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方回来以后没有再跟欧升达联系,欧升达每天还是能看见他在电视上出现,出席各种活动,参加各种会议,发表各种讲话。而潘晓梅也似乎失踪了一样,再也没有在欧升达面前出现过。
房地产市场依旧低迷,很多房地产商喊出了救市的口号。升达地产的销售虽然也不好,但是,由于王野辰的调度,升达的资金链还能勉强维持。
凌来来的戏杀了青,她又进入了以前的那种生活状态,每天会收到王光玉的礼物,手里有一张无限制的卡可以随便刷。
涵涵参加了一个慈善活动,开始在全国范围筹款。除了偶尔一个电话,欧升达基本看不到她。
通衢市市委书记曲线国来了一次鹏城,他希望升达地产能够参与通衢市两条主干道路的拓宽改造项目;并答应,如果欧升达能答应这个要求,通衢市市委大院将以低价卖给升达地产抵扣升达地产参与那两条主干道路拓宽改造所产生的工程款。
欧升达跟张震铎、王野辰很快赶到了通衢市,跟叶汉生开会。发现如果参与这两条道路的拓宽改造工程,其实并不是像曲线国所想象的那样要动用巨大的资金,因为做这样的政府工程可以利用通衢市及省里的绿色融资渠道来进行融资,关键的时候还可以将通衢市委大院那块地进行质押。这样算起来,参与这两条道路的拓宽改造,升达地产只要准备一笔启动资金就可以了,而这笔启动资金升达地产完全有能力筹集。
没有了资金上的压力,欧升达决定与通衢市市政府签约。同时,他开始让王野辰加紧跟华夏信托谈判。他有两个想法,一是将新华达的股份转手给华夏信托,二是让华夏信托全面参与通衢市市委大院的改造项目。
经过研究,升达地产决定将通衢市委大院项目定位在商业中心,并且经过公开征集,决定定名为:升达通衢展览中心。名字虽然很俗,但却是通衢提名最高的,这不仅是市民希望的,也是通衢市政府希望的,因为一个展览中心能提升一个城市的形象。
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还在建设中,所以,远志天使对毛波的投资要等到厂房能投入使用之际才能到位。投资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给他装修厂房,另一部分是对科研经费进行资助。
江香兰开始在法务部上班,公司突然来了这样一个美人,上上下下的未婚已婚男子开始没事就往法务部跑。欧升达几次路过法务部,见里面都有几个人在那里,这跟以前法务部几天都没人在的景象形成巨大的反差。
乐枫参加了几次关于通衢项目的投资决策会议,她开始还是插不上言。不过,她回家恶补那些报告,慢慢地也开始能在会议上提出一些问题了。
不过有一天,她在开会的时候看见了江香兰,于是在回家的路上她有意无意地问欧升达:“法务部那个漂亮女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
欧升达正开车,就随口答道:“哦,刚来不久,是之洋女朋友的闺蜜。”
乐枫哦了一声没有说话,欧升达知道乐枫这就是受刺激了。她用无所谓想说明她毫不在乎,就说明她在乎了。乐枫是个有智慧的女人,她在过于使用她的智慧时往往就显出笨来,比如,她此刻在竭力掩饰自己的心境就不免要露出在意的痕迹,让欧升达一眼就能看穿。再没有比欧升达更能透彻理解乐枫了。
这个涵涵,这不是给我找麻烦吗?欧升达心里想。
说来也巧,涵涵不迟不晚地打来电话,告诉他阿萨来鹏城了。他正住在麒麟山庄,晚上徐中方设宴招待他,阿萨希望欧升达能去参加。
欧升达问:“你不去吗?”
她笑了:“我还在西安,再说这样的场合我出席也不合适。你去吧,这是你的一个机会。我跟阿萨说了,他要给你在徐中方面前拉个架势,不能叫徐中方总把你看成他随便捏的一块橡皮泥。”
“谢谢你,涵涵,这是要能圆满解决,我请你好好去国外玩玩。”
收了线,他看见乐枫正若有所思。于是他道:“晚上你叫文达跟童蓝来家吃饭吧,今天广群回来,你们好好聚一下。”他把车转进小区的大门口,拿卡通过。
“刚才谁打电话给你?”她突然问。
“涵涵啊,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问一下。”她的目光转向车窗外。
欧升达心里涩涩的,他仿佛能看在乐枫心里的嫉妒。当然她不会哭,她是教授,她的社会身份使她会在自己前傲然地绷住。明明她心里有事,但是却又显得若无其事,她就是这么个一切都要死撑的人。
到了家里,欧升达没有进屋,他开始清洗游泳池。他做得很认真,他知道乐枫会在窗口看他。于是,他显得很专心。乐枫就是这么个人,什么事情过一会儿她就想通了。你要是在她没想通之前不识时务,搞不好就被她训练一番。
他正在卖力地用刷子刷着池子,乐枫忽然在楼上喊:“你晚上出去应酬要穿西装吧?”
欧升达知道警报已经解除了,于是,假装没听清楚,问:“你说什么?”
“我问你,晚上应酬是不是要穿西装?”乐枫重复了一句。
欧升达把手搭在眉头,喊道:“哦,不用,是徐市长,不用那么正规。”
“不是还有涵涵小姐吗?你别在美女面前太随便,人家不笑话你,会笑话我这当老婆的。”乐枫大声说。
“哦,她还在西安呢,不参加晚上的活动。”欧升达回答道。
他看见乐枫脸上露出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哦,是这样,那等一下你也要洗澡吧?”
欧升达道:“那当然,你忙吧,我一会儿就上来。”
放在池子边的手机在嗡嗡地震动,他拿起来,是阿萨:“欧董,我来鹏城了。”
“刚才涵涵跟我说了。”欧升达回答。
“等下来的时候,你去超市买点李锦记的蒜蓉辣酱,当着徐中方拿给我。”他的声音有种润物无声的感觉。
阿萨这么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虽然是一件小事,但看得出来他的用心良苦。
欧升达放下电话,心情忽然舒畅起来。他不知道涵涵在阿萨面前是怎么介绍自己的,不过,从刚才阿萨亲自打电话关照的这个细节看,他这次来是真心地想帮自己。
欧升达赶到麒麟山庄的一号别墅,门口站着徐中方的秘书。他礼貌地将欧升达带到会客室前,无声地向里面指了一下,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有阿萨和徐中方、路克杰三个人。
见欧升达进来,阿萨笑道:“看你跟土财主似的,还拎着礼物,什么好东西啊?”
欧升达跟徐中方和路克杰点点头,显得很熟络地跟阿萨说:“你爱吃的东西。”
阿萨当着徐中方和路克杰的面打开包装盒,笑道:“你也太看不起徐市长了,人家这个山庄会没有这个东西?”
欧升达笑着:“以防万一,以防万一。”
徐中方在一旁笑道:“看来欧董很有心啊。”
欧升达问:“这不算行贿吧?”
徐中方笑着:“肯定算,老路,你说这算不算?”
路克杰板着脸:“这事要及时通知检察院。”
一个穿黑色西装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站在门口:“徐市长,客人到齐了,请去餐厅用餐吧。”
餐厅里还有几个人在等后,欧升达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都是市里的主要领导,还有上次在香港遇到的顾刚。
顾刚见到欧升达马上跟他拥抱,欧升达注意到徐中方脸上的肌肉微微一颤。
阿萨理所当然地坐了首席,徐中方坐了他右手。阿萨忽然招了招手,叫欧升达坐在了他的左手,对徐中方道:“我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要是坚持不住就让欧董替我喝好吧?”
早有人赶紧把原来已经摆好的名牌换了位置。欧升达很有些不得劲,因为他坐的位置本来应该是市里另外一位领导的,阿萨这么一招手,一切都乱了套。
先吃过獐子岛海参和极品雪燕以后,阿萨忽然招手,对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会意地出去,不一会儿,把欧升达带来的蒜蓉辣酱拿来用小碟给阿萨倒了些。
阿萨问徐中方:“徐市长,要不要来点?”
“好啊,好啊。”徐中方似乎很贪婪地叫服务员多给了他一些,似乎那辣酱就是无上的人间美味。
阿萨有些慵懒地对顾刚道:“等下吃完饭别忘了把老爷子带给欧太的小米儿给装到欧董的车上。”
顾刚答应了一声。
阿萨显得有些无奈地道:“我们家这老爷子,就喜欢吃小米儿,他喜欢吃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别人也喜欢吃。这不,千里迢迢的,叫我带两箱小米儿给欧太。”
“小米儿养人,欧太是北方人,肯定喜欢吃。”徐中方脸上笑开了花。然后越过阿萨,对欧升达道:“欧董,等下我要拦路打劫,老爷子给乐教授的小米儿得分一半给我。我老婆的胃不怎么好,分她一半煮粥,怎么样?”徐中方笑得很开心。
阿萨道:“可别吃上瘾,那都是东北特产,老爷子说那种小米儿比陕北的好。吃上瘾我可不负责供应啊。”
酒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开始不断有人敬酒。
阿萨并没有像他所说,要欧升达代酒。相反,有人敬欧升达他还总对欧升达道:“少喝点,你要注意一下,你的尿酸太高。”
阿萨的态度叫酒桌上的人都很注意欧升达,这里面认识不认识他的都过来敬酒。但是,都显现出一种少有的恭敬。
阿萨今天表现得很平易近人,上次在香港他那种浅尝辄止的态度今天倏而不见,每个人来敬酒他都很爽快地干掉了。
喝了几轮,酒桌上进入了一个轻松的时期,大家互相闲聊,都说了一下奇闻趣事。
不知道谁提到了彭公主,阿萨转身问欧升达:“她还跟马公子一起混呢?”
欧升达嗯了一声:“不过最近好像她们又迷上了养马,听说在香港马会养了好几匹。”
顾刚在一旁插了一句:“她哥哥现在也是高调得很,在北京的圈子里很活跃,话说得也很大。最近他哥哥因为一个舞蹈演员跟别人杠起来了,听说动用了一些开京V车的人。”
阿萨慢条斯理地说:“唉,彭叔叔对子女的教育是有失误的。”然后他环视四周:“咱们在坐的都是一方诸侯,千万要注意子女的教育。很多时候,我们的名誉就是被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给破坏的。”
徐中方、路克杰等赶紧点头称是。
顾刚问欧升达:“听说马公子号称整个鹏城都是他的?”
欧升达道:“这个我倒没听说过,他倒是经常在一个俱乐部搞派对,我很少参加。那里面的人都是怪里怪气的,跟我们有点合不来。”
阿萨转脸对徐中方道:“升达这点还是做得很好的,向来不拉大旗做虎皮。”
徐中方似乎很欣赏地笑着:“那是,这么多年,我都不知升达跟你这么好。”
阿萨端起杯,跟徐中方笑着:“升达这人是从点滴打拼起来的,这点我很欣赏。对了,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另眼相待哦。”
“不会不会,升达是一个非常能干的人,从拿地到建设都是走正规的路子。这么多年连缓交地价这类事都没有过,而且升达地产是市里的纳税大户,我们市里一直很重视他们的发展。”徐中方看了一眼欧升达,目光里有很多东西。
“徐市长,有个事我要请你支持一下升达。”阿萨道。
徐中方含笑看着阿萨:“请讲。”
阿萨将左手放在右手上,侧着身体对徐中方道:“升达现在搞了一个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这个项目可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事情,这个事请你可要多关注啊。如果升达能孵化出一批成长性很强的企业,对于鹏城未来的产业升级换代那可是大有好处的。”
徐中方笑着道:“这个市里一直很重视,前些天宝山区政府报上来一个材料,想给这个项目申请市重大工程。路市长,你们研究得怎么样啦?”
路克杰回答:“这个项目正如阿萨同志所说的,利在当代功在千秋,作为一个民营企业能有这样的远见卓识,我们实力应该全力支持。”
“那好,明天你们拿上来一个意见,把宝山区的申请附在后面,拿给我签字。然后你们尽快去落实。”徐中方答道。然后,他转头问阿萨:“阿萨同志,还有什么指示吗?”
阿萨笑了:“徐市长这不是折杀我吗?我来鹏城就是度个周末,哪里敢说什么指示啊。这话要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说我在外面指手画脚,他还不打断我的腿?”
“哈哈,怎么会?我们素来听说老爷子教子有方,阿萨同志也是从来都不干预地方事务。今天这也是随便一说,怎么能谈到是干涉地方事务呢?说到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这个项目啊,还是我们重视不够。在这里我向阿萨同志保证,我们市里一定会派专人跟踪这个项目,为企业服务到位。欧董啊,回头我派路市长去一下远志,现场了解一下,有什么困难不要隐瞒,能拍板的当场就拍板,不能拍板的回来向我报告,我亲自协调。”徐中方道。
“徐市长真是个实干家,办事雷厉风行。升达,跟我一起敬徐市长和在座的领导一杯。”阿萨笑着道。
自然界里有种共生共栖现象,共生的传统定义是:两种有密切接触的不同生物之间所形成的互利关系。有一种鸟叫食蜜鸟。这是一种喜欢食蜂蜡与蜜蜂幼虫的鸟类,它们有时甚至要依靠附近的一些哺乳动物为它吃食提供方便。这种食蜜鸟一般会在目标处不断跳跃,吸引其它动物的注意力,等待其它动物帮助它将蜂巢打破。这种行为是一种典型的依赖型共生。
欧升达觉得自己就是一只食蜜鸟,现在,阿萨这个庞然大物把蜂巢打破了,剩下的事就是欧升达自己的了。
他在跟路克杰喝酒的时候发现他眼神里有种奇怪的东西。他心领神会,轻声道:“这几天有空儿我去拜访您。”
阿萨为什么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自己呢?是涵涵的作用,还是那笔理财基金的作用?恐怕都不足以让他这样动用资源。是他另有目的吗?凭他的能量和手段应该看不上升达地产手里的这些东西,除非这里还有别的内幕。但是,阿萨不会跟自己说,他不说,一切也将永远是个谜。
欧升达心里希望阿萨来,但是又怕他来,对于阿萨这张王牌他不想这么早就打出来。还好,今天阿萨只是让牌桌上的人看到了他的存在,并没有真正地发挥它的功效,准确地讲,这是一种威慑。
终于到了结束的时候了,本来徐中方还要上酒,阿萨表示他实在不胜酒力了。
徐中方问阿萨要不要去做做保健,说这里有专业的医师。阿萨摇摇头,说明天一早还要回北京。
临出门,顾刚亲自提了四箱小米,给欧升达两箱,给徐中方两箱。
走到停车场,徐中方轻声道:“这两天有个事我要跟你聊聊。”
欧升达点点头。
徐中方回头对跟在后面的路克杰道:“刚才说的那事你抓紧时间落实,争取把这个项目做成一个示范性项目。”
“好的,徐市长。”路克杰回答。
徐中方一头钻进车子离开了,望着徐中方车子尾灯消失在一片树林的后面。欧升达对路克杰说:“咱俩找个地方再喝点?”
路克杰看着欧升达,昏黄的路灯下,他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道:“算了,现在不方便,咱们还是尽量避免单独在一块儿吧。”
“行,那有事联络。”欧升达跟路克杰握握手。
“升达,现在很多事都很复杂,凡事要多长个心眼儿。”路克杰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进了车子。
欧升达开始怀疑今天的这个场面对自己是否真的有利,涵涵给自己搬来了阿萨,阿萨也真的给足了自己面子。可是,面子给了,接下来需要自己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世界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太正确了。
管他的,早死早托生。欧升达自己对自己说。
坐在车上,他问司机:“你吃的什么?”
司机回答:“我跟徐市长他们的司机一起吃的,这群家伙真不像话,光獐子岛的海参每人就吃了两份。”
“他们聊了些什么?”欧升达问。
“没聊什么,好像有什么事,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很怪。”
欧升达没再问下去,他望着窗外,自己的脸映在车窗上,变形得很厉害。他问自己,你是魔鬼还是天使?
那个影子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
路克杰办事效率很高,不到一周,就将远志留学生创业园列为市级重大建设项目。列为市级重大项目的好处那就不用说了,首先是有市领导包联,然后还有系列配套措施。最重要的就是可以进入审批绿色通道,从项目立项、审批、建设各个环节享受优先服务。在政策上得到扶持,市政府还会协调银行等部门帮助筹措项目建设解决资金难题。
来远志留学生创业园调研那天,路克杰找了个机会跟欧升达说了会儿话。
那天,他们两个人站在正在建设的研发大楼楼顶,路克杰问:“最近还算顺利吧?”
“还行,就是销售不好,资金有些紧张。”欧升达回答。
“这个项目会不会有影响?”路克杰问。
欧升达回答:“多多少少还是有的,毕竟现在不像以前资金那么充裕,建设速度自然不能那么快。”
路克杰手扶住一根铁管:“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保证这里的资金。也许你不大清楚,这块地批给你,市里还是有不同的意见的,因此,你不能让别人说不出话来。”
“我明白。”
“还有啊,最近要睁大眼睛,尤其是跟一些人的来往要注意闪开身子。”他眼睛里有无数的看不明的东西。
“你是说跟那个人吗?”欧升达问。
“有些话我也不能说得太透,你应该和某些人保持距离,应该离某些环境尽量地远一点。千万不要像飞蛾扑火一样往前冲,明白吗?”
“谢谢大哥提醒。”欧升达谦卑地道。
“即使是跟阿萨也要保持距离,那些人心黑得很,用你时一切都好;要是不用你,马上就一脚把你踢开,绝不留情。”路克杰道。
欧升达很感激地道:“大哥指点得对,我一定谨记大哥的话。”
欧升达很喜欢路克杰这样的人,他尽管总是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情感,但是,对于朋友,他还是会流露出某些心里不能压抑的东西。
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心里总有一种物同其类的感觉。
学会做人比学会任何本领都重要,做人要留三分话,对人要留三分好!
徐中方的秘书打电话给欧升达,说徐中方在观澜湖高尔夫球场打球。
欧升达赶到的时候,看见他正跟Andrea和另外一个人一起从电瓶车上下来。
跟三个人打了招呼,才知道那个面容很柔顺的男人是冷鸿海在鹏程项目的总经理吴锦豪。
Andrea向吴锦豪和徐中方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徐中方随口道:“冷董在岛内有事出不来,这不,因为有人反映他们有雇佣童工及强制加班的行为,所以国外几个大的公司正在对他们进行调查。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对他们员工的居住环境不满意,他们正打算购买新的土地建设员工宿舍。”
“这点小事也麻烦市长?”欧升达笑道。
“哎,可不能这么说,为企业服务哪里有什么小事。”徐中方道。
欧升达道:“不过最近可是对他们有很多负面的消息啊。”
“就是关于他们是血汗工厂那些传闻,我们劳动监察部门已经去调查了,结果并不像媒体说得那么严重。今天他们来,也是希望能从政府的角度替他们消消毒。”徐中方轻描淡写地说。
哦,欧升达没再问下去。这个事跟自己无关,政府都想把这事压下去,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多什么嘴?
“对了,升达,今天请你来有两个意思,一个就是想问问远志留学生创业园的进展情况,怎么样?现在有困难吗?”
“困难当然有,最重要的就是缺钱,要是资金充裕的话,建设速度至少要快一倍。”欧升达回答。
“你现在有什么筹集资金的方案吗?”徐中方问。
“我想把新华达的股份转让了。”欧升达说出了他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徐中方似乎很惊讶:“为什么?光玉不是已经申请横村地产停牌了吗?一旦复牌,你会有很大收益的。现在就转让,你不是很吃亏?”
欧升达显得很诚恳:“这个我想了很久,光玉那边现在进展也不是很顺利,远志这边又不能拖。老拖下去,对徐市长你个人的声誉也会有负面影响。所以,我决定还是转让了那些股份的好。”
“有转让的方案了吗?”徐中方问。
欧升达回答:“两个方案,一个是直接转给光玉,这样省事;另外一个是转给别人,这样虽然我没事了,但是我怕对方跟光玉合作上会出现问题。”
“嗯,转给光玉是个上策,但是,他现在也是资金紧张不一定有现金啊。”一股忧郁袭上徐中方的眉头。
“如果光玉有什么东西跟我置换也行,然后我再想办法融资。光玉有难处这个我理解,但是,远志这边也是不等人啊。”欧升达显得很诚恳。
“这样,回头我跟光玉商量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案。”徐中方道。
“徐市长不是说还有一件事吗?”欧升达问。
“哦,还记得那个潘晓梅吗?”
“记得。”
“是这样,她最近有些美元想急于兑换,但可能是有些什么不方便。她想在你那里过一下,毕竟你那里过一些大额的资金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徐中方看着欧升达不动声色地说。
“这个恐怕有一定的难度,不过,既然是徐市长的朋友,我尽量想办法就是了。”欧升达回答。
“好了,今天就这样,本来想跟你吃个饭,但还有点事要处理,回头见。”
“再见。”
徐中方走了几步,忽然回头对欧升达道:“哦,回头告诉阿萨同志一声,那小米儿真的很香。”
告诉阿萨,我告诉什么?欧升达心里想。
不知为何,欧升达忽然觉得他这句话里面有一种特殊的意蕴,似乎还包含着很多其他的东西。
到了下午,欧升达接到了徐中方的电话。他告诉欧升达,王光玉同意收购他在新华达的股份。但是,要用冷鸿海在电子市场旁边的一个仓库来跟欧升达置换,不足部分用现金支付。
欧升达告诉徐中方,自己要派人去评估一下那个仓库,回头才能答复他。
对于王光玉跟冷鸿海之间的关系欧升达已经没有兴趣再去探究了。现在,不管王光玉给自己画出的大饼,怎么香气扑鼻,自己也不会受到诱惑了。
只是,解决了新华达的问题,自己就真的跟王光玉脱钩,从此再无干系了吗?
欧升达回到公司,找来王野辰,跟他说了潘晓梅要在这里过一下账的问题。
王野辰想了半天,回答:“难办啊,不过,既然你说要办,我看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
“很难吗?”欧升达问。
“是啊,这么多外汇要存入银行是件很麻烦的事。银行对外币存款划定了一个临界数额,超过临界数额银行必须对客户及银行账户真实受益人身份进行确认,同时要把相关的材料保留至少五年。要是化整为零,这些钱要想完全存完,用十几个户头也得存一个月。”王野辰回答。
欧升达问:“这也太麻烦了,别的办法没有吗?”
“还有个办法,那就是她在我们这里购买房子,过一阶段再卖掉,不过这样她要交税,也会损失一部分,她能认可吗?”
欧升达道:“怎么不是好办法?她要是不认可咱们正好推掉这个麻烦。”
“还有个方法也可以用一下,而且咱们也没必要替别人承担风险。”王野辰道。
“什么办法?”欧升达问。
“可以把这个事情介绍给华夏信托公司。”王野辰脸上露出一丝神秘。
“哦?你说说?”
王野辰道:“这个客户可以将自己的一家公司通过信托合同交由华夏信托管理,同时指定自己为受益人,然后将存于其他账户上的钱汇入该公司的账户中,再以受益人的身份收取这份信托收益,这样不就行啦。”
“嗯,这是个好办法,既解决了问题,咱们又没责任。”欧升达用赞许的眼神看着王野辰。
“试试吧,也不一定可行。”
欧升达拿起电话:“钱总啊,我给你介绍个美女咋样?”
钱进道:“好啊,不是你的淘汰品吧?”
“当然不是,她不但是美女,还有可能是你未来一个很稳定的客户呢。”欧升达呵呵地笑着。
“那我不是财色兼收?”钱进开心地笑着。
放下电话,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雷区里面,似乎每迈出一步都可能会踩上一颗不知道埋在哪个角落的地雷,而且,踩响一颗还说不准会引发另外的多少颗。
电话忽然又响起来,他接起来还是钱进:“对了,升达,上次周游说你给在春晚安排贺电的事你什么态度啊?”
欧升达道:“只要不让我出广告费我自然没问题。”
“广告费自然是不用你出了,他会在我们这边给处理掉。可是,钱可免,人情不能免啊。”钱进笑着道。
“怎么个回报法?”欧升达问。
钱进嘻嘻地笑着:“上次你走了,周游这小子在那个游艇上留下了点革命的种子,现在似乎是生根发芽了。”
“什么意思?我可不负责杀人灭口啊。”欧升达笑道。
钱进道:“上医院的事就不用你安排了,你就安排个房子让那个小女子在那里修养一段时间就够了。要有保姆,地方要僻静,搞不好偶尔周游还要去住住。”
“真受不了那个白粉仔,那个身板儿还能播下革命的种子?是不是他的呀?”欧升达切了一声。
“是不是的反正那女的就认准他了。”钱进哼哼着,“国视不是有个星光熠熠栏目吗?周游刚给她安排了个周冠军,至于能不能往下走就看她的运气了。”
“好了,我听你老哥的,我给他安排。”欧升达回答。
“对了,新华达股份的事你什么时候跟我签啊?”钱进忽然问。
“哎呀,钱老大,这事你今天是问到我身上了,要不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事儿。现在王光玉要自己收购我的股份,你说,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我还真不好拒绝。不过,别的项目你别担心,一切按计划来。”欧升达回答。
钱进想了一阵子:“嗯,这事儿我能理解,你不好跟王光玉说这事儿。这事我去找王光玉,给他点甜头儿,他不能不吐点骨头给我。”
“哎,钱老大,这事儿你得快点,我现在是要等着这笔钱买米下锅的,你要是拖的时间长了我真不能等你。我没办法就得跟王光玉签转让合同。”欧升达表现得很无奈。
“好了,这事儿你就等消息吧。”
不知道怎么的,欧升达忽然想起了中学课本里的一篇课文,那里面有这样一句话:“慭慭然,莫相知。”这个钱进那么神通广大,难道不知道王光玉这只船正在惊涛骇浪里挣扎?如果他知道,干吗要蹚这个浑水?
张震铎对冷鸿海那个仓库的调查结果令欧升达大吃一惊,那块只有三万六千平方的仓储用地到目前为止居然连原始的地价还没付清。只是由于地上附属物处于一个巨大的商圈之内,所以目前出租给别人做手机批发市场,每年的收益倒是蛮客观,可就是不好评估这块地的实在价值。
欧升达打电话给王光玉,问他准备怎样对自己进行现金补偿。王光玉回答的一个数字叫欧升达差点没摔了电话。
但是,他还是很耐心地对王光玉道:“王主席啊,你要明白,我现在是缺钱,如果不是觉得我们跟横村地产的合作遥遥无期,大概我也不会想到把新华达的股份转出去。因此,我们最好还是要有个相对公道的协议比较好。”
“怎么?升达,觉得我不公道吗?你要知道,那块地寸土寸金将来要是发展成大型的电子市场,收益可是无法估计的。”王光玉显得很轻松。
欧升达很想骂人,但是他不能这样做。
于是,他笑着道:“王主席最好还是重新考虑一下,否则,我只能用别的方案了。”
“不就是跟钱进合作吗?新华达是咱们两个合作的,如果我不同意,恐怕你还真不好转手。”他笑着,欧升达能想象出他的那副“我吃定你”的嘴脸。
“怎么,就看着兄弟在水深火热里面挣扎?”欧升达依然把自己身段放得很低。
“升达怎么这么想问题?我只是不想你在马上一大笔钱就要到手的情况下,丢了西瓜。”王光玉似乎依然不急不躁的样子。
欧升达也调整了一下心态,自己不能沉不住气:“唉,现在不是看着天上的鸟儿研究怎么红烧的问题,而是怎么渡过目前的难关。”
“其实啊,我这个建议是最合适的了,你现在完全可以不去动那个项目,收几年租金不好吗?”王光玉道。
欧升达继续示弱:“唉,兄弟啊,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有笔稳定的租金固然不错,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南极的冰山没运到,我这三亩二分菜地可就绝了收啦。”
“怎么?这个方案你肯定是不能接受?”王光玉问。
欧升达慢条斯理地说:“兄弟,但凡能差不多我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这个方案实在是太离谱儿了。”
“那你说说你的方案吧。”王光玉道。
欧升达说:“把你现在的现金补偿数额加两个零。”
王光玉那边拍啦一声,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老兄,你没搞错吧?”
欧升达轻声说道:“这样才合理嘛。”
“我要是不同意呢?”王光玉问。
欧升达显得很疲惫地说:“也许我会退出对横村地产股份的受让。”
“怎么?这算是威胁吗?”王光玉清脆地笑着。
“兄弟之间怎么说到威胁二字。我现在就是压力大,没办法。”欧升达依旧不动声色。
“可是,你要加俩零那是万万不可的。”王光玉道。
“这个事咱们也别争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说的数字是在这块地目前市场价上面又加了30%的溢价,不多吧?这块地如果不是跟你老弟合作,我现在可能已经发展起来进入销售期了。现在的情况呢……不说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欧升达道。
“有人说欧董如厕都在算计,现在看来不假啊。”王光玉笑声已经有些浑浊。
欧升达轻笑:“但是,升达向来不喜欢算计兄弟。”
放下电话,欧升达感到心里憋闷得厉害,他真想大喊一声,将身体里的浊气清除干净。但他不能。他知道,他的情绪会影响到整个公司人的士气。于是,他只能自己咬着嘴唇,并且把它咬得生疼。
想了想,他拨通了徐中方的电话,对他简单地说了一下王光玉的答复。
徐中方想了一会儿,问:“你那么不看好那个仓库吗?”
欧升达道:“徐市长,在市里对那个片区整体改造规划没有出台之前,那里只能算历史遗留问题。这时候的价值谁能估算?就是你徐市长也没办法吧?”
徐中方沉默了一会儿,道:“升达,你知道,那个地方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太多了,不仅涉及省里、中央各部委,还有银行、国企。市里早就把那个地方的改造方案草案出来了,可是就是没法正式出台,难啊。”
“所以啊,徐市长,在一切不明朗之前,我就这样贸然地接受这么个东西,你说我不是自找麻烦吗?”欧升达道。
徐中方问:“你跟我说实话,你这么急着把新华达的问题解决掉,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欧升达回答:“这话你还真问着了,你要是不问,我还真不好跟你明说。这康美电器最近的麻烦不少,我怕有些事对你不利。你要知道我们的合作是你牵的线,万一这里面有什么纠纷,你面子上也不好不是?”
“这个没什么?你们商业上的合作,我只是牵个线而已。怎么合作、是否合作这个主意你们自己拿。政府只是做好服务,不参与其他。”徐中方道。
“所以啊,我打算快点把地解决掉,然后把所有的钱投入到远志创业园这边,这个项目才是对鹏城未来的发展有好处的。这项目一旦全面投入使用,那也是徐市长为鹏城的未来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为鹏城未来的产业升级孵化出一批小鸡不是?”
徐中方呵呵大笑:“嗯,升达,我愿意跟你这样的企业家打交道,政府也一定会对你这样有责任心的企业做好后勤保障的。这样,回头我再跟王光玉沟通一下,尽量让你满意。不过,丑话我可说在前头,我不是婆婆,不能包办,具体的事情还是要你们自己协商。”
“谢谢徐市长。”欧升达道。
放下电话,欧升达忽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男人辜负的怨妇,心里有无限的凄凉。
他很少随意到其他办公室去走动,原因是他很怕影响别人的情绪。在升达地产,他一般只抓一些决策上的大事,而其他一些具体执行层面上的事他都放手给张震铎、叶汉生、王野辰他们去做。想培养人,就使劲用他。人是使出来的,只要不是过于笨,五分的水平让他干六分的活儿。这样,即使是他开始时犯点错误,以后也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作为老板,你绝对不要想着跟公司的员工交什么朋友。那样的话,你就会发现,时间一长公司的制度就会形同虚设,因为员工都觉得跟你什么话都好商量,从而就会导致犯错误的情况屡屡发生。反正老板好说话,到时候呵呵一笑就过去了。
为什么除了垄断行业外,大部分国营企业都倒闭了?因为国营企业的经营观念、管理方法不符合市场经济和社会环境的规律,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在国企人人都觉得是公司的主人翁。人人都平等,试想一下,一个清洁工整天跟总经理指手画脚,这样的企业还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决策出来?人人都觉得自己是主人,那仆人的事谁做?
民营企业就是民营企业,目的就是赚钱,别指望与公司员工做朋友,你必须一切按规章制度来。作为老板,你的责任只要管理好公司,让大家尽量拿到更多的米,人人都有五险一金,管理层能有一定的公司股份就完了。
电话响了,他接起来是涵涵。“干什么呢?”她问。
他似乎就像一个找到组织的掉队士兵,忽然心酸起来,颇有些激动地道:“你可来电话了。”
“怎么啦?”涵涵问。
欧升达于是便把他刚刚跟徐中方和王光玉的一通电话跟涵涵说了一遍。
涵涵半晌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她道:“王光玉的无赖本性终于露出来了。”
欧升达道:“其实我也能理解他,横村地产的事情可能是他解套的重要一环,这个时候我又要退出,他可能也是措手不及。本来就紧张,还要在我这里付出这么一大笔钱,他心里不平衡是可以理解的。”
涵涵道:“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和缺点都在这里,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别人着想?”
“唉,这个年头,别人不仁咱们不能不义,凡事都要给别人留余地,给别人留了余地也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欧升达回答。
“我看你是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啊。”她这话有点不像是开玩笑。
“说心里话,我现在有点想开了,就让人欺负一次、摆一道又能怎么样?”欧升达道。
涵涵轻笑一下:“可是,在商场上,你退了这步,就会有更多的浪头打过来,直到你退无可退。”
“我奋起反击吗?可是,手里没什么好牌啊。”欧升达道。
“你不是没有好牌,其实,你可能是在等一个时机。”她道。
是这样吗?欧升达自己也说不清楚。
放下电话,他忽然发现这事情其实就是一个俗的不能再俗的商战小说。他咬咬牙,你不是想玩儿吗?我就陪你玩儿下去。
他拿起电话,拨通叶汉生的:“你把冷鸿海的项目全部停下来。”
“为什么?”叶汉生问。
欧升达回答:“不为什么,你通知冷鸿海的人,由于金融危机影响,我们资金调配出现暂时困难,因此要停工一段时间。”
“欧董,你搞什么神秘?咱们不缺钱啊。再说,下月的进度款我已经跟王野辰申请了,已经在分公司账上了。”叶汉生不解地问。
“那你重新填个表,把那笔钱用在通衢的道路拓宽工程上。还有,把这些事安排好,马上回鹏程休假,并放出风去,说你回鹏城要钱来了。”
“可是,停工了以后怎么办?那么多工人和机械设备会有损失的。”叶汉生犹犹豫豫地说。
“你尽量把他们往别的项目上安排,实在不行给发基本工资,但是,要撤离现场。现场只留安全保卫人员明白吗?”欧升达坚决地说。
“好吧,我尽量去办。”
“还有,你停工对方一定会来做你工作,你要表现得很无奈,无比沉痛,知道吗?”欧升达吩咐着。
“你打算停工多长时间?你给我交个实底。要是时间短我就不安排工人撤场了,那样损失蛮大的。”叶汉生问。
“时间长短我还不知道,但是,只要是停工一天,你也要把姿态做足。”
“真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一停工,损失可是要上百万啊。”叶汉生嘟囔着。
损失是一定有的,但是,堤内损失堤外补。这些损失将来一定要让王光玉买单,欧升达心里想。
“还有啊,你晚上约见一下曲线国,跟他说说停工是我们不得已的,而且最好还要叫他们开发区管委会给冷鸿海点压力。”欧升达重点强调着。
叶汉生回答:“我这就去安排,我相信曲书记能理解的。”
这是一场游戏,这个游戏很好玩,欧升达感到很享受。
放下电话,他开心地哼了一段新学的周杰伦的歌: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想想还不过瘾,他拿起电话打给江香兰:“你约一下来来,我请你俩吃好的。”
“来来,最近没跟王主席约会?”欧升达点了烤羊排。
“他最近忙,陪安厅长去昆明了。”凌来来慢慢地看着菜谱,半天才点了蔬菜沙拉和吞拿鱼。
“香兰吃什么?”欧升达问。
江香兰想想点了鹅肝和龙虾汤。
“去昆明干什么?”欧升达似乎很随意地问。
“听说去打高尔夫。”凌来来道,“管他呢,只要他给钱,爱去哪里去哪里。”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欧升达似乎很随意地问。
“结婚?他会跟我结婚?他是有求于安厅长,才对我这样。算了,不说这些了,烦!”欧升达注意到,凌来来胸前带着一串很名贵的钻石项链。
“哎?王主席新买的那套别墅装修好了吗?”江香兰问。
“不大清楚,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跟他去了一次,还在栽树、种花什么的。”凌来来心不在焉地道。
“装修得好吗?”欧升达问。
凌来来拿着菜谱看来看去,没抬头,说:“我也不大懂,反正就是在屋子里建了个室内游泳池,屋子里到处都是铜雕。”
“那应该是很豪华的。”欧升达道。
“豪不豪华的跟我都没关系,将来那里面的女主人也不会是我。我呢,现在就等着他把承诺给我的房子、车子搞定,别的都无所谓。”凌来来似乎很不在意地说。
“不用这么悲观吧,我看王主席还是很爱你的。”欧升达宽厚地笑着。
“他只爱他自己,要说他对我有点爱,那也是我这个还不算太差的身体。”凌来来把菜谱交给站在旁边的侍者:“来份花胶。”
然后对江香兰道:“狠宰一下欧董。”
欧升达呵呵地笑着:“没关系,地主家余粮多,随便糟蹋。”
“讨厌。”凌来来终于忍不住笑了。
“美女高兴了就好。”欧升达道。
凌来来忽然很沧桑地道:“其实,我知道欧董是故意逗我开心。你放心,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软弱。比如说,有一些传言的时候你会用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我也不是那种听到什么传言回到家就痛哭流涕的人。比如说,现在他在北京跟一个银行的女人就打得火热,这要是以前,我肯定跟他闹。现在我想通了,只要他给钱,我过着好日子,我跟他闹什么?至少我得为我的下一次爱情做好物质和心理上的准备吧?”
“你倒是想得很开啊。”江香兰道。
“香兰有时候我还真挺羡慕你的,虽然家里的生活叫毛波搞得一团糟。但是,他至少是爱你的,尽管有时候他有些小心眼儿。可他为什么小心眼儿?因为他在乎你啊。王光玉倒是不小心眼儿,可是,他也不爱我啊。人啊,就这么回事儿。”凌来来似乎有无限的感慨。
江香兰撇撇嘴,道:“你还说羡慕我,就我们家那个小心眼儿,你别提多麻烦了。你去哪里他要盘问一番,你回去了,他还要问你跟谁吃饭啦?都说什么啦?我又不是幼儿园的孩子。”
“我要是有这么个男人爱我,我就知足了。”凌来来道。
江香兰笑着问:“要不哪天把他借给你?”
“算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对宅男没兴趣。”凌来来冷笑着,但是,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欧升达发现Andrea、吴锦豪和马娜思三个人正坐在角落里面,而且明显地看出他们在争吵着什么?
“我去劝劝。”还没等欧升达说什么,凌来来已经走过去了。
“这个来来,也不看看什么环境,她去劝什么?又不是老板娘?”江香兰道。
“最近在公司工作还好吧?”欧升达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个话题。
“还行,同事们对我都挺好的。”她回答。
“法务部的事情很多,有事要及时跟张总沟通。”欧升达淡淡地说。
“嗯,对了,毛波问我,那钱什么时候才能到位。他想在搬进新办公室之前,能做些必要的研究。”江香兰问。
“这个问题你跟王野辰商量一下吧,这件事一直是他负责的。”
话刚说完,凌来来脸带愠色地走了回来。
“怎么啦?”江香兰问。
“没什么。”她板着脸。
欧升达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沉默最好。
果然,凌来来很快就开口了:“欧董,什么叫潜藏的债务纠纷?”
“怎么啦?”欧升达不动声色地问。
“Andrea对马娜思说,要康美电器必须解决掉一个什么古达担保公司的潜藏的债务纠纷。”凌来来道。
欧升达心里一动,古达担保公司?那不是维达下面那个公司吗?就是那个因为汽车贷款纠纷上了报纸的公司。
看来问题远比自己想的复杂,冷鸿海和王光玉的关系远不是供货商和大卖场那么简单。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看到了对方的一张底牌。
吃过午饭,他回到办公室,叫来沈宾阳,把刚才听到的事情仔细地跟她说了一遍。
“你怎么看待这件事?”他问。
沈宾阳想了一会儿:“这个问题我想是这样的。王光玉应该是利用古达担保公司进行骗贷。”
“哦?你仔细说说看?”欧升达问。
沈宾阳道:“王光玉第一桶金到底是怎么来的?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早年创业期间向银行违规贷款,以及之后的虚假房贷和车贷。这些资金构成了他创业期的第一桶金。”
“哦,胆子够大的。”欧升达若有所思道。
“上次我跟你汇报的时候就说过,古达担保现在还有一些贷款没有还上。这跟坊间传闻,王光玉从来都是假借其他公司的名义从银行贷款是不谋而合的,手法也极其类似。”沈宾阳道。
“这么说,他的贷款其实大多以伪造证件、以不相关的第三方公司名义贷出的啰。”欧升达有点想不通当时王光玉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我甚至怀疑,很多贷款是无抵押贷款。”沈宾阳冷笑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像古达担保这样的壳,他可以随手丢掉。为什么经过这么多次股权置换以后,会落到冷鸿海的手里?”欧升达问。
“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但是很有可能,有些用来贷款的壳,他们是共用的。”沈宾阳回答。
原来如此,欧升达冷笑了一声。
王光玉和冷鸿海之问既是谁也控制不了谁,同时谁也离不了谁。
那么,王光玉之所以要在安厅长那里下那么大的工夫,肯定是安厅长抓住了他什么把柄,搞不好还会跟古达担保公司有关系。
可是,王光玉把古达担保这个壳甩给冷鸿海之前为什么不说明这笔贷款呢?
欧升达觉得这个王光玉简直就是刘谦,变化莫则的手法实在叫人看不透。
沈宾阳走后,他一直在想王光玉和冷鸿海之间关系的关键所在。他忽然想到了一点,王光玉的这些贷款在康美和维达之间密切流动,最终流向境外,行迹可疑。那流动的管道会是地下钱庄或者是康美电器在港公司吗?不,一定还有更重要的管道,冷鸿海的公司难道不可以做这些吗?
阿里巴巴叫芝麻开门,山洞的门就会开。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叫芝麻开门那门才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