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鹏和常少乐站在小凉河对岸一个山坡上，观察渡河的情况。

    朱海鹏不满地说：quot;太慢了，大慢了。quot;

    常少乐道：quot;边打边走，速度已经够快了。打阻击的一个营，恐怕得丢给他们了。quot;

    朱海鹏说：quot;用空军把这点损失补回来。命令空军中队，轰炸他们的追击部队。好了，好了，总算要渡完了。quot;

    常少乐惊叫道：quot;你看那是什么？糟了糟了，他们要抢桥。quot;

    红军三团几百人在团长王仲民的率领下，迅速从山林里冲出来，直奔浮桥。刚刚渡过小凉河、还在喘气的楚天舒一看这种情况，大惊失色，叫着：quot;这可怎么办？这又是演习，他们硬冲过来可怎么办？quot;一咬牙说：quot;用汽油烧！quot;

    一个中尉提醒道：quot;团长，这一架浮桥值几十万，是不是请示一下再说？quot;

    楚天舒一闭眼睛说：quot;来不及了，烧。quot;看见中尉跑出去几步，又喊道：quot;回来！别用太多的油，烧着后，马上组织人灭火。quot;

    中尉跑步过去喊着：quot;九连的带上两桶油给我上。quot;

    朱海鹏在山坡上急得团团转，连声说：quot;楚天舒你这个守财奴，守财奴呀！赶快烧呀！等他们冲过来建起滩头阵地，全完了。quot;

    常少乐举起望远镜说：quot;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可能心疼那几十万吧。唉，你别说，学会花钱也挺容易的。燃起来了，燃起来了。quot;

    朱海鹏放下望远镜，满意地笑了，quot;这下看范司令还有什么高着了。这一轮空袭，够他喝一壶了。走，回指挥所去。quot;

    常少乐笑着说：quot;海鹏，你快看，到底是穷人家的孩子，又在组织救火了。损失不大。quot;

    红军将领看见烧桥救桥这戏剧性的一幕，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

    范英明放下望远镜，咬咬牙又咬咬牙，狠狠地骂着：quot;朱海鹏狗日的王八蛋，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戏弄人！quot;

    秦亚男端着安了长焦镜头的照相机，笑着说道：quot;作为红军司令，你这语言可不够文明，不过，这几个词把你的心态描绘得非常生动。quot;

    范英明忍不住又骂道：quot;这他妈的等于让他调戏了一回。烧光了，看着也好受些。quot;

    刘东旭劝道：quot;他们也是为了节约几个钱，恐怕没有别的用意，你想多了。quot;

    范英明朝浮桥方向一指，quot;你们去问问桥头那些官兵是怎么想的。这是欺我们过不去河。朱海鹏，你处心积虑想保平局，没那么容易。quot;

    蓝军的空袭开始了。红军追击的各路队伍还没从扑空的颓唐中解脱出来，根本没有组织疏散，按演习规定，也算损失了一个多营。这次空中打击，把红军上至范英明、下到战士，都激怒了。

    范英明看看从容飞走的飞机，沉着脸说：quot;命令各团收拢部队，中午十二点以前上报各自渡河作战方案。命令舟桥营暂归一团指挥，十点钟以前，拿出强渡小凉河方案。quot;

    太阳跃出了山顶，这是演习以来少有的一个晴空万里的日子。

    方英达坐在摆在花坛边上的一张白色沙滩椅上，品着一杯清茶晒太阳，嘴里断断续续哼着一些戏文：quot;出歧山我端坐在中军帐，收姜维降魏延把大计思想……quot;

    陈皓若拿出一份电报走了过来，quot;你唱，你唱你的，已经快煞尾了，没什么大事。quot;

    方英达说：quot;小时候看过几出诸葛亮的戏，时间过得太久，张冠李戴，驴头不对马嘴了。quot;

    陈皓若说：quot;蓝军除留下一个阻击营，其余全部过了小凉河，红军准备今天强渡小凉河。quot;

    方英达道：quot;一支部队雄风犹在，一支部队能屈能伸，这次演习算是大功告成了。quot;

    陈皓若说：quot;红军再搞越界作战，已经没有太大的必要，我看应该适时结束演习了。quot;

    方英达道：quot;再等一天，看看红军在渡河方面还有没有高着。一个甲种师，被人连败两回，总该给他们一个越界行走几步的机会吧？quot;

    陈皓若说：quot;好，好，就再给他们二十四个小时。我去安排一下。quot;

    方英达说：quot;皓若，今天太阳很好，你也拿把椅子来晒晒太阳。有些事我得跟你谈谈，机会不多了。军、师领导班子调整，迫在眉睫呀。quot;

    演习终于到了尾声。江月蓉决心提前离开战区，悄然从朱海鹏的视野里消失。作出这个决定，很不容易。把随身携带的换洗衣服和日用品塞了半旅行包，江月蓉又犹豫起来。我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吗？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问着，问着问着，就坐在床上发起呆来。留在C市，和朱海鹏一起生活，前景会怎么样？这个老问题，也是根本问题又一次跳了出来。在和平年代里，朱海鹏在这次演习中取得的个人成就，可算是登峰造极了。以此作为起点，朱海鹏完全可以在仕途上行走很远。可人的一生中，社会的定位是不是最重要的呢？这个问题没有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答案。那么，带着银燕回北京，不一定就是后半生的最佳选择。如果就这么一咬牙走了，日后自己如何看待和朱海鹏一起度过的小半夜时光？为朱海鹏做一只荆棘鸟？算了吧？接受了朱海鹏，也就失去了做荆棘鸟的资格，有没有那半夜时光，都是一样的。《圣经》上说，你想了男人，也就和这个男人犯淫了。在烈士陵园，已经完成了对陈天雄爱情的背叛，献出肉体，不过是在另一种层面上对这种背叛进行一次确认。那么，日后还有可能在北京成家。一旦走出这一步，那就意味着是对所爱男人的双重背叛。那时候还有所谓的幸福可言吗？不走呢？父亲怎么办？还有那个生活上一直靠父母照顾的哥哥怎么办？把他们全部接到C市一起生活？这又是一个多么艰难的大工程呀！朱海鹏会不会接纳他们呢？他不是一个爱情至上的人。他是一个求全的、杰出的男人。身处逆境，他的性格会不会有大的改变呢？

    正在这么焦头烂额地想，只感到屋子光线一暗，抬起头，看见朱海鹏正镶在门框中间，像一幅逆光拍成的巨幅照片。朱海鹏的心绪虽然繁杂，但已进入了一条单行道，行进的目的地不可能再有别的了。江月蓉允许他走进那间温馨的卧室，朱海鹏就认定两人的关系只有走向婚姻这一种结局了。演习如今也已进入单行道，随时都会结束，朱海鹏的心理彻底松弛了下来。这时候，他期待着与人分享，对人倾诉。江月蓉当然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对象。但他看到的场景，与他的期待距离太远了。

    朱海鹏怔了一会儿，问道：quot;你像是准备走？你是不是要走？quot;

    江月蓉忙遮掩道：quot;没有没有。我，我收拾收拾，东西太乱了。quot;

    朱海鹏松了一口气，跨进屋子，quot;演习用不了几天就结束了，你要留下。我要你留下。你对演习贡献这么大，应该留下。你，你好像哭过？怎么会呢？quot;

    江月蓉支吾道：quot;谁，谁哭了？好，好，我留下，你让我留下就留下吧。quot;又把包里的东西朝外掏着，quot;你怎么不在指挥岗位上？quot;

    朱海鹏说：quot;部队已经撤了回来，没什么大事了。我，我看你不在，就来了。不知为什么，我只感到心里空得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quot;

    江月蓉理理头发，quot;演习不是还没结束嘛，你不该离开自己的岗位。我留下来，你放心，我会等到演习结束的。悬念都没有了，用不着期待什么了……这可能是成功以后的必然反应。quot;

    朱海鹏讪讪地搓着手，quot;我也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来坐坐。你不能走，我需要你留下。我过去了。quot;

    看着朱海鹏走到门口，江月蓉禁不住喊了一声：quot;海鹏--quot;又没有话了。

    朱海鹏站住了，慢慢转过身。

    江月蓉说：quot;祝贺你。真心的祝贺你。quot;

    朱海鹏迷惘地问一句：quot;为什么？quot;

    江月蓉像是自言自语地说：quot;我希望你能成为将军。如果在战争年代，你会成为一位战功卓著的名将，这一点我深信不疑。在和平时期，你有了这次经历，路就好走了。不值得祝贺一下吗？起码，你不用再考虑转业的事了。quot;

    朱海鹏摇摇头说：quot;月蓉，你肯定有什么别的话！为什么不对我说说呢？quot;

    江月蓉道：quot;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只是有一种感觉，很快我会从你的生活里消逝，我，我不愿意看到这个结果。所以……就显得心事重重吧。quot;

    朱海鹏叹道：quot;恐怕不只是一种感觉。我知道你对我不太放心，因为直到现在，你还没有对我说出那三个字。你要是说了，我们马上可以结婚。可惜我还不配。你替我的前途想得太多了，其实用不着，真的用不着。你说话呀！quot;

    江月蓉深情地看着朱海鹏，quot;我爱你quot;三个字在唇边滚动着……

    quot;报告！quot;一个上尉跑到门口说，quot;朱司令，红军开始强渡小凉河，常师长让你去一趟。quot;

    朱海鹏急忙走出屋子，quot;这个范英明，真是打红眼了，大白天搞这种强渡。quot;

    江月蓉慢慢坐在床上，眼泪又流了下来。

    红军第一次强行架桥失利了。

    范英明在一团指挥所拍桌子大骂，quot;饭桶！都是一群饭桶！quot;

    李铁小声辩解道：quot;水面宽度超过八十米，一百五十米以外，到处都是敌人的滩头阵地。要是实战，我们起码损失一个连……quot;

    范英明粗暴地说：quot;我不听你解释。你要觉得火力不够，我给你派，你要想办法，一定要尽快突过去。quot;

    刘东旭觉得范英明有点过分，认真地说：quot;范司令，白天渡河确实有困难。你这边一动，那边就准备好了。要渡也得准备充分点。quot;

    范英明手舞足蹈，走动着说：quot;我们只有十几个小时了！你们不要忘了，这次演习的前提是：一个甲种师的防区，突然遭到高科技部队强攻。quot;

    秦亚男说：quot;你们不是把入侵之敌已经赶出去了吗？你在这个时候还拍什么桌子？quot;

    范英明坐在椅子上，比画着说：quot;你们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把敌人撵出国境，不能说是一个国家的仁慈，只能说明一支军队的懦弱。照你这种说法，二次大战，盟军只用把德国兵撵到德国境内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攻占柏林呢？在战争中，彻底摧毁敌人的战斗意志，要比战役的胜利重要得多。我们过不过小凉河，部队的心态是完全两样的。一个伟大的民族，一支伟大的军队，绝对不能缺乏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我不是急躁，也不是逞什么英雄，而是觉得走出这一步至关重要。二战结束前夕，日本在军事上，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他们的投降是有条件的，而不是通常说的无条件。他们的条件就是保存国体，否则就准备一亿人玉碎。我们这些年，这方面强调得太少了。我们迈不过小凉河，实际上就是对国体的玷污，日子久了，民族心态就彻底变了。小一点说，如果我们迈不过这条河，A师的官兵永远也洗不净被人攻占几千平方公里的耻辱感。不要说牺牲一个连，就是牺牲一个团，也是值得的。quot;

    刘东旭赞叹道：quot;你想得很深远。那就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对部队进行一次如何体现国家意志的教育吧。quot;

    李铁听得心服口服，说道：quot;我懂了，你们把这个任务交给一团吧。quot;

    刘东旭道：quot;不！从每个营各抽出一个排，组成渡河突击集团，把范司令对过界作战意义的解释，电告各团。quot;

    范英明说：quot;命令空军配合这次行动。白天很可能过不去，但一定要再试一次，要让迈出这一步的艰难，镌刻在每个人的心里。练为战是正确的，但为了什么样的战，又必须让每个战士都明白。不战而屈人之兵，一定是在这种高强度的磨炼中锻造出来的。让唐龙过来，由他直接指挥这次渡河。quot;

    秦亚男不解地问道：quot;你自己指挥不了？quot;

    范英明道：quot;我大他八岁，早晚这支部队要由他们这代人来带。唐龙过于软了点，柔韧有余，阳刚不足。这是一个锻炼机会。李铁，你带人重新选点，下午三点准时发起渡河作战。quot;

    李铁答应一声，跑步出去。

    quot;回来！quot;范英明喊道：quot;察看完毕，你重新回去带特务连，制订夜间泅渡方案，特务连当尖刀班使用，只许成功，不准失败。quot;

    刚刚吃过午饭，唐龙赶到了前线指挥所。

    刘东旭问道：quot;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quot;

    唐龙道：quot;电报我已经看了，你们考虑的是百年大计，我很钦佩。我们确实需要从这种自杀性冲锋中寻找凝聚力，特殊的凝聚力。我很感谢两位首长给我提供这次机会。quot;

    范英明道：quot;你很善于归纳总结嘛。quot;

    唐龙道：quot;以前，我看问题确实有单纯军事化的倾向。譬如，我对日本一九四四年飘炸美国的行为，对日本海军一九四五年初大规模的自杀冲锋都评价不高。这些现象，还可以从另外角度重新审视。二战期间，因为美国本上落过日本国民自制的飘过太平洋的炸弹，美国人就不把这件事看成一个玩笑，甚至郑重地把它记载到正史上。而日本能在战后迅速崛起，靠的也就是这种精神。北方四岛问题上寸土不让；冲绳岛与美驻军接连发生冲突；钓鱼岛问题上则早忘了咱们是五十几年前的战胜国，都是这种精神的体现。喜欢不喜欢这种劲儿是一回事，但谁都明白，这样下去，日本这个邻居还会走到一个极端上。我们是该做多方面的准备。quot;

    范英明点点头道：quot;你讲得很有道理。这条河必须渡过去。你的指挥位置就在小凉河边。quot;

    下午三时整，红军陆、水、空三军在白马滩一线组织的渡河战役打响了。红军一批又一批战士，在唐龙的亲自命令声中，跳入冰冷的河水里，向对岸泅渡。对岸的蓝军冒着红军强大的炮火，用轻重武器死死封锁住河滩。不一会儿工夫，蓝军一面的河滩上，已经倒下了成片成片红军quot;阵亡quot;的官兵。

    一个穿着救生衣的军官跑进树林向唐龙报告说：quot;唐总指挥，抽筋的太多，请再派一个排参加救护队，要不然恐怕要出人命。刚才救上来一个，已经喝饱了，做了人工呼吸，才缓过劲儿来。quot;

    唐龙大喊：quot;一团三排，先去参加救护队。斟酒。quot;

    几个战士拎着大塑料桶把地上排成几排的白瓷碗都加了大半碗酒，二三十个战士跑过去，端起来咕咕咕饮了。

    唐龙摸着下巴看看战士们的鞋，说道：quot;都把鞋子脱了，用酒擦擦脚心，不要穿鞋了。quot;

    一个黑黢黢的矮个儿战士，褪下一截裤子，撩开上衣，用尿洗着肚脐说：quot;总指挥，防抽筋这个法子最灵，用热尿一洗，蹦三蹦，绝对不会抽筋了。quot;

    唐龙笑骂道：quot;我可采纳这个意见了，你狗日的要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quot;

    小个子说道：quot;你早用这一着，肯定不会有人抽筋。quot;

    唐龙说：quot;你小子怎么不早说？这个办法要是灵验，战后我给你记功。都愣着干什么？接尿洗肚脐。quot;

    几十个战士嬉笑着褪了裤子尿起来。

    秦亚男抱着相机钻进树林，看见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几十个人一起撒尿，下意识地背过身子，骂道：quot;你们这些混蛋，搞什么名堂。quot;

    战士们慌慌张张系着裤子，朝树林外窜去。

    唐龙笑道：quot;大记者，战争中没有女性。你要乱跑，这种尴尬也就没法避免了。quot;

    炮弹破空的声音一响，唐龙跨两步把秦亚男扑倒了。

    秦亚男爬起来说：quot;干吗，干吗，这是空爆弹，没事的，摔得我好疼啊，把机子摔坏就糟了。quot;

    唐龙指着一根烟柱道：quot;如果是真炮弹，我为救你恐怕已经光荣了。你来这儿干什么？quot;

    秦亚男说：quot;这才问得莫名其妙！我是战地记者，哪儿不能去？我在河边听说你们这里还要喝暖身壮行酒，想来拍几张照片。quot;

    唐龙说：quot;你看，部队又上来了。等会儿，他们还要撤尿洗肚脐，这一着是防抽筋的，不能省，我看你还是回避一下吧。quot;

    秦亚男说：quot;战争中没有女性嘛，你命令他们背对着我完成这一套战术动作，我给他们拍张照。quot;

    唐龙喊：quot;斟酒！quot;

    一个战士跑过来道：quot;总指挥，我们已经冲过去半个排，李连长让你这边快一点。quot;

    唐龙说：quot;二团九排的都有了，向后转。下边用自己的热尿洗肚脐。quot;

    一个战士举手说：quot;报告，有女的，我紧张得尿不出来。quot;

    唐龙走过去朝战士的屁股踢一脚，quot;这不就好了。quot;

    秦亚男忍着笑，按下了快门。

    三点四十分，唐龙下令停止渡河作战。秦亚男拿起电喇叭朝河对面喊道：quot;蓝军的战友们，我们的渡河作战暂告一段落，请你们允许我们用皮划艇把我们阵亡的战友接过来。如果你们前线有多余的棉被等取暖物品，请先送去一些，肯定已经有人冻僵了。quot;

    蓝军士兵很快冲到滩上，扶起那些嘴脸乌青、四肢僵直的红军士兵在沙滩上跑步取暖。儿个蓝军士兵把几个体质较弱的红军士兵剥得赤条条的，用被子裹了起来。

    朱海鹏和常少乐放下望远镜、都一脸肃穆，都一言不发。

    他们身边的一个参谋说：quot;他们这不是疯了？大白天搞这种大张旗鼓的泅渡，找死！quot;

    常少乐说：quot;你错了！在这个时候搞一次武装泅渡，顶平时练十回八回。这是在表明他们越境作战的决心！演习到了这一步，他们还能做出这样一篇文章，真不简单。quot;

    朱海鹏很服气地说：quot;这些方面，我远不如范英明。很细，很务实，解决的又是非常重要的问题。这一比，显得我很浅薄。quot;

    常少乐拍了朱海鹏一巴掌，quot;太谦虚了。我们绝对不能让他们轻易得手，要不然，咱整支部队就显得浅薄了。quot;

    朱海鹏转身对参谋说：quot;命令二线部队全部投入沿河防御。命令楚天舒，晚上加派巡逻队，沿河巡逻。要是因为疏忽，让他们过了河，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红军。quot;

    渡河战况上报到演习指挥部，也引起了不同评价。

    赵中荣弹着红军的电报说：quot;毫无价值！即使非渡河不可，也不能选择在白天。quot;

    童爱国道：quot;指导思想是对的，只是付出代价太大了。只怕要冻病一批人。quot;

    赵中荣说：quot;没有死人，已是万幸。演习是不是该停了？quot;

    方英达道：quot;我倒是同意红军的意见。这是很有价值的思路，对今后全区部队训练，是有启发性的。他们既然把渡河提高到这样一个战略高度来认识，就让他们再斗一个回合吧。quot;

    是日午夜、李铁率一团特务连由黑龙潭出发，沿河而上，准备在尖沙嘴偷渡小凉河。尖沙嘴东南约两公里，河东边地势较为开阔，适合大部队迅速展开，河西边是一个土岗，可居高临下控制相邻地区。红军的渡河计划是：特务连作为第一梯队于凌晨三点在两岸地形都复杂险峻的尖沙嘴偷渡，然后沿河而下，奇袭河西边土岗蓝军阵地；特务连得手后，迅速由土岗正面泅渡一个加强营，以上岗为中心组成一个阻击阵地；加强营泅渡成功后，舟桥营迅速跟进架桥，力争在天亮前由浮桥运动过去两个摩步营。这是一个丝丝入扣的连环作战计划，拿下土岗阵地是最关键的环节。出发前，范英明、唐龙和刘东旭亲自为特务连送行。

    范英明给第一排战士每人发一瓶白酒，站在中间说道：quot;渡河前喝半瓶，占领高地后喝半瓶。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出发吧。quot;

    唐龙叮嘱道：quot;如果没动枪就得手，不要发信号弹。用手电，三长两短，重复三次。quot;

    一百多人迅速蹿入山林。

    西南高原的隆冬，也有逼人的寒气。沿河的灌木迎风摇着，把寒气搅得刺骨地凉。唐龙带着准备泅渡的加强营，在河边的灌木丛中已经挨到黎明前的黑暗里。阴死了的天穹，黑如锅底，笼盖四野。河对面，仍是一片坟场一般的死寂，也有手电光偶尔闪烁，却是蓝军巡逻队在照明走路。

    quot;唐助理，会不会出事呀？quot;

    quot;只过了十分钟，再等一等。李铁这家伙有肉不吃豆腐，估计是准备暗下杀手。注意他们巡逻队的活动规律。quot;

    quot;我早掐算出来了，四十分钟往返一次。quot;

    云层渐渐叫风吹薄了。终于，三长两短的手电光从河对岸土岗上射过来了。唐龙扬起手臂挥挥，突击分队带着两根大绳跃人河中，朝河对岸游去，泅渡加强营主力四人一排，相跟着，保持着队形跟进河中。约有十来分钟，四百多人全部渡河完毕。

    唐龙从灌木丛中站起来，说：quot;发信号弹。quot;

    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了夜幕，唤醒了河东岸蜇伏了小半夜的铁龙。舟桥部队、装甲运兵车，迅速朝突破口运动。河对岸顿时出现了响成一团的叫喊声、枪声，接着，就是炮弹的破空声。间或有一两颗炮弹在空中炸响，炸出的却是刺眼的光亮，照明弹把红军架桥现场，照得如同白昼。

    蓝军前线指挥所乱作一团，三台电话，三个参谋同时向部队下达命令。

    楚天舒披着大衣在屋子中央站着，大声喊道：quot;不要慌张！让炮团先把土岗炸平了，架个浮桥没个把小时架不好。quot;

    一个参谋拿着话筒喊道：quot;团长，师长电话。quot;

    楚天舒垂头丧气接过话筒，quot;喂quot;一声，马上引来常少乐一顿责骂：quot;你是不是在做他妈的春梦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一个排把守的阵地，怎么能叫人一锅端了？你给我解释解释？quot;

    楚天舒说：quot;师长，这个阵地是怎么丢的，现在我也不大清楚。quot;

    常少乐问：quot;他们已经渡过来多少人？quot;

    楚天舒说：quot;估计有一个多营，现在正在架桥，同时还有部队在泅渡。我已经在组织反击。quot;

    常少乐道：quot;关键是桥，是桥，明白吗？把工兵营也拉上去。不借一切代价，也要把他们的桥炸了。quot;

    朱海鹏接过电话说：quot;天舒，不要急，围绕着桥打。只要他们无法把重武器运动过来，局势就不至于过分恶化。我已经通知空军，他们二十分钟后起飞，天亮能赶到。一定要设法拖过这四十分钟。quot;

    激战一直持续着。红军执意要造成越境作战的态势，自然倾尽了全力，陆空部队大半数都直接、间接参与了渡河作战。天亮后，蓝军的轰炸机轰炸一轮，只能返航补充炸弹。红军以强大的地面火力渐渐控制了战场形势，浮桥终于架了起来。太阳出来的时候，红军的第一辆装甲车开过了小凉河，越界作战态势已成事实。

    朱海鹏和常少乐在战场态势显示屏前默默地对视一会，同时说道：quot;二比一。quot;

    常少乐大笑一阵，quot;能在进干休所前和一个甲种师斗成二比一，也该知足了。我们应该认输了。quot;

    朱海鹏走过去拿起红色电话说：quot;接方副司令。我是朱海鹏。红军已突破小凉河。演习第三阶段，他们确实打得很好，我们认输了。这场演习是不是该结束了？quot;

    方英达说：quot;是该结束了。原地休整五天，做好返回的一切准备。我要去看看大家。qu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