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王建辉一觉醒来,身边的熊黛娜正在睡着。看着她那张依旧保养得很好的脸,王建辉忽然感到有些悲凉。
昨天晚上熊黛娜回来后很长时间都在洗澡,王建辉想到自己以前如果在外面偷了腥回到家,也是会洗很长时间,他越发觉得熊黛娜肯定是出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这样一想,他就觉得郁闷,很想进到洗手间把熊黛娜拉出来质问一番。
可是细想想,又何必呢?别说自己手里没有把柄,只是猜测。就是手里有证据,知道了结果又能怎么样?自己跟熊黛娜如果说以前是为了爱情,那么现在却是一场典型的政治联姻。婚姻一旦掺进了政治因素,那么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于是,王建辉闭上眼睛,数着绵羊,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熊黛娜从洗手间里出来,钻进了被子,用冰凉的手在他胸膛上抚摸着。他含糊地哼了一声,翻了个身,把脊背留给熊黛娜。他听见熊黛娜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现在,他看着熊黛娜熟睡的样子,他心里忽然像刮进了一阵狂风,把一切都吹得乱七八糟。
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你怎么能指望熊黛娜这样有闲有钱的女人一门心思在自己身上,为自己守身如玉?你在外面忙工作,忙泡妞,为什么要求人家一定臣服于你,没有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王建辉的心情越发沉重。如今的年代,谁都不会是一张白纸,大家的身上都是五颜六色的,花着呢。想来想去,王建辉觉得还是自己太想不开,总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招展,但却忘了这红旗鲜艳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儿。红旗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那么鲜艳?肯定是有自己的目的嘛。疏忽了,疏忽了。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吁了一口长长的浊气。
然而,就是这一下,熊黛娜醒了。她睁开眼睛,看着王建辉,问:“你昨晚喝多啦?”
王建辉努力使自己的表现如常,他嗯了一声,回答道:“昨天那案子破了,大家高兴,所以多喝了点。”
熊黛娜说:“年纪大了,别老这么暴饮,对肝脏不好。”
“没办法,昨天庆功会,不喝不行啊。”王建辉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意思意思嘛。”熊黛娜有些不满地说,她起了床,把放在脚踏上的一些衣服抱到外面的洗衣机去洗。这个细节王建辉也觉得有点奇怪,以前这些杂活儿熊黛娜是绝对不做的,今天怎么这么积极?不是衣服上有什么痕迹怕被他发现吧?
王建辉起床到洗手间洗漱完毕,听见保姆在楼下喊吃饭。于是,他招呼了一声在起居室里的熊黛娜,就慢慢地走下楼。桌上的早餐很丰富,分两种,一种是熊黛娜的,一小碗麦片粥、一碟烫生菜;另一种是自己的,油条、白粥、咸蛋、豆酱炒麻叶。人家说,夫妻之间如果饮食上产生了差异,性生活上就一定不会和谐。以前他没注意,现在,他忽然觉得这话有点道理。以前一夜三次,后来三夜一次,现在恐怕一个月也没有三次了。
王建辉坐下,顺手拿起一份《南方都市报》看了起来。他并不着急吃东西,因为按照熊黛娜的习惯,不梳洗打扮完是不会下来的。以前,王建辉觉得她是一个精致的女人,从来不把邋遢的一面展示给丈夫。但今天,王建辉却忽然感到,她是那么虚伪。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很凄惨,外面是一团糟,家里也变得一团糟。这是怎么啦?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很成功,现在怎么突然发现,自己面对的都是这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直到王建辉一份报纸基本上都看得七七八八了,熊黛娜才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走下楼来,看王建辉正在埋头看报纸,她问:“听说过新‘四大傻’没有?”
“什么新‘四大傻’?”王建辉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熊黛娜一边给他盛粥,一边说:“身体有病不去查;经常加班不觉乏;什么破事都管辖;感情靠酒来表达。”
王建辉呵呵地笑起来:“看起来,这‘四大傻’我都占全了。”
“你还知道啊?昨晚我几点回来的你知道吗?”熊黛娜皱着眉头问。
王建辉放下报纸,慢慢地喝粥,道:“你不要恶人先告状啊?你深夜不归宿,我还没说什么,你反倒倒打一耙。”
熊黛娜夹起一条生菜,说:“我回来晚,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晚?还不是给你当苦工去了?我问你,人家耿宝山家小孩结婚,这事你给忘了吧?”
熊黛娜这么一说,王建辉还真是想起来了,他刚参加工作时的老所长,现在在下面一个区巡警大队当大队长的耿宝山,昨天家里孩子结婚,人家请柬早就送来了,这案子一忙,给忘得死死的了。
“哎呀,罪过,罪过,我忘了。怎么?你去了?”王建辉问。
熊黛娜说:“我不去,你以后还有脸见你的恩人?我昨天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怎么不接啊?”
熊黛娜这么一说,王建辉还真是想起来了,昨天下午熊黛娜是打过几次电话,有两次是他真的在开会,有两次是他实在是不愿意接,也不想接。
“那后来呢?”王建辉觉得真有点歉意。
熊黛娜慢慢地往麦片粥里加牛奶,然后道:“那怎么办?耿宝山是你恩人,你要是不去,以后你还不叫大家的唾沫淹死?我就代你去呗。为了表示你对他的重视,我还以你的名义帮他找了十台奔驰600给小孩接亲。然后我告诉他,你在专案组好几天都没回家了,派我代表你。”
“黛娜,你真是个有心人。谢谢你。”王建辉说。
熊黛娜喝了几口粥,接着说:“你知道吗?你没去,你区局的那些老部下都问你的情况,都为你这次没往前走一步感到惋惜。我看大家那么关心你,所以,婚宴结束后,就把他们拉到夜总会去唱歌了。”
王建辉恍然大悟,但是,他还是怀疑,她去夜总会安排完了就可以回来了,怎么回家那么晚?是不是借机“走私”去了?回头要找昨晚去夜总会的人核实一下。
“谢谢你,黛娜,你真是个贤内助。”王建辉知道,自己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发自内心的。
“不客气,哎,我很奇怪,你今天怎么还不上班?”熊黛娜问。
“哦,专案组放假,我可以晚去一会儿。”王建辉回答道。
熊黛娜问:“是这样啊,对了,这回你从北京回来我们还没有仔细谈谈,你那件事解决了?”
王建辉立刻显得有些忧郁,这个表情倒不是他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他回答道:“事在人为吧。”
“我跟我爸说了。”熊黛娜道。她那碗麦片粥已经吃完了,她细细地用手里的调羹把碗壁刮净,然后把最后半勺粥吃下去。
“爸怎么说?”王建辉有点迫切地想知道熊天林的意思。
熊黛娜想了想说:“爸说在外面工作,得罪点人是正常的,只是这回得罪的人有点强大,连武警都能动用,恐怕不是一般的人。”
这个回答很正常,只是王建辉想知道的不是这些,而是熊天林的真实想法。熊天林号称纪委系统第一业务高手,不会这么轻易相信自己的解释吧?
于是,他又问:“爸还说什么了?”
熊黛娜迟疑了一下,说:“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说什么了,熊黛娜这人别看都四十多岁了,可是还单纯得像个小女孩,她的表情都写在脸上呢。不过,王建辉并不急着问熊天林的意思,重要的是熊天林现在已经知道了自己有麻烦,他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过几天我忙完了,咱们俩去趟省城,看看两家的老人吧。”王建辉开始吃油条。
熊黛娜看着他,说:“你还知道你是人家的女婿啊?我以为你早忘了。我爸都说了,你就是没良心,去省城开会也不到家里看看。”
熊黛娜这话看似无意,可是透露出了熊天林对自己的不满。熊天林这么多年对自己不满,王建辉是知道的。当年熊天林总是认为自己骗了他女儿,而他当时看好的正是唐志波。要不是丈母娘马留佳的支持,没准儿,熊黛娜还真得嫁给唐志波。
唐志波?对了,徐瑞林不是说唐本强来了吗?他来干什么?是不是要熊黛娜去看看唐本强?他迅速地吃完油条,这是他的习惯,做刑警时间长了,他养成了吃饭迅速的习惯。吃完油条,他才对熊黛娜说:“志波的爸爸来鹏城了,等下你带点好茶叶去看看他。”
“是吗?”熊黛娜的脸上显得很高兴。而这个表情叫王建辉心里很不高兴:唐本强来了,你那么高兴干什么?但是,他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看看表:“等下我叫瑞林过来接你。”
“好啊。”熊黛娜心情一好,把面前碟子里剩下的生菜也吃掉了。
王建辉心里更不爽了,本来他想告诉熊黛娜,父亲王汉荣也来鹏城了,看到熊黛娜那个样子,他忽然打消了这个主意。
“建辉,唐叔叔喜欢喝酒,我再带点酒给他吧?”熊黛娜显得有点喜形于色。
“随便,家里有好多酒,你想带多少都可以。”平时逢年过节的都有朋友送些烟酒糖茶,为此,王建辉在自己别墅的地下一层搞了个酒窖,有朋友说,他完全可以开个大型的烟酒店了。而王建辉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心,正好熊黛娜平时没什么事,叫她去开个这种店也算找个事给她做。
不过,这个想法一直没有成为现实。主要是熊黛娜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她的心思整天都在美容院、服装店、咖啡厅那些地方,给她开个这样的店,没几天就得关门。
他拿起纸巾擦擦嘴,站起身来,给徐瑞林打了个电话。谁知,徐瑞林说自己正在开会没时间,他说,他可以打个电话给俱乐部。
王建辉嗯了一声,说:“那麻烦你了。”他转回身,对熊黛娜说:“徐瑞林今天有事,你自己开车去吧,代我向唐叔叔问好。”
“好。”熊黛娜快活地回答道。
熊黛娜很快活,王建辉心里却是越来越冷。见唐本强她高兴什么?要是让她去见见王建辉的父母她总是一百个不愿意。从表面上看,是自己的父亲不喜欢她,但是,做儿媳的,二十多年了还不能讨公公喜欢,这本身也是个问题。
其实,王建辉叫熊黛娜去见唐本强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让熊黛娜摸摸唐本强的底,看看这次他来是不是跟动用武警有关系。熊黛娜没什么心计,等她回来,自己一问就大概能知道唐本强的底牌。
唐志波、唐本强这对父子不会是在演戏吧?
想到这里,王建辉走上楼,换上警服出了门。
司机在门外等他很久了,见他今天穿得笔挺,说:“王局好。”
王建辉说:“走,去防暴大队。”
虽然已经把防暴大队那边的事情安排好了,但王建辉觉得,自己还是要过去再强调大家商量好的口径为好。
王汉荣带着吴利怀和警卫笑眯眯地下了游艇。王汉荣笑着问吴利怀:“怎么样?那两个美国美女还好吧?”
吴利怀心花怒放地说:“还行,我没给中国人丢脸。”
王汉荣看看警卫,警卫一耸肩,他刚才没敢学吴利怀,因为毕竟他还是现役军人,不敢放肆。
一直陪着他们的徐新阳谦卑地问王汉荣:“老板,等下想吃点什么?”
王汉荣笑呵呵地问:“有什么好的,你介绍下。”
吴利怀在一边补充道:“我们老板喜欢吃素。”
徐新阳想了想,说:“老板,试试越南菜怎么样?越南菜以清淡为主。”
王汉荣回答道:“行啊,只要不是日本菜都行。”
徐新阳问:“日本菜也清淡,为什么不喜欢啊?”
王汉荣道:“日本菜没滋没味的,没啥意思。”
徐新阳对电瓶车司机道:“去东南亚餐厅。”
东南亚餐厅是一栋面海的竹楼。尽管王汉荣走南闯北,这么大体积的竹楼还是第一次看见。徐新阳安排了二楼的一间包房,这里不仅可以看到大海,还能将大厅一览无余。
王汉荣说自己不懂越南菜,于是就叫徐新阳安排。自己则站在二楼的栏杆旁扫视下面的大厅。下面大厅的桌椅也是竹制的,样式古朴。大厅里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各处。
忽然,王汉荣被靠窗边的三男一女吸引了。这三男一女似乎也在等菜,其中一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正跟一个背对王汉荣坐着的老者说什么,不时地捂嘴笑。
王汉荣觉得老者很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有点好奇,对吴利怀说:“小吴,你看看下面那个人像谁?”
吴利怀看了半天,有点不敢肯定地说:“我怎么觉得那人特别像唐本强书记啊?”
“哦?你没看错?”
吴利怀道:“我觉得是,但不会这么巧吧?”
如果真的是唐本强,王汉荣反而不觉得巧了。那天王建辉忽然问了一下唐本强家是不是有人在武警部门工作,王汉荣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了,难道……
于是,王汉荣对吴利怀说:“你下去看看。如果是唐本强,请他上来。”
吴利怀应了一声下去了,王汉荣站在二楼看着。那个正在跟漂亮女孩说话的人转回头来,果然正是唐本强!只见他回过头来,向王汉荣挥了挥手。
“老东西,你也在这里?”看见站在二楼楼梯口迎接自己的王汉荣,唐本强笑呵呵地说。
王汉荣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本强,说道:“你有个有钱的儿子,就不兴我自己掏钱享受?”
唐本强的脚步还是很灵敏,一下就走上来,然后使劲握了一下王汉荣的手。王汉荣没防备他这一手儿,被唐本强攥得一咧嘴。大家坐定,唐本强介绍那漂亮的女人是俱乐部的总经理尹诗双。尹诗双很礼貌地道了声:“王书记,你好。”
王汉荣握着尹诗双的手,感到有点凉,还有点滑腻。原来这个俱乐部的总经理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女人啊!难道说,建辉的证据就在她的手里?
王汉荣看着吴利怀,说:“你们几个再开一桌,我跟唐书记好好聊聊。”
吴利怀领着小王和两个警卫走了。
唐本强道:“等下还有个神秘嘉宾。”
王汉荣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就问:“谁啊?”
唐本强眨眨眼睛说:“保密。”
尹诗双招手叫来服务员,问王汉荣:“在下面的时候,我们已经点了一些菜,您看看,还需要什么?”
唐本强对尹诗双指着王汉荣道:“他是属兔子的,吃素。你点点胡萝卜就好。”
王汉荣白了他一眼,对尹诗双道:“有点青菜就好,我血脂血压都高。”
尹诗双笑着答应了一声,跟服务员交代了一下,服务员就拿着菜单走了。
王汉荣看着唐本强,问:“你怎么来鹏城了?你不是说鹏城走的道路不对吗?来鹏城可别走错路!”话里明显带着挑衅。
唐本强呵呵一笑:“今天咱们就是叙旧,别谈政治啊。”
一桌子花花绿绿的菜,看着貌似令人很有食欲。尹诗双介绍,这些菜分别是春卷、甘蔗虾、茅炸鸡、烤龙俐鱼、檬粉、海鲜粉丝煲。因为王汉荣吃素,所以尹诗双还特地叫了浇了鱼露的越南沙拉,还有一个蘑菇。
王汉荣呵呵地看着:“我都馋了。”然后又看着唐本强,说,“老家伙,你那个神秘嘉宾怎么还没到?”
唐本强笑道:“快了,快了。咱俩挺长时间不见面了,你今天喝点儿?”
王汉荣摇着头说:“我只能喝一小杯。”
唐本强鄙夷地看着他:“你还挺怕死呢。”
王汉荣反唇相讥道:“我可不像你,跟个花花公子似的,酒色财一点不忌讳。”
尹诗双在旁边看着他俩斗嘴,心里暗自高兴。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门忽然开了,一个衣着华丽的美丽少妇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大堆东西。
唐本强哈哈地笑着:“美女来了,王汉荣你看看这是谁?”
那少妇一看王汉荣,十分震惊,叫了声:“爸爸!”
此人正是王汉荣不喜欢的儿媳妇熊黛娜。
王汉荣淡淡地跟熊黛娜点点头,说:“坐吧。”
熊黛娜把那一堆东西放在旁边的竹椅上,对唐本强说:“唐叔叔,我老公叫我带点好酒和好茶给您。”
唐本强笑呵呵地说:“好啊,这小子还有点良心。”然后看着王汉荣,接着说,“你是不是有点不舒服啊?你儿子给我送礼,你这当老子的啥也没有。”
王汉荣颇为不屑地说:“那小子根本不知道我来这里。”
熊黛娜赶紧解释道:“是啊,唐叔叔,我也不知道。”
唐本强指着王汉荣道:“你爸是克格勃出身,总是神出鬼没的。”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你那是怕我们纪委。你在台上的时候怕,现在也怕。你别不承认啊,你的心在跳什么?”
唐本强讥讽道:“你的心不跳?你的心不跳就是腐败队伍的重大损失。”
“我腐败?我整天也就是吃点青菜、萝卜、豆腐什么的。你不腐败?整天大鱼大肉的。”王汉荣也不服气,然后看了一眼尹诗双,补充了一句,“还喜欢给美女讲革命故事。”
尹诗双见此情形,赶紧问唐本强:“唐书记,你们两位老朋友先别逗乐啦,喝一杯吧?”
唐本强嘿嘿地笑着,看着王汉荣,说:“走一个?”
王汉荣端起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唐本强轻蔑地说:“你那叫喝酒啊?”然后转身看着尹诗双和熊黛娜说,“你们两位美女是不是陪陪我啊?”
熊黛娜撒娇地说:“唐叔叔,我不喝酒,您知道的。叫这位美女陪您吧。”
尹诗双看了熊黛娜,说:“哟,局长夫人能不会喝酒?”尹诗双早就猜出这个女人就是那天砸会所的王建辉的老婆了。
熊黛娜自然也明白尹诗双是谁,她就是给丈夫下套儿的俱乐部的人。于是,熊黛娜也笑着说:“给个公安局长当老婆是个苦差事。要是能像美女一样每天迎来送往的,那才是好工作。所以啊,家庭妇女不用学喝酒。”
王汉荣还真没想到熊黛娜还有这样伶牙俐齿的一面,但是他怕她说出什么话坏了自己的计划,于是道:“你要是能喝就喝点儿,你唐叔叔来一次鹏城也不容易。”
唐本强笑道:“就是!你多多少少喝一点。”
于是,熊黛娜像王汉荣一样抿了一口,尹诗双倒是很干脆地干了。
唐本强一口饮尽,笑道:“痛快。”
王汉荣冷笑着说:“老家伙,你这么能喝酒,当初你岭南省的酿酒行业怎么没有大起色啊?”
唐本强看着王汉荣,说:“那照您的样子,你们南方省怎么没出几个哲学家啊?”
熊黛娜笑着道:“你们还是见面就掐,孩子似的。”
王汉荣撇撇嘴:“我不跟他掐,我不愿意理他。”
唐本强看着王汉荣,说:“我看你呀,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
熊黛娜看着王汉荣问:“爸,你来鹏城怎么不跟我和你儿子说一声?这要是叫别人知道了,人家会觉得我们不孝。”
唐本强笑着拍拍王汉荣的肩:“怎么?你还玩你当政法委书记时那套微服私访啊?王书记,你退休了,别再学着当狄仁杰了。”唐本强本来是在开玩笑,但是王汉荣心里却是一震:唐本强这是在提醒我吗?难道在娱乐厅我们被发现,是他发现的?一般人不认识我啊?
但是,王汉荣还是脸色如常,嘿嘿地笑着,对熊黛娜说:“政协有个调研,我们这是在工作。本来我想过两天打电话给你们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
熊黛娜马上就说:“我打电话叫建辉来。”
王汉荣赶紧摆手,说:“不要了,我走的时候再跟他谈。”
唐本强看着尹诗双,道:“诗双,咱俩走一个?”
尹诗双笑盈盈地应了一声,跟唐本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唐本强很开心地也喝了,然后摇着头对王汉荣道:“老东西,你哪天要是死了,我就给你送个挽幛,上写——此人死于胃亏酒。”
王汉荣哼了一声,道:“你要是死了,我也给你送一个挽幛,上书——酒中色鬼。”
他俩倒是一唱一和的,可两个女人却笑得不行。
王汉荣看了熊黛娜一眼,熊黛娜马上收敛了笑容,不敢笑了。
唐本强看着王汉荣,说:“老东西,你别那么严肃好不好?来,咱俩来一个?”
王汉荣这回倒是很爽快,一下子就喝了。
唐本强笑道:“这才对嘛,装正经太累。”
“唐叔叔,我爸他血压高,您还是别让他喝了。”熊黛娜在一边说。
唐本强笑着道:“你爸现在是没人能劝了,想当初他可是我们几个里面有名的武松。”
“武松?”两个女人有点不解。
唐本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武松啊,一个是十八碗酒还能打虎,再就是,喝了酒也能拒绝潘金莲。”
王汉荣打了唐本强一下,说:“少在孩子们面前说这种话。来,咱们连干三杯。”
两个人喝了三杯,但是,王汉荣还是不吃荤,唐本强劝他,他也不吃。唐本强正色道:“王书记高山景行,是我学习的楷模啊。”
王汉荣看着他,说:“你还是骂我吧。你说这话让我感到毛骨悚然。”
唐本强看着他:“你说你这人,我骂你,你不高兴;我表扬你,你也不高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欠骂啊?”
王汉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唐本强,然后说:“你是不是还是不服气啊?南方省的经济发展得比较快,岭南省落后了,你心里不舒服?”
唐本强哼了一声:“不是已经说了,不谈工作吗?”然后,他看看尹诗双,接着说道:“诗双,你不敬王书记三杯?”
尹诗双嫣然一笑,端起酒杯:“王书记,欢迎您来俱乐部。”
王汉荣端起杯,浅尝辄止。
唐本强马上攥住他的酒杯:“你一个大男人,跟女孩子这个态度?你也太不尊重女性了。”然后,把酒杯硬送到王汉荣的嘴边。
王汉荣道:“你别强迫我,我自己喝。”
王汉荣喝下去,唐本强才笑道:“这就对了嘛!作为男人,不能总讲条件。”
这样一来,桌上的气氛轻松了不少,尹诗双也不停地布菜。大家开始东拉西扯起来,王汉荣虽然还是跟唐本强斗嘴,但是明显放松了不少。尹诗双听出来了,虽然两个人还在斗嘴,但都是半开玩笑了。
熊黛娜忽然问王汉荣:“爸,这次您来鹏城,没通知别人啊?”
唐本强也看着他,说:“是啊,你这么多年党羽遍天下,门生遍朝野,怎么就这么在这里待着,没打个电话叫他们来朝拜?”
王汉荣似笑不笑地回答道:“大家都忙,我不想麻烦别人。”
唐本强哼了一声,说:“你就装吧。”
王汉荣没理唐本强,却看着尹诗双,说:“尹总这里生意不错啊。”
尹诗双很谦逊地说:“还可以,全仰仗各位领导的支持。”
“你这里可是大名鼎鼎啊。”王汉荣接着道。
尹诗双淡淡地一笑:“有点小名气,也是各位领导给面子。”
“来这里可是特有面子,来到这里的人一般可是不敢造次的。”王汉荣脸色平淡,似乎很随意地说。
“不敢造次?你可拉倒吧!她这里前两天还被一个生猛的人给砸了。”唐本强笑呵呵地说。
唐本强说者无心,但是,王汉荣和熊黛娜却是心里都一震,这不就是在说王建辉吗?这唐本强什么意思?王汉荣看着熊黛娜,不动声色地微微摇摇头,意思是她不要太激动。
“唐书记,别说这些事了,我敬您一杯吧。”尹诗双恰如其分地端起杯。此时不用说什么,一切都已经达到目的了。
王汉荣看着尹诗双笑盈盈地跟唐本强喝酒,很想质问她,你想把我儿子怎么样?但是,这话不能出口,他不能在唐本强面前示弱。这件事现在暂时压下去了,就不能再按下葫芦起了瓢。有一种境界叫隐忍,有一种反击叫防御。
“王书记,我也敬您一杯。”尹诗双满脸含笑地看着王汉荣。
王汉荣这次不但没有拒绝,还一口饮尽。如果尹诗双这是挑衅的话,自己也要假装不知。为了建辉的安全,我老头子一切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唐叔叔,怎么住在这儿?没去志波家里?”熊黛娜忽然问。
唐本强笑呵呵地说:“我不愿意去他那里,我这人不想给孩子们添麻烦。再说,志波出国了,去那里也没人跟我说个话,还不如在这里,还有尹总能聊聊天。”
王汉荣笑呵呵地说:“老东西,你没人聊天,不会再找个女人啊?”
唐本强摇着头:“哪有合适的?咱们看上的,人家看不上咱们;想着咱们的,又都有目的。算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就这样吧。”
“别呀,你这身体至少还能活个二三十年,你别孤老终生啊!”王汉荣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于是夹枪带棒起来。
唐本强瞪着眼睛,不屑地回答道:“什么孤老终生,说话别那么难听。我啊,以后四处转转,回家锻炼一下身体,种点菜,平时跟秘书警卫们打打麻将,挺好。”
“得了,你就装坚强吧。晚上孤枕难眠的日子不好过。”王汉荣继续打击着唐本强。
唐本强上上下下地打量王汉荣:“你这老东西,不是一直盼着我倒霉吗?今天怎么关心起我来了?要是真关心,你就给我介绍一个。”
王汉荣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唐本强,笑着说:“我可不敢给你介绍,你要求高。”
“我要求怎么高啦?”唐本强把身体靠在椅背上,竹椅发出吱呀的一声。
王汉荣不屑地说:“我还不知道你?你得找那种漂亮的、有文化、有素质的,比我强。我只能找成楚芳那样的粗人。”
熊黛娜不知道王汉荣为什么提到婆婆,还说婆婆是粗人,就接了一句:“爸,哪有您这样说我妈妈的?”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本来就是嘛!你妈是个整天钻山沟的。你唐叔叔不像我,人家喜欢文艺工作者,他的审美观点跟你爸差不多。”
唐本强指着他,说:“你这人就是没素质!你说这话是表扬还是轻蔑?你别拉上人家熊天林啊!”
熊黛娜没说什么,但她看唐本强的眼神里分明有些感激。是啊,这么多年公公王汉荣就一直看不上自己,原因之一就是母亲马留佳比婆婆成楚芳时髦漂亮。在公公王汉荣的眼里,这就是十恶不赦了。但是,这么多年母亲马留佳一直教育自己要跟公公婆婆搞好关系,不能跟他们产生冲突,所以自己一直也是强忍着。好在自己在省城工作没多久就跟着王建辉到鹏城工作了,只是逢年过节才回省城看看他们,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今天在这里吃饭,公公又把自己父亲捎带上了,她心里还是有点不爽。
熊黛娜坐在那里看着公公和唐本强斗嘴,看着唐本强跟这个妖精一样的尹总打情骂俏,心情很复杂。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给自己丈夫设下圈套的人,可是她为什么要给自己丈夫设圈套?
熊黛娜早就听说过这个俱乐部水很深,也知道市里乃至北京的许多人都跟这里有纠葛,可是丈夫王建辉会跟这里有什么冲突,以至于这个尹诗双如此陷害自己的丈夫?熊黛娜想不明白,也不愿意想。她这么多年不愿意参与王建辉的事情,只想生活在自己的浪漫生活里。只是,现在有人对自己的生活有了威胁,她才不得不想。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两点钟。唐本强对王汉荣说:“酒喝得不少了,下午怎么安排?咱俩下两盘棋?”
王汉荣回答道:“还是先睡个午觉吧,稍晚一点再下吧。”
唐本强嘿嘿地笑着说:“你不是回去现看棋谱吧?来不及了。”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跟你下棋,我可以一边下棋一边想别的事。”
往楼下走的时候,王汉荣故意走在后面,低声对尹诗双说:“尹总,我想跟你谈谈。”
尹诗双回答道:“好啊。”
走到楼下,王汉荣对熊黛娜说:“你要是不急着回去,就陪你唐叔叔聊聊天。”
熊黛娜哎了一声,跟着唐本强坐着电瓶车走了。
王汉荣回头对尹诗双说:“走吧,去我那里,我们好好谈谈。”
坐在王汉荣所住别墅的客厅里,王汉荣显得很诚恳地说:“尹总,我跟你道个歉。”
尹诗双装成一无所知的样子说:“王书记,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您跟我道什么歉啊?”
王汉荣叹口气,摇摇头说:“唉,实在是对不起,我教子无方啊。”
尹诗双还是装糊涂:“王书记,您越说越让我搞不懂了,什么教子无方啊?”
王汉荣表现得十分痛苦地说:“尹总,我不瞒你说,我就是王建辉的父亲。”
“原来是这样啊。”尹诗双装成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我来到这里的最主要的目的也就是想见见你,替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赔个礼,表达一下我的歉意。”说着,王汉荣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
尹诗双赶紧扶住王汉荣,道:“老爷子,您可千万不要这样,我可是承受不起啊。”
两个人客气了一番,重新坐定。
王汉荣道:“这么说,你能给我这个老头子一点面子,原谅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啦?”
尹诗双略微沉吟了一下,答道:“老爷子,王局长那天的确是喝多了,可是,喝多了也不能砸我们这里啊!我们这里是怎么回事,他应该是清楚的;砸了我们这里,会有什么怎样的影响他应该知道。他动用特警这件事,更是恶劣。老爷子,我说得有没有点道理?”
王汉荣连连点头:“那是,那是。”
尹诗双接着说:“俱乐部之所以那天调来武警,其实是不想闹大。如果是想闹大,直接打电话给公安部的纪律部门不就行了?”
王汉荣心里一震,是啊,这女娃子说得有些道理。
“我们动用武警,这是想把这件事当成家事,都是一家人,闹什么呢?你不高兴就砸我们场子,我要是没有点态度,以后这生意还怎么做?老爷子,您说是这个理儿吧?”尹诗双眼睛看着王汉荣,语气不软不硬。
王汉荣嗯了一声,尹诗双接着道:“我们让武警把他们赶走了,制止了事态的发展,这也是没办法的。老爷子,还请您原谅我们的做法。”
“谢谢尹总,没有向上面反映。”
“虽然是我们制止了事情往最坏的方面发展,但是,这件事本身,有些东西还是我们不能控制的,比如那天有人在九号别墅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嘴我们是无法封住的。”
王汉荣不得不承认,这个漂亮的女人说话句句在理。
“实在是对不起了,尹总。”王汉荣再一次站起来,鞠了一躬,诚恳的样子活像一个日本人。
“王书记,您千万不要这么客气。这件事的确叫人不愉快,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还是要解决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把自己的立场表达完了后,尹诗双顺便给王汉荣架了下台的梯子。
“尹总,你的意思是说,你原谅建辉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了?”王汉荣问。
“王书记,我个人跟王局长无冤无仇,也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只是您要知道,我们这是个会员制的俱乐部,没有一个会员是老板,大家只是股东。这件事只要是王局长按价赔偿了,而且保证以后不要再找俱乐部麻烦,俱乐部肯定也不会继续深究的。我们毕竟是做生意的,求财不求气嘛。”
王汉荣沉吟了一会儿:“那就太谢谢尹总了,在此,我再一次感谢俱乐部,感谢给建辉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只是,我有个不情之请。我想,那天建辉调来防暴大队的人来,你们这里应该是有录像什么的,这个能不能麻烦你删了?”
尹诗双淡淡地道:“这个没问题。”
王汉荣又问一句:“你们不会备份吧?”
尹诗双显得很淡定地回答道:“王书记,这个东西说白了就是一个良心上的事。我当着您面删了,但我不一定没有备份,而我自己没有当着你面删除,相反可能还真没备份。总之,只要大家能够相互理解,互相给对方留一定的空间,事情总会解决的。如果大家总是互相防着,那么事情只能越搞越糟,你说是不是?”
王汉荣点着头,回答道:“说得不错。”不过他心里却结了一个很大的疙瘩,这尹诗双到底会不会删呢?
“王书记,这事说大就大,说小就小。还是大家相互有个信任,大家都讲些诚信为好。大家都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就让一切过去吧。”尹诗双给王汉荣倒上茶。
话只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王汉荣道:“那好吧,回头我把建辉叫来,让他们你们当面谢罪。”
聪明人谈话就是点到为止,有些话不能再说了,再说,大家的面子都不好过。王汉荣知道,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说责任还在于建辉,如果他能就这件事吸取教训,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于是,他笑着对尹诗双道:“那咱们就谈到这里。我先休息一下,晚上我请客。”
尹诗双离开别墅,王汉荣却没有睡意,他大脑里的继电器噼噼啪啪地搭着线,各种不同的信息汇总在一起,然后搅成了一锅粥。看样子唐本强知道王建辉砸俱乐部的事,可是这里面他参与的程度有多深呢?
王汉荣不相信那天的武警是唐家人叫来的,因为他了解唐本强不会为别人强出头的。可是,他那个儿子唐志波就不一定了。王汉荣这两年一直在关注着唐志波,知道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因为技术领先,很受领导重视。高层每次来鹏城视察,都会到盛唐公司视察,这使王汉荣心里每每有些嫉妒。他唐汉荣的儿子为什么这么成功?而我王汉荣的儿子却要每天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各级领导?高层到盛唐公司视察,王建辉还要给他们当保镖!
关于唐志波当年追求过熊黛娜的事情王汉荣也多少听过些。唐志波不是还因为王建辉战胜了他一直还怀恨在心吧?按理说,时间都过去了这么久,不应该啊?
所以,王汉荣想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他实在是找不出唐志波会设计王建辉的理由来。那么,王建辉砸会所的事情是尹诗双跟唐本强说的吗?现在看来是肯定的。唐本强这人容易被资产阶级生活方式腐蚀,又喜欢在美女面前显摆,没准儿他在尹诗双面前说了什么大话呢!但唐本强又不是不知道王建辉在王汉荣心目中的地位,他也不会不顾及老朋友的感受的。所以,王汉荣觉得,唐本强应该跟此事关系不大,甚至唐志波也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至于这个尹诗双,别看她刚才跟自己说得很好,可是,她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谁又能知道?在这种场合里混的女人,谁知道她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看样子,她跟唐本强有那么点儿不清不白,难道他们之间有点暧昧?想到这里,他不禁又鄙视起唐本强来了,这老东西,见到漂亮女人就迈不动步了。
想到这里,王汉荣决定给王建辉打个电话,看看儿子晚上能不能来一下会所,跟这个尹诗双谈谈,毕竟是冤家宜解不宜结。
谁知,他刚一说自己的意思,王建辉却道:“爸,我今天还真是去不了,刚才专案组又发现了一个新情况,现在必须开一个紧急的会议,公安部的刑侦专家和省厅的专家也来参加。”而且他还特地强调,王建光也正在赶过来。
王汉荣这就不好说什么了,工作毕竟是大事,于是他说:“那好,我跟那个尹总再解释一下。”
王建辉想了想,说:“爸,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情,叫您受委屈了。”
王汉荣哼了一声:“谁叫我是你爸爸呢?你犯了错误,别人都能批评你,甚至利用你的错误打击你,可是,你爸爸必须得拉你一把,是不是?”
王建辉叹口气:“爸,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我现在也为自己的错误感到懊悔。可是,现在怎么办?我只能用接下来的工作来弥补了。”
王汉荣嗯了一声,说:“你能这么想很好。建辉,你现在的位置很微妙,你一定要低调,千万不能再捅什么娄子了。”
“我明白,这个我会注意的。对了,爸,您中午见到唐本强了?”王建辉问。
王汉荣嗯了一声,说:“见到了。聊了一会儿。他似乎已经知道你的事情了。”
“他怎么说?”王建辉问,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相反更验证了他自己的想法。
王汉荣回答道:“没说什么。对了,说到这里,我要提醒你一下,你这几天可能是觉得唐家可能对你做了什么手脚,这个想法很不对。我仔细地想了想,发现唐家没有理由对你做什么。所以,现在你一定要端正思想,千万不要偏激。建辉,你现在在政治上要更加成熟一些。有了问题,要先从自己这里找原因,千万不要再给自己树敌了。有些事,能用和平手段解决的,就一定不能过火。要韬光养晦,明白吗?”
王建辉回答道:“爸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对了,刚才熊黛娜打电话给我,说中午您喝酒了,您身体能不能承受?不行的话,我叫几个人晚上去陪陪唐叔叔,这样,您也能少喝点。”
王汉荣想了想,自己跟尹诗双已经把话说得差不多了。晚上既然建辉不能来,叫几个人陪陪唐本强也没问题,至少不能让他看扁了自己,觉得自己现在退休了,就没什么朋友了。放下电话,王汉荣的心情难以平静。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什么也看不进去,于是,走进房间,想躺一下,可是,脑子里的继电器比刚才响得更频繁了。
唐本强中午主动提起王建辉到底是什么意思?晚上自己是不是要主动问一问?可是,一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己嘲笑自己,王汉荣啊,王汉荣,枉你在官场混了一辈子,这个规矩你还不懂吗?这件事很敏感,唐本强不管现在心里怎么看这件事,自己都不要主动地去碰这根敏感的神经了。唐本强虽然这么多年远在岭南省,但是,他对鹏城以及南方省的很多现任高官都有知遇之恩,很多人都受到过他的提携,也就是说,他在南方省的根基也很深。自己为什么去主动让他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心虚了呢?
这件事还是让它慢慢冷下来吧,要是自己太看重这件事,搞不好效果还真会适得其反。那样的话,伤了自己是小事,伤了建辉就是罪过了。
就在王汉荣跟唐本强请客的当儿,徐瑞林在机场迎来了自己的父亲徐启国。这次徐启国来鹏城讲学,主要是给市里主要领导上课,徐瑞林要全程陪同。坐上车,徐启国把几封信递给徐瑞林:“你看看。”
徐瑞林看了一下,发现都是举报信,内容是举报父亲利用自己独特地位给徐瑞林创造机会赚钱。徐瑞林看了一会儿,才说道:“爸爸,您放心,我会把这几封信查得水落石出的。”
徐启国点点头:“这肯定是你鹏城这边公司内部人举报的,你不仅要查出来,而且还要让他彻底闭嘴。”
“好的,我不但要在内部查,还要让王建辉介入。”徐瑞林回答道。
徐启国看着窗外,若有所思地道:“这件事不用搞得太过满城风雨,但要造出一种声势,告诉别人举报我们是没有意义的。”
徐瑞林回答道:“我明白该怎么做。对了,爸爸,您说带来好消息给我,什么好消息?”
“财政部马上会对节能环保企业进行奖励,中央和省级财政都有补贴,你那个环保公司也会得到一些补贴。我来之前跟财政部的人打了招呼,这回来南方省也顺便打个招呼。”徐启国回答道。
这是个好消息,父亲做这些事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现在徐瑞林才明白父亲徐启国前两年叫自己成立环保公司的真正目的。本来,徐瑞林对环保公司没什么兴趣,因为环保公司的主要运营模式是合同能源管理(EPC)模式。一个EPC项目,前期投入全部依赖服务公司,其投入可想而知,每开拓一家企业,就带来一笔巨大的资金需求。但当初父亲徐启国坚持让自己做这个公司,现在看来是卓有远见的。
“好啊,要是有了这笔补贴,以后公司的资金就会更充裕一些。”徐瑞林高兴地说。
“对了,听说唐本强和王汉荣都在你说的那个会所?”徐启国忽然问道。
徐瑞林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就问:“您想见见他们吗?”
徐启国回答道:“我倒不想见王汉荣。你知道,他总是一脸假正经,我烦他。我倒是想见见唐本强。要知道你那个环保公司要想做大,就要跟大的企业合作,岭南钢铁公司就是一个好的客户。我想办法叫他打个招呼。”
父爱就像一只大手,会永远保护着你,并把你送上一个新的台阶。
徐瑞林这么多年的发展,如果没有父亲那是不可想象的。他从一个小小的处长发展到现在以招财证券为主的集团公司老总,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徐瑞林离开北京到了鹏城后,短短十年就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徐瑞林利用招财证券这个平台出任了多个公司的监事或董事,有的则以自己老婆洪丽珠的名义去出任监事或者董事。而这里面他常做的就是把某个公司出售给某个上市公司,里面的奥妙就不用说了,对方还不是看重老爷子徐启国的特殊身份才收购的?
父亲徐启国这次来鹏城讲课,一定要利用这个时机再促成两件事情。有两个公司要上市,今年鹏城的上市名额不多,得让老爷子跟市里打打招呼。想到这里,徐瑞林把自己的想法跟徐启国说了一下。徐启国叹口气,说:“你呀,别有事就要我打招呼,你来鹏城这么多年了,还没培育好自己的人脉吗?”
徐瑞林笑道:“我人脉再好,哪有您的层次高?您一句话,足够我跑半年的了。爸,您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徐启国哼了一声,说:“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徐瑞林嬉皮笑脸地道:“现在谁不为儿女着想?您又没权,提供点资源还不乐意?您看看人家唐本强,把唐志波公司搞得那么大还到处走。您呀,也别老在象牙塔里面窝着,没事到处走走,也给我创造点机会。”
徐启国再一次把头转向窗外,心里很复杂。“对了,这次你们查举报者,查到以后准备怎么办?”他忽然有点不放心。
徐瑞林笑着说:“您以为我们会杀人?不会的,那么低档的手段我跟王建辉是不会用的。”
徐启国不出声了,这么多年他知道儿子徐瑞林办这些事还是有一定的谋略的。
徐瑞林打了个电话给王建辉,问他有没有时间跟老爷子一起吃个饭。
王建辉说自己现在很忙,回头他请老爷子吃饭。
听着徐瑞林与王建辉的通话,徐启国一直没说什么,看着徐瑞林放了电话,他忽然问:“王建辉那事算摆平了?”
徐瑞林回答道:“应该还没有吧?”
“瑞林啊,你跟他做朋友我不反对,但是,那小子做警察时间长了,做事有点冲。这个性格在警察内部也许是个优点,但是在社会上就不一定了。”徐启国意味深长地看着徐瑞林。
徐瑞林回答道:“爸,我明白您的意思。建辉那个性格当警察正合适,可是,也搞不好会惹什么事儿。您放心,我知道怎么跟他打交道。”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跟唐本强家那小子多接触接触。那小子做生意是一把好手,考虑事情也全面。你可倒好,老跟个当警察的在一起混。对事业没好处,知道吗?”徐启国道。
徐瑞林淡淡地回答道:“爸,您也别这么说,我这么多年在鹏城,幸亏有建辉照顾,才能这么顺。做生意不能不跟警察这条线交往。”
徐启国哼了一声,说:“可是,也不能走得太近。警察这种职业,平时你用不着他,用得着他又给你找好多借口。”
徐瑞林看看父亲,嘴咧开一条曲线,说:“您说的那是一般的警察,像王建辉这样的警察用处还是不小的。就说最近吧,我的几个客户都是他介绍的。”
徐启国黑着脸道:“不要我一跟你说点什么你就一堆借口,你怎么不跟唐志波多来往来往?上学的时候你就这样,总喜欢跟后进学生在一起勾三搭四的。”
徐瑞林小声嘟囔着:“人家公安局副局长也不是什么后进青年啊!”
徐启国瞪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徐瑞林赶紧把话遮掩了过去。
父亲看不上王建辉只是凭印象,不过,经过这次的教训,以后跟王建辉打交道,还真要多加小心。这人做事有时候不经大脑。会所谁不知道背景复杂,你一个小小的局长就敢去那里闹?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不过,王建辉做事虽然是有些粗,但是,还是粗中有细的,前几天他砸会所的钱已经叫人还了自己。这几天徐瑞林在云落身上花的钱虽然王建辉还没说怎么处理,但是,应该也不会叫徐瑞林来出吧。
想起云落,徐瑞林忽然心里有点打鼓,这王建辉会不会在这个小女子身上栽跟头啊?这年头,当官的到了一定地位就会饱暖思淫欲,而一旦是在这条路上走长了,就难免不会遇到鬼。
那天晚上,市里招待徐启国,以书记朱振瑞、市长刘力刚为首的常委尽数出席,内容自然都是关于鹏城经济发展的大事。徐瑞林对这些不感兴趣,找了个时间他跟父亲低声道:“你有空儿跟刘力刚说一下我推荐的那两个公司的事啊?”
徐启国点点头,意思是他已经听明白了。果然,宴会结束后,父亲跟朱振瑞和刘力刚密谈了一阵子以后,出来告诉徐瑞林,那两个公司上市的问题解决了。一个作为高科技企业,市里直接给名额;另一个则采取借壳上市的办法。一家公司在国内上市面临两条道路:要么选择首次公开发行(IPO),要么选择借壳上市,这两条道路上分别由中国证监会发审委和并购重组委进行审核。
这个消息让徐瑞林很高兴,他推荐的两个公司能同时上市,这会让他赚一大笔钱,同时,也会在业界更奠定自己的江湖地位。至于对相关人员的感谢嘛,这个很简单,用不着行贿,只要叫对方的家属在目前的价位上,买入那个壳公司的股票即可。现在纪委可不是吃素的,直接行贿总是有马脚会露出来的。而这样的内幕交易,既安全,又能达到同样的目的,何乐而不为?以前,有些傻瓜直接给某些人发高额的顾问费,那样既不安全,也很难保证对方满意。而这种内幕交易则很容易把大家都“洗清”。
万一有一天有人查出来,那自己也可以这样解释:“虽然某某买入那只股票,但是对于那个公司借壳的事情,我从来没有向某些人透露,至于他们是否买、为什么要买,我当时确实一点都不知情。”再说了,自己这么多年跟证监会的稽查局有良好的关系,只要是有个风吹草动,自己都会知道。只要知道了,摆平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有人说徐瑞林是金融界的奇才,但是,没有人知道徐瑞林每天要面对怎样的压力。事实上,任何一个公司的上市都是一场利益瓜分的盛宴,徐瑞林作为幕后推手,他不可能不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么多年,他几次被上面的人叫去谈话,但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每次他都化险为夷了。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的,可是自己还会有这样好的运气吗?本来他希望父亲能到自己家住,但是父亲说住在市委安排好的山庄里方便。因为听说徐启国来鹏城,一定会有相关部门领导来拜访他的,同时也会有一些学生来看望他。父亲徐启国每次来鹏城都要见一些领导,见一些自己的学生,这也是在联络感情,而联络感情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他徐瑞林,给他铺路。
徐瑞林忽然想起唐本强,他来鹏城似乎就没见什么人,可能是为了避嫌。可是,父亲就没有那些忌讳,他不是什么官,只是一介学者,所以,广泛接触人也不会引起什么非议。虽然父亲在人大兼了个虚职,但是,那并不影响他按自己的方式去做事。现在,需要给父亲安排与唐本强的会面了。这个会面一定要安排好。只要是唐本强肯打招呼,岭南钢铁公司的项目就十拿九稳,拿下了岭南钢铁公司,全国的钢铁企业的市场也就算打开了。
想到这里,徐瑞林打了个电话给小王,说了自己想安排父亲徐启国跟唐本强见面的意思。小王说:“我跟唐书记汇报一下,回头我们再联系。”
过了一会儿,小王回话说,唐本强听说徐启国来了鹏城很高兴,表示只要徐启国有空儿,随时可以见面。徐瑞林想了想,说:“回头我跟你联系。”
徐瑞林马上打电话给父亲的秘书兼博士生庞贝名,让他看看父亲的行程。庞贝名说明天上午徐启国会给鹏城市委、市政府局级以上领导讲课,下午是专题讨论,晚上是一个专门委员会的宴请。晚宴可以在八点钟结束,然后开车到会所,这样,时间上会来得及。
徐瑞林马上打电话跟小王敲定了这件事。
父亲的行程尽管紧张,但自己那个环保公司的事情却是重中之重。父亲明天要跟唐本强见面,也该准备一套礼物,准备什么好呢?徐瑞林有点犯愁,说实话,最近两年跟唐本强接触少,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送酒又太普通了。于是,他拨通了唐志波的电话,唐志波笑了:“他俩见面还要什么礼物?”但是,在徐瑞林的一再坚持下,唐志波告诉徐瑞林,说父亲唐本强正在收藏茶壶。徐瑞林连忙说:“太感谢了。”
送礼就要投其所好,否则不如不送。于是,徐瑞林打电话给范可欣,叫她明天不用上班,专门办这事。范可欣的父亲是鹏城大学的教授,平时也爱搞个集邮什么的,估计会认识一些搞收藏的。范可欣说:“我爸现在应该休息了,明早我打电话给他,只是,你要怎样价位的呢?”
徐瑞林回答道:“三五十万的都可以,你看着办吧。”
最好的礼品是符合对方的兴趣爱好并且富有意义、耐人寻味、品质不凡却不显山露水。徐瑞林知道,给唐本强送礼,不能太过张扬,那样他就不喜欢了,也不能送得太低档,那样也提不起他的兴趣。礼物送对了,要办的事情可能也就迎刃而解了。
徐瑞林再拨王建辉的电话,这次他接了,不过似乎明显有些喝多了。徐瑞林问他说话方不方便,他说在家里。这让徐瑞林感到很奇怪,王建辉花了那么大的精力把云落弄到鹏城,却放在那里闲着,这有点不像王建辉的性格啊?
徐瑞林把那几封举报信的事跟王建辉说了一下。他想了想,说:“你打算怎么办?”
徐瑞林说:“你先查出来再说吧。”
王建辉回答道:“没问题。”
“那好了,一切拜托了。”徐瑞林客气着。
“瑞林,有个事我想麻烦你一下。”王建辉的声音忽然压低了不少。徐瑞林明白,这一定是熊黛娜就在他身边。于是,他问:“什么事?”
王建辉说:“你等下打个电话到我家里来,就说找我有急事。”
“你是不是想那个?”徐瑞林猜想,他可能是想去云落那里。
“咳,你想到哪儿去啦?我只是想出去办点事。”王建辉回答道。
徐瑞林哼了一声放了电话。王建辉不是一个怕老婆的人,他想去哪里,熊黛娜是绝对不问的。王建辉这样做很反常。
过了一会儿,徐瑞林打电话到王建辉家。王建辉接了电话,他大声地说:“我不是说了嘛,没事不要打电话到我家里,什么?招了?等等,我马上就去。”人要是没鬼,不管去哪里都不会怕老婆知道的。王建辉以局里有事的名义出门,一定不是办与工作有关的事情。
徐瑞林分析得对,王建辉以局里有事的名义出门,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事,而是私事。只不过跟徐瑞林分析的去找云落不同,他现在是去见一个老板。这个老板叫苏贤惠,生意很大,不仅有房地产,还有酒店、连锁百货等生意。这些年王建辉对他帮助很大,他也对王建辉是非常仰仗。不说别的,光是苏贤惠在拆迁过程中遇到的事情,王建辉就不知道为他摆平了多少。
最近王建辉又为苏贤惠摆平了一件事,苏贤惠公司旗下的一个酒店附属夜总会发生大火,死了几个人。按理说,苏贤惠也得吃官司,但在王建辉的巧妙安排下,将酒店的一个经理变成了承包者,这样,苏贤惠只是作为业主出现。尽管有罚款,也拘留了一些日子,但他还是逃脱了牢狱之灾。
苏贤惠一直想感谢一下王建辉,王建辉考虑到他还在风口浪尖上,就一直没有跟他见面。但是,最近徐瑞林为云落花了不少钱,王建辉就不得不考虑与苏贤惠见面了。徐瑞林这样的朋友不能把他榨干用尽,他花的钱要补给他。从哪里补?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儿。做警察的,自然要从自己这方面想办法。
王建辉临出门的时候,故意显得很为难地跟熊黛娜要了几片药,这样的做法是要熊黛娜感到他出门是不得已。熊黛娜自然显得很担忧,对他说:“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要是太晚就别回来了,睡办公室吧。”
王建辉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于是,他坐上自己的车出了门。但是,很快,他又到约定地点坐上了苏贤惠来接他的车。王建辉现在要去苏贤惠在淡水的一个酒店,自然不会坐自己的车,尽管司机对自己忠心耿耿,但是也要有所防范。
淡水离鹏城并不远,来这里见面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这里很少有人认识自己。
车在高速公路上,王建辉给巡警大队的耿宝山也打了个电话,叫他带着几个手下也来一下淡水,费用由王建辉全包。对于手下,光口头上表扬那是没用的,要让他们有点实惠才好。
明天早上会有个网上通缉的诈骗犯会被耿宝山他们“搂草打兔子”。那人以开发房地产的名义骗了不少钱,以前一直躲在岭南,这几天是回来处理些小事。现在,王建辉把这个人交给耿宝山他们,他们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是个肥差,耿宝山他们肯定会高兴死了。
苏贤惠的酒店在一个新开发的小区路边,规模很大,门前的车辆上都挂着酒店预备好的特制车牌。王建辉一到,苏贤惠赶紧从酒店里迎了出来,通过一个特别通道,将王建辉迎到了一个硕大无比的房间。
王建辉告诉苏贤惠,等下还有几个属下来,叫他一定安排妈咪把“货”准备齐全。苏贤惠笑道:“王局,你放心,你的事我绝对会安排好。”然后,他一挥手,叫房间里的服务员退下。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贤惠站起来向王建辉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局,太感谢了。”
王建辉淡淡一笑,赶紧拉苏贤惠坐下:“苏总,你客气什么?咱俩谁跟谁啊?”
苏贤惠把嘴巴凑到王建辉耳边,告诉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五百万现金,都是处理得很干净的,任何人查不出来的,已经通过地下钱庄转移到了境外,现在存在一个帕劳群岛上虚拟公司的户头上,什么时候想用,一个电话就可以了。
王建辉告诉苏贤惠,明天派人去找徐瑞林,把钱给他就行。苏贤惠认识徐瑞林,知道王建辉和他的关系,于是便点点头:“你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
王建辉拍拍苏贤惠的手背,低声说:“苏总,本来兄弟帮你一点小忙是不应该这样的,怎知这阵子兄弟炒股亏空太大,就算我借你的,等我翻了本马上还你啊。”
苏贤惠瞪着他:“王局,你这是说什么?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感谢还来不及。你说什么借?这不是看不起我吗?”
王建辉回答道:“兄弟之间,帮个忙就要来这套,哪还有什么兄弟情谊?说好了,我是借。”
苏贤惠嘿嘿地笑着说:“好,算借,算借。”
这种所谓的借就是一个托词,大家其实都是心照不宣。
徐启国在秘书庞贝名和儿子徐瑞林的陪同下,走进会所一间全海景房间的时候,发现王汉荣也在,而且正跟唐本强两个人笑得直捂肚子。三个人握过手以后,徐启国笑着问:“你俩刚才说什么呢?笑得那么开心?”
唐本强笑着说:“我们正在说原来在基层的一些趣事。”
唐本强看着徐启国道:“人家大学者来了,咱别说了,叫人家笑话。”
王汉荣对庞贝名道:“你去隔壁,我的秘书他们在那里开了一桌,你们在一起,随便一些。”
庞贝名走了,徐瑞林坐到一边。
“王叔,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这次来是考察吗?”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考什么察?来给别人擦屁股。”
徐启国跟徐瑞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互相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只是唐本强不明就里,问:“给谁擦屁股?”
王汉荣没好气地说:“没谁,说笑呢。”
正说着,尹诗双走进来,看到徐瑞林,先打了个招呼:“徐总来了。”徐瑞林点点头,然后把父亲徐启国介绍给尹诗双。尹诗双很优雅地给徐启国鞠了个躬,道:“徐教授,久仰。您可是我们国家的大脑。”
徐启国显得很谦虚,指着王汉荣和唐本强说:“我只是个教书匠,他们才是国家栋梁呢。”
唐本强赶紧在一边摆手,说:“得了,你那些著作会影响国家经济的运行,我们只是按你的思想在执行,说白了,是你的执行者。”
王汉荣也道:“你是国家智库,我们最多算是政治小爬虫。”
徐启国指着王汉荣道:“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捧上天,然后一撒手,把我摔死?”几个老爷子嘿嘿地笑起来。
“对了,美女,给我们吃什么好吃的?”
尹诗双赶紧说:“别急,徐教授,马上就上菜。”
唐本强问:“有好酒没有?我跟徐教授要一醉方休。”
尹诗双问:“想喝什么酒?”
唐本强笑道:“有那种玻璃瓶的二锅头没有?我跟徐教授以前在一个院儿住的时候,就喜欢喝那个。”
尹诗双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没有。”
唐本强问:“真没有?”
尹诗双回答道:“真没有。”
这个晚上,几个老朋友谈的都是以前的一些趣事,既没谈政治,也没再提到王建辉,似乎是大家都有意地避开这个话题。王汉荣依旧是只吃素,同时也不喝酒,一直在看着唐本强和徐启国斗酒。唐本强海量,徐启国也不示弱,两个人似乎喝得很高兴。
徐瑞林一直坐在一边看着几个老爷子,他发现,父亲一直没有提及岭南钢铁厂的问题,可能是有王汉荣在场所以不好意思说吧。而且,自己叫范可欣准备的那个茶壶,父亲也没拿出来。看样子,父亲是另有深意。
其间,尹诗双接了个电话走了出去。徐启国望着她的背影道:“这个总经理很年轻啊,说话也得体。”
唐本强不无赞赏地说:“那当然,在这个俱乐部,每天接触的人都是政商界的精英,没有两下子还真坐不了这个位置。”
王汉荣忽然道:“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唐本强回答道:“似乎没有吧?”
王汉荣看着唐本强,一本正经地说:“我看你把她‘收编’了算了。”
唐本强似乎没听明白王汉荣说什么,问:“你什么意思?”
王汉荣似笑不笑地回答道:“我没什么意思。”
徐启国赶紧在一旁道:“老王,别开玩笑,那还是个孩子。”
唐本强这才恍然大悟,他黑下脸,对着王汉荣说:“有时候开玩笑要有节制的,别乱说。”
王汉荣并不看唐本强,对着徐启国道:“你看看,这老东西还是年轻时的毛病,哪儿都碰不得。”
徐启国看看唐本强,又看看王汉荣,慢慢说:“老王,别说了,老唐真的生气了。”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我才不怕他生气,咱们仨啊,你是老好人,和稀泥,就得我揭露他内心的那点小秘密。”徐瑞林坐在一旁很怕唐本强发作,感到很紧张。
唐本强的脸冷了一会儿,忽然露出一点笑意,慢慢地扩展到整个脸上。他也哼了一声,说:“老东西,你以为你刺激一下我就会生气?你错了,我不吃你那一套。来,老徐,咱俩好好喝,不理这老东西,我不生气,气死他。”
徐瑞林坐在那里看着这一幕,他忽然意识到,王汉荣这番话有可能不是在开玩笑,他可能是在暗喻什么。他知道,这三个老朋友见面虽然是不停地斗嘴,但是,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应该有自己的一番想法的。金圣叹说“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意思就是说多讲智谋,老人本来富于人生经验,再读《三国》,容易变成老奸巨猾;多讲打斗,少年人血气方刚,读了《水浒》容易被它鼓动得头脑发热,成为作奸犯科之徒。这几位老朋友,都练得深如古井了,他们说什么,还真是叫年轻人费一番思量。
徐瑞林相信唐本强不会跟那个年轻的总经理有什么暧昧关系的,而王汉荣开这个玩笑也绝对不会是真的这么想。但是,王汉荣能在不喝酒的时候开这种敏感的玩笑,那也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挑逗唐本强敏感的神经呢?
唐本强跟徐启国干了两杯,道:“老徐,有时候想想,你这辈子真的是挺叫人羡慕的,学富五车,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想想我这一辈子,忙忙碌碌的,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结果退了休,发现自己好像是什么也没留下。”
徐启国笑了笑,说:“你也有很多很好的思想,不如写出来,给后人一点启迪?”
唐本强摇摇头,长叹一声,说:“我们做官一辈子,那些思想在位置上,别人都说好,你一下了台,人家理都不理你。写出来?还不得被人家当反面教材?算了,别自讨没趣啦。”
“看来你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王汉荣忽然道。看唐本强没太大的反应,他就接着说:“我觉得,你应该写写回忆录,不过,你这辈子也没有什么政绩可以炫耀的,写写你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没准儿还会出名!”
唐本强笑眯眯地看着王汉荣:“你知道你们这些做政法工作的人有一个坏毛病是什么吗?”
王汉荣问:“看谁都像坏人?”
唐本强道:“你们总是从阴暗的方面看这个世界,从来感受不到生活的美好。”
“切!”王汉荣表示不屑。
唐本强接着说:“你看看你,吃着素,讲究什么养生,我看啊,就是干你们那个工作一辈子坏事干多了,心虚。风花雪月怎么啦?谁不喜欢浪漫,谁不喜欢跟美女聊天?你一辈子面对犯罪嫌疑人,已经忘了什么是美好了吧?”
“难道世界不需要我们这样的监测工吗?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要是没有我们这样的人,大堤被掏空了也许都没人知道。”王汉荣反唇相讥。
“你这人啊,永远是一贯正确。”唐本强哼了一声。
很多事都需要看破,不要说破,这是徐启国经常教育徐瑞林的话。看着几个老爷子这番谈话,徐瑞林体会更深了。一场颇有些叫人看不明白的饭终于吃完了。见时间不早,唐本强看着徐启国,说:“要不,你今晚住我这里,咱俩聊聊?”
王汉荣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吗?”
唐本强看着他,笑道:“对,要对你保密。”
王汉荣撇撇嘴:“得,你俩聊,我回去早点休息去。这年头儿,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说罢,叫上秘书小王走了。
徐启国对唐本强道:“你这个态度,他会有想法的。”
唐本强回答道:“不这个态度,他就没想法啦?”
徐启国笑道:“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些面子,哪怕是流于形式或者表面的。”
唐本强嘿嘿地笑着:“一辈子了,给他面子又能怎么样?”
“对了,我这回给你带了件东西。”徐启国道。
徐瑞林赶紧拿出范可欣找到的那把茶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
唐本强小心地拿起来那只壶,仔细地看着,道:“赏壶就像赏茶,越赏越有味道。”
徐启国道:“我也不懂,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价值。”
唐本强指着那壶,说:“你看,这壶很有润泽感。老徐,你看啊,壶的表面亚光泛起,看起来油亮光滑,极品啊。”
徐启国不失时机地说:“其实,这壶是瑞林孝敬你的。”
“哦,你小子送我这么好的壶,有什么目的?”唐本强看着徐瑞林。
徐瑞林咧着嘴不说话,徐启国趁机把岭南钢铁公司的事情跟唐本强说了一下。
唐本强并没有表态,他看着那只壶,若有所思地道:“做壶先做人,壶品如人品。心浮气躁的人无法养壶,因为无法进入境界,用平和的心态去慢慢浇灌那把壶。只有心态平和的人,才能品味出紫砂的温润和茶香的浓郁。”
徐启国对徐瑞林道:“要记住你唐叔叔的话啊。”
徐瑞林回答道:“我记住了,看来,唐叔叔真是个爱壶之人,你看,他看壶时,眼里流露出的满是父亲的慈爱。”
唐本强看了徐瑞林一眼,说:“是啊,一般人无法描述恋上紫砂的心情,养壶就像养孩子。”说完,他喊了一声:“小王!”
小王从隔壁走过来,唐本强对小王说:“瑞林有点事,等下叫他跟你说说,回头你给岭南钢铁公司的林总打个电话。”
小王答应了一声,对徐瑞林说:“咱们一边去谈吧。”
很多时候,成功就是一句话。
尽管王汉荣表面上对唐本强说要跟徐启国好好谈谈没有表示什么,但是,他心里却很在乎,他强烈地感到自己被忽视了。唐本强要跟徐启国谈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将自己排出了,这才重要。
徐瑞林跟徐启国进门的时候,手里分明提着些礼物,可是,当着王汉荣的面为什么不打开?王汉荣并不在乎有没有自己的礼物,因为自己来到这里并没有通知他们。可是,在自己面前遮遮掩掩,那就不正常了。那分明是没有把他当自己人。这对于王汉荣来说是不正常的,也是不可以忍受的。
本来,王汉荣就对退休以后的生活感到不适应,感到被权力中心所遗弃。现在,连朋友们做事都瞒着他,这让他心里不禁产生了深深的悲哀。他站在房间里,望着大海,心里忽然充满焦虑。一个长期处于权力中心的人,忽然间失去权力,这种感觉让他颇有些坐立不安。
本来,王汉荣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是现在看来,自己还是没有适应这种卸任的生活。按照干部管理制度,组织上给自己安排的这个职位算是不错了,跟唐本强现在没有兼任任何职务比,自己应该还算是有块属于自己的舞台。可是,今天晚上,他终于意识到,唐本强其实还是在掌控着一切,而自己已经对一切几乎要失控了。不行,不能这样了。
王汉荣叫了两声吴利怀,谁知一直没有人答应。他刚想发怒,却马上哑然失笑了,自己不是把吴利怀和警卫派出去摸敌情去了嘛。
现在看来,有些东西是要重新理顺了。目前这种赋闲的生活本来没什么,以前大家的恭维与尊敬现在没有了也无所谓,但是,今晚唐本强和徐启国对王汉荣的忽视实实在在地刺激了他。难道没有了权力以后,连跟别人在一起谈话的资格也没有了吗?
王汉荣现在感到很无助,甚至很伤感。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王建辉的电话,可是,王建辉一直没接。王汉荣很想发怒,但是,转念一想,儿子没接电话证明他在忙着,只要是在忙着,那就证明儿子还牢牢地掌握着权力。王汉荣这么大的时候还没有儿子这样的职位,儿子的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儿子遇到了一个坎儿,王汉荣绝对要好好保护他。
俱乐部的那个女经理嘴上说得不错,只要是大家相互给对方一个空间,就会相安无事,可是,真的会是这样吗?唐本强在这件事里到底是扮演一种什么角色?他会不会指使那个女经理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王汉荣很快又否定了:不会的,唐本强没有参与这件事的可能,还是自己多心了。可是,他越这样想,这个念头越像一只古灵精怪的鼹鼠,不时地从某个地方探出头来。
看来,这个俱乐部的存在对于建辉来说绝对是个威胁,应该把它连根铲除才行。可是,它背景又很深,正面对抗它肯定是不行的,应该迂回进攻才行。可是,敌人的弱点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王汉荣打了个电话给张忠煌。
张忠煌问:“王书记,这两天您在那里生活得怎么样?”
王汉荣回答道:“硬件条件那是没话说,吃的东西也是一流。只是,有个问题我心里感到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什么问题啊?”张忠煌问。
王汉荣道:“通过我这几天对这个会所的暗访,我觉得这里的黄赌毒问题十分猖獗。”
张忠煌嗯了一声,说:“这个问题以前也有人反映,可是,一直没办法解决。您知道,那里的背景太复杂,谁也不敢碰那个马蜂窝。”
王汉荣走到阳台上,在一把藤椅上躺下来,缓缓说:“这个会所在大家传说之中已经被神化了,甚至时间长了之后,这种不好的现象也都被大家认可。可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原则也就荡然无存了。”
张忠煌笑了,说:“王书记,您还是那样耿直。”
“我觉得有一种不好的东西在鹏城这座城市成长,那就是特权。”王汉荣道。
“王书记,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东西。”
王汉荣接着道:“这个俱乐部的存在,实际上就是一种特权在显示它的威力。时间长了,负面影响会在人们的心中发酵,只要是有了钱,一切就可以为所欲为。”
“是啊,老百姓心里需要什么,这是执政者应该思考的问题。”张忠煌感慨道。
王汉荣语气有点沉重地说:“一些糟糕的东西开始浮现。我觉得更可怕的是,多年来大家都会去注意它,议论它,意味着多年来大家从各个方面,都默认了它的存在。”
“王书记,这些我们不是视而不见,只是这个需要时间。”张忠煌回答道。
王汉荣道:“省综治办对黄赌毒这个问题很重视,可以说现在是高度关注。”综治办是政府为下面的一个部门,王汉荣临退休时,把自己一个得力的属下刘朝雄安排在那里做了主任。
“这个我听说过,甚至有人提出过对卖淫嫖娼零容忍。”
王汉荣从躺椅上站起来,活动一下腿,问:“你怎么看这个问题?”
张忠煌不紧不慢地回答道:“我觉得所谓的高调不一定仅仅是省综治办主动高调。也许媒体、公众积累了很多的对它无可奈何的情绪后,这种无可奈何的压抑感突然间爆发,导致它被迫高调。”
“哦?”王汉荣没想到张忠煌会这样回答,听他的意思是不想碰这个东西。
“这个东西涉及一个大环境的问题,公安机关搞了这么多专项行动,可是,谁敢去查那个地方?这个东西太复杂。从全国来看,不管是重庆打黑也好,还是国家综治委专门针对北京等五个城市进行了暗访明察也好,最后发现这种事件依然猖獗。”张忠煌回答道。
“我想,你们应该从人大的角度呼吁一下。”王汉荣道。
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一会儿,张忠煌道:“其实这些人还比较自觉。他们知道某个时候压力会比较大,顶风作案会比较糟糕,这个时候就会隐蔽起来。但是,像您说的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停止过,因为,他们的后台够硬。”
“难道鹏城这样一个享有立法权的城市,就不能解决这样一个毒瘤?”王汉荣感到胸膛很闷,似乎要喘不上气来。
张忠煌想了一会儿,说:“恐怕要营造一种大的氛围,这样才能给一种大的行动奠定基础,而且还需要一个切入点。以前有过这种情况,一遇到大事他们就闪了、躲了,然后又卷土重来,甚至变本加厉,要把失去的损失补回来。”
“你是说,即使是营造一个大的环境,他们暂时收敛了,以后也会重来?”王汉荣问。
张忠煌回答道:“我指的是一般的娱乐场所,像这个会所,他们理不理我们都是那么回事。您要知道,有些人的手伸得很长。”
王汉荣想了一会儿,说:“对于这些事,恐怕全社会都要高调起来,而且关注热度要持续,对它形成一种巨大的社会压力,包括监督,这样才能显示出正义。”
张忠煌想了半天,叹口气:“王书记,这恐怕不是我们能办到的。难啊。”
“这好像跟以前那个雷厉风行的你有点不一样了。”王汉荣说。
过了很久,张忠煌才说:“王书记,您心里怎么想的我明白。可是,您要理解我,我现在只是人大主任,有些东西不是想做就能做成的。”
“我能理解,你现在年纪也大了,快退休了,有些事能不管就不管了。”王汉荣道。
张忠煌赶紧解释:“不,王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件事太复杂,我只是不想让人家说我手伸得太长。”
王汉荣感到张忠煌的态度有了些松动,就赶紧说:“其实,作为人大主任,你应该充分发挥人大的职能作用。要深化对党风廉政建设重要性的认识,进一步增强廉洁从政的责任感和紧迫感;把加强党风廉政建设与发挥人大职能作用结合起来,推动党风廉政建设的深入开展;加强制度建设,为推进党风廉政建设提供有力保障;切实转变作风,为党风廉政建设营造良好环境;要加强学习、严格纪律、落实责任,努力搞好鹏城人大的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并以此为契机,进一步推动人大工作,推进鹏城的民主法制建设,为鹏城的经济工作和思想建设作出更大的贡献。”
张忠煌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回头我叫他们找一下这一类议案,叫他们把这个会所的事情充实进去,王书记,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别的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张忠煌的话说到这里,王汉荣也就不能说什么了,于是,他又跟张忠煌谈了些几个老部下最近的工作与生活情况就挂了线。
想了想,王汉荣给省政协副秘书长李铁牛打了个电话。李铁牛是王汉荣在当副市长时的环保局长,后来王汉荣一直对他的升迁有帮助。前两年,李铁牛因为经济上有点小错误,在家赋闲了一年,经过王汉荣的运作,现在做了省政协副秘书长。官虽然不大,但是,总算是有了个舞台。因此,在省政协,李铁牛算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王汉荣跟李铁牛说话就自然不客气了,直截了当地告诉李铁牛,叫他联系一下鹏城政协的人,搞一个关于扫黄打黑的专项提案,并且告诉他,自己这里有很多资料。李铁牛自然满口答应:“王书记,你放心,回头我去您家里,当面向您请示一下,您想怎么搞,我一定照办。”
光在人大政协的层面搞不行,市委朱振瑞和市政府刘力刚那里也要有动作,这个应该怎么办?写信不一定引起他们的重视,应该有点大动作才行。
政治这个东西很复杂,要想做好一件事,需要组合拳才能见效。
放下电话,王汉荣陷入沉思。他知道,要想把这个俱乐部关掉那是一件几乎不能完成的任务。这个俱乐部水太深,连现任的张忠煌他们都无法办到,自己这个退休的老头子那更是办不到了。
可是,如果自己不采取一些行动,万一哪天王建辉这个小子在工作上无意中又得罪了人,那么,他们手里的证据就是一个炸弹。王汉荣从来不相信尹诗双对他所说的承诺,像这样声色犬马的场所,能在鹏城这个地方生存这么长时间,它肯定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掌握一些人的隐私或者是把柄,可能是其中一种方式。
可以考虑去北京跟老领导谈谈,一个小小的股份制会所,居然可以调动武警,谁给他们这么大的权力?动用武警的事情绝对可以做做文章,但是,关键是应该怎么做呢?老领导知道这件事后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这是一个严肃的政治问题,怎样处理,估计他也很头疼。
这个俱乐部的存在必然折射出某些内幕。自己是个小人物,决定不了什么,但是,可以学会借力打力。现在看来,直接让张忠煌或者是朱振瑞、刘力刚来直接下命令解决俱乐部的问题显然是不可能,他们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自己的仕途。可是,如果不解决俱乐部的问题,王建辉就会永远处于危险之中。
对于王汉荣来说,王建辉对他的意义那就是全部的未来,如果王建辉出现什么不测,王汉荣的晚年生活将是一片灰暗。这两天王汉荣在会所里面其实一直很郁闷,他从会所里的人对自己跟唐本强的态度里能感觉到有些微妙。虽然安排唐本强在会所里的是他的儿子唐志波,可是,安排自己在会所里的林溪岙也是会所的股东会员啊,会所里的人对唐本强明显在细节上要亲切一些。王汉荣明白,那就叫宾至如归。他知道这样的态度表明这些人明显把唐本强当成了自己人。
王汉荣理解会所的人这样做的原因,唐志波是大老板,不仅是在鹏城,就是在全国也是赫赫有名,花起钱来自然也是大方,会所里的人自然欢迎他的父亲;而自己则不同,自己在这里是别人招待,花起钱来自然也不能一掷千金,再说,这里面还有个形象问题。另外,由于儿子王建辉前几天在这里闹事,人家对自己有防范是正常的。
王汉荣现在感到郁闷的是,自己在政界这一辈子被唐本强压着,而自己的儿子似乎也被唐志波压着。王建辉哪点比唐本强差,怎么就会变得这样?要是王建辉不犯错误,早晚会当上局长,而在鹏城,当上局长就可能当上副市长,进而就进常委了。到时候,如果老领导说话还能顶用,把王建辉调到外省市,怎么也能弄个副省长,甚至省长吧?那时候,唐志波还能跟王建辉比吗?唐本强还能在这里耀武扬威吗?
想到这里,王汉荣不禁暗自高兴起来,他似乎看到了美好的那天正在向他招手,那样的日子一定是春光明媚、花团锦簇。为了能过上好日子,自己一定要发挥余热,为王建辉铺好路,扶上马,送一程。如果,王建辉真的有一天当上了市长乃至省长,唐本强在自己面前说话还能这么冲?
王王汉荣想了想,打电话给吴利怀,告诉他,现在要连夜赶回省城。王汉荣实在是不想再跟唐本强住在一起了,他受不了会所的人厚此薄彼。
唐本强,你儿子现在比我儿子混得好,总有一天,我要叫你的儿子仰视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