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水海洋又一次约见了屠健。

    他们还是在上次见面的那个咖啡店里见面的。

    刚坐下不久，水海洋就开门见山地说道：quot;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落实关于金色阳光花园容积率的问题。你把你知道的情况再向我说一说，好吗？quot;

    quot;我没有更多的情况可以提供给你们。可容积率是肯定有问题的。这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因为我曾经参与过最初的设计，这你们早就知道了。用变动容积率的办法，争取利益的最大化，这是一般开发商们经常采用的手段之一。问题是你们必须想办法搞清楚容积率的变动事实确实是存在的，这是第一。再就是这种容积率的变动，得没得到主管部门的批准？如果得到了批准，那么依据是什么？如果没有得到有关部门的正式批准，而开发商又有了动作，那这里面就有问题了。一般来讲，开发商既得不到正式批准，又不经过主管官员的默许，他们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quot;屠健说道。

    quot;我们已经见过靳希望了，他不想提供当初关于容积率的文字材料。quot;水海洋说道。

    quot;越是这样，就越是有问题。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直接查阅规划局的审批档案。quot;

    quot;可档案中只会存在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是不大会看出什么破绽的。不应该是这样吗？quot;

    quot;我所知道的，刚才已经说过了。容积率肯定是变动过了，可为什么会变动？即使是经过批准的，依据是什么？quot;

    水海洋与屠健的谈话是短暂的。可水海洋还是从中受到了很大的启发。

    当他回到宾馆的时候，他才知道靳希望出事的事。他向杜雨萌汇报了情况，汇报完后，便说道：quot;杜检，我觉得容积率的问题比较难啃。我总感觉那一千万元所谓的保证金，很可能就是跟容积率有关系。否则，谈什么违规不违规的呢？他靳希望是一个商人，他也不是没有开发过房地产项目，他没来这座城市之前，就干得很大了。他凭什么把一千万元白白地以所谓保证金的形式打到规划局的账上。他是有求于规划局，而关亚南之所以敢随便把这笔钱借给他的朋友用，咱先不管是他的什么朋友，必须具备一个条件，那就是他完全可能以为这笔钱他有权去处分。否则，就根本解释不通。现在看来，这个靳希望有很多话都没有跟我们说，这我们知道。可我们对他这个人物的重要性估计得还不足。这个人开不开口，事关重大。quot;

    杜雨萌表示认同他的观点。

    这时，水海洋与杜雨萌不约而同地想到，既然容积率的问题暂时没有办法突破，那就暂时放一放。还是等一等，等靳希望如果能够抢救过来，看看他在经过了这次死劫之后，能不能重新开口说话。也许当他死过一回之后，会悟出一些什么，人即便是有再多的钱，也阻挡不住生命倒计时的步伐。他如果真的能明白这一点，那结果会是全然不同的。

    杜雨萌与水海洋商定，第二天，由水海洋与张默然一起先去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了解那家公司的真实情况。

    第二天上午九点多钟，水海洋与张默然走进了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当他们走进那里时，他们发现只有一个人坐在那个规模并不小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坐落在一家写字楼里。

    一走进这里，就能感觉到这确实是一家与艺术品相关联的公司。周围的墙壁上，几乎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坛坛罐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坐在那里的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的女子，注意到了水海洋和张默然的到来。她主动地问道：quot;你们找谁？quot;

    quot;这是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吧？quot;水海洋问道。

    quot;是啊，是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quot;

    quot;请问经理在吗？quot;还是水海洋问道。

    quot;他不在。你们找他有什么事？quot;那个女子仍然坐在那里问道。

    水海洋与张默然已经走到了那个女子的对面，并没有回答那个女子的问话。水海洋反问道：quot;他什么时候能回来？quot;

    quot;你们是哪的？找他究竟有什么事？quot;

    水海洋马上用脚踩了一下张默然的脚，想暗示张默然什么。张默然已经感觉到了。水海洋马上说道：quot;我们是一家拍卖公司的，有点儿生意想找他谈谈。quot;

    听到这里，张默然马上明白了，她知道那是水海洋见经理不在，不想马上把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她依然没有说什么。

    那个女子说道：quot;噢，是这样，那你们还真得找他本人谈，和我谈没有什么用。我姓张，叫张晓梅，是这个公司的雇员。quot;

    水海洋接过了张晓梅递过来的名片，又继续问道：quot;经理今天能不能回来？quot;

    quot;不能，不可能。quot;

    quot;我们怎么才能找到他呢？quot;

    quot;最好是先不要去找他，他正在住院。现在倒是可以会客了，他还是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quot;张晓梅说道。

    quot;我们不是去打扰他，是想找他探讨探讨能不能在一起合作的事。quot;

    quot;那好吧，我告诉你们他所住医院的病房。随后，我再给他打个电话。quot;说完，她就把医院的病房号写到了一张便条上，递给了水海洋。

    水海洋与张默然走出了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

    quot;明白我刚才为什么剥夺了你说话的权力吗？quot;水海洋问道。

    quot;当然明白。你是不是经常拿我当白痴呀？quot;张默然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quot;谁拿你当白痴了，就是随便问问。quot;

    quot;你不就是想在没有见到经理之前，不想先让她知道我们是检察院的吗？免得让对方有思想准备。quot;张默然说道。

    quot;就听你说的这些话，我能拿你当白痴吗？quot;

    quot;不拿我当白痴就好，免得你们总让我敲边鼓。quot;

    水海洋说道：quot;你这是什么话呀，什么叫敲边鼓？quot;

    quot;本来嘛，你们私下里可能都拿我当计划生育干部。quot;

    水海洋哈哈大笑起来：quot;那件事不让你去，让谁去？你去最合适。你不是干得挺漂亮的吗？quot;

    quot;是吗？办完了这个案子后，杜检不会让我回去管咱们检察院的计划生育工作吧？quot;

    quot;那没准。quot;水海洋特意说道。

    说完，他们俩都哈哈地笑了。

    到医院后，他们很快找到了唐大朋的病房。当他们走进病房的时候，唐大朋已经对他们的到来有了思想准备。他已经接到了张晓梅的电话。

    唐大朋依然坐在床上，他招呼着水海洋和张默然坐下。他们坐在了病床边上的小凳上。

    quot;你就是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经理唐大朋吧？quot;水海洋说道。

    quot;我就是唐大朋。听说你们有什么生意要做？你们是哪的？quot;唐大朋问道。

    水海洋与张默然相互对视了一下，水海洋说道：quot;我们是检察院的。quot;

    唐大朋一下子愣住了：quot;你们是检察院的？你们是哪个检察院的？找我有什么事？quot;

    quot;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们去过你的公司了。听说你住院了，我们就找到了这里。我们并不是找你做生意的。我们是想找你了解一点儿情况，希望你能够配合。quot;水海洋平静地说道。

    quot;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是哪个检察院的呢？quot;唐大朋执意问道。

    quot;这很重要吗？quot;

    quot;当然重要。我连你们是哪个检察院的都不知道，怎么配合你们？配合什么？quot;

    quot;那好，那我就如实地告诉你，我们是省检察院派来的，是来银海市办理案件的。quot;水海洋说道。

    唐大朋就更觉得奇怪了：quot;你们不是市检察院的？quot;

    quot;不是，当然不是。quot;

    quot;那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quot;唐大朋警觉起来。

    quot;你先别急，咱们一会儿慢慢地说。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quot;

    quot;是是是quot;唐大朋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水海洋又问道：quot;还有什么难言之隐？quot;

    quot;那倒没有，我只是不愿意强化自己有病的概念。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患的是白血病。quot;

    水海洋与张默然有些吃惊。张默然问道：quot;什么？白血病？怎么会得这种病？quot;

    quot;就得了，那有什么办法？就让我赶上了。也算我幸运，好歹找到了配型。还算遇到了一个好心人，为我捐献了造血干细胞，算是让我活了过来。quot;唐大朋感慨了一番。

    quot;你确实是幸运的，据我了解，每年全国一共有四百万左右的白血病患者需要治疗。可真正能配上型的能有多少？就算是配上了型，那部分费用也是昂贵的。有些家庭是承受不起的。quot;张默然接着唐大朋的话说道。

    quot;看来你恢复得也不错？quot;水海洋说道。

    quot;恢复得很不错，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养着了。quot;

    quot;好吧，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我们想问你，银海市规划局的账上有一笔钱，最近是从你公司的账上划过去的。你知道这件事吗？quot;水海洋问道。

    quot;当然知道。那是我从他们那里借的钱。quot;唐大朋像是满不在意的样子。

    quot;凭你的企业性质，怎么可能从规划局这样的国家行政机关借钱？quot;水海洋问道。

    quot;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借钱还钱。我已经把钱还上了，还有什么问题吗？quot;

    quot;当初这笔钱你是从谁手里借的？都履行了什么手续？quot;

    quot;没有履行什么手续。我是从关局长手里借的。quot;唐大朋还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quot;这么说，当初你是直接从关局长的手里接过的这笔钱？quot;

    quot;这么多钱，当然是不能拿现金了，是划过来的。直接划到了我公司的账上。quot;唐大朋说道。

    quot;据我们了解，这笔钱，并不是直接从规划局的账上划到了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账上的，而是划到了另外一家叫做蔚蓝广告公司的账上之后，才转到了你的名下的。当时你的公司还没有注册，这你怎么解释？quot;水海洋越发严肃起来。

    quot;那那那，那现在记不很清楚了，那你得去问关局长。quot;唐大朋有点儿紧张了。

    quot;关局长当然要问，我现在问的是你，你告诉我，当初你借这笔钱的时候，他告诉你这是一笔什么钱？quot;水海洋问道。

    quot;不知道，我哪知道。我就是想向他借点儿钱用用，为了注册这个公司。quot;

    quot;你的公司注册资金是一千万元。这么说，你这个公司的一千万元的注册资金，用的就是这笔钱？quot;

    唐大朋点了点头。

    quot;看来，你的这家公司运行的不错呀，这么一大笔钱说还就还上了。quot;水海洋试探性地问道。

    quot;还行，我是做艺术品拍卖生意的，要说赚，就是赚大钱。小钱我也不太感兴趣，还不够跟它忙活的。quot;唐大朋说道。

    水海洋不无玩笑似的说道：quot;听你唐经理说话的口气都这么大，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你这么年轻，怎么就可能一下子办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呢？家里很有钱？quot;

    quot;哪有钱？有钱，还能去借这么多钱？quot;

    quot;那你与关局长是怎么认识的，他怎么就会一下子借给你这么多钱？quot;水海洋已经是咄咄逼人了。

    唐大朋什么也没有说，把头低下了。

    水海洋又说道：quot;你总不能说你与关局长是老朋友了吧？quot;

    水海洋看到唐大朋不说话了，他与张默然又一次对视了一下。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了两个人，一男一女。

    唐大朋抬起头看到来人，马上说道：quot;爸、妈，你们怎么这么个时候来了？quot;

    quot;这时候来不好吗？quot;汤招娣说道。

    quot;好好好，当然好了。我是说平时你们几乎就没有这么时候来过。quot;

    唐鸣把话接了过去：quot;今天就在这附近参加全市副局级以上干部会议，离这又近，回去又不能干什么了，也就过来看看你。quot;

    水海洋与张默然已经站了起来，还没有等他们说什么，汤招娣便问道：quot;这两位quot;

    quot;妈，这两位是检察院的。他们是quot;

    quot;检察院的？quot;唐鸣先是吃惊地问道，他既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quot;他们说他们是检察院的。是省检察院派来的。quot;唐大朋说道。

    quot;你们是唐大朋的父母？quot;水海洋问道。

    quot;我们是他的父母。quot;唐鸣说道，接着他又问道，quot;你们是省检察院派来的？quot;

    quot;我们是省检察院派来办理一个案子的。quot;

    quot;办理什么案子？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quot;唐鸣说道。

    quot;你是quot;水海洋特意把这句话拖得很长，而迟迟不肯说出后半句。

    quot;我是银海市检察院的检察长。quot;

    水海洋quot;噢quot;了一声，这声感叹确实是发自内心的，他与张默然都知道玫瑰酒吧出事时那个叫唐小朋的爸爸是这座城市检察院的检察长，可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唐大朋的爸爸竟然也是唐鸣检察长。水海洋感叹完后，便问道：quot;这么说，唐大朋的妈妈也一定是这个市的某一级别的领导了？quot;

    quot;我妈妈是副市长。quot;唐大朋说道。

    汤招娣主动地伸出手去，分别与水海洋和张默然握了握手。一边握手一边说道：quot;我叫汤招娣。quot;

    quot;坐下吧，坐下吧。quot;汤招娣招呼着水海洋与张默然坐下。

    水海洋说道：quot;就不坐了，我们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你们做父母的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过来看看孩子，你们先聊吧。有事的话，我们还会来的。quot;

    汤招娣说道：quot;没事，没事的。我们经常来，只是白天来的时候不多。你们找大朋有什么事？是不是他做了什么不应该做的事？quot;

    水海洋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汤招娣的话才好，他犹豫了一下，才说道：quot;现在还不能这样说，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些情况。事情可能会复杂一点儿，暂时我们还不能回答你什么。请原谅，我们走了。quot;

    离开医院以后，水海洋与张默然都情不自禁地喘了一口粗气。他们马上返回了宾馆，在第一时间内就把他们调查的结果和重大发现告诉了杜雨萌。关亚南把钱借出去这件事，肯定存在问题，这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相信的，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笔钱竟然会借给了汤副市长的儿子。这同样出乎杜雨萌的预料。唐大朋不仅仅是汤副市长的儿子，他还是银海市人民检察院检察长的儿子，这让杜雨萌等人感觉到了这个案子的复杂。

    就在这天晚上，穆大勇与金卫东也回来了，水海洋又打电话把何志强找到了宾馆。他们全部集中在杜雨萌房间里，一起针对目前案情的发展，研究了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