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不几天,胡扬和谢婷婷的稿子先在省台播了,次日,省报的头版上又赫然登了出来:
银都物业中心出“新招”
强行更换电表来“创收”
本报讯(特邀记者胡扬谢婷婷)最近,银都市物业中心为了规范用电,对全市居民家用电表进行了一次大检查,对不合格电表进行了强制性更换。此举美其名曰是为了加强物业化管理,实则严重的损害了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为物业中心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
日前,记者接连接到了群众的投诉,言称市物业中心强行更换新表,严重侵犯了消费者的合法权益。记者就此走访的几个住宅小区,群众反映意见最强烈的有两点,一是他们的电表运转正常,不知道物业中心以什么为标准鉴定为不合格?二是物业中心为什么非要要求他们必须到物业中心买新表,而他们的表明显的要高于市场价格10元,这作何解释?记者为此拿了几块被更换的旧表到技术监督局进行了鉴定,鉴定结果表明,完全合格。随之,又到几家机电门市部进行了价格抽查,其零售价普遍低于10元左右,批发价则低于12元。
记者带着这些问题又走访了物业中心,有关负责人回答说,他们鉴定电表的合格与否主要是以转动不稳定或不转动为依据,至于统一到他们那里购买,是为了便于统一管理,规范物业市场,多收的10元现金是安装费和保修费(而按批发价论则多收12元)。当记者又向他们出示了市技术监督局的鉴定证明时,他们以工作中出现疏忽也是难免的一言以蔽之。这种打着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幌子,实则坑害老百姓利益的做法,引起了广大群众的强烈不满。他们虽说赚了钱,但这钱却是以损害老百姓的切身利益为代价。对此应引起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才是。
方笑伟一看报纸,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这狂徒,我已经给他打过招呼了,此稿不能播出,他不但不听我的话,反而捅到了省台省报。他显然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没有把上级组织放在眼里。像这样目无组织,目中无人的人岂能容忍?他恨不能立即就给他点颜色看看,但是,又苦于没有更充足的理由,只好憋在心里,等适当的时候,抓住机会再好好治一治他。
他拿过报纸,一口气看完了报道,脑海里顿时翻江倒海。他点了支烟,躺到靠背椅上,微闭双目,慢慢地梳理着,想把这纷乱的思绪梳理出个头绪来。
他首先考虑到的就是这篇报道太尖锐,太具杀伤了。倘若这篇报道与事实相符,可能会在银都引起一定轰动,搞不好,还会摘了黄维学的乌纱帽。因为他从黄维学最初对这件事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一点端倪,倘若他们在这件事上有理有据,他绝不会找他来说情,更不会给他送一万元的礼。正因为如此,方笑伟才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虽然与他没有直接的关系,却也脱不了间接的干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毕竟收了黄维学的一万元礼钱,倘若事情真的闹大了,他如何收场?
左思右想,他觉得最明智的办法是把那一万元钱再退给黄维学。虽说那一万元钱很诱人,一旦存到了自己的存折中就成了自己的,再取出来,就像是拿出自己的钱送别人一样令他心痛难舍。但为了消除隐患,舍不得也得舍,他千万不能因小失大呀。如果此时不主动一点退给人家,等事情闹大了,黄维学被“双规”了起来你再去退,恐怕就来不及了。
就在这天晚上,在“新闻联播”放完之后的那会儿,方笑传怀揣着一万元贿款敲开了黄维学的家门。
黄维学一见他一下子埋怨了起来:“好我的老哥,这事儿你怎么给我办的?你要是摆不平胡扬,你给我吱个声儿嘛,你看这……反而捅到省台省报上去了,这叫我多尴尬呀!”
方笑伟心想,不就是一万元钱嘛,我现在就是来给你退的,你报怨啥?但嘴上却说:“那个小子真是个二球,我已经给他明确说了,市上领导有话,物业中心的事儿不能曝光,由政府出面解决。反正是解决问题嘛,只要问题解决了,就是目的。当时他表示服从,没料他什么时候又把稿子寄出去了。这事儿,搞得我也十分恼火,遇上这样的混蛋下属,就像生了一个神经病儿子一样叫人闹心。”说着就将那个装着一万元的信封放到了茶几上。
黄维学:“你这是干啥呀?”
方笑伟就不尴不尬地笑着说:“受之有愧。没有把事儿给你摆平,还是退给你吧。”
黄维学说:“你看你,这是干啥呀?”
方笑伟一看黄维学并没有推让的意思,大慨也是觉得出了一万元钱,才有理由报怨他。现在钱退给了他,态度一下缓和了许多。他觉得再没有呆的必要了,就告辞而出。
来到街上,冷风一吹,方笑伟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点了支烟,一边吸着,一边顺着马路溜达了起来。这一万元的得而复失,使他更加痛恨起了胡扬。他这么一胡“作”,等于把他的一万元人民币给胡“作”掉了,想想,真令他气愤难忍。他原打算等他当了台长之后,就把胡扬任命成都市调频台的台长。通过这件事,他彻底对胡扬失去了信任。滚他妈的一边儿去吧!你既然眼中没有我,既然要同我对着干,我就一定让你付出沉重的代价。我当上台长也好,当不上也罢,瞅准机会,先把你掳到一边再说。
方笑伟就这么想着,在家属区的马路上溜达着。就在这时,迎面过来了一辆小车,在他前面的楼口停了下来。他想,那肯定是市上的哪位领导在外面就餐完回家来了,就想避一避,刚躲开汽车灯光,突然看到车上下来的是政协的关主席,心里便“当”地颤了一下,想起那一万元钱差点没送给他,真要是送给他,他不知道现在该有多后悔?
关主席朝他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他了,他不好再回避,就上去招呼说:“关主席好!”
关主席就伸过手来同他握了握,说:“小方,你怎么在这里?”
方笑伟就热情地说:“刚才去了一个朋友家,步行到这里,恰巧就碰到了你。”
关主席说:“我家就在上面,上去坐一会儿。”
方笑伟心想两手空空的怎好意思进人家的家,就说:“关主席你休息去吧,改天再来拜访你。”
关主席就朝他笑了笑说:“你的事儿我已经给他们说了,他们没有相反的意见,说等上了常委会再定。小方,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方笑伟一听,一股热浪顿时涌遍了全身,就高兴地说:“谢谢关主席的栽培和关照。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想把握机会也不好把握,只有全靠你了。”
关主席说:“现在不同过去喽,过去虽不是一言九鼎,但说句话还是管用的。现在,人家听不听还很难说。”
方笑伟听出他有一种风光不再的落魄感,便趁机讨好说:“你关主席在银都德高望众,他们还是很尊重你的,你说句话他们还是听的。”
关主席就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小方还是不错。你也努力,我抽空再给他们吹吹风。”
方笑伟一直目送着他上了楼,心里还在咚咚咚地跳。心想,这老头儿还是不错,要是他再出把劲,到时再由万局长帮助说几句好话,估计问题不会太大。这样想着,心情便一下子好了起来,忍不住的边走边哼起了流行歌曲。哼了一阵,冷风一灌,脑子忽地一下清醒了,就埋怨起了自己,我这个干啥呀?明明我恨他恨得要死,见了面却像太监见了皇帝一样毕恭毕敬,明明他干了我的老婆,我还说他德高望众。这不是变相的鼓励他继续的干我的老婆吗?想想他妈的我方笑伟活得实在太可怜了,活得实在太卑微了,为了一点小小的权利,竟然如此的讨好巴结干了我老婆的人。倘若这台长能当上倒也罢了,如果当不上,我方笑伟就连龟孙子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