
久木当场和他约好说要去看他,不过无事登门总有点不自然,于是托辞说有本小说写到处理毒药的部分,不知妥当与否,特地要请教一下。
川端的专业是分析化学;现在是主任研究员,久木去时直接到他在三楼的个人办公室。
“好久不见……”
穿着白袍的川端轻松地迎接久木,暂聊些熟人的事情后,久木提出问题。
他问的是想用氰化钾毒杀对方,那么把毒药下在红茶里,被害者会不会感觉茶味异常?如果感觉得到,那么混在什么饮料里较好?
川端以为久木还在出版社工作,毫不怀疑地据实以答:
“放入毒物的红茶会有酸苦怪味,容易发觉,还是放在浓咖啡或甜果汁里比较好。”久木于是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氰化物?”川端爽快地答应了,从角落里的药品架上拿来一个十公分高的小瓶子。
可能是为了遮光,这个茶褐色瓶子的标签上写着“试药”的字样以及毒品名称〓Potassium Cyanide。
“我弄一点出来给你看看!”
川端在桌上垫一张纸,纸上又垫着包药纸,戴上塑胶手套,打开瓶盖,稍微倾倒瓶子,倒出两个如红豆大小的药粉团和一小堆白粉。
“这些分量可以……”
“因为纯度很高,一小匙就足够毒死四五个人。”
久木盯着眼前的白粉。
这看起来毫无异状、分不出是盐是糖的粉末,据说只要指尖沾上那么一点舔入口中就会死去。
这美丽的白粉是什么地方潜藏着那种魔力呢?久木怯怯地看着,这时电话铃响,川端起身去接。
房间里隔着屏风,久木在一进门的待客沙发这边坐着,而川端则在里面接着电话。
突然间,久木起意想偷走这白粉。
只要一小点点就好,包在面巾纸中带走就行。
要偷就趁现在,但仍是害怕得下不了手。
川端打完电话过来说:“我到隔壁的研究室去一下,你等一会儿。”
可能是有什么急事要办,川端走出房间,脚步声消失后,久木下定决心,像川端那样戴上塑胶手套,再次确定室内无人后,把部分白粉移到旁边的包药纸上包好,又用面巾纸包裹了好几层,匆匆塞进口袋里。
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抽着烟,等川端回来。
“抱歉让你在这儿等。”
川端说完,又说“这个可以了吧!”把白粉倒回瓶中。
他好像没有发现久木做了手脚。
久木故作平静地问:
“这东西要买就能买得到吗?”
“一般人买不到,我们是工作需要用它做试药,所以只要跟厂商开口他们就会拿来。”
标签上记着“二十五公克”,还有制造工厂的名字。
“万一误吞怎么办?”
“不会的,不过从前有人做研究实验时没注意沾到手上了,结果不小心舔到而死。”
“那么容易就死了?”
“这是毒药中最强的一种,侵袭呼吸中枢,不是当下死亡就是一两分钟内毕命完了。”久木听着川端的讲述,再也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告辞。
坐在咖啡厅的角落里,久木悄悄摸了摸上衣前胸内侧。
西装内袋放着刚才从川端那边偷来的纸包,他伸手触摸那小小鼓鼓的东西。川端说一小匙就可轻易毒死四五个人,现在手里这些足够毒死十个人了。
想到自己带着如此巨毒的毒药,久木心生恐惧,想要停下来歇一歇才奔进了这家咖啡厅。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人多热闹的银座,或许想置身在光鲜亮丽笑语喧嚣的人群中让自己觉得放心。
久木喝口咖啡想令自己平静下来,可是马上又回想起刚才去研究室时的情形。
他把纸包塞进口袋后匆匆告辞,川端会不会觉得奇怪呢?川端把剩下的白粉倒回瓶子里时什么都没说,想他应该没有发现,但或许觉得久木走得不太自然。
但是,做出那等大事,他没办法再和川端悠然闲聊。
老实说,久木自己也讶异这么危险的东西竟然如此轻易到手。当然是因为好朋友没设心防,只要自己这方面有勇气的话,再多拿一点应该也不难。
因为这是剧毒物,川端自然以为不会有人喜欢要,免得万一搞不好危害到自己。而且主动想死的人并不是随处可寻,川端因此疏忽了也不无道理。
但是,自己和凛子死后,川端是否会被怪罪呢?
不会,他自己都不知道久木拿走氰化钾,久木也不打算说出来,以免给他添麻烦。就算人们了解到死因,只要毒药来处不明,如何弄到手的也就永远埋葬在黑暗中。
久木愈想愈不平静,拿着账单站起身。
走出店来正好六点,街头已被七彩霓虹妆点,更增华丽。
久木刚要走向地铁车站,突然又改变主意,拦了辆计程车。
身上带着这么危险的东西搭电车,万一被人碰撞,纸包破了的话,就不得了啦。而且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去死,也不必再节省那几个车钱。
他坐上计程车,途中顺道去超市买了手套和带盖的小容器,然后回到涩谷房间。
“我弄到重要的东西了。”
久木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讲述着去研究所的经过,在桌上把纸包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