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治理工程己经全面展,朱自强依然忙得不行,改善春江投资,抓党务工作,出席各类大小会议场所,参与商务活动,还有省上的部分工作,幸好污水治理,有一个清华的博士生坐镇,工程上不用他出面。这样一直到五月初,才算告个段落,两天后就是六一儿童节,必须抽点时间陪陪孩子们了。
朱自强听完王志力的行程安排后,正打算删去部分应酬,手机响起,看看来电号码,是玉烟的手机。“自强,今天不要出去了,家里有客人。”“什么人?”
杨玉烟语气很轻松,开着玩笑道:“重要的人。不说了,回来就明白。”朱自强笑道:“怎么了老婆,跟我打哑谜?”两口子调笑几句,挂掉电话,杨玉烟现在出任省电力监管局副局长,副厅缓待遇,前段时间说是要考研,朱自强同意了一度正吼在家里有洛永两口子和二嫂在,孩子有人照顾。
小八斤去年开始上幼儿园,过孩子性格一点都不像朱自强,一生性沉默,不爱说话,小样经常促着眉头,好像有思考不完的事情。正因如此,反而很受人关注,觉得小家伙特酷,大人逗他笑,连嘴角都不动一下,经常把讲笑话的人弄进冰箱。但是他跟姐姐朱茵的感情极好,姐弟俩单独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朱自强和杨玉烟偷偷观察过几次,最后一致决定把他接到春江,再不弄到身边,生怕越来越自闭。
推掉所有的应酬后,刘刚将朱自强送回家就先行离开。进了别墅,远远地看见一辆红色法拉利,是04年的新款,车牌属于春江市。洛永的车也在,朱自强眯着眼睛打量一番,有点印象,心里没谱,想不起会是哪个骚包的新车。
带着疑惑跨进家门,杨玉烟正和一个身穿红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说笑,见朱自强进来,脸上带着神秘而又暧昧的笑意,装作没看到,不跟朱自强打招呼,可是红装丽人仿佛感觉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顿时惊怔得目瞪口呆。
尽管李碧叶己经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了几十遍,不要想这个男人,我们只是一般朋友,只是老同学见面,不要怕他!没什么大不了!可真到了临场,她才知道,这些年逃避的所有努力都化为乌有,这个男人的身形,这个男人的笑意,和那双黑漆漆眼睛里的专注,个性的嘴唇抿出的那道弧线,这些都是李碧叶在夜里,曾经千百回想起,又千百回发誓要遗忘的画面。
李碧叶恨朱自强,恨他的利用和无情,他让罗小伟跟自己来往,却又故意借机发难,直到事情真相大白,李碧叶才猛然惊醒,她发誓一定要报复朱自强,所以在外面拼命工作,把对儿子和父母的思念化作一腔动力。
可是,当这个男人真站在她面前时,眼光与眼光对撞的那一秒钟,李碧叶的心里轰然炸响,脑子里全是空白。整个人仿佛飘飞起来,这是她一直渴望的感觉,什么都不用想,连动都不能动,就像死亡李碧叶明白,这一生,永远也脱不出朱自强的牢,因为她从始至终都爱着他,至死不渝。这一刻,泪眼迷茫。
玉烟看着两人的眼神,心里有些酸楚,但更多的是谅解和包容,爱是占有,爱是一场保卫战。玉烟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另一个女人情意绵绵地对望,他们之间已经商过太多的苦难,玉烟叹息一声。朱自强点点头,走过去,无比亲切,极其自然地抹去李碧叶脸上的泪水:“看过儿子了吗?”
李碧叶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声,抱着朱自强失声痛哭:“你好狠!你好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恨你可是我又好想你”
八斤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扯了几下李碧叶的衣角,抖着手里的纸巾,脸上很平静地说:“妈,别哭了。”童声中竟然透出一股冷静,李碧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儿子小脸上自若的表情,还有眼中的那一丝漠然,一种揪心地怜爱涌上心头,孩子很懂事,而且很乖,玉烟说八斤己经开始学英语发音了,玉烟还把八斤在幼儿园得的小红花、好娃娃奖、图画奖、作业本等等全翻出来。
“妈妈不哭了,宝宝乖,谢谢你的纸巾!”
八斤嘴角扯了几下,摆摆手说:“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就转身走向他和朱茵的书房,姐姐还等着他画图呢。今天李碧叶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谢谢”,谢洛永两口子,谢猪肝婆娘的照顾,谢玉烟的教导。
孩子们被洛永两口子全带进屋,客厅里只留下一男二女。
朱自强干咳几声,杨玉烟满脸笑意,李碧叶浑身不自在,连眼神都不知道往哪摆才好,朱自强看得有趣,过了开始几分钟,他己经镇静下来,看着李碧叶,语气显得无比诚恳:“碧叶,这次回来有什么计划?”
李碧叶在外边闯了两年,不像以前那样没见识,—而且对象还是朱自强,虽然对方己经是高缓干部,在心理上也不显得紧张:“我出去后,应聘在深圳香格里拉酒店工作,今年春江香格里拉酒店的总经理调到美国,!我暂时过来主持工作。还有,我想把宝宝接过去”
朱自强不说话,看向杨玉烟,这件事情他心里有数,可是他不能做主。儿子是他的心头肉,玉烟虽然接受过高缓教育,可是没给朱自强生儿子,她心里多少有些欠缺。两口子目光一触即错,杨玉烟笑道:“碧叶,这事先不忙,先听听八斤的意见,别看他人小,基本上我们都不会替他做主。”
李碧叶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上卷开来,朱自强想起这双眼睛含羞带怯的诱惑,想起既想又怕的妩媚,咬咬牙,差点就说出挽留的话来。李碧叶道:“八斤跟着你们始终不方便,现在虽说没人注意作风问题,可自强身在其位,就得万事小心,我想把旁边的别墅买下来你们觉得呢?”
朱自强欣喜地看着李碧叶,这样当然最好啦,杨玉烟瞪了他一眼,挨过去搂着碧叶的肩头:“碧叶呀,你能这样做是最好的,只是便宜那些属狼的家伙!”说完又瞪了眼嬉皮笑脸的朱自强。
朱自强赶紧笑道:“我完全同意,嗯,到时候把两家地下室打通一万一有歹人入室作案,就可以避过来嘛。”李碧叶跟他分开的时间太长,闻言羞得脖子红,虽然两人早就有夫妻之实,儿子也这么大了,可她的心态还跟热恋时差不多。
杨玉烟压低声音,笑骂道:“日防夜访,家贼难防!这最大的歹人就是你!碧叶,咱们去看孩子,别给这家伙好脸色。”
两个女人挽着手走了,把朱自强一个人丢在客厅,望着两女妖娆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微笑,看来罗小伟的哥们儿够意思!这些年李碧叶的一举一动朱自强虽说不是完全清楚,但基本上都在他的掌握中,如今调回春江,虽然不敢明日张胆,但对于儿子的成长来说,母爱的作用不可忽视。
半年后,碧湖公园正门,朱自强等市里主要领导正式出席拆除围墙仪式,经过半年的污水治理,经市委、市政府研究决定,碧湖公园免费对市民开放。昔日的污水公园,烂泥臭泊,垃圾处处的破败己经不复存在。如今可是湖连湖,桥穿湖,数条游船穿梭,沿岸垂柳静坐,荷花睡莲争艳,碧水泛波戏鹅。亭台雕楼,古曲晚歌,白石湖栏,仿古小道,穿梭其间,让人心旷神怡。
整个碧湖是春江污水治理中投资最少,同时也是收效最为显著的项目,碧湖恢复了以往的清澈与亮丽,而且自此后不再进行收费,此举赢得了市民的赞赏和欢迎。部分老同志联合制作锦旗送给市委、市政府,感谢领导给他们找到了一处休闲、锻炼的绝佳场所。
朱自强虽是碧湖污水治理的主要负责人,但是并不在这里上班,相当于挂名,他主要的工作是带领市委办以及纪检、监察人员落实党员作风,朱自强不玩虚的,答应了就要看实效,党员工作作风刚好与污水治理结合考察。
为此整个春江市党员干部风气大为好转,吃喝风虽没有彻底刹住,但是工作实效却得到了极大提高。党务理顺,政务也跟着转变,层层往下抓,朱自强非常清楚,那些心得体会,报告总结都是纸面上的功夫,自古以来,最不可信的就是奏折。这些人心里或许在骂他假装正经,或许怀着抵触情绪,当然也有阴奉阳违的。可朱自强不管这么多,拿不出实际政绩来,说得再好听,也绝不正眼相待。
调到春江这一年,对朱自强来说,算得上春风得意,事业一帆风顺,家庭和睦,先后当选为彩云人大委员,彩云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
2004年仿佛一道醉人的微风,不经意间己经悄悄吹过。而朱自强的好运随着新年的临近好像消失了。省委书记罗继辉调到东北任职,省长徐北进担任省委书记,新的代理省长来自陕西,名叫苏维埃。
代理省长上任三个月后,才第一次私自会见朱自强,其他公开场合,代理省长都显出一派正大公明形象。而这次会见地点却定在了苏南新购的小花园内。
现在的朱自强早己不是初生牛犊,这些年苏家一直没再跟他为难,一来是己经搞得他手足分离,两位哥哥被迫逃亡台湾;二来朱自强的表现也的确赢得了苏南的赞赏;战略与战术,要看身在什么位置,只有一方诸侯才能制定战略部署。在苏南看来,朱自强是个优秀的战术家,但在战略上被显得很被动,接近于无知的地步。
苏南感叹,也许这就是出身的局限性,从小所受的教育和成长教导,致使朱自强这样优秀的人才同样存在缺陷。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如果再给朱自强一定的时间,同样会成长为一个优秀的领导者,甚至是政治家。
苏南拈着一枚棋子,动作轻绥,姿态优美,可惜人无完人,她的长相实在是太丑。朱自强面带微笑,对面这个女人,就像一只蜘蛛,盘踞在阴暗的角落里,冷眼旁观,暗中织网,猎杀敌人,将所有的事物都划到网中,任由摆布。也正是因为这个女人,才使朱自强不断激发雄心,努力往上攀登。
没有实力,怎么有资格跟别人对弈?朱自强非常清楚,自打认识白武以来,就跟苏家一直纠缠不清,虽说前些年扳倒了苏联、白武。可根本没有让人家伤筋动骨,两人对外宣判分别是无期和十年刑期。苏联在北京有一定的自由,在生活方面,说是犯人,更像个满清贵族,身边跟着两名警卫养鸟种花。而白武哪也不去,用白骨精的笔名,担任海外一家华文刊物的专栏作家,天天蹲在家里堆方块字。
朱自强先后去看望过两人,特别是白武,对朱自强依然如故,两人只谈文史,不提政事,临走,白武真诚地说:“没有你,我没有现在的自由。”比出一个握笔的动作,然后指指脑袋:“这是我一生的理想。”满足的笑容中带有一丝无言的幸福。
朱自强默然,他不是苏南的对手,棋盘上,黑棋己经所剩无几,朱自强推盘认输,苏南似笑非笑:“棋盘如人生,咱们的自强书记心不在棋啊。要想成为一名国手,其中的艰难困苦,外人难以明白。”
朱自强笑道:“本非我所长,只能是赶鸭上架,充行而己。”
苏南摇摇头,看看朱自强:“_你应我三手,连输三子,现在连大龙都快被我斩了,你还想保住什么——”转身后回到书桌前,拿出一个档案袋递给朱自强。
“你看看,我可以将你所有棋子全部却杀,过会儿维埃来了,你就再没机会。”苏南笑得淡然,神色镇定,脸上的自信让朱自强倍感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