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唐志波跟市长刘力刚在办公室见了面。唐志波把秘书写的材料递给刘力刚,刘力刚接过去,仔细地看着,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他把材料递给自己的秘书,对他说:“你问一下袁步升现在在哪里?”
秘书出去打电话了,刘力刚严肃地看着唐志波:“唐总,这件事你不要着急,公安局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搞这样的事情,明显地在方式方法上有问题。我现在了解了这件事对盛唐公司的严重性,我回头调查一下,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唐志波连声道:“刘市长,这事就拜托了,拜托了。”
刘力刚严肃地说:“唐总,这事我们政府是有责任查明情况的。企业如果有问题,那就处理企业;公安局如果有问题,那就要批评公安局。”
刘力刚秘书走进来,对刘力刚道:“袁步升在公安局办公室。”
刘力刚哼了一声,站起身来:“走,我们去公安局。”
临走之前,刘力刚问:“唐总,你这里还有什么需要政府帮忙的吗?”
唐志波又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刘力刚,说:“还有就是,我们打过几次报告,希望政府再能给我们批一块地,建新的厂房和宿舍。可是,迟迟都没批下来,要是再批不下来,我们恐怕要考虑将生产的一部分迁到别的地方去了。”
刘力刚皱皱眉,对秘书道:“回头叫有关委办的人到我这里开会,抓紧落实。”
唐志波心里明白,任何一个政府都不希望自己这样的公司把工厂迁走。这不仅仅涉及一个税收的问题,还涉及一个城市竞争力的问题。
唐志波叹口气,说:“其实,就是土地问题解决了,我们可能也要考虑将销售总部迁到北京或者上海去。”
刘力刚问:“为什么?”
唐志波表情沉重地说:“做业务,总有些吃吃喝喝相互赠送点礼物这样的事。如果总这么查下去,那些销售精英以后谁还敢继续做下去?”
刘力刚眯起眼睛看着唐志波,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唐志波不卑不亢地轻笑一下,说:“威胁市长我唐志波是万万不敢的,但是,提醒一下市政府给企业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经营环境还是应该的。”
“怎么,也要学习冷鸿海?”刘力刚停下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唐志波。
唐志波回答道:“他是从经营成本上考虑,我是从运营环境上考虑,都是不得已的事情。”
“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吗?你不是借公安局查你们就来说事吧?”刘力刚笑得有些勉强,看样子唐志波的话还是对他有所震动的。
唐志波表情沉重地摇摇头,说:“刘市长,有些选择都是不得已的。”
刘力刚点点头,看样子颇有感触,半晌,他说:“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样,我先去公安局,看看怎么协调一下你们的事,回头我们再找个机会聊聊。”
“好的。”唐志波跟刘力刚握手告别。从刘力刚的表情上,唐志波能看出他心情的忐忑,他其实很怕盛唐公司外迁。盛唐公司即使一部分搬迁,必然带动关联企业跟着走,这些关联企业包括很多,光是上下游企业,与进货出货的物流企业,其产值、利税就已经是很大一个量。而带动的管理及技术人员的内迁,这对整个鹏城来说,那也是不可忍受的。
别的不说,所造成的人才的流失就不是用消费受限所能解释的了,人才给城市带来的创造力和活力,一时很难找到替代。这部分上升着的知识型人才,原本也正是鹏城房地产市场的刚性需求,盛唐公司一旦内迁,房地产这部分都不免受影响。作为市长,刘力刚怎么不忧心?
有时候想想,刘力刚他们这样的官员,也挺不容易的。可是,不给他点压力,盛唐公司又怎么办?就让人家这么欺负着?
唐志波颇有些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下来,秘书过来拿了几份文件让他签。他签完之后对秘书说:“从现在开始,两小时之内,我不接任何电话,不见任何人。”秘书理解地点点头,秘书知道,唐志波这真的是遇到难事了,不然,他不会让自己与世界隔绝开来。也许他要思考,也许只是想静一静。
虽然说自己这么多年在商业上做得不错,但是,王建辉在政界做得也不错,可以说,两个人在各自的领域都算是佼佼者,用不着相互嫉妒。还有什么?两家老爷子之间的矛盾?可是,那有算得了什么?都是些观点之争。现在两个人都退休了,再争论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因为这个来报复自己也不成立。那么,还因为什么?唐志波想得头都大了,也没有想出个子午卯酉来。
其实,唐志波对这件事的发展并不担心,平时这些人都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销售精英,不会因为几个警察就吓破胆后乱说话的。而且,即使是警察掌握了什么证据,比如说礼物的问题,那也都是小事,算不上什么。至于回扣,那都是经过代理走的,跟盛唐公司一毛钱关系也没有。唐志波就不信,经侦局的那些人真敢给自己认定个什么行贿罪?再说,定不定罪是检察院和法院的事,他们只是侦查而已,能怎么样?
在这件事上,经侦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对自己的公司的销售工作有某些困扰,而且困扰还有限。盛唐公司的销售工作是扁平化管理,销售总监们起到的作用更大的是协调,真正起作用的还是那些一线销售和技术支持。在这点上,经侦局那些人恐怕还是不了解的。
但是,唐志波还是一个劲儿地在问自己,这是个信号,王建辉这分明是向自己挑战,可是,他挑战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或者,他只是执行朱振瑞的指示?可是,朱振瑞跟自己更没什么矛盾,也不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啊?
这件事太诡异了,总要有个原因吧?唐志波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王建辉砸俱乐部包房的事,莫非跟那件事有关?想想也不会啊,你砸俱乐部,跟我唐志波有什么关系?
唐支部越想越是想不通,越是想不通越要想,直到他的电话响起来,是尹诗双,她说:“哥,爸叫你来一下会所。”
上班时间,老爹叫自己去,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唐志波赶到会所,尹诗双正站在一号别墅下面的停车场等他。见唐志波下车,尹诗双把他拉到一边,对他说:“刚才我收到个信息,朱书记去公安局了。”
“哦?准确吗?”唐志波问。
尹诗双肯定地点点头。
唐志波皱起眉头,朱振瑞如果去公安局,应该是刘力刚在路上打了电话给他,可是,他去了,会有结果吗?
“知道爸找我干什么吗?”唐志波问。
尹诗双摇摇头,道:“不知道,他在房间打了一下午电话,连阿霞要给他做按摩都没用,而且不让小王进去,表情很严肃。”
唐志波心情沉重地说:“我明白,一定是我的事叫老爷子操心了。”
尹诗双道:“哥,我下午没经过你允许,跟北京方面联系了一下。”
唐志波凝神看着尹诗双,问:“什么意思?”
尹诗双低声道:“哥,这事如果不给鹏城市委一点压力,他们有可能公事公办。你想啊,你总不能把精力总放在这种小事上。”
“那边给鹏城市委打电话了吗?”唐志波问。
尹诗双点点头,说:“打了,强调了一下要鹏城市委重视盛唐公司科学管理和品牌建设。”
“只有这些?”唐志波问。
尹诗双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你们盛唐公司不是跟政府有个承包关系吗?同税务局签订承包合同,这是一个基数,每年一个增长比率,貌似签订的合同是按每年百分之二十递增,同实际每年盈亏没有关系。对吧?”
唐志波笑了,说:“你消息够灵通的。”
尹诗双哧哧地笑着说:“对于在目前的经济大背景下究竟通过何种手段来刺激鹏城经济向前发展,这个是鹏城市委目前的难题,那么,对于你这样的纳税大户,他们如果这样做下去,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唐志波笑了,那笑容完全是从肌肉里发散出来的,他不得不承认,尹诗双这着棋走得不错。
走进一号别墅,唐志波发现唐本强并没有在客厅里,他跟尹诗双走上二楼,发现父亲正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主人房的阳台上。
“爸。”唐志波跟唐本强打了个招呼。
唐本强指指对面,对唐志波道:“来,陪我下盘棋。”
唐志波很奇怪,父亲并不是很喜欢跟自己下棋,因为,自己的棋艺太差了,没走几步父亲就会把自己杀死。但是,既然今天父亲主动提出要下棋,那自己就陪陪他吧。于是,他坐在了父亲的对面。尹诗双开始在一旁泡茶。
果然,没走几步,唐志波就被将死了。他抬头看看父亲,唐本强没什么表情地说:“再来。”
再来,唐志波还是很快就败下阵来。他再抬头,唐本强正在凝视着他。见他抬头,唐本强问:“知道你自己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我将死了?”
唐志波回答道:“我的水平差呗。”
唐本强示意他重新摆棋,说:“这下棋要用心,要善于发现机会。刚才,你本来是有机会的,可是,你只顾吃我的子,忘了自己的后防。”
唐志波觉得父亲话里有话。
唐本强接着道:“做事犹如下棋。高手能看出五步、七步甚至十几步棋,水平低的就只能看两三步。高手顾大局,谋大势,不以一子一地为重,以最终赢棋为目标;水平差的则寸土必争,结果辛辛苦苦却屡犯错,以失败告终。”
“父亲的意思是……”唐志波问。
唐本强看看尹诗双,问:“丫头,你觉得下棋怎么才能赢棋?”
尹诗双想了想,回答道:“爸,我觉得赢棋的机会一半在自己,一半在对方。或者说,机会一半在于寻找,一半在于等待,等待对方犯错误。”
唐本强看看唐志波,说:“你妹妹一个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感悟,你呢?”
唐志波不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于是问:“爸爸,您要跟我说什么?”
唐本强指指棋盘,说:“再来。”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一局结束,唐本强指着棋盘道:“虽然这盘你输了,但是有进步,因为你宁死不屈,最后被杀得就剩一个光杆司令也还在坚持。”
坚持?唐志波注意到了父亲用了这个词。于是,他回答道:“但是,这盘也有问题,我太恋战。大局既已无望了,宜速放弃,另谋出路,不可空耗自己,坚持有时候也不一定是正确的。”
唐本强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端起尹诗双递过来的茶,慢慢地呷了一口,道:“有点道理,逢危须弃。”
尹诗双在一旁忽然说道:“爸,您是不是在提醒我哥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唐本强和蔼地看了一眼尹诗双:“丫头,你觉得我要跟唐志波说什么?”
“爸,您老的思想深如大海,岂是我这样的小孩子能体会到的?”尹诗双笑道。
唐本强忽然变得严肃起来,看着面前的儿子,问:“你觉得这件事以后会怎么发展?”
唐志波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这次应该不会存在大问题,公安局不会抓到什么把柄,如果抓到什么把柄的话,他们能这么消停?早来公司搜查取证了。”
“你肯定吗?”唐本强问。
“爸,关于公司运作方面,这些东西早都进行了防范,从公司财务制度上是查不出来什么的。他们这是白费心机。”唐志波显得很坦然地回答道。
跟他的坦然不同,唐本强却还是显得有些担忧,他说:“可是,这似乎透露出某种信号,你觉得这事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安局的率性而为吗?”
“您的意思是……”唐志波问。
唐本强表情忧郁地说:“现在全国的大环境对商业贿赂的打击很是严厉。这事看起来不是很大,但是,恐怕以后你要改变一下拓展业务时的方式和方法了。总是靠目前这种方式,公司终不会长久。”
唐志波无奈地摇摇头说:“爸,您以为我愿意这样吗?目前的环境就是这样,如果正规做生意,根本就拿不到单。在大家都做的时候,你不做,就会吃亏,所以,既然这样,就要做得比别人更彻底。”
唐本强脸色更加不好,他的眼神很严厉,就像一把刀子在唐志波的脸上扫过,他道:“人生亦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慎之慎之!”
尹诗双发现两人的观点有点相左,就赶紧给唐志波倒茶,并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他退一步。果然,唐志波明白了她的意思,说:“爸,我知道您这是对我好,对不起,刚才我偏激了。”
唐本强叹口气,道:“你要是总这样,将来会吃大亏的。利益是什么?利益就是对自己有益。而某个东西某件事情对自己是否有益,进而这种益处究竟有多么大?与之关联的东西和事情加起来对自己、对总的利益又发生了怎样增减的变化?对这些问题思考把握得越清楚、越准确,自己的抉择才越理性,所获得的总利益才越大。你刚才那番话恰好是太功利性了,暴露了你思想中传统观念纠缠红尘世利的短腿,它带给我们的可能将是无尽的愚昧和悲哀。”
“爸,您别老给我哥这么大的压力啊,他只是一个商人而已。”尹诗双在一旁打着圆场。
唐志波赶紧接上话茬道:“不,小妹,爸爸这样说我能理解。爸,您教育得对,我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了。”
唐本强看看表,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应该差不多了。”
唐志波小心翼翼地问:“爸,您给北京打电话了?您不是说没必要吗?”
唐本强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踱了两步,说:“我只是了解一下背景,看看这里面有没有背后的东西。”
尹诗双看了唐志波一眼,唐志波会意地站起来,跟在唐本强后面,问:“爸,情况怎么样?”
唐本强皱皱眉头,回答道:“这事跟北京似乎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偶尔听说王汉荣连续两次去北京找那个人,所以,我一直在怀疑,这事会不会跟那人有关系?”
唐志波这下子似乎有点迷糊,他很谨慎地问:“爸,您觉得那人会参与吗?”
唐本强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按理说应该不会,只是,我总觉得这事跟王汉荣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没有证据,不能妄加猜测。对了,这件事如果有个不错的结果,你还是要低调一些,最好是跟王建辉保持一定距离,这人有些危险。你一个做生意的,跟他这样的人还是别太靠近。”
唐志波点点头,说:“爸,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把握分寸的。”
正说着话,唐志波的电话响了,是袁步升,他告诉唐志波,经侦局对盛唐公司的人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除了其中华南大区销售总监需要取保候审,别人都已经没事了。
这个结果唐志波并不意外,电信局那人一定是交代了什么,而华南大区销售总监又全盘否认,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于是他表示了对袁步升的感谢。
放下电话后,刘力刚秘书也打来电话告诉了他这个结果。唐志波知道这个电话意味着什么,这就意味着人情。
这年头,欠别人钱好办,欠人家情就不好办了。钱有价,情无价。
晚上,正当王建辉在云落的床上“厮杀”的时候,他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忽然撕心裂肺地响起来,他心里很气,谁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电话?他没理这个电话,依旧大力地动作着。
可是,这个电话还是不屈不挠地打来,没办法,他只好停止,对云落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抓过电话。一看,他一激灵,马上接了起来。
电话是父亲王汉荣的,他似乎很生气,开口就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王建辉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爸,我跑步去了。”他这样回答绝对是灵机一动,他现在呼吸不匀,父亲一定会有察觉,不如直接说了个谎。
“这么晚了,你还有心思跑步?我问你,你是不是动了唐志波的人?”王汉荣问。
王建辉本想否认,可是,转念一想,在父亲这样一个老公安厅厅长面前搞这种低级的否认是很没有意思的,于是,他很痛快地回答道:“是啊。”
这句话似乎很让父亲王汉荣生气。王汉荣狠狠地骂着:“你怎么不长脑子啊?你没事儿去招惹他干什么?你以为这样能对他有什么实质的影响?”
王建辉想了想,回答道:“这只是个开始,经侦局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王汉荣似乎更加生气,说:“你这就更是胡闹。你懂不懂政治?像唐志波那样的公司,一般的事情能动得了吗?别说是个行贿受贿的事,就是一些更严重的经济问题,你动得了吗?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不明白吗?我告诉你,今天下午到晚上,光我接到的电话都不止五六个。可以想象,北京和鹏城都炸了锅。你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吗?”
“爸,他们又不是没有问题,我会怕他们?”王建辉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云落赶紧给他披上毛巾被。
“胡闹,你这样做不是打草惊蛇吗?这不是证明你自己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某些事情吗?我早就告诫过你,要学会低调,学会韬光养晦。这下好,打不着狐狸惹身骚。”听得出来,王汉荣很愤怒。
王建辉这下子发现父亲这是真的生气了,他想站起来,可是身上又没穿衣服,于是,找到内裤穿上,走到落地窗前解释道:“爸,总韬光养晦也不行啊,不能叫他们总这么欺负着啊!”
话还没说完,王汉荣就打断了他:“谁欺负你了?还不是你自找的?你这个鸡蛋要是没有缝儿,苍蝇怎么能下蛆?你不从自身找毛病,总去找什么客观原因,这说明你一点也没有从上次的实践中汲取到经验教训。你要是这样下去,以后还得吃大亏。”
王建辉听得出来,父亲现在已经是义愤填膺了,想想他年纪大了,自己不能老犟嘴了,于是口气软了下来,说:“您批评得对,我以后一定注意。”
王汉荣哼了一声,说:“注意?晚了。”
王建辉问:“爸,您啥意思?”
王汉荣道:“你还是总想着你公安局那点破权力是吧?现在,唐家已经行动了,这个场面你不好收了。”
王建辉道:“我人都给放了,他们还想怎么着?”
王汉荣叹了口气,以一种很无奈的语气说:“我的傻儿子,别说我这儿接到那么多电话,你们的市委书记那儿也不会少。你呀,这算是把马蜂窝给捅了。这时候,你想全身而退那就不容易了。”
王建辉问:“爸,什么意思?”
王汉荣顿了一下,声音略带沙哑地说:“你现在面前有三条路,一、被马蜂蜇死;二、把马蜂窝毁掉;三、找个防护罩把自己罩起来。第一点,你目前最有可能;第二点,凭你一个小公安局副局长几乎是做不到的;第三点,我现在退了,罩不住你了。不过,你岳父熊天林那里恐怕还有些资源,这个你最好用用。”
“爸,会有这么严重吗?”王建辉看了一眼在床上坐着的云落,她已经开了灯,正专注地听着自己跟父亲的对话,于是,他用比较轻松的语言问着。
王汉荣怎么听不出来他语气的变化,就说:“你小子别马大哈,这两天你赶紧跟熊黛娜回趟省城,跟你岳父谈谈这事。”
“跟他谈?”王建辉有点犹豫,这么多年,他跟熊天林关系还算马马虎虎,也基本没靠他做过什么事,现在自己惹了麻烦,叫他来摆平,他有这个能力吗?
王汉荣轻轻笑了一下,说:“你呀,有时候总是不在乎他那一块,别看他平时有点像花花公子,但是,他也不是没有长处。”
“哦?爸爸,你说说他怎么能帮上我?”王建辉觉得父亲今天的话有点奇怪。
王汉荣有点神秘地说:“可能你还不知道,你那个花花公子岳父最近跟现任省委书记程国光的老婆陈丽文关系打得火热。”
父亲这人以前是很不屑关心这些的,现在怎么忽然关心起这种八卦了?以前,王汉荣要用这种语气跟王建辉说话,王建辉就知道,那一定是在讽刺自己的岳父,如今他的口气听起来却不是那个意思,于是他问:“爸,什么意思?”
王汉荣嘿嘿地笑了两声:“建辉啊,我跟你说,这个陈丽文跟你岳父跳舞是搭档,属于那种无话不谈的。你要是回来想办法跟她搭上关系,不就是跟程国光搭上关系了吗?如果你能把熊黛娜留在省城待一阵子,跟陈丽文走走女人路线,也许会有想不到的意外收获。”
父亲这话叫王建辉感到很是意外,他问:“爸,您以前不是最反对拉山头搞宗派的吗?”
王汉荣嘿嘿地笑着说:“此一时彼一时嘛!以前,我们可以掌控局势,现在不同了,你在敌人的枪口下,人家却是集团作战。咱们也要记住一句话,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搞统一战线,这样我们才会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明白吗?”
一句话叫王建辉顿时醍醐灌顶,是啊,熊黛娜这么老在鹏城待着也是无聊,不如人尽其才啊!于是,他说:“爸,我明天就跟熊黛娜回去。”
放下电话,他看见云落正呆呆地看着他,就走过去,温柔地说:“亲爱的,对不起。我有急事,得先回家。你自己睡吧!”
云落很乖地说:“我知道,你走吧。”
云落现在正在筹备拍那个电视剧,钱也到位了,徐瑞林派了个会计去给她帮忙,实际上也是有监视她的意思。本来王建辉没这个意思,但是,徐瑞林提醒他,说这女人出身不好,还是要暗中加以防范为好。
即使是这样,王建辉还是不想派人暗中监视云落,可是,当徐瑞林提醒他,袁步升貌似很喜欢向云落献殷勤的时候,王建辉心里一紧。这个对手够强劲,不得不防。
于是,他不但让徐瑞林给云落派了会计,还派了个女司机。当然,理由很充分,一是照顾她,二是怕她出去应酬,不能开车,不方便。云落对这个安排很满意,觉得王建辉真的是细心呵护自己。
离开云落的别墅,王建辉打了部出租车往家走。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改了主意,他叫出租车司机把他放在路边,他打了个电话给徐瑞林,问他这么晚了,能不能找到一件像点样子的首饰。
徐瑞林说,作为股东会员,他可以在俱乐部里拿一件。
王建辉说:“你赶紧派人给我送过来。”
徐瑞林提醒他说:“我跟你说啊,对这个云落你的投入太大了,投入产出比有点不大对头哦。”
王建辉笑了,说:“你东想西想的了,我要送熊黛娜。”
徐瑞林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半晌才问:“你转性了?忽然又想起她来了?”
王建辉想了想,把今晚父亲的意思跟徐瑞林说了一下。徐瑞林这才恍然大悟,说:“好好好,走女人路线我支持,这么着,我去拿两件,一件给熊黛娜,另一件叫她送人。”
徐瑞林这家伙就是想得这么细致,拿两件毕竟比拿一件更好处理一些。有时候,王建辉总想学学徐瑞林的圆滑,可是,总是学不像。没办法,人的性格不一样嘛。王建辉在路边等了好一阵子,徐瑞林才从一辆车的后座上下来,王建辉隐约地看见后座上还有人,就问:“后面是谁啊?”
徐瑞林狠狠地骂了一句,说:“你管是谁?赶明儿我要是得了前列腺炎要找你算账。”说着,把两个盒子丢给王建辉上车走了。不过,从发型上,他很清楚那就是范可欣。徐瑞林跟范可欣的事情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从这点上,他很羡慕徐瑞林。自己当这个公安副局长则不同,凡事都讲究个形象,连个云落也不敢公开带出去,总像地下工作者似的。
王建辉看看手里的两个盒子,是带着发票和珠宝鉴定证明的,贵倒不贵,都只有四五十万,但是款式不错。王建辉越发觉得那个俱乐部有些神道。这个时候,没有商店可以开门,只有它那里还可以提供这样的东西。其实,如果不是自己跟他们有矛盾,这个地方还真适合自己这个档次的人去。
不过,想起俱乐部他就一肚子邪火,想想那个唐本强,长期住在那里,表面上看是他儿子埋单,实际上,是不是岭南省什么企业埋单自己也不清楚,要不要人去调查一下?想想还是算了,这样的调查对于一个退休干部来说也没什么用处。父亲王汉荣说得好,没事儿不要惹事。
回到家里,他惊讶地发现,熊黛娜依然不在家,她又跑哪儿去了?问保姆,保姆支支吾吾。
王建辉知道,保姆心里一定有事,她自己没有手机,而家里的电话就放在客厅里,她又不好当王建辉的面打电话给熊黛娜。王建辉用余光看着她,心里有看一部喜剧的满足感。他现在甚至有一种恶毒的想法,要是此时熊黛娜能把奸夫带回来,自己一定会大度地请那奸夫喝一杯。
可是,最后熊黛娜还是一个人回来的,见王建辉在厨房里面忙活,她有些诧异,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王建辉呵呵地笑着说:“今天事情少,回来早点儿,见你不在家,给你做点好吃的。”
熊黛娜脸上似乎并没有笑容,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王建辉呵呵地笑着,说:“你赶紧上去冲个凉,然后下来吃东西。”
熊黛娜上楼了,王建辉注意到保姆似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熊黛娜的确是有问题,保姆刚才太紧张了。可是,王建辉心里却没有什么太多的芥蒂,她愿意跟谁上床跟我王建辉又什么关系呢?
过了很久,熊黛娜才下了楼。
四个小菜,炝长豆角、豆酱麻叶、煎红衫鱼、炸豆干,粥是白米粥。
熊黛娜问:“你怎么这么有心情?”
王建辉想想,说:“帮唐志波办了件小事。”
“怎么了?”熊黛娜平静地问。
王建辉不相信昨天熊黛娜在场,却不知道唐志波的事,心想:她一定是装。既然你装,我也装。于是,王建辉就把事情的经过细细地讲了一遍。临了,他说道:“这事儿太复杂了,能摆平也不容易。”
熊黛娜似乎恍然大悟地说:“我说昨天袁步升怎么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呢。”
王建辉明白,这个话题就应该到此为止了,言多必失。
于是,他转了个话题,问:“你明天有没有事?”
熊黛娜一怔,说:“我一个家庭主妇,能有什么事?”
王建辉给她夹了一块鱼,说:“咱们好久没有去看几位老人了,明天正好是周末,咱们去省城看看他们吧。”
熊黛娜问:“你不加班?”
王建辉似乎有点失落地回答道:“现在有新局长了,我用不着那么拼命了。”
熊黛娜不知道王建辉为什么这个态度,就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王建辉轻笑了一下:“没事,吃东西吧。”
省委大院的夜晚静谧而悠闲,王建辉和父亲王汉荣坐在小院里喝着茶,气氛轻松。
王汉荣问:“我发现你今天晚上跟沈明贤态度有点不对,不是对他有什么意见吧?”
王建辉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你没看他对我姐的态度吗?吃饭的时候,连看我姐一眼都不看。”
“老夫老妻了,没那么多讲究吧?”王汉荣似乎不以为然。
王建辉摇摇头:“爸,现在这个社会不像您跟我妈那时候了,多长时间不见面都没关系。现在诱惑多,您看看沈明贤一身的名牌,戴的那只表至少上百万,他为什么这么穿衣服?给我姐看吗?不是吧?要是上班他也不敢这么穿吧?您看看,礼貌性地跟我们吃个饭就说有事,把我姐丢到这里,啥意思?”
王汉荣切了一声,说:“你别疑神疑鬼的,人家沈明贤老实着呢!你以为谁都像你。人家今晚要跟一个国外的大企业董事长见面,穿得像点样子很正常。我警告你啊,别跟你姐姐胡说八道。”
王建辉一耸肩:“好,我不说。要是您女儿吃了亏,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王汉荣挥挥手:“好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对了,你吃饭前说可不可以给中纪委写封信反映一下唐本强的生活作风问题,我看可以。不过,我看可以加一条,他以权谋私的问题。”
“哦?有这事?”王建辉来了兴趣。
王汉荣道:“上次有徐启国在场,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叫秘书给岭南钢铁公司人给徐瑞林拉项目。听说最近徐瑞林把那个项目拿下来了,你说,这事可不可以做做文章?”
王建辉赶紧摆手,说:“这事办不得,我跟徐瑞林是铁哥们,怎么能拿他开刀?”
王汉荣看着王建辉:“妇人之仁,这事对徐瑞林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唐本强却是致命的。你要是利用好了,没准儿还真够唐本强喝一壶的。”
王建辉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使不得,使不得。”他心里暗暗叫苦,父亲哪里知道自己跟徐瑞林有那么多事情。徐瑞林要是出了事,拔出萝卜带出泥,自己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王汉荣歪着头看着王建辉,说:“你这人搞不了政治,心不狠。”
王建辉摇着头说:“爸,麻烦您别再说了,这件事无论如何是不能办的。行了,这件事您别管了,我叫人去处理。”
王汉荣没再坚持,不过这个建议真是叫王建辉出了一身冷汗。父亲这人太狠,这跟他做过多年的公安厅厅长有关系,可是,自己不能这样做。政治斗争可以不择手段,但是,不能既伤敌人又伤自己,要注意成本。
“等一下你岳父和你老婆跳舞回来,你去他那边住吧。”王汉荣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王建辉问。
王汉荣把身体侧过来,低声地说:“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看他对你说的有人告你这事并不大上心。我看,晚上你回去还是要跟他重点强调一下为好。”
王建辉想了想,回答道:“我觉得没必要吧?我毕竟是熊黛娜的老公,我要是被人家拉下马来,对他不是也有影响?”
王汉荣嘿嘿地笑着说:“即使是这样,你也还是要巧妙地跟他谈谈。另外,多留点钱给熊黛娜,她要是在这里住的时间长,钱要够用。”
王建辉点点头,说:“嗯,这个我有准备。”
叫熊黛娜在这边住一阵子好处太大了,自己可以每天去云落那里专心“造人”,她的肚子要是争气的话……嘿嘿,想到这里,王建辉心里不由得美滋滋的。
王汉荣心里现在也美滋滋的,他有个秘密是王建辉不知道的。最近一段时间,重庆那边的扫黄打黑闹得很厉害,媒体也跟着吹,北京的天上人间也给查封了,看来这股风很快就要吹向全国了。今天早上,他打电话叫张忠煌那边把他们那份材料正式提交给市委市、政府,叫李铁牛也同样办理,估计现在这两份材料已经摆在朱振瑞和刘力刚的案头了。
为了以防万一,王汉荣同时叫张忠煌和李铁牛将这两份材料同时报送了省委、省政府,这下子,够那个俱乐部喝一壶的了。
王汉荣现在需要的只是等待,静静地等待。而这次他把王建辉叫过来,最重要的就是要他安静,暂时不要再去招惹唐家父子。一场巨大的政治风暴就要展开了,要王建辉千万不能再轻举妄动了。
当然,现在有个问题是摆在自己和儿子的面前的,那就是,儿子对唐家父子已经开战了,而对方绝对不会不反击,自己要安排好迎战的策略和步骤。这次叫张忠煌和李铁牛把这两份材料跑出去就是个动作,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
这回该唐本强和唐志波焦头烂额了,面对如此大好形势,王汉荣的心里怎么能不美滋滋的?看看儿子,儿子的心情似乎也不错,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哪里知道老爸为他准备了如此大的一场保卫战。
“建辉啊,王国维在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从政亦与治学一样,需要达到一定的境界,方能豁然贯通,有所发现、有所创造、有所作为,方能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得心应手、驾轻就熟、游刃有余。诵读经典的过程,既是对前人为官真谛的感悟过程,又是对自己从政经历的不断总结,更是对从政境界逐步提升的过程。”
“爸,您这是对从政着迷,我只是觉得我做的事情和理想相差太远,所以,有点厌倦。”王建辉给王汉荣倒上茶。
王汉荣看看儿子,耐心地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是从政为官的关键。在一个人的成长历程中,不可能遇到的全是顺境,也不可能遇到的都是逆境;不管是身处顺境还是逆境中,保持心灵上的平和,始终把自己放在为人民服务的位置上,时刻以人民的利益为重,在胜利面前不骄傲,在荆棘面前不退缩。只有这样,才能使你的态度和立场更加坚定,不断沿着正确的道路前行。”
王建辉正想说什么,墙外有人打招呼:“老王,又给你儿子上政治课呢?”循声望去,原来是熊天林和熊黛娜跳舞回来了。
“来,老熊,坐下喝茶。”王汉荣热情地打着招呼,示意警卫去开门。
可是,熊天林却摆着手,说:“算了,我跳舞跳出一身臭汗,回家去冲凉了。”
王汉荣看了王建辉一眼,王建辉知道父亲的意思,就赶紧说:“爸,时间也不早了,我跟黛娜过去了。”
王汉荣嘿嘿地笑着,对熊天林道:“还是养女儿好啊,这养儿子啊,都是给别人养的。”
王汉荣知道这是父亲给自己撑台面,其实,自己跟岳父熊天林关系并不密切,主要是熊天林觉得自己比较粗鲁,没什么文化。于是,他走出小院儿,对熊天林说:“爸,咱回吧,你回去冲冲凉,等下我们出去吃夜宵。”
熊天林嗯了一声,说:“得吃点好的,中午跟你爸吃饭,都是没滋没味的东西,那是人吃的吗?”
谁知,这话被院子里的王汉荣听到了,他说:“建辉,你看看你岳父,说你爸不是人。”
王建辉明白父亲的意思,赶紧拉着熊天林往熊家方向走,边走边回答道:“爸,跟您开玩笑呢。”
走在省委家属大院的小路上,路灯幽暗,路上几乎没什么人,熊天林脚步轻盈地走在前面,显得很有韵味。
王建辉颇有感慨地对熊黛娜说:“看看你爸,精神状态好,思想开放,不像我们家老爷子。”
熊黛娜不动声色地说:“你说这话行,我要是说,你爸还不把我赶出家门?”
王建辉笑着说:“怎么会,就凭你给王家生那么大个孙子,你就确立了在王家的绝对地位。”
熊黛娜冷笑着说:“不然的话,估计早就被扫地出门了。”
王建辉赶紧转移话题,问熊黛娜:“晚上遇到陈丽文了吗?效果怎么样?”
熊黛娜颇有些得意地说:“你想啊,我爸跳舞是野路子,我可是正规舞蹈演员,效果能差吗?明早她约我五点半就到小广场,然后一起吃早茶。”
王建辉冲着熊黛娜竖竖大拇指,说:“老婆出马,一个顶俩。”
熊黛娜问:“我们吃早茶,你要不要去?”
王建辉喜上心头,马上说:“老婆给我这个机会,我怎么不珍惜?”
熊黛娜指指前面说:“那今晚你就要把老爷子陪好。”
王建辉拍着胸脯:“你放心,省城的酒楼你随便选。”
熊黛娜的功劳是大大的,别说吃个夜宵,就是此时熊黛娜叫王建辉到天上把月亮摘下来,王建辉也得去找梯子。
这天,尹诗双正陪着唐本强在一号别墅下面的网球场上看秘书小王和警卫在打网球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市委书记朱振瑞的秘书蔡文昭的电话。蔡文昭告诉尹诗双,晚上他要来俱乐部。
尹诗双问:“需要怎样安排?”
蔡文昭回答道:“不用怎么安排,有个重要的事情要跟你通报一下。”
尹诗双问他可不可以事先透露一点,蔡文昭却神神秘密地说:“事关体大,需要见面再说。”
什么重要的事呢?蔡文昭是个谨慎的人,他这个口气,事情一定不小。放下电话,她看了一眼唐本强,这老爷子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小王和警卫打球,看得很投入,不时像教练一样,指挥着技术有点弱的小王。尹诗双不由得有点好笑,这老爷子自己是完全不会打,但是,指挥起别人来却头头是道儿。这恐怕跟他长期担任领导干部有关系吧。领导干部不就是这样,他对某项工作可能完全不懂,可是,要是作起指示来,哪回不是像模像样的?
小王和警卫激战了一会儿,然后大汗淋漓地走过来,唐本强看着尹诗双,问:“你要不要跟他俩谁战斗一会儿?”
尹诗双因为常年在会所里受专业的技术培训,打他们两个那是很容易的事,于是回答道:“算了吧,他俩跟我交手还是需要长时间的锻炼的,要不我打电话叫教练过来,我跟他打两局?”
唐本强摇着头说:“你别太骄傲。”然后看着警卫,说,“你跟诗双打两局。”
警卫自然是水平不济,第一局很快就败下阵来,第二局,尹诗双觉得不能下手太狠,于是,就有意地让了警卫一局。唐本强和小王则有机会就拼命地叫好,给警卫加油。既然唐本强这样高兴,尹诗双自然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于是,她又让了一局。
可是,这回很奇怪,她居然没有听到叫好声,扭头一看,发现唐本强正表情严肃地接着电话。看着唐本强脸色铁青,尹诗双知道事情严重,于是停止了发球,在一边看着。
唐本强一直嗯嗯地回应着,到最后,他向尹诗双这边看了一眼,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收了线。
尹诗双继续跟警卫打着,不过她发现,唐本强的脸色终于变得越来越阴沉。终于,他摆了一下手,对尹诗双说:“别打了,我有点不舒服,去躺一会儿。”
尹诗双问:“爸,要不要我叫阿霞来给您按摩?”
“不用了。”唐本强站起身来就要走。
“爸,您没事儿吧?”尹诗双问。
“没事。”唐本强道。然后他回头对小王说:“你把今天早上到的文件整理一下,拿到我房间来,我等会儿看看。”
小王说:“知道了。”然后看了尹诗双一眼,意思是有话对她说。
伺候唐本强躺下,尹诗双轻轻带上门,看小王正在二楼的走廊里站着,见她出来,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到自己房间去。
尹诗双点点头,跟着小王到了房间里。小王的房间俨然成了一个临时的办公室,各种文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除了房间本身带的电脑以外,他还放了两部手提电脑在这儿。
小王见尹诗双进来,赶紧把门关上,低声道:“尹总,有人向中纪委举报了唐书记。”
尹诗双心里一震,问:“很严重吗?”
小王皱着眉回答道:“这个我不清楚,但是,好像涉及了老爷子住这里的问题,我听老爷子说,‘我儿子花钱,别人不要多管闲事。’”
“你还听到什么了?”尹诗双问。
小王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老爷子老嗯嗯地回应着,不过,那边说,可能也要调查老爷子。”
“老爷子退休了还有人举报他?为什么?”尹诗双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
“尹总,你看要不要给唐总打个电话,叫他回来一趟?”小王用商量的口吻问。
唐志波这两天刚刚出国,临走时他跟徐少芬特地来了一趟会所,交代尹诗双在他不在这段时间,要细心照顾唐本强。
尹诗双想了一阵子,说:“等老爷子醒了看看情况吧,他一个退休的老干部,举报能有什么问题?调查就调查呗。”
小王看这尹诗双,点点头:“也好。”
这一个下午,尹诗双的心一直很阴沉,虽然窗外阳光明媚,可是,她却感到某种阴森,身上不时地打冷战,就连来请示工作的郑逸群和宣萱都看出她的不对劲,一直问她要不要去医院。
尽管尹诗双连说不用,郑逸群还是打电话叫来了会所的保健医生,医生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说可能是压力太大所致,建议尹诗双能休息一阵子。
尹诗双苦笑着对郑逸群说:“休息?有这个可能吗?”
郑逸群开玩笑地说:“从中医的角度上讲,你这就叫阴阳不调。”
宣萱在旁边打了一下郑逸群:“你胡说什么?下流。”
郑逸群忽然变得一本正经,道:“诗双,说真的,你真需要一个男朋友了。你要是能做到阴阳调和,也许会好一点。”
宣萱瞪着他,说:“你什么意思?”
郑逸群冲着她挤了一下眼睛,说:“你懂的。”
宣萱用脚踹了他一下,说:“坏人。”
三个人呵呵地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尹诗双感觉心情好了不少,她喜欢面对自己的同事,跟他们在一起,她少了很多压力。
今天似乎很不寻常,先是蔡文昭那个神秘的电话叫她感到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刚才唐本强被举报的事情又平添了几分诡异。尹诗双真的有些担心起来了,莫非自己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她心里一直有点把握不准,在郑逸群和宣萱离开以后,她跟管理委员会的几个人通了一下电话,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大家也觉得事情有些异常。特别是郭正余,他觉得最近中央在高调宣传重庆的扫黄打黑,风向似乎有些变化,因此对尹诗双说,如果晚上蔡文昭带来的是不好的消息,他建议立刻召开管理委员会特别会议。
管理委员会的特别会议是一种特别的会议机制,一旦召开,可能要启动一些特别的预案。
晚上蔡文昭会带来怎样的消息?尹诗双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紧张就像是一条邪恶的章鱼,瞬间把尹诗双控制,她甚至感到自己已经完全被它勒得不能呼吸。
晚饭的时候,尹诗双打电话给小王,问他老爷子现在在干什么、情绪怎么样?小王说老爷子似乎没睡着,看了一阵子文件以后,叫阿霞在给他按摩,而且今天很怪,比一般的时候时间长了许多。
尹诗双想了想,说也许是老爷子在跟阿霞谈什么有趣的事情吧。小王嗯了一声。
尹诗双明白,这个举报一定是叫老爷子很烦,他退休这么长时间,已经慢慢淡出政治生活了,还有人盯着他,怎能叫他不烦?
唐本强跟尹诗双说过,他之所以来会所这里,就是不想参与岭南省的某些是是非非,希望过一种类似“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退隐生活,虽然不能像平常老人那样含饴弄孙、怡然自得,也希望自己远离凡尘俗世。
本来,老爷子已经不再问政了,目前收到的文件也是因为他在人大兼职而不得不看的,现在有人举报他,他能不心烦吗?可是,是谁举报老爷子,是他以前的政敌,还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
老爷子这一辈子风风雨雨,经过了那么多事,认识那么多人,他不说,还真不好猜。
尹诗双很想打电话到北京打听一下这事,可是又怕老爷子怪罪,所以,也不敢贸然打这个电话。此时,她很想去安慰一下老爷子,可是,老爷子没打电话过来叫自己过去,自己去了,他会不会不高兴?
就在她纠结着的时候,电话响了,是蔡文昭,他说:“我到了,咱俩找个僻静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尹诗双听得出他的语气沉重,看来这事情应该不小。
尹诗双想了一下,说:“去西餐厅吧,那里有间房是很僻静的,只是没有窗子,你觉得怎么样?”
“没问题。”蔡文昭道。
西餐厅这栋别墅是挖山而建的,一部分是面海有窗的,另一部分是没有窗的,但是,装修别致,设备先进,每一间房都很独特。
尹诗双选的这间房从地板到天花都是鱼缸,各色鱼在里面游来游去,似乎人就在海底世界。
蔡文昭一进门立刻赞不绝口,说:“尹总,这个房间不错,改日我一定要带小孩来吃一次饭。”
“好啊,蔡秘书要是来,提前打招呼,我叫采购部门准备点你平时很少见到的东西。”尹诗双笑容可掬地回答道。
“唉,可惜啊,这里可能有危险了。”蔡文昭摇摇头,脸色忽然变得很不好。
果然来了,这正是尹诗双一直担心的东西。她问:“怎么回事?”
蔡文昭道:“人大和政协分别提交了两份材料,要在全市范围内开展扫黄打黑专项行动,你们这里被重点提及,形势严峻啊。”
“如果我们把娱乐那部分停掉,只开餐饮这一块呢?”尹诗双问,以前风声一紧,会所这边就采取这个办法应付,没有几天风声过了就继续开业。
“恐怕有些难,你们是重点中的重点。如果市里不重视,人大政协那帮人也不是吃素的。”蔡文昭回答道。
“现在定了行动方案了吗?”尹诗双问。
蔡文昭回答道:“还没有,这两天朱书记日程排得满满的,一直没机会开常委会。一开常委会,这事儿就要定了,你们这里肯定要首当其冲。”
“蔡秘书的意思是什么?”尹诗双不动声色地问。
蔡文昭道:“如果想要事情有转机,常委的工作你们要做,省里有关方面要做,北京那边的关系也要硬。明白吗?”
尹诗双点点头,道:“明白。”
蔡文昭这个信息太及时了,如果是常委会结束,那一切都晚了。尹诗双忽然觉得,这蔡文昭就像是余则成,关键的时候所起的作用太大了。
“还有件事,你要清楚。”蔡文昭翻看着菜单,显得有点疲惫。
“你说。”尹诗双道。
蔡文昭道:“有些东西,不是能力能解决的。”
“你指的是政治?”尹诗双问,但她的表情绝对没问题,显得很平静。
“呃……”蔡文昭有点犹豫。
“有想法尽管说。”尹诗双淡定地道。
“凭你们在方方面面的关系,不会不知道某些方面的动作吧?”蔡文昭问。
他静静地看着尹诗双,面前这个女人就像是武夷岩茶,清香秀丽,汤色清澈,可以让你回味甘甜。
“接下来你想好怎么办了吗?”蔡文昭问。
尹诗双思考一下,平静地说:“这个我不能够决定,这么大的事,需要管理委员会决定。他们怎么决策,我怎么执行。”
蔡文昭听得出来,这话说得很到位,而且此时也只能这么说。
“听说郭正余和冷鸿海都是管理委员会的成员?”蔡文昭问。
尹诗双问:“你的消息蛮灵通的啊。”
蔡文昭半开玩笑地道:“鹏城的事,台面上的我全知道,台面下的只要我想知道也会全知道。”
尹诗双笑了,说:“既然这样,我也不瞒你了。他们确实是管理委员会的成员,但是,下届改选,冷鸿海可能就不是了,因为他把股份转给了九方科技的林晓伟。不过,现在他还是其中一员,任期到年底。”
“九方科技?我想起来了,那个林晓伟跟刘岳平的关系不错。而他爸爸林溪岙跟张忠煌关系非同一般。”蔡文昭若有所思地说。
尽管蔡文昭语气波澜不惊,但是,尹诗双听出这话里有话。于是,她浅浅一笑,说:“虽然林溪岙是我们的股东会员,但是,我还没有你对他了解多。”
蔡文昭眼神复杂地看了尹诗双一眼,道:“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他。”
尹诗双太明白蔡文昭这是什么意思了,这是要自己调查一下林溪岙。是啊,这个林溪岙是有点神秘,自从上次他买过王汉荣那张单以后,还没有在俱乐部出现过,是他忙,还是心里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