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年底,银荔基金第一次分红。异人集团在全市所有的报纸和电台电视台都打出广告,每份异人基金,也就是100元钱,居然能分红19.5元,比银行存款高出好多好多。因此,当听说银荔基金将要扩大发行,全市所有的发行点几乎都是万头攒动,甚至在购买银荔基金的时候还发生了踩伤人的事件。
在冬日和暖阳光照耀下,就在癞子书记那幢楼房旧址,谢彩凤那幢炮楼一般的房子改造出来了。
这是幢五楼一底的建筑,外装饰是米黄色的,每层楼都有露台。房子底层仍然修了一间偏房,在那里,住着谢彩凤的干老爹罗癫子。
谢彩凤本来是让罗癫子住正房的。房子那么多,哪里能够住过来,可罗癫子执意不肯,谢彩凤也就没有坚持。牛宏也从监狱中回来了。牛宏回家后,谢彩凤曾多次找他,叫他住进炮楼,谁知那倔骨头却死不愿意。谢彩凤没有办法,只好悻悻而回了。
现在,谢彩凤是牛背湾搬运新村的恩人了。码头汉子们到底没有抵制住金钱的诱惑,都去买了银荔基金,有人在发行点没买到,只好托谢彩凤帮忙。谢彩凤倒还客气,帮乡邻把基金给买了回来,还亲自把票据送到了他们家里。
谢彩凤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迈开了资产扩张的新步伐。
随着资金的增加,异人集团开始涉足房地产、摩托车制造、餐饮业等多个领域,还在远郊的茅草区办了一个客运公司,专门经营跨区客运。她的干老爹罗癫子对她大张旗鼓的扩张很担忧,经常劝解她,可她总是无动于衷。她还不顾罗癫子的反对,捐助了希望工程49.99万元,给光明工程捐助了29.99万元,给康复工程捐助了19.99万元。为了这些捐款,王三元和她还有过一段争论。
王三元说:“谢总,你现在实力还不足,用不着整这些虚假场合。”
“三元你不知道,慈善事业是实业家必做的功课,尤其是在中国,很实用的呢。”谢彩凤满脸春风地说道。
“那你要捐也捐个整数,怎么总留点零头,让人家怎么想啊?”
谢彩凤得意地笑了:“三元,这就是我罗叔的锦囊之计了——你想想,大家都捐,可是这些特别的数字,不是更加能够让人记住吗?”
王三元想了想,不得不点头。
谢彩凤风头慢慢强劲起来,这年年初,在人大代表换届中她脱颖而出,成了市人大代表。在C城实业界,谢彩凤成为了一个重量级的大姐大人物。
不过,谢彩凤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水中花夜总会。她为经营好水中花,费了不少心血。先是举办了香港一位大姐大级别歌星的歌迷见面会,由于那大姐大耍大牌明星架子,先是在时间上缩水,后来又搞假唱,引起歌迷们的极大愤慨。许多人在中途就退了场,还有人把这事捅到了消费者协会,市里的大报小报拿这事做文章,使水中花从娘胎中一出世就患了先天不足的毛病。后来,在一次全市性的扫黄打非行动中,警察们又从水中花包房里揪到了两对全身赤裸正迷醉在温柔乡中的野鸳鸯。这样,在C城,水中花夜总会很快就臭名远扬了。
名声不好了,生意如何能做得下去?
谢彩凤陷入了空前的危机之中。
与此同时,同在嘉陵江畔,就在水中花夜总会上方,由章区长公子章程领衔的阿波罗夜总会却迅速崛起。
这是一艘乳白色的炮舰,八层楼的高大建筑让水中花显出了寒酸与小气。每当夜晚来临,就有高档、光鲜的小轿车,几乎是一辆接着一辆,络绎不绝地驶来,停泊在了阿波罗夜总会对岸的沙滩上。这时就有身着白色硬领服装被叫做少爷的服务生急速上前,谦恭地把车门打开,高声地吼叫着:“来客人了,五位,巴黎包房,请哪!”
阿波罗夜总会总经理章程站在船舷,身着黑色燕尾服,笑容可掬,与每一位上船的客人亲切握手,还敬上一支中华烟。
谢彩凤站在水中花船舷,望着章程那热火朝天的生意,心中酸水一股接着一股朝上涌。她心想,怎么总是冤家才聚头呢?
谢彩凤叫来水中花夜总会的总经理王三元,两人望着隔壁的阿波罗夜总会,指指点点商量着什么。
这天晚上,章程从夜总会大厅出来,朝沙滩上的停车场走去。走上马路时,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右膝突然间像中了弹一般兀的一软,差点跪在了地面。他无意地朝江面一望,就见夜幕之中,谢彩凤与王三元站在船舷,正望着自己发笑呢。
“狗男女!”章程低声骂道,也不知是骂自己还是骂别的什么人。
一直到现在,章程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右膝盖受伤时的情形,他认为这件事是自己一生中的奇耻大辱,也是自己开始走向背运的开始。
在那个阴冷的夜晚,C城紧傍嘉陵江的滨江路隧道内发生了一起车祸。那天晚上,章程开着他那辆银灰色的蓝鸟轿车刚钻进隧道,后面一辆长安面包车风驰电掣般驶了上来。章程往旁边让了一下,骂了一声:“开那么快,奔丧啊!”却见那长安车侧撞过来,就听得咣当一声巨响,面包车把蓝鸟轿车右车门撞瘪了,然后呼啸而去。
章程怒不可遏,一脚把油门踏死,追了上去。没想到,长安车在隧道口停了下来,车子横在路边。章程在它面前约五米处才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气冲冲地走上前去。长安车上走下来一个高大健壮的汉子,那人脸上带着一副墨镜,上穿一件黑衬衫,右手上搭着一件米色风衣,朝章程走来。两人都不说话,都盯着对方,而距离却越来越近。当两人都站下时,章程远远看着对方的身形有点熟悉,突然间就莫名其妙地惊悚了,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周身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可是,却已经晚了,只见对面那人搭着风衣的右手狠狠一挥,章程——这位C城娱乐界声名遐迩的人物就捂着右腿,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中。
章程住院不久,他的老爸——章长征区长因吸毒问题被停了职。
生意自然是没有精力再经营了,银行却催着还贷款,使风头正盛的章程不得不打掉牙齿往肚里咽,把生意正火红的阿波罗夜总会盘给了别人。那些日子是章程经商以来最灰暗的日子。
在那些灰蒙蒙的日子里,章程觉得,膝盖上的伤痛倒是小事,心里的疼痛却始终是那么刻骨铭心。那些平素在他身旁的朋友不见了,他爱人——那位小鸟依人般的马芳也不知去向了。那时,躺在病床上的章程,一天一动不动地望着病房里洁白的天花板,像入定了一般。
章程反复把出事那天前前后后的细节回忆了好多遍。那个敲他一棒的家伙他依稀认识,那人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脸黧黑,其余的就回忆不起来了。他住进医院之后,警察也来了几次,但是,他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只说当时自己昏迷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没有提供任何情况。
事后,他反省时觉得自己最大的失误,就是不该三转两转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的阿波罗夜总会转卖给谢彩凤。
谢彩凤在收购阿波罗夜总会这件事上,表现出了非凡的能力,让所有熟知她的人对这女人都刮目相看。她在收购阿波罗这事的处理上,演了一出水中桥的喜剧。
谢彩凤是去医院看望章程的唯一女性。她手捧一只插满鲜花的花篮,在护士的带领下来到病房。当时,章程刚接待完银行的一拨人。这伙人来的目的很清楚,就是来催贷款的。
章程对这些人很不友好,心想,我老爸在台上的时候,你们不来催,倒像老子一样把我供起,等我老爸刚一解职就催命一样,真是可恶可恨!银行分理处的一个贷款经理长得獐头鼠目,很有一些老雀味道。他对章程的恶劣态度一点不计较,还笑扯扯地说:“章总呀,你家老爷子身体很差呀,退了也好,这才有时间静养身体,你说是不是?”他的目的十分清楚,因为那段时间市检察院的人正找章区长了解吸毒一事,而他采用非法手段套用贷款,用来开办夜总会的事也是问题之一。
谢彩凤到病房时,章程正焦急地拿着手机给他的几个兄弟打电话。他靠在病床上,边打边骂骂咧咧。能不让他上火吗,他打的电话,要么是没有人接,要么接的人就有急得要上房救火般的事脱不开身。谢彩凤站在章程的病床前,望着这位以前的情人,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现在的落魄者,叹了一口气。
在这以前,谢彩凤手下的干将王三元还到阿波罗闹过事。
那天,一对男女从水中花跳板前沙滩走过,被水中花的几个公关小姐缠上了。公关小姐们把他们往水中花拉,哪知这对男女是阿波罗的熟客,阿波罗的几个服务生就冲过来,生生把那对男女从水中花小姐们手中抢了过去。
王三元知道这事后,气得脸青面黑,破口大骂:“欠揍的章程,真是欺人太甚!”不顾谢彩凤劝阻,带着几个人,拿着刀棍就冲到了阿波罗夜总会。没想到,对方好像是专门在等着他们,一进大厅,大门立即关上了,十几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像是预先埋伏在那里一样,三下两下就把王三元他们缴了械,当着一大群客人的面,那些警察咔嚓咔嚓用手铐把王三元他们铐成了一串。
后来,警察把王三元他们带出大厅走到江岸沙滩的时候,章程气喘吁吁地赶来,对警察头儿说:“误会,真是误会——”虽然他再三劝解,警察也不放王三元他们,说一定要带回所里审讯过才行。
谢彩凤看着警察带着王三元等人上了警车,开走后才走过来。她盯了章程好一会儿,才说:“养子侄也是儿子,老癞子阴魂不散啊!章程,看见你,我真的看见了往昔码头王的威风。嘻嘻,你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阶级斗争和路线斗争教育课,谢谢你!”
章程不卑不亢地说:“彼此彼此。”
此刻,章程落难躺在医院,阿波罗夜总会前途未卜,望着昔日生意上的竞争对手,就是涵养再好的人,也会失态。章程对谢彩凤哼了一声,就把头掉向了一边。谢彩凤对章程的不友好一点儿不在乎,她不等章程招呼,就搬来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看他打了好一阵电话后,才说:“章总经理,阎王也不打笑脸人,何况你也不是阎王,是不是?”
章程说:“你说得对,我不是阎王,但我却从阎王爷的地狱中走了一回。”
“这是你福大命大造化大。”谢彩凤恭维道。
章程不知道,自己被黑打的这件事,与谢彩凤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他知道,即使没有关系,她也会幸灾乐祸的。好在,那黑衣人只敲了他的腿,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章程看着谢彩凤的面目有些朦胧起来,说:“谢总,除了看我的笑话,你还有其他事吗?”
谢彩凤叹了一口气。“章程,其实我不想看你的笑话。做生意么,我们本该精诚团结,携手共进。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很寒心。我后悔当初应该把水中花也盘给你经营就好了,哎!”
章程笑了起来。看见她这种愁苦模样,章程一点也不怀疑她的经营遇到了难题。在C城,要想开好夜总会,没有方方面面的关系肯定是不行的,而谢彩凤在这方面,可以说还是一个空白。
“章程,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是无暇顾及生意了。你有没有熟人,想要经营夜总会?”
章程心里自然高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了你那些破事。告诉你,我那阿波罗现在要脱手都没人要哩。”
谢彩凤淡淡地说:“一山难容二虎,屁股那么大一个江滩难容两个夜总会。我想,水中花和阿波罗交给一个人来经营的话,可能有人会感兴趣的。”说到这里,她也不等章程同意,掏出手机就打了起来。
手机打了不多一会儿,C城那位名头响亮的富姐儿古春就来了。古春对谢彩凤的提议根本没有兴趣,说:“现在经营夜总会想挣钱,完全是痴人做梦!你想一想嘛,政府要扫除黄赌毒,而夜总会不沾这三个字绝对吸引不了人,也挣不了钱。算了,我的钱来得不容易,不想就这样糟蹋了。”
谢彩凤好歹劝说了古春一番,可是她根本不听,事情就这样搁下来了。
事情的转机是很意外的。那天,章程突然给谢彩凤打了一个电话。原来,随着检察院找他老爸的次数增多,银行催促还贷的步伐也加快了。银行给了他一个期限,如果到时间还没还完款,将申请法院对阿波罗进行标底拍卖。拍卖,那就是把你捆起来打包,无论一个什么地板价格你都得接受。章程对谢彩凤说,愿意向她借高利贷,并在很短的时间里还给她。
这次谢彩凤是和古春一起到的病房。一见面,谢彩凤就说:“经过做工作,古老板愿意接手水中花和阿波罗了,不过,价钱的事得你们两人谈,我就不参与了。”等谢彩凤走了,古春果然开了一个很低的地板价格。为了尚在病房中的老爸,章程在万般无奈情况之下,接受了这城下之盟。
过后章程才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谢彩凤导演的一出剧。谢彩凤接手阿波罗夜总会之后,很快就把水中花夜总会关张了,准备另做他用。由于章程的退出,成全了谢彩凤在C城娱乐界的霸主地位。事后,谢彩凤曾几度邀请,要章程加盟由她经营的阿波罗夜总会,可他总不答应。
又是一个阴冷的黄昏,在这样的日子,嘉陵江边是没有什么人的。凄清的江边,冷风低吟,夹竹桃绿得发黑,在冷风吹拂下瑟瑟发抖。章程怀揣一瓶老酒,切了一只卤鹅用塑料袋装了,漫无边际地在泛着白沫的江边走着。
上午,章程去探望了老爸。探望是在严密地监视中进行的。老爸老得好快呀,才一个多月没见面,他就目光呆滞,满头白发,显出令人伤感的龙钟老态。好久,两人几乎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那个看守人员喊时间到了,老爸才对他说了一句话:“程程,你要自立呀!”老爸嘶哑着声音,还用鲜红的舌头舔舔嘴唇。
老爸说过之后,转身向后面的黑色铁门里走去。章程呆呆地望着老爸那苍白的头和单薄的背影,泪水遮住了眼帘。
老爸迷恋上药粉,完全是章程一手造成的。那些天,章长征从外边回来后,就狂躁不安犹如一匹困在笼子里发怒的野兽。他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然后躺在沙发上长吁短叹,还喃喃地说:“烂贱婆娘,爱情,鬼的个爱情呀!”
章长征的脸黄焦焦的,呲牙咧嘴,边狠狠地砸自己的头边说:“我的头好痛好痛呀,我的心好痛好痛呀。程程,你能看见我的心么,一颗千疮百孔滴着血的破碎的心啊……”看着老爸这个样子,章程如何忍心?他刚好手头有加了粉的烟,就对老爸说:“我手上有种烟,可以忘掉忧愁也可以止痛,不过,这烟——”
章长征已经被烦恼痛苦折磨得焦头烂额,夜不能寐,听见这话,问道:“是什么烟?哪怕是毒药,你都给我拿来,你快拿来!”章程记得,当时自己跟老爸说过,给他的是什么东西,老爸显然已被烦恼痛苦打垮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章长征第一次抽带粉的烟后,显得有些不适应,第二次就好了。但是,从那以后,他离不开那烟了,有时觉得不过瘾,还跟章程要白色粉末来吸。
章长征是在上班时药瘾突然发作被送进医院的。堂堂的一区之长,居然吸粉,当然顺理成章地进了戒毒所,政府布置检察院,将这事列为重点案件开始进行侦察。
老爸那么不眨眼地望着自己,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呢?老爸说的自立,是不是告诉自己,他的大势已去,以前那棵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大树已轰然倒塌,不复存在了呢?老爸是否知道银行催款,阿波罗夜总会已经转手?
章程在嘉陵江畔那个叫做困牛石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望着缓缓流逝的江水,心里百感交集。因为要满足自己的粉瘾加上还债,他已把自己同老爸住的那套四居室卖了。现在,他章程可说是一贫如洗。人说,发财不见面,背时大团圆,又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在他身上都一一应验了。
这段时间,章程可说经历了人生的最大磨难。先是老爸吸粉出事,接着是自己被黑打,自己的事业被洗白。跟着,结婚几年乖乖巧巧的漂亮老婆马芳也不辞而别。出院后,以前的兄弟一个个都避而不见,债主们却都找上门来,要他立马还钱。望着那一张张虚情假意的可恶的脸,章程竭力压住火气,才克制住自己要在那一张张脸上揍几拳,给那些脸制造一些喜剧效果的想法。
章程从那袋卤鹅中选了一块肥嫩的大腿啃了起来。
好多天来,章程像躲瘟神般躲着那些讨债的。郁闷啊,打开酒瓶,就着卤鹅,他喝起酒来。
夜色暗了下来。滨江路上的车辆交织如梭,两岸灯光繁星样依山逶迤散开,铺满了江水,江面上漾荡着点点波光。章程望着江面,一口接一口喝着酒。按他的想法,他要到广州或是深圳发展。他觉得,凭自己的能力,是会闯出一片新天地来的。但是,老爸还在医院,检察院的人还在调查,事情悬而未决,他现在也只好在这里干耗着。只是,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再做别的生意已没有本钱,加上那不知底数的烂账,再这样下去,不晓得怎样才是个头呢。
车声隆隆,江水潺潺,江风阵阵。章程不知不觉把那一瓶酒喝个底朝天。俗话说,借酒浇愁愁更愁,此刻,那如火般的酒精在他体内翻腾着,他太阳穴那儿突突突地迸跳。一瞬间,这些日子来所受的屈辱全都像过电影样,浮现在他的眼前。被酒精燃烧着的章程,想要干痛快的事,他要解放自己,他要尽情的宣泄。
“啊啊啊——”章程大声叫了几声,踉跄着,向公路上走去。他嘴里喘着粗气,拦了一辆出租车,向嘉陵江上游的阿波罗夜总会驶去。
当章程醉醺醺地走下车,向阿波罗夜总会走去的时候,被门口几个保安拦住。章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黄眼狗,老子才放手夜总会几天,就不认得老子了么?”保安赶紧叫了阿波罗夜总会总经理出来。总经理仍然是王三元,章程知道,这是一个十分滑头的家伙,他还知道,只要王三元在,那么,谢彩凤就肯定在。原来自己费心扒力的经营,却叫狗给享受了。
章程不禁悲从中来。
王三元见章程这样子,满脸是笑,一把扶住了他。“哎呀章总,是你老人家啊,这几个保安才来,不认得你,不知者不怪嘛。”一边就把章程扶着往里面走。
章程边走边喘着粗气问:“谢彩凤在不在,老子要扯烂她。”
王三元劝解道:“你老人家也是,好男不和女斗啊!”
章程说:“老子遭她医了焖鸡,趟了她的水中桥,咽不下这口气!”
王三元打着哈哈说:“很不凑巧,谢总今天不在。”
章程嘿嘿地笑了。“她虚火了,怕了么?”章程同王三元走到白玫瑰包房,他把王三元推开,大声武气地说:“快打电话告诉谢彩凤,说我来了,老子要把她的衣服裤子扒了,当众强xx她——”话还没说完,就像一只布袋般倒在了沙发前的地面。这时候,包间门开了,谢彩凤应声走了进来,她看着躺在地上的章程,笑嘻嘻地说:“是章公子啊,稀客稀客。”
章程坐起来,此刻他感觉眼前晃动着好多谢彩凤,都望着他不怀好意地狞笑。“谢彩凤,母狗——”
谢彩凤淡淡地对王三元说:“你把底下人叫几个来,让他们见识见识章总的光辉形象。”王三元出去,把原阿波罗夜总会十来个员工叫了来。谢彩凤对王三元说:“把章老板请起来,坐在地面,多失风范啊。”
章程还母狗母狗地骂着,被王三元同另一个人架起来。谢彩凤仍自笑眯眯的:“你骂完没有?”
章程望着那一张令人生厌的脸,呸了一口。“谢彩凤,老子不过是运气不好,要是没有意外,这城市码头哪个不是我姓章的说了算——”
谢彩凤仍嘻嘻笑。
章程恼怒地骂了一句,一口唾沫吐过去。
谢彩凤默默地把口水擦掉,对王三元说:“我懒得见这霉伤心,你给我好好照顾章总。”说完就走了出去。
王三元嘿嘿笑着,左右开弓扇了章程两耳光,又一脚把他像球样踢得飞起来。章程哎哟叫了一声,就跪在了地面。
王三元笑眯眯地望着他,说:“欠揍的啊,同你那癞子叔一个样。你该收起公子哥的做派,你不想想,你现在是个啥玩意儿,不过是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敢惹我们谢姐!”他叫人提来一桶凉水,兜头盖脑向章程泼去。章程鼓着眼却没再开腔,水淋淋地瘫倒在地面。王三元哼了哼,叫人把章程抬出去扔到沙滩上。
等章程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晨曦中,他感觉睡在一张沙发上。他摇了摇脑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睡在了这里。转过身,他见着了谢彩凤。谢彩凤穿着短睡衣,肌肤还是那么嫩滑细腻,高高的鼻梁,挺拔的胸脯,魅力四溢地诱惑着章程。
章程咆哮着,从沙发上挺起身,却被谢彩凤一耳光扇在地。章程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血红一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谢彩凤轻蔑地望着他,鼻孔里哼了声:“章公子,说说,现在感觉如何啊?”
章程冷笑一声,没有回答。谢彩凤问:“是不是特不服气?”章程说:“我是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败军之将何敢言勇。”谢彩凤说:“现在四面楚歌,感觉到一点风萧萧易水寒的味道了?”
“谢总经理,是啊,叫你看笑话了。”章程又叹了口气,说:“哎,我真替我老爸难过,居然养一个他儿子也看不上眼的破货!”
谢彩凤斜了一眼章程,说:“章公子你说这话就不客观了,你不想想,要是老娘乐意,现在就是你的嫩娘!”
章程赶紧接上说:“就是就是,我老爸在台上时,好多风尘女争着邀宠,争着做我的嫩娘呢。”他顿了顿,又说:“无非就是娘们儿志气,只会扒着门坊使力——离开这牛背湾,你能屙起三寸高的尿?”
谢彩凤点点头,说:“章公子,别貌似了不起,其实你骨子里就是一个胆小鬼,不信我们三个月后再看,你肯定会跟着我!”章程呵呵笑了,显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这么说谢总想当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不会让我给你老人家当男保姆吧?”
谢彩凤摇头说:“哪能呢,毕竟章公子还是文化人,那不是玷污斯文?”章程说:“谢总总不会让我入僚决策?”谢彩凤说:“章公子,姓谢的毕竟还是女流——不过,我会让你不离左右。”
章程恍然大悟:“哦,谢总原来把我当作了参照物,让我给你开车是不是?是为了满足你那可怜的虚荣心?”
谢彩凤拍着手儿道:“哎呀,真是知我者章公子也,你看这差事行吗?”章程说:“谢总真不怕你那千金之躯有所闪失?”谢彩凤说:“我也就是一条贱命而已,你也知道,十年前就是风靡码头的‘背篼鸡’,再说有章公子掌舵,我放心着呢。”
接着章程见着了一个高大魁伟的男人,是牛宏。牛宏一来,谢彩凤就亲热地扒着他的肩头,根本无视章程的存在,还嗲嗲地说:“老公呀,这些日子你到哪里去了,也不来陪陪妹子。”
牛宏不好意思地笑。
章程一见牛宏进来就盯着他看,总觉得他的身形在哪见过。
谢彩凤笑眯眯地把牛宏介绍给章程。“章公子还认识我老公牛宏吧,虽然你在牛背湾只住了几年,应该对他还有印象。我同他青梅竹马,二十多年的感情了。当时我们在码头好烂贱,就像沙滩上生长的夹竹桃,好不容易啊!”
握着牛宏那阔大的手,章程感觉那手湿漉漉的,却非常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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