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健被农场的保安押送到当地的派出所,被当成凶杀案的第一嫌疑人,整整一晚都在接受着审问。
“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方健神情疲惫地望着对面那两名警员,哀求道。
电话拨通之后,方健听到话筒里传来的男声,欣喜地大叫道:“喂!姐夫!快来救我!”
半个小时后,市警局的一辆警车直接驶入了农场旁的派出所。一名身着警官服的中年男子走下车,神色严峻,直接冲进了审讯室,在出示了相关证件之后,带走了方健。
一路上,方健望着坐在驾驶座上那张铁青的脸,一直不敢开口说话,同行的还有两名年轻的警员。
警车一直驶向市警局,方健被三人带了下来,同样地也是被带进了审讯室。
待中年男子坐下之后,方健再也忍不住了:“姐夫!”
“闭嘴!”中年男子神色严厉地瞪他一眼,“我的名字叫吴林山,你可以称呼我为吴警官!”
方健怔住,望着吴林山那满脸的严厉,忍住不再说话。
“你叫什么?住哪里?身份证带了吗?”吴林山一脸严肃。
“你都知道的……何必这个样子……”方健满脸委屈。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吴林山的声调提高了,眼睛瞪了他一眼。
一旁做笔录的小李嘴角微微一动,有些忍俊不禁。这小舅子成天就给他姐夫找麻烦,不整整他,怕是以后还会给他们队长找更多的麻烦。
方健愤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吴林山,最终无奈道:“方健,住在枫林小区,身份证在我口袋里……”他有些忍不住了,“姐……吴警官,你可不可以把我的手铐打开啊?我不会跑的!”
吴林山冷冷地看他一眼,朝一旁的小李使了一个眼神。小李上前将方健的手铐打开。
方健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小李,活动了一下手腕,将钱包里的身份证递给了他。
“说,凌晨3点50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吴林山看他一眼,皱眉道。
“我……”方健愣住了,“我……我……”他连说了三个“我”字,都没能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吴林山的脸更沉了,这个臭小子,整天就给他惹麻烦,事到临头,居然还不愿意说实话,不由有些发怒了,大声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麻烦!”
方健低头想了半天才道:“我……收到了一封电子邮件!”然后他便将收到电子邮件的始末到被人击晕的经过说了出来。
“……我当时被打晕了,醒来之后,那个什么人就已经死了……”
吴林山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继而怒声道:“你有没有脑子啊?这样一个邮件,你就乖乖地跟着去了?你有没有想到过后果啊?你的脑子里装着些什么东西啊?……”
待吴林山如机关枪般的怒斥停歇过后,方健才低头沮丧道:“我……我以为小夏会在那里……”
吴林山一时气结,但是看看方健那张惆怅的脸,不由皱眉摇头嘀咕道:“愚蠢的情痴!”
“把那个邮件调出来!”吴林山让小李将笔记本电脑打开,吩咐方健。
方健叹一口气,将电子邮件打开,一看之下却大惊失色:“怎么没有了?”
“你说什么?”吴林山脸色一冷,大觉不妙,转过屏幕,只见上面的收件箱内空空如也。
“天?怎么回事?怎么不见了?”方健额头开始冒汗,眼下唯一的证据都不见了,那么他无故出现在谋杀第一现场的嫌疑,就永远也无法洗清了!
“说!到底怎么回事?”吴林山瞪着他,心里万分焦急。尽管这个小舅子平日里有些爱惹是生非,但是杀人,他确信是万万不会去做的,到底是何人想要陷害他?
“我……真的不知道啊?”方健慌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的手机,手机里应该有显示……”
“手机呢?”
方健慌乱地在身上四处搜寻,抬起头来:“好像是……丢在那个地下室里了!”
吴林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咬牙道:“那就只好委屈你了,在案件没有进一步的进展之前,你得留在这里!”
“什么?你要收押我?姐夫!”方健跳了起来,“我可没有杀人啊?这个你最明白,我可不是那种人!更何况,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场长,没有任何动机杀他啊!”
“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证据,不是你的一面之词!”吴林山脸色铁青,“我会尽快让人寻找证据的!”
“可是……可是……”方健情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当小李面带遗憾神情走向他时,他忽然又叫道:“我可以给你们看我上网的QQ记录,的确是有一个‘拾梦者’在暗示我啊!”
小李手中的手铐已经打开,一听此话,又望向吴林山,在接到他的眼神示意之后,坐下打开了电脑。
方健将QQ的对话记录调了出来,转过去给吴林山:“看看,都是这个人在暗示我,这只蝴蝶就是小夏的那只手镯图案!”
吴林山迅速浏览了一遍,又看看方健:“这个人和你的对话中,没有任何一句含有河西农场的字眼,你认为这些,可以称为证据吗?”
方健愣住了,一时语塞,万分懊恼起来,怎么这么轻易地就上了那个混蛋的当了?这分明是一个陷阱,就等着自己傻瓜一样地往里跳,现在真是百口莫辩了!
吴林山看他半晌,朝小李点点头:“不用戴手铐了,让他住5号房吧!”
方健垂头丧气地跟着小李住进了拘留室,末了朝吴林山看了一眼:“姐夫……我……”
吴林山做了一个手势:“不用你提醒,我明白,我不会告诉你姐姐和你妈的!你放心,如果你真是冤枉的,我会找到证据……但是现在,你还得乖乖留在这里!”说罢将手机递给他,“你先跟单位请个假吧……”
方健明白姐夫的用心,感激地接过电话。
拘留室的房门关上之后,吴林山神色严峻,大步朝外走去:“小李!去解剖室!”
方健在拘留室里郁闷了两天之后,被放了出来。
“找到证据了吗?”方健满脸憔悴,在办公室里看着吴林山。
“还未尽然,不过,现在你可以回家了。”吴林山冷冷道。
“为什么?”方健却不愿意离开,他想知道结果。
吴林山抬起头看着他:“刘向东的死因已经查出来了,他是胆囊破裂导致的死亡。这个就是你被释放的原因。”
“什么意思?”方健有些不解。
“刘向东是属于身体突发疾病死亡,他身体外部的刀伤,是在他死后加上去的!”吴林山淡淡看他一眼,“也就是说,你如果是那个嫌疑者,你是在他已经死亡之后才动手的……更何况,那柄杀猪刀上并没有找到你的指纹。”
方健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这么说,我是无罪释放了?”
吴林山点点头:“可以这么说,但是在此案没有完全破获之前,你不得离开这个城市。在这上面签个字,你就可以回去了!”
方健签了字,想想又道:“我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个‘拾梦者’为什么要把我拉下水?我根本不认识他!”
“哼!怎么你不认识他?”吴林山冷笑一声,“网络那头坐着谁?你能猜测出来?”
方健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以后可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话了,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哦……”方健接受了姐夫的教训,尽管他言辞犀利,但是他还是挺为他这个小舅子着想的。
“对了,你的车子我已经让人开回来了,就停在后面的停车场,自己去领吧!”吴林山头也不抬,说了一句。
方健回头,感激地朝忙碌中的姐夫会心一笑。
从警局出来之后,方健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立刻购买了一部手机,这个时代,没有了通信工具,似乎生活都少了什么。
手机重新开机之后,陆续接到了很多朋友发来的短信,大多数是在指责他这三天的无故消失。方健逐一翻看着,忽然看到了一条电子邮件的提醒,那是一条信息:
你去晚了!
方健愣了一下,再看看短信发来的时间,恰好是三天前的凌晨5点,也就是他被农场保安当成凶手抓住的那个时间!
他惊跳起来,这个短信是“拾梦者”发来的!
紧接着,方健准备给吴林山拨打电话,但是临了却放下了手。不行!他不能再让姐夫为此事操心了,他得自己将这个“拾梦者”揪出来。
方健找到一家网吧,打开了电子邮箱,果然,拾梦者发来的那句简短的话还在上面。
他冷笑一下,立刻打开QQ,找到“拾梦者”,打出以下字句:
感谢你的入侵,把所有的证据全部删除!
不一会儿,“拾梦者”的头像闪烁了起来:
不客气!
方健咬牙切齿,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要陷害我?那个农场场长是不是你杀的?
“拾梦者”:哈哈哈!你太天真了!这样简单的结论你居然想得出来?
方健有些怒不可遏:为什么要如此耍我?
“拾梦者”: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结果看来你并不是!好好用用你的脑子吧!
方健几乎将键盘敲碎:你到底是谁?
拾梦者没有回答,但却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对话框里出现了一张图片,那是一张漫画,漫画上横躺着一个男人,身上流出红色的液体,一只硕大的蝴蝶在男人身旁不停飞舞。
方健诧异,这张漫画上的男人,很像死了的那个农场场长!
他立刻打了一行字:你到底想说什么?
“拾梦者”:多用用你的脑子!
方健忍不住了,打了两个字:混蛋!
“拾梦者”:拜拜!以后我会随时联系你!
还发来一张嘲讽的卡通笑脸,方健差点将屏幕砸碎。
出了网吧,方建脸色阴郁,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刚才“拾梦者”的话语,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个刘向东,又是一个什么人?
“拾梦者”把自己引到“河西农场”,究竟想让自己了解什么?
方健迟疑了片刻,启车朝河西农场奔去。
接近河西农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远远地看到农场大门处聚集了一些人,吹吹打打地从农场里出来了。
这群人披麻戴孝,动作缓慢地朝后山的方向走去。
方健皱眉,此时可不是调查事件的好时间,于是便启车掉头离去。
回去的时候,迎面驶过来一辆蓝色的面包车,面包车驾驶室里露出一张年轻人的面孔,长相普通,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方健的车与他擦肩而过,他忽然看到那个年轻人将车速放慢,并且做了一个古怪的动作。
他将两只手指比作“V”字型,像是朝后排做的,估计在后排还有一个人。
方健无意识地瞥了一眼,启车离开。
一周后,方健再次来到河西农场,他估计看门人或者那个保安已经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并且为了避嫌,他向同事借了一辆车,开了过来。
此时正是中午时分,看门人午饭后靠在藤椅上大张着嘴巴,鼾声正浓。
方健将车停在农场门外较远的一块空地上,然后依照前次的路线,在围墙后面,从那堆垃圾上翻了进去。
农场里几乎看不见人影,估计都在午休,毕竟农场这样的活计,是极为耗费体力的。
大棚内传来家禽或者其他动物的声响,那股动物恶臭仍是挥之不散。
四处转悠了一会儿,方健还是决定去找找那个看门人。
看门人被玻璃窗外的方健叫醒之后,吓了一跳:“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方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认出自己,不由微微一笑,脑筋一转,将自己的工作证掏了出来,随意在看门人眼前一晃,又收了进去:
“我是XX报社的记者,想来调查一下前段时间你们农场场长的死亡事件!”他故作严肃,掏出一本笔记本,毫不客气地推门进入了门房。
看门人搔搔头皮,嘟哝道:“怎么这么多记者啊,我都给烦死了!”
方健急忙掏出一盒香烟,递给看门人:“师傅,麻烦你了!”
看门人接过香烟,立刻喜笑颜开:“呵呵……你想问什么?快一点,不要让场长他老婆看到了……”
方健故意拿笔问道:“请问,你们场长刘向东,是什么时候突发事故的?”
“上周周一晚上,被人用杀猪刀杀死的!似乎是一个半夜闯进来的年轻人!”看门人猛吸一口,吐出一股烟圈。
方健皱眉道:“警方不是澄清了,死因是刘向东突发疾病吗?”他可不想被冤枉。
“那是警察说的,我们可不这么认为,老刘头肯定是被人弄死的!是有人来寻仇来着!”
方健愣了:“你怎么那么肯定?”
看门人得意扬扬道:“这个农场里的人全都知道,这半年来,老刘头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他上辈子的仇人来寻仇了!”
方健语塞:“什么……上辈子?”
“老刘头自己说的,他有一次在做噩梦被惊醒之后,便大叫着‘饶命啊!饶命啊!’”看门人津津有味地打开了话匣子,“宿舍里大伙都听到了!当大家问他时,他支支吾吾说是梦见上辈子的仇人来寻仇了!”
“你们相信吗?”
“大伙儿都相信,但是他们谁也没有见过那个人!”看门人神情得意道,“只有我见过!”
方健有些疑惑:“哪个人?”
看门人翻翻眼皮:“老刘头上辈子的仇人呗!”
方健还是没听懂:“什么意思?”
“你们这些读书人,脑子怎么这么笨!不就是那个冤魂!”
“你说什么?”方健大惊。
“除了老刘头本人,我估计整个农场里,只有我看见了那个冤魂!”看门人低声,神秘兮兮道。
“那是什么东西?”方健听得有些匪夷所思。
“呵呵,这个秘密可值钱了……”看门人笑着看着他。
方健无奈,掏出一张钱币很不情愿地递给他。
看门人举起那张百元大钞看了看,放心地塞进怀里道:“这可是吓得我几天没起床换来的报酬!”
方健浑身有些发麻,看着他:“能不能说详细些?”
看门人看看四周,低声道:“我是个实在人,既然收了你的钱,我就得说实话,但你可不要透露是我说出去的,老刘头的那个老婆可吓人了!”
方健点点头。
“上个月,我有一次……”
看门人老王刚刚下夜班,他打着哈欠朝宿舍走去,此时天还蒙蒙亮,宿舍楼里就亮起了灯光。大多数员工都要在6点以前开始做活,因此当看门人回宿舍睡觉时,其他人基本上已经离开了。
看门人睡眼惺忪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找我……”声音颤抖不已。
那是刘向东的声音,声音是从宿舍后面的空地上传过来的。
看门人老王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他一听此话,立刻来了精神,轻手轻脚地朝后面探去。
刘向东正朝着宿舍方向,跪在地上,低头低声说着什么。
老王又朝他前面望去,惊诧得几乎跪倒在地上。
刘向东的正前方,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大片树林在不远的地方迎风摇晃不已。
老王浑身开始发麻,他的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之前刘向东所说的上辈子仇人的故事。
“不要……请放了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唔唔唔……”刘向东的身体抖得像筛子,声音颤抖,惊恐不已。
老王几乎提不起脚来,但好奇心又让他继续观看着那古怪的一幕。
“放了我吧……我把那些钱全部都捐了……呜呜呜……”刘向东的头几乎都挨着泥地了。
老王眼睛都不眨地看着刘向东的举动,他可不想放弃目睹鬼魂的一幕。
忽然,刘向东抬起头来,对着半空中道:“蝴蝶……请你原谅我所做的一切吧……”
一只硕大的蝴蝶忽然从刘向东前方飞了起来,老王揉揉眼睛,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刘向东一直跟着那只蝴蝶,不停地磕头。
老王呆住了,那只蝴蝶,难道就是那个所谓的冤魂?
刘向东的古怪举止一直持续到那只蝴蝶翩翩而起,飞进了那片树林,他才浑身一颤,昏倒在地。
老王忍住内心的惊诧和恐惧,急忙跑了过去,将浑身被冷汗湿透的刘向东扶了起来。
刘向东面如死灰,嘴唇发紫,浑身颤抖,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老王背后的某个地方,老王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按照他的话说,老刘头像是看见了某种东西!
“蝴蝶!”
刘向东那张泛白的嘴唇吐出一个词语。
起初老王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当他反复念叨了三遍以后,老王才发现,刚才那只白色的大蝴蝶忽然从自己身后飞了出来。
令老王遍体生寒的是刘向东那双死鱼般的眼睛,一直随着那只白蝴蝶的行踪不停地转动。
他浑身颤抖不已,嘴唇哆嗦,面目狰狞恐惧。老王不由咽了一口口水,那只蝴蝶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令人惊骇的怪物。
“蝴蝶……蝴蝶……不要……不要!!”刘向东望着那只普通的白蝶,神情忽然慌乱起来,用力将老王拨开,疯了似的冲出了空地。
老王怔怔地望着疯子一样离开的刘向东,心中惊诧纳闷不已,再看看那只白蝶,辗转了几圈之后,也消失在后山的树林之中。
一阵阴风忽然从树林间吹过,刚才晴朗的天空骤然变得乌云密布,阴暗至极,大雨将至。老王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快步离开了后山的那块空地。
“你能再说得清楚些吗?那到底是什么?刘向东究竟看到了什么?”方健惊诧不已,他对老王的叙述理解起来实在是感到有些吃力。
“蝴蝶!”老王的语调怪怪的,眼神四处望望,低声道,“那是一只白色的蝴蝶!”
“白色的蝴蝶?”
“在我们老家,白色的蝴蝶就是那种东西!”老王神秘兮兮道。
看着方健疑惑的神情,他又补充道:“就是那个……”他做了一个动作。
方健恍然点头:“你说是死人?还是幽灵?”
“反正就是那类东西,不干净的东西!”
“那……这与刘向东的死亡有关系吗?”方健皱眉,他可不是来听鬼故事的。
“这个就不好说了,老刘头这样一个老好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仇家,怕是上辈子惹的什么冤孽吧!”
“明白了!”方健合上笔记本,“也就是说,你认为刘向东的死亡是来自……一个怨灵?”
老王浑身一颤:“估计是吧……不仅我这样想,场里所有人都是如此,连老刘头那个母夜叉老婆都这么说……”
“老王!”
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打断了老王的讲述。
老王一见来人,面色难看,立刻禁言。
方健回头,眼前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中年妇女,浑身散发着一股动物粪便的气息,体型胖胖的,身上那间黄色的衬衣已经被撑得几乎崩开。她面色阴沉,怒气冲冲地瞪着心虚不已的老王。
看着老王额头上的冷汗,方健陡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他刚才口中说的“母夜叉”!
“你是谁?”女人满脸怒气,瞪着方健。
“我是某报社记者……”方健看看老王,忽然朝女人露出一个微笑,“请问,您是不是刘夫人?”
女人愣了一下:“什么?”
“您是不是刘向东先生的夫人?”方健的口气彬彬有礼。
女人终于听懂了方健的用词,脸颊忽然有点泛红,口气柔和下来:“我就是,怎么了?”
“我想了解一下您先生去世前那段时间的状态。”方健让自己的用词听起来颇像一个读书人。
“你这人说话不要这么酸好不好,我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女人瞪他一眼,声音低了许多。但看得出来,她其实也挺喜欢方健的说辞。
方健打了一个冷颤:“夫人贵姓?”
“我姓何,你可以叫我英姐!”何英眼睛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那么,英姐,你能向我描述一下你先生在前段时间的古怪举动吗?”
何英冷笑一声,看着老王:“还要我说吗,估计他都已经说了。这段时间你发财了吧,老王?见人就管不住你那张嘴。哼!”
老王低头,不敢看何英的眼神。
“不过,你这小伙子嘴巴挺甜,有什么我倒可以跟你说说,而且,我不要你的钱,但是你得帮我一个忙。”何英眼睛眨了一眨,看着方健似笑非笑。
方健看着她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某种欲望,浑身一颤。
农场饲养家禽的大棚中,那股恶臭更是浓郁得令人发昏,方健戴着一个大口罩,浑身沾满了黄色的粪便污渍,在笨拙地拿着一只大拖把顺着地上的水流洗地板。
“这边!你怎么那么笨呐!”一旁的何英则手持一根水管,对着地上的粪便指使着方健。
当整座大棚地面都被水冲过一遍之后,何英才让方健脱下那身臭熏熏的衣裳。
“你们这些城里人,都是一些吃干饭的家伙!”何英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方健浑身乏力,摇摇头:“我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这么辛苦过。你的工人哪去了?”
“老刘出事后,差不多都跑光了。”何英又递给他一个饭盒,里面装满精致的饭菜。
方健狼吞虎咽地将一盒饭菜干光之后,才稍稍恢复了体力。
“那这么大的一个农场,你以后怎么打理?”
何英看看农场那些大棚,苦笑道:“走一步算一步呗,至少要让老刘在九泉之下安心。”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方健瞥见她偷偷地擦拭了一下眼角。
“刘场长他……”方健对于他的死因仍觉得古怪,但是看到何英这样,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说,那是他上辈子造的孽缘!”何英眼神游离开来。
方健皱眉不语。
两人收拾完大棚之后,便坐在离后山不远的一处台阶上,右边望过去,便是河西农场的员工宿舍。
看着宿舍区那几排简陋的房子,方健想起了刘向东死前的情形,不自觉地浑身一抖。
“你怎么了?冷吗?”何英忽然丢过来一句话,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动物粪便和汗臭的混合气味仍是让他想吐。
方健摇摇头,尽量将身子离她远一些。
“在他生前,有什么异常,或者奇怪的举止?”
何英回头瞥他一眼,冷笑道:“老王都跟你说过了吧,他成天都在叫一个名字!”
他看着何英眼里流露出的诡异眼神,浑身不寒而栗。
“什么?”
“蝴蝶!”
方健有些气馁了,他原本想从这里获知宁夏的消息,却不料听到的,却是一个奇怪的鬼故事。
他半晌没有说话,回想着那个“拾梦者”给他的留言,为何他要利用宁夏来让他进入这个圈套呢?
何英用胖胖的手肘戳了他一下:“在想什么?”
“啊……没有,这些,老王都说过了……对了,英姐,我想问问你,这段时间,农场里有没有其他员工来工作?”
何英看着他,有些奇怪。
“我的意思是,刘场长出事前的几个月里,农场里有没有来过陌生人?”方健急忙掩饰自己的慌乱眼神。
“有过几个,不过都走了!”
方健心头一跳:“有没有女孩子?大约20几岁……”
何英迟疑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嘴唇紧紧地闭了起来。
方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干笑一声:“我……只是随便问问……”
“回去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何英的脸色忽然一变,起身离开。
“英姐!英姐!”方健急忙追了过去,“真的没有这样一个女孩吗?她叫宁夏……”
何英猛然停住脚步,回头冷笑一声,继而又摇头道:“看来你还真不是个当记者的料!”她特别强调了“记者”二字。
方健神情有些尴尬:“对不起!”
“行了,回去吧!”何英瞪他一眼,口气缓和下来,“不过还是要谢谢你帮我洗大棚。”说完朝农场另一处大棚走去。
方健迟疑了一会儿,很快追了上去:“英姐!英姐!你听我说,我的一个朋友失踪了,有人提示我她出现在这附近,你能帮帮我吗?”
何英脚步稍稍停顿,脸色忽然有点古怪,但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没有!”说完便将一套橡皮衣穿了起来,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冲洗大棚。
方健被水龙头的水流溅湿,神情狼狈,只得退出了大棚。
经过大门的时候,方健看看门房处,老王已经将房门锁上,不知去向。
回来的路上,方健一直在回想着何英的反应,他懊恼自己一时口快,失去了她的信任。但是隐隐地,他觉得何英在他提及宁夏的时候,神情有些反常。
车子慢慢驶向城区,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丝白色,随着空气的流动而不断飞舞。
一只白色的蝴蝶!
白蝴蝶姿态优雅地在驾驶室旁不断飞舞,丝毫不惧怕眼前的人类。
方健一凛,这只白蝴蝶根本不像是一般的昆虫,更像是一个有智慧的灵魂!
他忽然想起老王方才说过的话,白色的蝴蝶,是那些灵魂的化身?
摇下车窗,白蝴蝶很快随风飞出了窗外,消失在视线之中。
蝴蝶!
这个词语,让方健联想得最多的是宁夏那只手镯,但细细一想,似乎也没有更大的联系。那么,“拾梦者”让自己卷入此事的真实原因究竟是什么?
一团乱绪纠结在脑中,车子“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停留片刻,方健毫不犹豫地掉头朝农场方向驶去。
回去之后,老王的房门又开开了,方健直接冲了进去:“老王,刘场长和英姐一直都住在农场里吗?”
老王被方健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愣了一愣,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
“什么啊?”
“以前他们俩都住在城里的玫瑰园,但是两个多月前,老刘头就一个人搬了过来。现在老刘头去了之后,那个母……不是,何副场长也搬进了农场宿舍!”老王望望身后,确定何英没有出现后,才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两个月前,也就是宁夏失踪的时候!
方健心头一热:“那么,两个月前,有没有一个20多岁的女孩子来过农场?”
老王低头想想:“20多岁的女孩……好像是……我的记性不太好……我想想……”
“别急,你再想想……”方健满脸期待,何英果然撒谎了。
“老王!”忽然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巨喝,令老王浑身发抖,立刻禁言。
方健回头,看着何英满脸的怒气,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英姐……”
“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说一个字,你今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何英对老王怒喝道,转而对方健道,“你要是还在这里多事,小心我不客气了!”
方健正欲说什么,忽然听到何英身后传来一阵激烈的呼哧声,两条伸着血红舌头的狼犬正在朝着他虎视眈眈。
他生生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
狼犬咆哮着猛地扑了上来,方健立刻撒腿便跑,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