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案件的主要负责人,赵明杰感觉很累,身为监察局长,政府的党组成员,政府这一块的工作特别多,很多重要的工作会议还必须参加。上午是土地清理会议,下午是人才领导小组会议;今天是政府常务会,明天研究国有企业改制方案。加上纪委日常的一些常规工作,处理一些信访件,处理一些经济发展环境中的投诉,接待群众来访。每天基本上没有空闲时刻。
赵明杰给史凯兵他们规定了一个时间,就是每天下午下班之后,在9号楼的2号会议室听取案子的进展情况汇报,大家一起分析案情,确定第二天的行动计划。碰上特殊情况随时电话汇报。所以,每天在办公室下班之后,赵明杰又开始到9号楼上班,了解有关情况后,部署下一步工作,向张震东汇报有关案子的进展情况。
赵明杰不是海阳本地人,老家在湖南湘潭,他的父亲赵焕金是一位手工艺者,做得一手好油纸伞。三年困难时期,海阳的手工业合作社非常多,赵焕金带着老婆孩子来到海阳,到伞厂当了一名师傅,从此,一家人在海阳扎下了根。后来赵明杰读书、当兵,转业后到纪委、监察局工作。
自从罗国平被双规之后,赵明杰就没有轻松过。
一天晚上10点钟,赵明杰从办案点回来,刚到楼下,正准备开电子门时,一个人从黑暗中钻了出来,叫了一声“赵书记”。
赵明杰警觉地问了一句:“谁?”
“赵书记,我等你都等了三个小时了,领导真辛苦啊!这么晚才回来。”
凭声音判断,赵明杰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请问你是哪位?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一件东西想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
“赵书记,你放心,绝对是好东西,真的,我没有恶意。”朦胧的灯光下,赵明杰看到来人手里提着一个箱子。
“你可以说说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我们先进去,你看,站在这里不大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你先说说看。”
来人轻轻地走近赵明杰,“这里是20万块钱,只要你在办案过程中放罗国平一马,这钱就永远是你的了,你可以放心地使用。”
赵明杰恍然大悟,原来是前来做交易的。
“谢谢你给我送来这么好的东西!可惜我不能要。否则,终有一天,我也会跟罗国平一样。”
“赵书记,这个你绝对放心,这事天知地知。”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想,我们还是守规矩为好。请你把钱带回去,并转告有关人员,我一定实事求是地把案子办好,请他们不要再在这方面打我的主意。”
“赵书记,你一定得收下,否则,我回去交不了差。”
“交不了差是你的事情。如果我收下了,那我向组织上也交不了差。”
“赵书记,你不收也得收。你收下了,我可以交差。至于你这边,你想交差就可以交差,主动权完全把握在你的手里。”
“如果你一意孤行,非让我收下不可,那我也没办法,只好现在就打电话给单位出纳,让她明天将这20万元交到廉政账户上去。”
来人见赵明杰是这个态度,说:“赵书记,说句实话,这20万对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你来说,可能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了。你们纪检干部天天讲廉政、抓廉政、查贪官,到头来自己得到什么?结果弄得自己一贫如洗,这样有什么意思?”
“你简直胡说八道!我们纪检干部抓廉政建设、查处贪污腐化的党员干部,这是在维护我们党的纯洁,在维护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利益。只要国家的利益受到了保护,人民群众得到了实惠,我们多付出一些,我们自己清贫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赵书记,既然这样,我也没话可说了。但是,做人做事,不要太过分为好。”
面对这种明显的威胁,赵明杰心里非常生气,他正气凛然地说:“为了国家,为了集体,过分不过分自有他人评说。也不是某些人说了就算。我赵明杰问心无愧,行得端,走得正,从来不怕什么。我只希望某些居心叵测的人,要好自为之,不要越走越远,到时毁了自己。”
赵明杰回到家里,妻子袁桂花对他说:“刚才有个人说找你有事,我说你没在家。他说要上来等你,我没同意。”
“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他了,是为罗国平的事来的。他还威胁我说不要太过分了。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小心些,不是熟悉的人不要让他进家门。”
“我们会小心的,只是你在外面,天天早出晚归,一定要注意安全。”袁桂花不无担忧地说。
“正义始终压倒邪气。我不信这个邪,难道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也不是说把你吃了,现在这些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小心不怕多。”
“我会注意的。当年打仗的时候,什么场面没有见过,还会怕这些小混混?”
“你呀,让我担心的就是这个。我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不知道你在战场上的情况,但是,那些人也一样难对付。为了我和孩子,要你小心一点总可以吧?”袁桂花看了丈夫一眼,既爱且嗔地说。
“好,好,我会小心的。”看了一眼妻子,赵明杰这位铁血男儿,心里油然生起一股愧意。30年的宣传工作生活,把她的头发都染成了花白。为了这个家,妻子操持了20多年,上班单位,下班家里,老人、孩子、丈夫一个个都得她照应。自己高中毕业后参军到部队,两次受到破格提拔,荣立过二等战功。后来他被提拔为英雄某团副团长。血与火的洗礼,使他成为一名钢铁般的战士,浑身上下透着凛然正气。在部队时自己曾想过,回到地方后一定要好好帮帮妻子,让她轻松一点儿。回到地方进入纪委工作后,他才明白,自己从一个血与火的战场进入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反腐战场中虽然没有枪林弹雨,看不见硝烟,但却到处是陷阱,到处是诱惑,到处是糖衣炮弹,稍有不慎,就可能被腐败分子打倒。现在自己并不比在部队轻松,不仅帮不上妻子的忙,在生活上自己反倒需要她来照顾自己。
他伸出双手,轻轻拥住了妻子。
袁桂花就势幸福地偎依到丈夫的怀里。
两人没有说话。多少年都没有这样的一刻了,赵明杰觉得自己给妻子的真是太少、太少。
第二天上班,赵明杰刚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明杰,你好!我是安义伟,近来忙不忙?”市政府副市长安义伟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市长,你好!领导亲自打电话过来,有什么吩咐和指示?”
“咱们是老朋友了,还说什么吩咐指示?有件事情我想了解一下,你们最近关于罗国平的案子办得怎么样了?性质严重不严重?社会上的人都说他是因为办结婚酒被纪委双规的。”
“安市长,罗国平的案子目前还在调查阶段,具体是什么性质,我现在也说不清楚,因为一些线索还没有进行取证。至于社会上的传闻,那是不可信的,罗国平决不是因为办结婚酒被双规的,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国平同志在工作上还是尽心尽力、尽职尽责的。这几年我们海阳的城市建设步伐比较快,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这一点,作为分管城市建设的副市长,我是比较清楚的。所以,国平的问题,如果仅仅是一般的问题,你们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当然,如果涉及到违反相关法律的问题,自然要严格追究责任。”
“安市长,对国平同志的问题,我也同样感到痛心。我想,我们的心情是一样的。”
“是的,我也感到非常痛心。作为分管建设的领导,我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你们能够法外开恩,对国平同志多关照一点。作为多年的朋友,我想,这也算是我个人的一点意见吧。”
“安市长,你放心,在法律法规许可范围内我们一定考虑你的意见。”
放下电话,赵明杰心里感到有些沉重,安副市长的话,明着是说要法外施恩,实际上是在为罗国平说情。
凭着多年的经验,赵明杰知道,凡是来说情的,一是真正出于朋友关系,出于关心;另一种是因为自己牵涉到里面,在事情没有出来之前,想把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安副市长与罗国平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这一点目前不得而知。如果仅仅是因为主管建设这一块工作,为部下说说情,这属于正常的人际关系,那是最好不过。但是,如果是属于另一种关系,那么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了。
想起在市政府常务会上安义伟的话,赵明杰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担忧。
每天一个案情分析会,时间不长,多则半个小时,短则十多分钟。集中所有办案人员对新收集来的信息和情况进行具体分析,集中大家的智慧。在办案过程中,这是非常必要的,有利于及时、全面地掌握情况,了解办案人员对每一条线索或者每一个情况的不同理解。
当天的案情分析会上,赵明杰再次强调了纪律要严明、立场要坚定、思维要缜密、证据要全面的要求。
赵明杰之所以再次在会议上强调这些,是因为每办一个案子,都会遇到来自各方面的阻力,以及面临各方面的诱惑。
“我们纪检部门办案针对的基本上是手中掌握一定公共权力和资源的党员干部。在平时的工作和生活中,那些以权谋私者常常利用手中的权力构建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对某一个党员干部立案,也就意味着损害了这个小团体的利益,甚至可能波及到其中某些人的前途。在这时候,他们往往会跳出来,通过金钱美色等引诱办案人员,打探案子的进展情况,了解案件细节,以便串供;或者采用暴力手段毁灭证据、威吓办案人员、干扰办案工作。我提醒大家,一定要特别注意这方面的情况。
“同志们,办一个案子就是在打一场战争,这里的‘战争’有两重含义:一是同违法犯罪分子作斗争,这是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二是我们自己心里的战争,每办一个案子,每惩治一名腐败分子,大家都经受了各种各样的考验。今天这个案子也一样。我们调查案子的时候,他们也在琢磨我们每一个人,看看通过什么手段能把我们当中的某一个办案人员‘拿下’。所以,同志们一定要慎重,千万不能被对方‘拿下’了。我相信同志们,大家个个是铁打的儿郎,是立场坚定的好汉。”
赵明杰的话简洁而振奋人心,使办案人员个个信心百倍。
罗力锋为罗国平的事一直在忙碌着,但是,想尽办法之后都没有什么效果。双规点的信息一点也没有出来,罗国平在里面的情况他们还是一无所知,更不用说与罗国平接触。
“力锋,你大哥的事情怎么办啊?”苏丹丹这时非常着急,康安公司的事情虽然还没有找到她的头上,但是,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经侦支队已经注意康安公司了,自己得尽快离开海阳。
“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可是没有效果,不知你们商会那边有什么效果没有?”
“我这边想了一些办法,可是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市委也不买商会的账。依我看,还得从你们这边开始。”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没法与大哥取得联系,不知他在里面的情况如何。”
“不是有你们公安的人参与了吗?你们内部的人肯定有你熟悉的。”
“熟悉是熟悉,但局里在派人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与我私交较好的人都没有参与这个案子。”罗力锋无可奈何道。
“私交不一定要好,关键是你了不了解他,了解了他们,你就有办法了。”
罗力锋不由得佩服起眼前的这个女人来。
“对,从自己的人入手,一定可以想到办法。”
罗力锋的眼前不觉一亮,自己身边的治安支队副大队长张登格与专案组的干警李思成不是亲戚吗?怎么早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张登格是罗力锋一手扶植起来的,罗力锋还帮过他一个大忙。
当年,张登格还是一个基层派出所的一名普通民警。在一次抓赌时,三个民警把桌子上的5万元赌资揣进了自己的包里。三天后,有人向局里反映了这个情况,那时罗力锋刚好是局纪委的纪委委员。他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即通知了张登格,让他立即把钱交到财务,开具票据,完善相关手续,同时与出纳说好,请她帮忙打圆场。所以,张登格在开票时间上比局纪委调查时提前了一天。出纳说,张登格当天晚上打了电话,第二天就交了,只是时间急促,还没来得及存银行。就这样,张登格化险为夷。从此,他对罗力锋非常感激,两人就成了好朋友。后来,罗力锋担任治安大队长时,要求局里把他也调来担任副大队长。
李思成与张登格是表兄弟,李思成的父亲三年前中风,一直在人民医院住着,给家里带来了沉重的经济负担,李思成心理负担很重。作为外甥,张登格常常去看舅舅。因此,表兄弟二人关系一直比较好。
这天下午,李思成接到张登格的电话,“阿成,晚上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出来喝茶。”
李思成问:“表哥,有什么事吗?”
张登格说:“是有一件事,见面再说吧。”
晚上,李思成请了两个小时假,说要回去看看父亲。
看到罗力锋也在场,李思成顿时明白了,他起身就要走出去。
“小李,我哥出了事,是不是我也成了嫌疑人了?跟我们坐一会儿也不行?”
“罗队,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怕到时说不清楚。”
张登格说:“阿成,坐下吧,就我们三个人,又没有别人知道,你怕什么?”
李思成只好坐下。
“小李,我就开门见山说了。今天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个忙,这个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但对我们来说,事情可就十分紧要。不知老弟愿不愿意帮帮我们?”
李思成犹豫了一下,有点为难地看着张登格:“这个,罗队,恐怕是很难。我们在里面主要是负责保卫,对于案子情况,其实也跟你们一样不清楚。”
“我不要你给我们透露情况。我只要你帮我传个字条进去,并且是与案情无关的字条,就两个字,谁也抓不到把柄。”
“阿成,你就帮帮我们罗队吧!”张登格也帮着罗力锋。
李思成十分为难地看着他们两个人。
“请你帮我这个忙。我们一家人都会感谢你的,何况,我们还是同一个单位的同事。今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要你李思成一句话,只要我们家里的人能办到的,绝对帮你办。”说着,罗力锋把一个5000元的红包放到李思成的口袋里。
李思成大吃一惊,说:“罗队,你不能这样!咱们同是公安局的同事,你这样做,太为难我了。”
“小李,你听我说,这钱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父亲看病的。本来,早就该来看看伯父了,但一直没有时间,你看就拖到了现在。”
“罗队,你这钱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要的。”李思成坚决不收。
“阿成,你就收下吧,罗队绝对是一个够义气的人,你就放心吧。”
“不行,这钱我不能收。”
“阿成,你怎么这样死脑筋呢?罗队在局里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你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表哥,不是我不给面子,而是这钱我真的不能收。”
“好,好,看来,我们的小李兄弟真的是铁石心肠。算了,登格,你也算是认错人了。”
“阿成,你怎么能这样呢?”张登格气得脸色铁青。
“罗队,你不要生气,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李思成虽然经济上有点紧张,但我决不是见钱眼开的人。”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是讲义气的人了?我罗力锋也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不信你问问登格。”
“是啊,阿成,罗队绝对是一个讲义气的哥们儿。”
“你们刚才说的事,我看看有没有机会,但是不能涉及到案子的情况。”
罗力锋把一张字条给了他,李思成看了看,的确只有两个字,而且也没有涉及到案子的内容。
“好,如果有机会,我就给他。”
“好,今天我才知道,兄弟是一个很有血性的人。今后,你要我罗力锋做什么,只管说一声就是。”罗力锋又把钱递过去。
李思成用手用力一推,“如果你还要这样,那我就什么也不做了。”
罗力锋只好作罢。
第二天,李思成的父亲在医院的账号上多了2万元钱。
罗力锋知道,李思成这种人就是义气,虽然他坚决不要这笔钱,但是,如果在他父亲的账号上帮忙打点钱,让他不用在这方面操心,他一定会更加努力帮忙的。所以,他让人打了2万元进去。
李思成听到家里人报告后,知道肯定是罗力锋干的。于是,他又找到罗力锋。
“罗队,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你往我父亲在医院的账上打了2万块钱吗?”
“什么?有这种事?我没有,真的没有。要不我们现在到医院看看,真的不是我。”罗力锋死活不肯承认钱是他的。
李思成知道,钱一定是罗力锋的,但不知道是谁去办理的。李思成毫无办法。
李思成虽然是办案人员,但他的主要工作职责是负责安全保卫工作。他跟罗国平基本上没有任何接触,专案组分工非常细,有专门陪护罗国平的人员,有专门的谈话人员,还有几个专门负责外调的小组。24小时都有人陪着罗国平,为了保证罗国平的安全,就是上厕所、洗澡,也在监视之中。
安保和陪护人员都不与案情发生联系,李思成想把纸条传给罗国平,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那天上午,没有对罗国平进行谈话,陪护人员小刘因为临时有事要暂时出去,他请李思成帮忙跟另一位叫贺佳的工作人员一起陪护一阵子。
李思成心说,机会来了。罗国平住的房间里共摆着三张床,小刘睡的床靠近门口,贺佳的床靠窗户,罗国平睡中间。
罗国平一个人躺在床上不说话,两眼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贺佳在看球赛,李思成陪着贺佳看球,心里却在想着怎样抓住机会把纸条给罗国平。
他不时看看罗国平,希望能与他通过目光暗示一点什么。可是,罗国平根本无心理会这些。
李思成无法通过目光来达到暗示的目的,更不可能通过声音来传播信息。
李思成心里说,小刘可别回来得太快,要是他提早回来可就办不成了。
正在李思成着急的时候,贺佳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下手机屏幕,跟李思成说了句“我到门口接个电话”。
李思成心中一阵惊喜,机会终于来了。他把手伸进裤兜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手心里全是汗水。看到贺佳出了门,他迅速来到罗国平身边,背对着摄像头,用手在罗国平的巴掌上擂了一下,把纸条放在他的手掌上。罗国平吃了一惊,看到李思成的眼神才明白过来。他点点头,侧过身子,快速展开小纸条看了一下,然后装做喝茶的样子把纸条放到嘴里吞了下去。
整个动作大概只有几秒钟,李思成却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贺佳很快回到了房间里,进门时他看到李思成紧张的眼神,不由得问了一句:“怎么了?”
李思成说:“什么怎么了?”
贺佳说,“我看你有点紧张,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李思成笑着说:“能发生什么事啊?你不就在门口接电话吗?再说,我们罗局长是什么素质的人,不可能发生什么事情的。”
罗国平看到纸条心里不由得一阵高兴,他直恨自己笨,怎么早没想到这个好主意。他知道,纸条中说的虽然只有两个字,看起来简单,实际要做到却难上加难,操作起来更加不容易,一旦出现问题,后果将不堪设想。
外调组正在对一条条线索进行调查核实,各方面的指向渐渐明了,集中指向罗国平。
就在专案组准备把新调查的有关内容与罗国平进行对质的时候,却出了件怪事。那天早上,罗国平起了个大早,穿着条短裤就往外走,贺佳见他要出门,就问道:“罗局长,你去哪儿?”
“我要回家。”罗国平头也没有回。
“你现在是双规期间,请你回到房间里来。没有经过批准,你不能出这个门。”
“不,我要回家。”
“罗局长,有关规定在你进来时就向你宣布了,要不要我再重申一遍?”
“我要回家。”
罗国平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我要回家。”
罗国平仍旧往外走,眼看就要走到门外了。
小刘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就叫道:“罗国平,你站住!”
“我要回家。”
罗国平并不理会小刘。
听到小刘的叫声,隔壁房间的几个人也出来了,看到罗国平在门口,就与贺佳一起拉住了罗国平。
“我要回家。”
大家拉着罗国平往房间里走。
“我要回家,这不是我的家。”
“现在你是在接受组织调查期间,不能离开这里。”
到房间里的床上坐下,罗国平仍旧不停地念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贺佳和小刘觉得有点奇怪,罗国平今天有点不对劲儿,怎么老是念着那一句话呢?
小刘看了罗国平一眼,发现他的目光与往常有些不同,往常的目光虽然也有些失神,但是今天却显得有点呆滞、空洞,好像眼里没有什么东西一样。他嘴里虽然说“我要回家”,可是,他的眼神却没有流露出那种想要回家的意思。
小刘看了贺佳一眼,用眼神暗示了一下。贺佳摇了摇头,表示不明白罗国平是怎么回事。
贺佳和小刘来到门口,两人轻轻耳语了几句。
“贺佳,罗国平有点不对。”
“是啊,我也感觉出来了,好像有点问题。”
“怎么办?要不要向领导汇报一下?”
“要不,我们再观察一会儿?”
“行。”
两人走进房间里,大吃了一惊。
罗国平正把桌上的一个本子撕了,往嘴里放。
“罗国平,你干什么?”
罗国平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一边嚼一边说:“嘿嘿,好吃,真好吃。”
贺佳明显感觉到,罗国平的笑是一种傻笑,像街上傻子的那种笑。
贺佳和小刘二人同时意识到,罗国平疯了。
小刘迅速出了门,来到隔壁房间,向史凯兵他们报告了罗国平的情况。
“不可能吧,小刘,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史主任,你要是不信,就去看看,他现在正在吃纸张呢!”
史凯兵赶紧起身,来到罗国平住的房间,罗国平还在撕着纸条,一边撕一往嘴里送。
“好吃,好吃,真好吃。”
“罗局长,罗局长,你在干什么?”
罗国平转过身看着史凯兵,呆呆地看着他,问:“你是谁呀?”
史凯兵心里叫了一声“不好!”
“罗国平,你怎么了?”
罗国平拿了一张纸,撕碎了,给史凯兵送过来,“好吃,你要不要?”
史凯兵抓住罗国平的手,“罗国平,这东西不能吃的,你放下。”
“叔叔,叔叔,你是我叔叔。”
“我不是你叔叔,你醒醒。”
“你是我叔叔。叔叔,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吧。”
史凯兵对小刘和贺佳说:“你们两个人先看着他,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史凯兵立即把情况向赵明杰作了汇报。
“什么?罗国平疯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今天早上才发现,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我们问过看护小组的几个人,昨天晚上都没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
“不可能,罗国平怎么会发疯呢?他不至于这么脆弱,我了解这个人。你们千万要小心,别让假象迷住了眼睛。”
“你们先把情况稳住,千万不要向外透露这个消息。”
“好的。”
赵明杰通过手机向张震东作了汇报。
张震东正在下乡的路上,听了汇报后,也吃了一惊,他想不到会出现这样一种意外。一旦这事发生了,办案人员将陷于被动局面,他叫司机立即掉头回纪委。
“明杰书记,你在办公室等我,我马上赶过来,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张震东赶回到纪委办公室的时候,赵明杰把史凯兵反馈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
“明杰书记,你怎么看这事?”
“张书记,我不大相信,双规的时候被审查人员精神失常,在全国还没有发生过,我不相信会在我们这里发生。加上我对罗国平的了解,我觉得他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罗国平这一辈子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从基层一步步干到现在,什么场面没有见过?不可能在审查期间精神失常。”
“那你的意思是罗国平在装疯?”
“是的,”赵明杰点点头,“罗国平一直在想着如何逃避我们的审查,他的一些亲戚朋友也在想方设法阻拦我们进行调查。因此,我分析这是他在装疯卖傻。”
张震东说:“从心理学上来说,像罗国平那样的懂政策法规的腐败分子在实施腐化的时候心里已经经受过煎熬了。每腐败一次,他心里都会考虑到事情带来的后果、将来的结局。可以说,每一次,他们都是在冒险。敢于冒险的人,心理素质是比较好的,这种人发生精神病的概率很低很低。”
“是啊。”
“明杰书记,要不这样,先不要向外透露这个消息,我们一起过去看看。我们到市精神病院找个专家前来看看,实在不行,再给他做个鉴定。”
张震东与赵明杰一起来到9号楼。
罗国平这时已经停止了撕扯纸条,坐在那儿呵呵地傻笑着。
看到张震东和赵明杰进来,他一脸傻样地站了起来,说:“叔叔来了,叔叔来带我回家了。”
“罗国平,请你看清楚,我是赵明杰。”
“赵明杰?叔叔,你说的赵明杰是谁啊?”罗国平问。
“罗国平,你听清楚了,张书记今天来看你了。”
罗国平对赵明杰的话置若罔闻,依旧说道:“叔叔,我要回家,要不你带我去玩。”
两个人离开房间后,张震东叮嘱史凯兵他们千万要小心,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是要小心,千万不要出现什么意外!
赵明杰说:“张书记,要不,从今天开始,增派看护人员,每班三个人?”
“行,就按你说的办,一定要加倍小心。”
“明杰,现在我们怎么办?”
“张书记,我有一种预感,罗国平是装的,这是一次阴谋。”
“既然这样,我们抓紧时间把有关精神病鉴定的专家请过来,尽快作出结论。时间长了,我们就更加被动了。”
“好的,我马上就到市里去请专家。”
“可千万要请那种党性原则强、专业过硬、能保守秘密的人。”
“我记住了,张书记,这事您放心吧。”
张震东确实有些担心,作为单位的主要负责人,他知道罗国平的精神失常一旦成为现实,市纪委将处于一种非常被动的状态。无论是罗国平的家属,还是社会上某些居心叵测的人,都将会借机制造一些对纪委不利的舆论,弄不好罗国平的家人还会趁此机会闹事。
赵明杰的确不相信罗国平会精神失常。
在纪委工作这么多年,他与罗国平虽算不上有什么深厚的交情,但对罗国平也有着较深的了解,以罗国平的心理素质,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他相信,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你再怎么装,也会露出马脚的。
他心说,罗国平,你如此玩把戏都只能是给自己增加笑料而已,我一定会揭穿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