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红云,太阳在朝霞的迎接中,露出了红彤彤的面庞。
白韵棠今天穿的是一套运动装,头发扎成马尾,清丽爽朗。
院子的大槐树繁枝茂盛,黑绿色的枝叶中一串串白中透黄的花朵拂摆,从清晨的凉风中带来一丝幽香。
想起那晚坐在树上的女人,她仰头望去,却在树枝上看到了一双金丝白靴,而被叶子遮盖住的间隙中有青纱雪衣在飘动,顺着向上看去,叶子与花朵中隐匿着一张俊美迷人的面容。
丛真站在枝丫上,像是在与人交谈,白韵棠微微一怔,再仔细一看,旁边是夜墨炎那张英俊邪魅的脸孔。
说话间他眼眸如星,如墨的黑发飘荡到腰际以下,冷傲的气息,在那郁郁葱葱的衬托中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魅力,配合那一身精致的黑色长袍,酷帅的劲头十足!
她竟也犯起了花痴,白韵棠摇摇头,走向槐树下,他们飞到树上说话,有什么秘密?
“那日她的阳寿可能是因为锁魂绳的原因。”夜墨炎盯着远方,嘴里清淡吐出。
丛真低眸,眼中带着几分忧伤:“不管是什么原因,你看过生死簿,我希望你如实回答,加了还是减了?!”
夜墨炎脸色微沉,冷声道:“你想知道比我容易!”
丛真望着远处,眉头微蹙:“那晚来的是紫芊吧!”
夜墨炎一步逼近,面色严肃:“你想说什么?!”
“你有要履行的诺言,我一样有。”丛真扭头对视夜墨炎,声色清楚从容。
夜墨炎哼笑一声,眸光移向那片还未消散的朝霞,丛真则抬手轻握住眼前的一串白花,两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夜墨炎突然低下头,刚好与她目光相碰。
他轻轻落了下来,黑袍飘起,脚尖悄然无声地落了地,飞舞起的墨黑长发也随之垂下。
“站了多久呢?”
偷听被发现,有点丢脸,白韵棠眼神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佯装惊讶,“我刚来middot;middot;middot;你们什么时候上去的?”
夜墨炎几步走到她身前,神色温柔至极:“身体还没恢复好,不知道多睡会。”
“差不多好了。”白韵棠说着对丛真微笑道:“早餐做好了,进去吃吧。”
她回眸望着夜墨炎,“你的,我给你送到房里。”
“好,快去吧。”夜墨炎点点头,定定地凝视着她与丛真的背影。
她一直在树下?
一一
丛真说,女鬼那夜虽然逃掉但被锁魂绳伤的很重,罩在村庄上空的鬼气已经消失了,这几天倒是可以松口气,白天出门是没问题的,不过夜里还是要警惕些。
秦海听后就去了趟村长家,没多久一片死寂的村庄渐渐热闹了起来。
白韵棠站在铁门边,思绪飘零。
自从住进桐村她就开始做梦,三个梦不仅十分清晰,还有所关联,就像是在说故事一样。
夜墨炎从后面抱住了她:“站在外面不热吗?进去吧。”
她摇摇头,神色茫然:“我来到这后,总是做奇怪的梦。”
“是什么样的梦?”
夜墨炎用法术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有一点点冰冷,她靠着很是清凉。
白韵棠转身望着夜墨炎,微微蹙眉:“不是被人掐死,就是被人推下水。”
“心中有恐惧,夜里才会做噩梦。”夜墨炎捉起她的马尾在她脸上撩拨了两下,“不要想太多了。”
白韵棠看着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是想说出梦境,可当她看到夜墨炎的脸时,忽然有种意识在脑海里浮出,那梦中的景象会不会来自于她三千年前的记忆。
不是她不想说,如果真的是记忆在一点一点恢复,让夜墨炎知道他更加不会放弃她。
夜墨炎很好,却不是她想要的,她所向往的爱情‘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果爱了,就会深爱不弃。
可显然,人鬼殊途,已是没有结果的爱情,她害怕受伤,害怕失去,她要避免对他产生感情,所以更不能让他有所期待。
吃过午饭后一一
秦海说,墓地后边有个很漂亮的桃树林,现在正是果实丰收的时节,温易真就吵吵着想去摘几个回来吃,白韵棠也想散散心,便答应陪她一起去。
而夜墨炎为她的身体着想,硬是不答应去桃林,无奈之下白韵棠求救丛真,害的丛真也跟着说了半天好话,才在某人极度不满的情绪中来到了桃树林。
林子在半山腰,粉色的桃红印满半野,一个个粉红嫩绿的桃子结满挂在枝头,它们像爱心一样张着秀红仆仆的小脸,低垂着头,微红着脸,压得细软的枝条颤悠悠地摆动。
白韵棠追上夜墨炎,伸手拉着他往回走middot;middot;middot;
“你不是要来摘桃子吗?”某人黑着脸。
白韵棠不满道:“你臭着脸给谁看呢?!”
“给你看!”
白韵棠郁结着脸将他拉到墓地旁,夜墨炎不爽的甩开她的手:“身上的伤还没恢复好就到处跑!”
“差不多了嘛!”白韵棠愁了一眼桃树下的温易真,“出来走走有助康复。”
“那来墓地干什么?!”
白韵棠回眸,换上一副笑脸,讨好道:“和你谈恋爱行不行?!”
夜墨炎的脸更黑,“你有见过谁在墓地谈恋爱的吗?!”
“不谈就算了!!”白韵棠气鼓鼓的甩开脸。
夜墨炎一把搂住她,邪恶的勾起唇角:“好啊!那我们做些别的!”
“尊重死者行吗?!”白韵棠看了看周围的墓碑,浑身不自在:“别乱来!”
“他们不敢看!”夜墨炎说着就要亲上来,白韵棠迅速抬手蒙在他嘴上,“你够了!大白天的要不要脸!”
“这样才刺激!”
“走开!”
夜墨炎见她生气,便没有在逗她,而是皱起眉头疑问道:“你刚刚为什么拉我走?”
“你没看出温易真喜欢丛真吗?”白韵棠立即凑到他身前小声说,“给人家留点空间。”
夜墨炎挑起眉峰朝两人看去middot;middot;middot;
“你别这样看啊!”白韵棠抬手拍回他的脑袋,夜墨炎惊呼一声:“你敢打我脸?!”
白韵棠愣了愣,摸摸他的俊脸,歉意的说:“我不是故意的。”
“白操心!”夜墨炎迅速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疑虑的表情,肯定的说道:“他们两人不可能,至少现在不可能。”
“为什么?”
“丛真不会爱上这种女人!”
“温易真哪里让你看不顺眼,非要挤兑她?”
“傻白甜,她只站个傻字!没胸没屁股没脸就算了,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还一天到晚唧唧喳喳的,哪里都看不顺眼!”
“你middot;middot;middot;!”
一一一
桃树前,温易真看到一颗特大的桃子,跳了半天也没摘到,准备放弃时只感觉身边一阵风,丛真飞身过来,在距离她极近的时候,摘掉了那颗大桃子。
“来。”丛真落地极近地看着她,把手里的桃子递过去,“这个挺大的!”
在那瞬间,温易真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跃一一
丛真看了她一眼,尴尬地别开脸,道:“不要我丢了?”
“别别别。”温易真回过神,神速般从他手中抢过桃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丛真的呼吸很近。
因为此时此刻,他靠着温易真极近,两人几乎就要挨在一起,这个画面再近一些,下一个动作就可以接吻了……
哎呀!我好色啊!
想着,温易真的小脸微微泛红,脚下紧张地挪了一步,忽然踩到凹凸不平的泥土,来不及惊呼,她已整个人往后倒去。
蓦地,温热的手瞬时将她拉了一把,心头骇然一惊,她整个扑进丛真怀里。
眉目微蹙,她闻到他身上极为清淡的檀香味,还有middot;middot;middot;
她的额,正贴在他的下颌。
这样亲密的动作,直接让温易真的脸红彤彤起来,她刚要对他说谢谢middot;middot;middot;
丛真已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低头拍了拍身上的雪纱,默默走到另一颗桃树前坐下,手对着空荡的半山上挥过,幻化出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阳光的照耀下湖面上跳跃着细碎的金光。
温易真惊讶地看着幻出的湖泊,心里直呼厉害,拾起掉在泥土上的桃子走到丛真身边坐下,“你能不能变彩虹啊?”
“你喜欢彩虹么?”丛真语中带笑。
温易真抿嘴笑笑,“桃树配湖泊,再来一道彩虹更好看!”
说完,丛真便抬手在空中划过,温易真欣喜着抬起头看去,水晶蓝的天空扯着几缕白云,一道彩虹悄然穿过云层呈现在天空中,犹如一条彩绸。
“哇!太牛了!”
丛真抬头,望着那七彩绸缎,淡淡道,“许久没这般悠闲过了。”
“你很忙吗?”温易真一笑,脸上的绯红渐渐褪去,恢复心神,“还是地府里都是黑色的?”
丛真一怔,半响都没说话。
温易真蹙眉,意识到可能说错了话,沉默片刻后,她才喃喃地说道:“昨晚听棠棠说,你和王爷都是地府的高官middot;middot;middot;”
“嗯。”丛真这才望向湖泊清淡的回了声。
“棠棠middot;middot;middot;她middot;middot;middot;嗯middot;middot;middot;”温易真抿了抿嘴,像是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丛真轻念一句,扭头看向她,露出笑容:“想说什么就说吧。”
“那个middot;middot;middot;王爷是因为前世姻缘来到阳间middot;middot;middot;你middot;middot;middot;你呢?”温易真说完后,就觉得自己超级傻,明明是想找话题,可不知怎么就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丛真负手挡住桃树中穿过的阳光,说:“我和他一样,他等了三千年,我也等了三千年。”
温易真微微皱起眉来,“你在等谁呢?”
丛真的眼神空洞,浑身都蓄满了寞落,“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啊?”温易真傻傻的张了张嘴,继而轻声又小心的问道:“女孩吗?”
“我一直在等她。”丛真很认真的回答。
温易真垂下脑袋,心里有点难过,拾起地上的小树枝在泥土上刮来刮去,低着头弱弱地问:“那你找到她了吗?”
丛真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声:“她从来就没看见过我。”
温易真眨了眨眼,挑起茫然的眉头,“她看不到你吗?”
“风追落叶叶追尘,彩云追月月自明。”
空气沉默几秒一一
这句诗的意思是一一爱她她却有她爱,沦做心酸失意人。
温易真心里蓦然生出一种窒息感,几乎都要顶出心肺。
他一直爱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还爱了三千年?!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温易真眼睛酸涩了,别开脸去,不让自己哭出来,一是因为心疼丛真,二是因为丛真在变向的告诉她,他们不可能。
“近在咫尺却像天边一样遥远。”丛真直言不讳。
温易真心中猛地一阵狂跳,眸光移向不远处的白韵棠,惊奇丛真爱的人竟然也是middot;middot;middot;
丛真的声音顺着湖泊的凉风吹拂了过来:“三千年了,才得一人倾诉,今日过后,你便忘了吧。”
“我不会说的。”
温易真应道,静静地听他诉说一一
“前世,我是容国皇帝的御前侍卫太尉之子南旭辰,她是容国最骄傲的嫡亲公主,深受皇帝宠爱,那年梨花盛开,皇帝命我护送她去静华庙诵经求福,在那儿我与她朝夕相处整整一个月,那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说故事,第一次为一个女人武剑,渐渐地我心里有了她,从静华庙回来后我便让父亲去请求皇帝赐婚,不想却被皇帝拒绝,二个月后,皇帝将她赐婚给了骠骑将军之子凌允。”
温易真听到这,好奇地问道:“凌允是middot;middot;middot;?”
“现在的夜墨炎。”丛真喉头梗咽了下。
“他不是王爷吗?怎么又是将军之子?”
“后来才破例晋封。”
“那你们就是情敌啊?!”温易真想了想瞪大眼睛,口无遮拦地说道:“你还对他那么好?”
“这件事上他并没有错,你要知道皇帝的命令没人敢违抗。”丛真十分大度的替夜墨炎说话。
“那他知道你爱棠棠吗?”温易真失落地问道。
丛真默了半响,终于发声:“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那,棠棠是自愿嫁给王爷的吗?”
丛真扭头看着远处的白韵棠,“不知道,至少后来是爱的。”
温易真一双明净的眸子看着他,“那她之前爱过你吗?”
“不知道。”
丛真的声音低沉,微凉,透着教人心酸的悱恻一一
“那日,我奉命护送她嫁入将军府,她一身大红霞帔从我眼前走向凌允middot;middot;middot;”
温易真仿佛在他的倾诉中脑海里浮现出那一幕,心里有着沉重而无法言说的痛。
他这样无欲无求的爱了棠棠三千年,棠棠好幸福,而他middot;middot;middot;好可伶!
真希望我可以能安慰他这颗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