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槐先生在这件事上,立场严正,倒不像一个糊涂虫。如果真的照陈轸先生的话去做,张公饮酒李二麻子醉,找错对象,确实会引来更羞辱的嘲弄。问题是,楚王国战斗力已非昔比,以楚王国一国的力量,很难单独对付生气勃勃的秦王国。芈槐先生唯一可选择的是克制自己激愤的情绪,效法秦王国的办法,改革内政,变法图强。可是,芈槐先生选择了战争。军事是政治的延长,楚王国的军事已跟政治同样腐败,芈槐先生却不知道。
芈槐先生任命屈丐先生当总司令,命跟随张仪先生前往秦王国接受土地的逢侯丑先生当副总司令,率领十万远征军北伐。秦王国也动员十万大军应战,总司令彭章先生、副总司令甘茂先生,都是当代名将。两军在丹阳(河南淅川东南丹江北岸)会战,楚军崩溃,秦军缩小包围圈,展开无情屠杀,楚军八万余人丧生战场,只两万余人逃生。包括总司令屈丐先生、副总司令逢侯丑先生在内的高级将领(执圭)七十余人,全部死亡。秦军乘战胜之势,回军占领楚王国的汉中郡(陕西南郑)。
败讯传到郢都,芈槐先生既悲又怒,这次他可是真正发了疯,下令动员全国所有可以作战的男性,发动更大规模的攻击。这一次到底动员了多少人,由谁担任指挥官,史书上没有记载。《史记》只曰:“乃悉国兵复袭秦。”《通鉴外记》也只曰:“悉发国内兵,以复袭秦。”既然倾全国之力,则定是一个使人震惊的庞大数目,楚王国大军这次锐不可当,进入秦王国国境,直指蓝田(陕西蓝田)。蓝田县距秦王国首都咸阳仅五十公里,而距本国根据地郢都,直线却有六百公里(地面距离当在一千八百公里左右),楚军已成强弩之末。这一战的结果比上一战的结果更惨,全军覆没。
一年之中,两次毁灭性的惨败,楚王国的弱点和缺点,全部暴露,从此一蹶不振。这跟1894年中国跟日本的甲午战争一样,一场凄凉的败仗下来,中国沦落到谷底。呜呼,张仪先生一句谎话,竟引起十数万人伏尸沙场和国际形势的转变,使人震惊。然而,芈槐先生所做的窝囊事,层出不穷,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当楚王国败报传出时,韩王国和魏王国食欲大动,为了不让秦王国一口下肚,他们决定把楚王国五马分尸。昔日信誓旦旦的南北防御联盟(合纵),一笔勾销,“纵约长”盟主也者,更不值一屁。两国分别出动大军,向楚王国突袭,魏王国的突袭军团,前锋已抵达邓县(河南邓县)。噩耗从四面八方传来,芈槐先生抵挡不住,他已没有坚持的本钱。一定要坚持的话,只有亡国。只好屈膝,派遣陈轸先生担任谢罪专使,前往齐王国谢罪。再派屈原先生,前往秦王国,献出两个城市求和。呜呼,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秦王国答应和解,并且愿归还汉中郡(陕西南郑)的一半土地,这是一个优厚的条件。
芈槐先生的答复是,他不要汉中郡一半土地,而只要张仪。盖芈槐先生把张仪先生恨入骨髓,他已忘了他是一个君王,应以国家利益为重。他不能忍受张仪先生的愚弄,要得之而甘心,他要用最残酷的刑罚,活活剥他的皮。
芈槐先生的反建议,在秦王国政府引起风波,妒火中烧的一些高级官员,认为这是铲除张仪先生最好的方法,他们一致认为,用一个人换取数百里土地,简直是一本万利。但秦王国国王秦惠文王嬴驷先生还有天良,他知道张仪一入楚境,必然惨死无疑,他不忍心这么做。可是,张仪先生自告奋勇,愿投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