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都不知道那地方到底在哪儿,他又是怎么跑进去的?“难道你也到‘凤梨之家’去了吗?”
“算是吧。”说完,水星C终于笑了笑,“我一直在旁边欣赏你像个白痴一样到处乱转。不过这次好像没遇到什么危险吧。我本来还在想,万一你在那里被‘噼啪将军’打败了,我就要冲进去像上次一样把他也打跑呢……”
“是‘鞭子男爵’。”
“啊?”
“那是‘鞭子男爵’啦,不是‘噼啪将军’。”
“哦,随便叫什么都无所谓啦,反正都是你自己搞出来的玩意儿。不过啊,照一回镜子还是有好处的不是吗。你现在应该意识到自己有多蠢了吧?但是只要能够在最低谷重新振作,接下来就是一路攀升了。”
“……那个孤儿院应该不是真实存在的地方吧?”我因为工作原因,熟知世界各地的孤儿院和儿童援助机构的名称,类似“凤梨之家”这种规模的设施如果真的存在于特洛伊城中,我是不可能没听说过的。
可是水星C却这样说:“这我也不太清楚啊。要说存在的话确实存在,要是不存在也确实不存在,不是吗?话说回来,连我也能去到那里,所以应该是存在在某个地方的吧?既不是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个世界的某个地方。”
在我从“凤梨居大剧院”回来后,樱月曾经自言自语地说过——既不是死后世界,当然也不是现实世界,甚至连彼世与现世的夹缝都不是的话……如此一来,星期三先生跟水星先生到底去的是什么地方呢?莫非,“凤梨之家”也存在于与之类似的场所?
“难道说……”我对他说,“就像‘意识’能够改变空间的形状一样……”而且,也像心意能够拥有外形一样,“人们心中的‘意象风景’或‘空想世界’也会变成真正的世界吗。那个世界是否跟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保持平行,犹如另外一个宇宙一样,存在于某个地方呢?”樱月还这样说过。人的意识能够创造世界。他的意思是,人的意识能够让“世界”的存在方式产生变化/变形/变容,可是,就像“自己的心意”能够以自己的形态出现在“自己之外”一样,“自己心中描绘的世界”也有可能作为与自己之外的现实世界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存在于自己之外吧。
“白痴。那些人半梦半醒的时候想象的世界哪里会一一实现啊。”水星C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的空想只可能存在于你自己脑中。而生活在你空想中的他者只不过是被你以‘他者’之名捏造出来的你自己的分身而已。”水星C在说到“他者”的时候,举起双手做了个弯曲的胜利手势来表示“双引号”,接着他又说,“真是的,我稍微分一下神,你马上就陷入‘美帝国主义’的选民意识中去了。你这种只有自己的思想不是已经在你身边制造了很多麻烦事吗?”
也许真的是这样的。虽然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美帝国主义选民意识”,可是,那个“鞭子男爵”的确是我自己招惹出来的。而且我已经决定切断自己不断寻找原因和理由,却最终在自己身上找到那个原因和理由的这个无限循环了。
真正的坏人在自己之外。
“然后呢,我们要怎么办啊。”水星C问道,“你准备怎么行动?”
早就决定好了。“当然是去我被呼唤的地方看看啊。”“倒吊的男子”=“奥丁”“而且哥伦比亚的新毒枭好像也想找我谈谈心呢。”
“哼。史泰龙姐弟吗。就算你必须要去那里,但还是要讲究个顺序吧。”
为什么这家伙看上去好像已经把我的心思读透了……像是要消除我的疑问一般,水星C继续道:“难道你不准备去救梢吗?”
我死死盯着水星C,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当时在普林斯顿酒店一二〇一号房束手无策的我跟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区别。这个时候回到过去对梢有什么好处呢?好像同样察觉到了我的胆怯,水星C笑了起来,问道:“侦探,你真的认为,自己能够改变过去吗?”
那个声音听起来不像是水星C平时调侃我、挑衅我、威胁我时使用的语调,他十分认真地向我提出了这个问题,有这么一瞬间,我想对他说,你太狡猾了,但最后,我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提问。
自己真的能够改变过去吗?
在出发去拯救“梢”的时候,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这个。
水星C对站在深夜的中央大厅里的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说:“这对你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哦。过去能否被改变?未来能否被改变?”
我想起了在很久以前……虽然对这个“凤梨居”的“今天”来说还是昨天的事情,我同我认为是“十一年后的梢”而实际是“梢的心意”之间用素描本进行的对话。当时我写的应该是,位于各个时间点的自己所做出的“选择”将会决定最终的“未来”。可是我同时也隐约相信着“或许会发生的世界”=“可能世界”的存在,并在素描本上写了,那些从“选择时间点”分支出去,并不断扩大的“可能世界”或许真的存在于自己所在的宇宙之外……“如果存在着多元的宇宙,时空也因此变得多元化,那么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即那些被我用虚线与事实区分开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可能性,在某个时空、某个宇宙则是跟现在我看到的事实一样,真实地存在着呢?”想到自己写下的这些文字,突然觉得,那时候的我还真是毫无顾虑啊,现在回想起来,连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了。忍不住要想,我当时还真够从容的……当时的我面对“梢”身上发生的时间错乱,只把它理解成了某种奇迹性的因素引发的偶然事故而已,那时候的我根本想都没想过,在意识得到拓展后,自己竟然也能做到这一点。可是,我那种“多元宇宙论”性质的想象无非是在认为时间是一条细流的常识性思考中生成的理论。换成现在,则必须在考虑到由各种人物所引发的时空穿梭这一极度违背常识的因素的基础上,对时间的复杂结构进行思考,这样一来,光是把握整体印象就足以耗费掉我的全部思考能力了,诸如“可能世界”这种东西,还真是无法一一加以想象……这虽然都归结于我大脑的能力有限,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只要是不被认识的世界,就是不存在的世界,所以“可能世界”也就相当于不存在了。如果人的认识真的能够改变时空,那么自己觉得“没有”的东西应该是真的不存在的。可是,“我的认识”很可能只能让“我的时空”发生变化,因此有可能从“世界的时空”中独立……被孤立出来吧。至于“过去是否能够被改变”这个问题,当然是针对包含了他者在内的“世界的时空”而提出来的,所以光是操纵“我的时空”中的事物是毫无建树的。樱月淡雪曾经说过,他者虽然也是动摇世界的力量,但同时也在固定着这个世界,而现在聚集在“凤梨居”里的这三十个人,则正在拓展、改变、填补和扭曲着新的世界存在方式,又或者说,他们正在整理还不太清晰的地方吧。我想起刚才猫猫画的那张韦恩图。“知”是凌驾于“意识”之上的……要是我个人的“意识”被名侦探们即将制造出来的“知”所凌驾,那就太糟糕了。针对水星C的提问,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们即将展开的这场新的讨论,肯定会成为非常重要,甚至拥有最终决定性的探讨。
“确实,在现在这个阶段,我们有必要就这部分内容进行一下讨论呢……”豆源也说,“毕竟意识这个东西能够束缚甚至扭曲时空啊,就算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待在同样的地方,也必须彼此分享各自的理解,也就是创造共通理解啊。对吧?各位。”
豆源回过头,但名侦探们仅用目光回应了她,并未表示赞同或反对。
“毕竟如果时空被某人不负责任的想法给扭曲了,那就太伤脑筋了啊。”豆源似乎想敲定自己的理论。“大家都不想再像昨天一样东奔西窜了吧。”豆源翻过那张被“水星C”所囊括的韦恩图,在猫猫喵喵喵手中的素描本上翻出一张新的A4大小的空白页面,开始描绘跟我写给“十一年后的梢(的心意)”那封信相类似的,运用了箭头的示意图。
“假设一个回到过去的时间穿越者做了多余的事情,导致时间的流动产生了分歧……”豆源让笔下的箭头出现分支。“我们就无法得知时间穿越者出发的那个时间点所属的时间流会变成什么样。在所有相关的电影和其他作品中,这都是最为关键的部分,在一部分作品中,这个原本的时间流只是会单纯地消失掉,而再另一部分作品中,则会发生类似‘回到未来’的现象,也就是原本的时间流会被切换成新的时间流,这就是两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模式。可是,万一那个时间悖论中存在着我们从未计量过的质量,这个质量一旦被加在时间的分歧点上,时空就会遭到破坏,而且,被破坏的不仅仅是原本的时间流和新的时间流,而是将现有时空中的整个历史都爆破掉呢。”说着,豆源将纸上的两股箭头用杂乱的线一口气涂抹掉,并在旁边加上了“轰隆”的爆炸效果音。
“当然,那个所谓‘时间悖论所具有的质量’充其量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设想而已……”豆源虽然脸上保持着微笑,但似乎十分恐惧自己描绘的那幅毁灭性的图画,她忍不住将视线从自己的作品上移开。
“呃,这个行为……有点危险啊。”蝶空寺嬉游说,“因为‘意识’毕竟可以扭曲时空啊,像这种‘爆炸’或者‘轰隆’之类的……自由的设想不知道会对现实世界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特别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意识能够改变时空的形态’这个事实,这就更加需要谨慎对待了。”
“嗯……”
“当然,我认为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不可避免的,而且这只是‘刚好出现在心中的想法’而已,所以希望大家也尽量与之同调。”
“刚才仔细一想,我终于明白了,这个,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真是深陷五里雾中啊,毕竟我们面对的都是一些谁都没有真正理解的东西。而且,在这之前的漫长历史中,恐怕也没有人真正讨论过这个问题……关于时间跳跃,至今只在电影或者漫画中出现过,而且其中还掺杂了不少作者自身的世界观,并没有任何人对其正确与否表示过疑问。而且诸如从未来回到过去的儿子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这样有名的悖论,还没有任何人解开过,如果单靠我们所掌握的理论和物理、科学知识的话,甚至都不足以对此建立假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就是因为这样,在有关时间跳跃的电影及其他作品中,回到过去的时间旅行者们才会经常在自己前往的时间点中被加上各种限制措施。例如时间机器只有一台,燃料也用完了之类的,毕竟这是让读者或观众享受故事情节的必要措施啊。如果是像我们这样,只需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能穿梭于未来或者过去的话,故事就会变得异常纷乱繁杂,一发不可收拾了。可是……迪斯科先生……”
我的名字突然出现了。
“山岸梢小姐,她的确是来自未来世界的吧?”
不,从未来穿越过来的只是“梢的心意”而已……但我并不想告诉他们真相。豆源刚才说她很害怕,其实我内心也有着与之相似的恐惧。不,我心中的恐惧应该更大一些吧。因为我知道一些名侦探们尚不知道的事实。从未来穿越而来的“梢的心意”。我觉得,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意识能够改变世界的存在方式,那么,人们的心意有时甚至能够拥有外形,独自思考,甚至与人交谈这个事实,还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比较好吧。现在他们只是能够自由来往于过去与未来,就已经让事态变得混沌而复杂化了。姑且不去管时空是否真的会发生毁灭性的大爆炸,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在时间跳跃之外又平添更多的麻烦。
看到我一言不发,豆源又再次询问道:“迪斯科先生,你已经尝试过回到过去了吗?刚才你用手抓住我们肩膀的时候应该是跳转到未来了吧?”
“去过了。”我回答。我去了“梢的心意”作为“勺子”来到调布的那个早上,也去过了真正的勺子去世的那一天,最后还去了户田惠梨香等六个可怜的女孩子那里。可是现在我不想进行详细的说明。
“……那么,你在过去有没有遇到什么反常的现象呢?”
我摇摇头。“完全没有遇到过。”何止如此,这之前遇到的许多问题都因此而得以用一种奇妙的形式填补了答案的空白。比如“勺子之死”、“熊猫死忠事件的被害者们”还有“梢的人格分裂”。而且,这一切的元凶都是那个“黑鸟男人”,不过关于这一点,我也不想对她做过多的说明。
“……那就说明,只是单纯地回到过去并不会马上破坏时间的流动吧。可是,我们还是无法预测在真正的悖论发生时,时间会对此做出什么样的实际反应啊。迪斯科先生,你回到过去之后,觉得怎么样呢?比如说……假如我也回到过去,找到了当时的我,那么,我有没有可能把过去的自己杀死呢?我是说,当我们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并准备付诸行动时,会不会突然感觉到某种压力呢?比如周围突然出现一层屏障,让我无法接触到过去的自己之类的……”
呵,我笑了出来:“我刚才不是向你们展示了那个分身的实验吗?那些并不是我的分身,而是‘未来的我’穿越到刚才那个时间点,站在了你们身边。我当时也遇到了我自己,但是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不是吗?”
“啊,你这么一说还真的……那也就是说,即使在那种情况下也不会出现任何阻力对吧。可是,虽然在刚才的实证实验中没有发生悖论,但这种事情始终存在发生的可能,所以后果还是无法想象啊。迪斯科先生,你有没有尝试在过去制造一些悖论呢?”
豆源也笑了出声:“迪斯科先生果然很谨慎啊。确实,迪斯科先生大概已经去过很多个时间点了吧,而且迪斯科先生内部的时间依旧是不断流动着的,所以位于这个时间点的我们看到的应该是未来的迪斯科先生啊。”
那应该不止我一个人吧,我看着身边的水星C,但让我意外的是,面对任何事物都会迫不及待地掺和进去的水星C现在却只是沉默地看着猫猫抱在手上的素描本。
莫非连水星C也已经领会到,现在是制造共通认知的重要时刻吗。
“而且在‘弑亲’这一悖论之前,就已经存在‘分支’这一充满矛盾的问题了啊。”说着,豆源又回到了刚才的说明,不过对豆源口中的“问题”有所反应的只有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那些名侦探估计早就看透了吧,他们只是站在一起,一脸平静地旁观着豆源的演说,并耐心等待着。同样,我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矛盾”的存在。所谓的“矛盾”就是“如果时间真的像这样完成了整体的分支,使得原本的时间流变成了全新的时间流,或者就此消失、变质的话,时间跳转这个事实本身也有可能会消失掉。”听到豆源的一番话,天使兔团员纷纷发出“噢噢噢噢”的惊叹声。“如果时间穿越者本身的存在也被抹消的话,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分支’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样一来,历史又会回到原来的时间流中对吧?可是如果回到了原来的状态,时间穿越者又会出现,再次引发时间的分支……时间产生分支后,时间跳转这个事实又会被抹消……在我们把这个现象当成‘矛盾’或者‘悖论’来思考之前,我想先提出一个假设,如果时间跳转真的会引发历史的分支,那么,那两个分支有没有可能处在不断振动的状态……也就是交替着活动和休止的状态,并不断向前延伸着呢?”
说话间,豆源已经画好了一股箭头一边抖动一边延伸的示意图。
“二者都不是断断续续的,而是一直保持着时间的连续性,但从整体的外侧来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它们也同时在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振动,而且因为振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使得两个历史看上去就像同时平行延伸出去一样……这样的假设是否合理呢?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最初那张图上的‘平行世界’、‘消失’和‘切换’都会不见,或者说,这些全部都会在某种程度上同时发生。”
天使兔团员齐齐屏住呼吸,紧接着,蝶空寺快乐说话了:“嗯,这个想法本身是非常有趣的,但所谓的历史,指的应该是一个巨大的时空整体吧?如此巨大的东西竟然在不断振动,这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可是这样如何呢?振动是会发生的。但那个振动马上又平静下来,历史的振动留下的残影看上去就像两条分支,而实际上,整个历史依旧恢复到了原来的时间流中。”
豆源一边听着快乐的想法,一边画着示意图。“就是这样对吧?”说完,她把示意图拿给我们看。被称为时间的那个箭头中途突然膨胀,分成了两股线,但马上又合流起来,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可是,如果说‘时间跳转的出发点’刚好处在这分成两股支流的‘振动部分’,那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如果处在‘合流时间点’以后的位置,那么时间跳转的事实也会存在于新的历史中,如此一来,‘振动’就变得毫无根据了啊。因为历史的变动而使得时间跳转的事实不复存在,这一矛盾或悖论使得历史不断重复着新旧新旧的摇摆。那么,如果我们回到了非常遥远的过去,‘振动’就不会发生……那是否意味着,历史就不会改变呢?或者说,‘振动’发生的‘开始时间点’必然会将所有‘时间跳转的出发点’包含在内呢?这样一来,如果我们回到了遥远的过去,使得历史发生改变的话,那个‘振动部分’就会变大,历史的物理质量也就随之增加,甚至连振动的能量也骤然增加,最后就‘噗噗噗噗噗噗轰隆’……会这样吗?”豆源再次将自己描绘的那张图用杂乱的线条涂抹得一塌糊涂。
“啊哈哈哈……好可怕。”天使兔团员中发出了僵硬的笑声,但无论是豆源、蝶空寺快乐还是天使兔的团员们,都是非常认真的。
“确实如此啊。”快乐又说道,“……如果想要排除一切矛盾因素的话,的确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他承认了。现在对这种想法表示认同的话,意味着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又多了一些。
“可是,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一个假设罢了。”快乐又加了一句,他大概也像别的名侦探一样,对自己的心意能够支配时空这一事实备感压力,甚至开始惧怕了吧。
“喂喂,你们啊,越来越像在玩试胆游戏了哦。”本乡塔克西塔克西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但那些人现在都被吓破了胆,仅发出了“哈哈”两声,却没有任何人真正笑得出来。
“对了,不如这样吧。”猫猫喵喵喵说着,从旁边的豆源手上取过素描本,开始描绘一张新的示意图,她边画边说:“我们可以在小豆和大哥的想法中取一个中间线,大家听听这个怎么样?先是‘振动’发生了,噗噗、噗噗,但那个振幅逐渐变小,几乎重合,但却永远不会合流,一直保持在近乎重叠的平行状态,因此也就不会引发时间流的同一化。虽然会在这个状态下半永久性地持续着振动,但其中的历史却是统一的,无论‘时间跳转的出发点’发生在什么地方,都只会存在于‘较早前的历史’中,‘振动’的根据也就不会丧失了。嗯。如果是这种形式的话,既可以把它说成平行世界,也可以在其中发现历史的切换,而如果历史的振动中真的存在物理质量,它的负荷就能因此而减轻不少吧。”
猫猫画的那张图上,两股分支的箭头在突然的膨胀后又突然缩小,最后在近乎重合的状态下延伸出去。
“啊啊……那还真是个绝妙的折中方案啊。”快乐说完,轻笑了一下,“就像电子的存在方式一样,既是粒子也是波。原来世界上最小的东西跟最大的东西竟如此相像啊。这种想法比起平行世界的假说,更有真实性,可是……看上去却也有点像是为了分散自己的不安感而做出的中庸假设啊。”
“喂,老哥……”虽然遭到嬉游的责备,但快乐的这番话应该准确地刺中了在场绝大多数人内心的软肋吧。他们都惧怕着爆炸和抹消。因此,如果能够相信猫猫所说的那些话,他们应该会轻松不少Ⅱ巴。
“哦,还是老大比较强硬啊。”本乡打破了沉默,但周围的人群依旧一言不发,看上去有些沮丧。
虽然“意识”能够超越“时空”,但却不是绝对自在的,因为在“意识”之上还有“知”的限制。人们始终无法真的相信自己心中的想法,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全知全能的。他们都对自己或多或少地抱有怀疑……那是出于人类的理性和知性的怀疑,正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无知,所以一般人是很难实现对时空的随意操纵的。更何况侦探还是靠怀疑吃饭的。为了让自己彻底信服,他们必定会对某些事物做出非常深刻的探究,所以凤梨居才会连续上演了十几轮推理演说,使得名侦探们大量死亡,也因此而得以收集到大量的证据,并给出了非常明显的提示,我就是在这样的帮助下,才终于得到穿越时空这一能力的。其实只要相信自己就好,但人类却始终无法做到这种最简单的事情,对侦探来说更加困难,对名侦探来说,则更是难上加难。不过,也只有这些怀疑一切的家伙能够最后探寻到那个巨大的“知”的所在。
“好吧,这个振动说暂时先不作讨论吧。”原本一片死寂的大厅突然传来豆源明朗的声音,她似乎想要大家重新振作起来,又开始一边画图一边做新的说明。“那个,接下来虽然还是回到过去的情况,大家一定都在电影之类的作品中看到过相似的场景吧。主人公试图改变历史这一意图本身就已经被包含在历史当中,因此在主人公最终践行了这一意图后,时间流反而得以保持原来的状态,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这就是所谓预定和谐性质的情节发展模式。也就是说,时间流本身早已知晓会有未来的来访者出现,因此事先已经设定好了即将出现的扭曲……而时间穿越者并不知道这一历史事实,在相信着并不存在的‘架空历史’的状态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为了‘参与历史’而进行了时间跳转……就像这种感觉。那些剧情设计稍微周到一些的电影和漫画一般都是这种感觉的吧。比如电影《终结者》还有《哆啦A梦:大雄的魔界大冒险》等等。”
出现了,就是这个。连举例用的电影也跟我料想的一样,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哆啦A梦是什么东西……
“换句话说,就是命运已经事先决定了一切,时间流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她话音刚落,天使兔剧团的某个成员就开口说:“啊,不过我觉得这个想法好像最贴近实际呢。”说完,他周围的剧团成员也都纷纷表示赞同。我明白他们的心情。他们大概对这个坚固而宽容的历史存在方式感到松了一口气吧。“因为我总觉得历史不可能被身处其中的小小人类所欺骗啊。”“对吧。”“对啊,我也觉得好像是理所当然的。”“就是说嘛。”“就是说嘛禁止呸呸呸。”“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说服力呢。”“干脆就决定是这个吧。”“话说回来,连时间机器的发明也应该包含在历史之内啊,那个所谓的历史应该是根据所有这些情况来书写的吧。”“要不然谁去实验一下吧?”“啊。”“那个‘历史’现在不也一直持续着,或者不断诞生出来吗?不如我们找个人回到几分钟前的过去,试试在那里制造矛盾吧?”“喂。”“喂阿木,你这人……”“太没谱了吧。”“而且万一跑回去做那种实验,最后发生刚才说的大爆炸怎么办啊,用用脑子吧白痴。”“所以说阿木不准说话啦。”“呃……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啊。”“哪里不错了,笨蛋。”“啊,可是啊,搞不好历史早就注定我们会把阿木的那个主意否决掉,所以才不会真的发生矛盾不是吗?”“啊?”“就是为了避免发生矛盾或悖论,我们命中注定要像刚才那样强烈谴责阿木啊。”“哦哦……”“那我们还是去试验一下吧。”“阿木,不是叫你闭嘴嘛……这,啊,就是这个吗?”“对,就是那个。”“啊啊……难道这种白痴发言也早就决定好会由阿木这样的人来负责。然后,再由我们这些正常人来对其进行循循善诱和严词拒绝……这真是责任重大啊。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在保护宇宙的和平?”“话说啊,我刚才也试着穿越到未来或者过去了,但还是没去成………呃,喂阿林,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哈,因为我觉得蛮好玩的……”“拜托你不要随便把自己的兴趣排在第一位好不好。”“没有啦,反正我最后也没去成不是嘛。虽然刚才看迪斯科先生表演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好像也能做到……”“啊,我也是。”“是吧,可是完全不行。猫猫小姐明明也做到了……果然这就是我们跟名侦探的差距啊。怎么说呢,好像就算手把手教我也学不会……不过这恐怕也是那个所谓的历史事先安排好的结果吧。要是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或者脑子不太聪明的人也能轻易回到过去的话,那就太可怕了。”
“的确是这样呢。”豆源笑道,“可是,那些新的技术和知识迟早都会渗透到大部分人中间的,尽管那个速度可能会非常缓慢,所以未来会怎么样还是不得而知的。总之,现在我们还没有搞清楚任何问题,所以请大家更加慎重一些,不要做出草率的行动……”
“对了,豆子小姐。”说话的是名侦探中比较没有存在感的一员。
“有什么事吗?垣内君。”
垣内万万跳说:“那个,不如我们赶紧来商讨一下关于未来的问题吧。”
“啊?为什么?”
“没什么,如果历史原本就包含了一切可能的变化,并因此而悍然不动的话,一切都还好说了,但毕竟也隐藏了诸如‘轰隆’或者被抹消的危险,所以……其实我想说的是,八极君好像已经跑到未来去了。”
“啊!”
大吃一惊的不止是豆源一个人,其余的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们都一齐看向那个瘦削的漂亮男孩,随后他们赶紧环视四周,大厅里确实少了一张漂亮的明星脸。
“那家伙,到底去……”猫猫捧着素描本喃喃自语着。
垣内对她说:“他刚才对我说,如果去未来看到了各种事件的最终结果,说不定就能防患于未然,减少事件的发生了……”
啊啊,原来是这么打算的啊,我想。
“可是……怎么会?”豆源说,“这也太莽撞了不是吗?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种行动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啊……”
听到这里,垣内一脸抱歉地说:“其实刚才我也阻止过他,但是他却说,如果一直站在这里听你们讨论,原本能做到的事情也会变得做不到了……”
原来如此,我笑了。只要拒绝形成共通认知,独自离开的话,的确会增加不少自由。只要不被他人带来的“常识”、“伦理”或“虽然不知道是否存在危险,但还是尽量避开比较好的中庸之道”所限制,就能全凭自己的意志做出大胆的判断。而这个意志就能够超越时空,拥有强大的力量。只要自己坚信这一点,就能在某种程度上强行贯彻自己的想法。待在这里跟大家一起讨论固然可能得到新的创意或者消除自己心中的疑虑,这些说不定也能成为自己的力量源泉。但只要自己属于对自己充满信心的那一类人,用这种实践性的手段也毫无问题。
“呃……”豆源思考了片刻说,“可是先等一下哦。八极君他并不只是单纯地去未来见世面,而是打算把各种信息也带回来不是吗?如果他在未来世界把那里的时间流改变了,那么不管是那之后的时空被抹消,或是出现一个平行世界,又或者历史被切换,搞不好也根本不会影响到现在的我们啊。不过,对我们将来的孩子或者子孙后代,还有未来世界的其他人来说,他们的世界应该就会被改变吧……而且,如果时空发生崩坏时,不仅仅是以后的时空,甚至连位于过去的我们这个时空也有可能同样会被破坏啊。如果刚才的历史振动论是正确的,那么,某种东西就会通过振动进行传播,我们所在的时空也有可能受到影响……不过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前往未来世界,然后回到现在,这个行动中不是同时包含了‘前往未来’和‘回到过去’这两个问题吗。说不定他前往未来,把那里的世界给破坏后,再次回到这里时也会把这个过去的世界也破坏掉啊。虽然这取决于他从未来回归的时间点比现在靠前还是靠后……如果假设历史能够被改变,再假设历史一经改变,原来的历史就会遭到破坏的话,万一八极君回到了比现在还要早的过去并改变了历史,那我们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啊?他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不要用草率的定数论跟我解释说,如果我们的历史会遭到破坏的话现在早就该被破坏了,之所以还好好的是因为命中没有这个劫数哦!这里现在之所以如此风平浪静,搞不好是因为已经陷入了平行世界中被孤立起来了不是吗,啊啊啊八极君那个笨蛋!”豆源一口气说完后,又沮丧地用祈祷的语气说,“可是……事已至此,我们只能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八极君,别无他法了……不会有事的,名侦探八极幸有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待!我们要相信他!”
众人早已惊得哑口无言,豆源的声音一旦落下,凤梨居的中央大厅便又陷入一片沉默,在人群中,我看到猫猫喵喵喵正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随后,她好像找到了。
“啊,八极君在那里。”
我顺着猫猫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八极幸有就在我背后,站在二楼二号房的门前。
“找到你了!”豆源笑着对他说。
八极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你这样实在是太假了吧。”
“啊?呃,哈哈。难得人家给你创造了一个机会嘛……我就知道你绝对躲在某个角落等着自己出场的时机呢……怎么样……没事吧?八极君。”
八极越过回廊的扶手,带着浅浅的笑意俯视着大厅的人们,但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生机勃勃,表情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在未来到底看到了什么?
“呃……嗯,”八极挤出一个无力的笑容说,“稍等一下哦。”
然后八极又“噗”地消失了。
“啊,等等啊八极君……”
豆源还没说完,八极又出现在她身边。“来了来了。”
“哇,真是的,你在干什么啊……到底怎么了?”
脸色依旧非常黯淡的八极并没有回答豆源的问题,而是盯着猫猫手中的素描本,他伸出手,翻开一页。
“……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振动’的理论呢……不过这个好像只有回到过去的情形吧,那如果前往未来会怎么样呢?”
“呃,啊,我们还没……”
“是吗,那我可以给你们多少提供一些证言。”
“咦,真的吗?”
“真的。”
“是关于时间流的吗?”
“没错。”
“八极君,你不是去调查事件最后的结局了吗?”
“是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个时间流究竟会不会发生变化。”
“啊,这样啊……什么?等等……好像有点可怕哦。”
“什么东西?”
“八极君你的脸……八极君,你对历史做了什么?动了什么手脚吗?”
“哈哈……怎么说呢……要是真的能动什么手脚就好了。虽然我现在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但那大概是我以前从未有过的表情吧。毕竟……我作为一个名侦探,至今为止都是十分自信的啊。在我坐到出租车里,不知不觉刺穿了自己的眼睛之前,我都觉得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是富富有余的……无论是什么样的谜团,我都相信自己能够解决,即便可能要花上许多时间。可是……”
“……”
“对于这之后的时间流,我仍旧未能进行透彻的理解。”
“什么?”
“大家抓紧时间思考吧。因为照这样下去,我们就没有明天了。”
我知道在场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硬了。就连水星C也一脸严肃地盯着八极。
“没有明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字面的意思啊。刚才各位名侦探不都尝试了一下时间移动吗。天使兔剧团的……福岛先生和田中先生,你们带手机了吗?啊,那麻烦借我用一下。不好意思,谢谢了。”八极从他们手上接过手机,对比着两个画面。“嗯,两部手机的时间都是一致的……虽然无法精确到秒。好了,豆子小姐请拿着这部手机。”说着,八极把福岛的手机交给豆源,然后,他又消失在众人面前,过了一瞬间,再次出现。天使兔团员们看着忽隐忽现的名侦探,纷纷发出了惊呼,但八极并不理会他们。现场马上安静下来。“豆子小姐,现在是几点几分?”
“啊……这个手机吗?是凌晨两点二十八分。”
“我这边这部手机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三十一分。这其中大约三分钟的差距当然是我在别的时间点消耗掉的……那么接下来,先让我思考一下。”
说完他便闭上了嘴,但豆源却说:“喂……你怎么能随便拿我们做实验呢。”
八极却对此毫无反应,只是一味地凝视着空中的一点……或者说,他并没有看着任何地方,只是神情呆滞地全速运转着大脑吧。突然,八极转过脸来问我:“在少年时期的爱媛川十三先生,也就是三田村三郎先生登场,并帮助星期三先生完成推理后,星期三先生都去过什么地方?”
我并不回答他。因为我本来就不能向别人透露客户对我的委托内容。而且也不能告诉他们我见过伦伦。
于是八极换了另一个问题:“……你应该去过比明天还要靠后的未来吧?”
“对,去过了。”
“你刚才还说自己看过十一年后的报纸吧。那你具体是在哪里,怎么看的呢?”
“我到调布的市立图书馆去查的,最后在资料馆打印了那些资料,还直接把当天的报纸复印了一份。”我打印了勺子的死亡报道,并复印了当天的电视节目。
“那些材料现在还在你那里吗?”
“不在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你说的那些资料可能已经找不到了。”
“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我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就在八极说话的瞬间,我回到了过去的我的时间中。深夜的维哈拉比小岛町三〇三号房,“我”和“梢的心意”刚刚跳转到保存勺子遗体的二〇〇〇年七月二十三日的调布市饭岛医院的那个时间点,地点是起居室。可是,本来应该放在桌子上的,我从二〇一七年的图书馆打印的那十份报道却不见了。
消失了……难道是被谁偷走了吗?可是有关勺子死亡的报道还留在那里。难道是因为罪犯不需要这个吗?
是谁偷走的?
为什么要偷走?
这里发生了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回到凤梨居。正准备向刚好看向别处没有发现我曾经离开过的八极提出疑问,八极却打断我继续道:“啊,‘我’已经来了昵。”
我顺着八极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大家面前又出现了另一个“八极幸有”,他手上还拿着一部手机。
“你好,豆源小姐,请问现在是几分呢?”
豆源带着稍显意外的表情,终于回过神来,查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凌晨两点二十九分。”
“我的手机显示的是凌晨两点二十八分,我现在来到了大约一分钟之后的未来。然后,我首先打算这样。”说着,“八极”穿着鞋踩到大厅的沙发上,一只脚踏上沙发背,随后转移中心,向音乐电影的主人公一样,以一种优雅的姿势轻轻地将沙发放倒在地上。紧接着,他又对站在身边的出逗海斯泰尔说,“斯泰尔君,你记一下我接下来的台词哦。‘尼采常常与哲学家们纠缠一个神秘的“众劫回归”观’。”
“那个不是米兰·昆德拉的开篇第一句嘛。”
“没错。所谓的永恒……对于能够自由穿梭于时空的我们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呢。这不再是个形而上、哲学上的命题了,而已经变成我们必须拿在手里,亟待解决的具体事项。”
“嗯?”
“刚才的那句台词,你记住了吧。”说完,“八极”再次查看手机。“现在是凌晨两点三十一分,现在我就要回到四分钟前的过去了。”
“八极”的身影消失在众人面前,另外一个……四分钟前回到这里,一直沉默着思考问题的八极自然而然地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但八极仍旧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刚才放倒在地上的沙发。
“八极君,刚才那是……”出逗海询问道。
八极目不斜视地说:“斯泰尔君,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吗?”
“咦?啊啊……当然记得啊。我们不是刚刚才听到的吗……你要我重复一遍吗?”
“嗯,麻烦你了。”
“‘尼采常常与哲学家们纠缠一个神秘的“众劫回归”观’……我还可以给你接着背哦。‘想想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吧,想想它们重演如昨,甚至重演本身无休无止地重演下去!这癫狂的幻念意味着什么?……’”
“哈哈哈……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斯泰尔君现在还记得我刚才的台词,而那边的沙发也一直处于倒下的状态,而且大家也都还记得不久前另外一个我出现过,这样就足够了。”
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的不只是出逗海一个人。
“八极君,你那究竟是什么实验啊?难道是关于未来能否被改变吗?可是这种方法……”
“现在的我们是无法改变未来的哦,豆子小姐。”
“这……”
在被八极当面否决,无言以对的豆源身边的出逗海提出了问题:“那过去怎么样呢?”
“过去确实可以被改变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八极马上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就是我的结论。也就是刚才提出来的那个所谓‘命运既定论’。只有这个,才是独一无二的正确解答。”
那这岂不就是承认命运无法改变的观点了吗,我也跟其他人一样产生了这个想法,但八极似乎不想让别人吐槽,马上又接着说:“对于事实和历史,我们究竟掌握了多少真相昵?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及周边的事情,我们又能从中看到多少真实呢?如果‘意识’能够改变时空的形态,那么‘世界’所展现的应该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风景。这样一来,一切事物的真实状态就永远保留着不可知性。因为无论持有多么深厚的怀疑,最终也会被自己的‘意识’所回收啊。可是反过来说,我们也可以依靠‘意识’去改变世间的一切事物。‘世界’总是会变成我们心中所想、所期待的样子。而且,如果某个拥有足以改变世界的强烈意识的人又得到了时间跳转的能力,那他就可以将现在的这个‘现在’全盘否定,转而构筑一个自己希望得到的‘现在’了。那个人可以跳转到过去,并对其进行加工,使得现在的这个‘现在’退而成为‘一直以来存在于自己错觉中的’一个‘架空世界’,而这之前所有的‘历史’和‘事实’也都会变成架空的存在。相反,自己心中所期待的‘世界’、‘历史’和‘事实’就会变成‘这之前因为自己的错觉而没能看到的’那些‘真正的世界’、‘真正的历史’和‘真正的事实’了。当然,也许无论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用自己所坚信的事物来欺骗自己,但对于知道‘意识’能够改变‘世界’,且拥有时间跳转能力的人来说,自己甚至可以依靠强烈的意志欺骗自己以外的所有人类。并且,只要绝大多数人选择了相信,那么,‘世界’就真的会变成他们所相信的样子。”
八极做完这番强有力的发言,便停下来环视周围天使兔团员们茫然的表情。
“嗯,这个‘命运既定论’确实有点让人难以理解呢。豆子小姐刚才说得没错,只有在诸如《终结者》和《哆啦A梦:大雄的魔界大冒险》这样极少数的‘剧情设计稍微周到一些的电影和漫画’中才会采用这种设定,这大概是因为如此艰深晦涩的理论会使得剧情的构筑比较难以整合吧。说白了,一般的观众或读者是很难对此做出正确的想象的。可是,这也是让现实世界长期保持安定状态的最有力的因素哦。虽然历史的‘分支’或‘切换’这样的理论比较容易想象和理解,但其中却包含了致命的悖论,并阻碍了人们意识的作用。而没有包含悖论的‘命运既定论’则是能够切实改变历史的唯一方法,同时,它的难以把握也在保护着世界的稳定。不过话说回来,《魔界大冒险》真的很有趣哦。那个剧情设计得实在是太巧妙了,在哆啦美前去拯救哆啦A梦一行时,因为命运的作用产生了错觉。如果在过去的世界试图对历史进行复原的话,原来的世界就会变成孤立的平行世界,正是因为那个聪明的哆啦美指出了这一点,才使得大雄等人在使用假如电话亭的时候产生了犹豫啊。换句话说,那才是一开始就被安排好的结局哦……”
就在八极当着众人发表那些意义不明的演说时,出逗海插嘴了:“嗯……那在八极君的演讲结束之前,我先上个厕所……”
八极对他说:“请便请便。”他目送着出逗海离开大厅,走向玄关,然后继续说,“问题在于,哆啦美的错觉究竟是出于她自身的意志昵,还是历史所安排的必然的错觉呢,抑或是藤子·F·不二雄为了照顾剧情而刻意设计的呢,也有可能……”
豆源打断了八极没完没了的演讲,说:“等一下等一下。八极君,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话说,你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啊?”
八极盯着出逗海的背影,待他消失在玄关门外,便说了一句“好”,然后重新面向众人。“虽然我是真心想跟大家表达《魔界大冒险》的确是个杰作,但刚才的演说也是出于无奈,况且也很浪费时间。所以我们还是回到正题吧。豆源小姐,”
“什么?”
“你想要做的实验或者验证,刚刚已经开始,同时也结束了。”
“啊?”
“水星C先生。”
站在我旁边的那个男人只是盯着八极,并不回答。
“星期三先生,你刚到凤梨居来的时候,是否看到水星C先生对从二楼窗户跳下来的出逗海君施展了暴力?”
“是的。”
“那你知道出逗海君当时受了多重的伤吗?”
我在脑中重现了那一瞬间的情形。“呜哇哈哈哈哈哈呜咕!”“砰!”他在落地之前被踹得水平飞出了十米左右。想到当时的滑稽场景我不禁笑了出来,但这对本人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吧。“他应该折断了三根肋骨,当场昏过去了吧。”
“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哦。”
“嗯,谁醒过来了?”
“出逗海君。”
嗯?
“请你稍等一下哦。”说着,八极开始操作他向剧团成员借来的手机,往什么地方打了个电话。“……啊,你好,我是八极。”
八极把通话转成扬声器模式,在话筒发出的微弱噪声中,似乎有个人一直沉默着。
八极再次向对方打招呼:“你好?”
“无论是时机还是任何东西,你都掌握得很好嘛,八极君。我算是败给你了,真是的。”
电话那边传来的沙哑声音,的确是出逗海的。
在惊讶的众人包围之下,八极又说:“哪里哪里,出逗海君不也很好地把握了时机嘛。真不愧是名侦探。你现在应该在医院的病房里吧?”
“病房里不能用手机啊……而且休息室也黑漆漆的,要是大声说话很可能会被护士姐姐骂哦。”
“你没在那边等太久吧?”
“哈哈。没有,我才刚从病房溜出来。”
“那太好了。”
“刚才大爆笑先生和伦巴巴君……应该是少年时代的三田村先生好像也被救护车送过来了。要是他们知道我早上一直待在这里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吧。不过,反正我们也被他们俩吓得不轻了,所以这样算是平手吧。”
“出逗海君,请你一定要注意身体。”
“呃,谢谢你的关心……还有,麻烦替我问候一下水星先生。啊啊不过八极君啊,拜托你届时千万要注意自己说话的方式。我现在只想平安无事地把伤养好……”
“我知道了,那就这样吧。好好休息,晚安。”
“我后天应该就能出院了,到时候……”
无视把话说到一半的出逗海,八极挂断了电话,再次面向众人。
“就是这么回事。”
出逗海被水星C那一脚踹断了三根肋骨,而且还在树林里留下了足以被误认为是三田村三郎杀害现场的大量血液。只在医院待了一小时是不可能有力气跑回来的。
“豆源小姐,无论历史还是真实,我们越是往深处追究,它们就越是会改变自己的形状,从我们手中逃离啊。”八极对她说,“不过,没有察觉这一点也不怪你。豆源小姐,你们现在还需要做实验,我认为还是因为经验的不足吧。虽然我也一样,但毕竟我和豆源小姐等人在事件发展到一半的时候就不幸去世了。还有蝶空寺两兄弟和玩偶之家小姐也一样。所以我们都没机会目睹凤梨居事件最核心的部分。而那个所谓的核心部分,就是在凤梨居中发生的非常特殊的时间连续性……换句话说,就是文脉。以暗病院终了先生的死为开端发生的这一连串事件,从一开始就以读取文脉为主题了。自称大爆笑咖喱的酒井义先生把排列在山中的文字组合起来形成文本,继大爆笑先生死后,玩偶之家小姐的死生成了‘推理失败后会被筷子刺穿眼睛而死’这一设定,第三个死去的蝶空寺快乐先生则暗示了‘推理说出口后会马上得到审判’的设定,将这里的‘规则’严格化。其实我们早已习惯于从事件的线索中读取文脉了。名侦探们这种所谓的理性思考,就像我们无数次宣言的那样,把‘现场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有其独特的意义’这一设想当成了思考的基盘。而且‘读取文脉’这一行为正是凤梨居中发生的事件的主旨,我说得对吧,星期三先生?”
八极突然向我抛出这个问题。
“我们发表的推理以及其后的死亡,全都是为了让星期三先生读取正确的文脉而做出的材料整理罢了,是不是这样呢?”
你就是我最初和最后的希望,伦伦曾经对我说过这句话。而且伪装成“伦巴巴十二”的十七岁的三田村三郎也对我说过:当然是来带你走的。凤梨居的事件是为了对我进行培训而准备的。设计这一切的都是能够自由穿越时间的三田村三郎。
八极似乎把我的沉默当成了肯定,不过他的判断一点没错。
“本乡塔克西塔克西先生和樱月淡雪先生当时有什么感觉呢?”八极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向他们询问道,“是不是感觉如果星期三先生再努力一点,我们就都不用死了,而且大家也不用为此做出多余的推理了呢?是不是这样想的?二琉主君你怎么想?”
二琉主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像是吓了一跳。“啊?!”
“我是在问你的真实感受,二琉主君。所以请你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那个……”说话间,二琉主的目光转向我。我明白了,二琉主他是知道的。并不存在别的可能性。
其实八极也并非是带着疑问提出这个问题的。因为他是名侦探。
“如果星期三先生早点发现真相,‘伦巴巴十二’就不需要登场了啊。而且他还专门等到大爆笑先生以濒死的状态自称‘九十九十九’再次登场,再次做出失败的推理的下一瞬间才出现在大家面前……在凤梨居屋顶延伸出去的那条透明长桥尽头,星期三先生跟少年时代的暗病院先生……爱媛川十三先生两个人进行了什么样的对话,我可以非常轻易地想象出来。一定是以‘文脉’为关键词的,最后的出动请求吧?”
所以,我在这里明显又生成了一条新的文脉。可是,这条文脉是为谁生成的呢?又是为什么生成的呢?如果真的要讲究顺序的话,应该从全体把握这一顺序。如果没有一和二,就不可能出现九、十或十二。所谓制造文脉,就是让一前一后的事物出现关联性。而所谓的读取文脉,就是从那种关联性中预测未来。因此,这个事件是存在未来的,星期三先生。
三田村三郎确实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难道,你已经到过去看过了吗?”我忍不住问道。难道他就躲在我和三田村旁边?不过那座桥上,好像没有任何能够隐藏的地方……
“怎么会,”说着,八极笑了笑,“这是推理啊。我不过是读取了文脉而已。”然后他又说,“我去的其实是更早以前的过去。”
“什么?等等,你怎么能随便……”豆源小声说道,可是,现在连出逗海也已经偷偷摸摸地回到了过去。因为想到试图规范名侦探们的行动是何等徒劳无功,豆源最终闭上了嘴。
看着出现动摇的豆源等人,八极继续道:“而我所依靠的,就是因为当时已经死去,没能站在现场见证而产生的不协调感。在我复活过来,从大家那里听到我死后发生的推理经过时,我感觉非常不甘心。因为在后半部分,事件的发展形成了从‘九’、‘十’行进到‘十二’和‘十三’的文脉,所以我身为‘八极’,当然会想在‘九十九十九’先生之前,发表第‘八’轮推理。但我最终错过了这个机会。不过关于这一点,我毕竟也算是‘第八名’死者,也就是除去后来作为‘九十九十九’先生复活的大爆笑咖喱先生之外,从玩偶之家小姐开始,继蝶空寺快乐先生、鲭山二号半君、垣内万万跳君、日月君、豆源小姐、猫猫喵喵喵小姐之后,第八个死去的名侦探,所以我打算用这个借口来安慰自己。可是,不管怎么说,那个‘九’、‘十’、‘十二’、‘十三’都实在太不完美了,我当时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在自己平时介入的那些事件中,极少出现这种粗劣的破绽啊。但后来又想,毕竟当时没有一个名侦探能符合‘十一’这个关键词,所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我马上又得知这个事件中混入了时间跳转这一要素,于是,再次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也就是说,我开始认为自己心中的不协调感很有可能是某个时间穿越者制造出来的。当然,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承担了第‘十一’轮推理任务的名侦探,出逗海君。像这样从上空俯瞰整个事件,就会觉得,出逗海君在第‘十一’轮推理中出场带来的不协调感,会不会是在向我传达某些信息呢。还有我被排除在第‘八’轮推理之外这个事实,我知道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傲慢,可是,会不会是因为命运在试图向我传达什么呢。我的命运似乎在对我说,要把目光聚焦在不协调的地方。于是,我就开始了调查。”
说着,八极从屁股口袋里取出一份文件,那是我曾经看到过的新闻报道的复印件。
在福井县西晓町凤梨居中上演的,围绕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本名三田村三郎)先生离奇死亡之谜而展开的推理大战终于迎来了最后的终结。此前,众多名侦探陆续在事件现场发表各自的推理,其后马上被发现于房间中单眼被刺穿,面对如此离奇的状况,不仅是媒体报道阵容,甚至连警方调查人员也被迫隔绝在凤梨居外部,为此,我们无法查明事件现场展示的各种推理内容,但最终让事件得以解决的是出生于千叶县的名侦探出逗海斯泰尔(本名不明)先生。警方现在正在听取出逗海先生的推理内容,并将尽快现场确认……(《福井民刊》)
那跟我拿给“梢的心意”看的那份报道一模一样。我盯着八极的脸,难道是这小子偷偷跑到我和梢在维哈拉比小岛町的家里,把复印件拿走了吗?
刚才八极的确说过:你说的那些资料可能已经找不到了哦。
但是后来我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的回答却是:不知道……我现在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八极也看着我说:“这是二〇一三年的报纸内容。”
啊啊,原来不是啊,我想。因为我是在二〇一七年,也就是距今十一年后,十七岁的梢所在的未来的图书馆里面复印那份报道的。
“好了,请你先拿着这个。”说着,八极把那张复印件交给了天使兔剧团的一个女孩子。“请你一定要把它一直拿在手上,千万不要放到一边,或者收到口袋里哦。”说完,他再次环视众人。“是这样的,我看完这篇报道后,发现星期三先生以及其他的名侦探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唯有出逗海君一个人被写入了报道,于是我便开始思考,这是否会是出逗海君一手制造的历史结果呢,他有可能为了得到最多的报酬,而特意跑到过去,向当时的自己透露了事件的真相啊。当然,这只是连我自己都感到羞耻的肤浅想法而已。可是,当时才刚刚学会穿越时空的我们,能做出这样的想象已经是极限了。事实证明,出逗海君所作的根本不是这些事情。”
说完,八极又取出来一个东西,依旧是刚才他向天使兔剧团的一个男孩子借来的手机。不过这回手机屏幕被放到了众人面前,那上面出现了一段视频……
“豆源小姐,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实证。拥有‘改变过去的意志’的出逗海君,亲身证实了‘命运既定论’的真实性。”
在那个小小的手机屏幕中,映出了一个站在窗边的漂亮男孩。那是出逗海斯泰尔。他双眼迸发出兴奋的光芒,正在发出豪迈的笑声。“哇哈哈哈哈哈!谜题被我解开啦!哇哈哈哈哈!”
当然,我曾经听到过这句台词。
那是在我刚刚来到凤梨居,并马上找到进入尖尖猪的梢,正在后院与她对话时,从我们头顶上突然降下的声音。
可是在画面中,正当哇哈哈地大笑着的出逗海准备从窗户跳下去的那一瞬间,突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对他大叫“快停下!”,同时有一个黑影从画面一角冲出来,扑向出逗海。那是另外一个出逗海!他大概是来拯救过去的自己的吧。可是,并不知道这一动机的过去的出逗海却突然闪到一边,大概是出于条件反射吧,他用机械性的动作把向自己扑过来的那个人猛地扔了出去。
刚才借口出去上厕所的“现在”的出逗海被过去的自己施展了一个大背投,消失在窗外。紧接着,外面传来了“哇哈哈哈哈哈呜咕”的,貌似已经自暴自弃了的出逗海的可怜声音,随后又传来“砰”的一声,那是水星C冷酷的一脚发出的声音,几乎就在同时,手机的摄像头开始寻找刚才还留在窗边的“过去的出逗海”,可是,他不知何时已经从屋子里消失了。
画面换了另外一个背景,树林中的镜头拍到了正站在凤梨居后面,带着焦躁的表情四处张望的出逗海。
“这是出逗海君消失在窗外的前一个瞬间,亲手推到距离刚才那个场景大约一小时以后的未来去的,过去的出逗海君。”拍摄了这段视频的八极在旁边说明道。
出逗海脚步蹒跚地走向正门,面对如此令人费解的事态,他脸上露出了困惑的笑容。而我则知道等待着出逗海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八极的镜头也追了上去,随后停下来。在镜头的另一端,出逗海在玄关门前遇到了水星C。就在相机对好焦距之前,出逗海已经倒在了地面上。
我记得很清楚。那里明明站着一名警官,但他还是不管不顾地揍了出逗海。
“你刚才又怎么惹到他了啊?”
“呃……刚才吗,我好像只是跟他汇报了一声说我没事……”
被水星C一脚踹飞,身受重伤的出逗海竟然在仅仅一小时后就跑回来傻笑着对水星C说“我没事”吗……
我看着水星C。
都怪这家伙随便乱来。
不过他本人好像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暴力行为作出反省的意图,只是死死地盯着八极。
把手机交给豆源,八极继续解说道:“出逗海君并不是因为害怕别人跟他抢功劳才回到过去的。而是为了保护过去的自己不被水星C先生伤害。可是,他却因为自己的这一意志,创造出了摆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现在。这样一来,刚才我背诵的那一段米兰·昆德拉的小说,或许对他来说就拥有了某种实际意义了吧。”
出逗海经历的那一个短暂的时间跳跃和水星C施加的暴力这一众劫回归。
“对于过去的出逗海君来说,最不幸的事情应该是在自己穿越时空的前一瞬间,目睹了来自未来的自己被水星C先生狠狠地踹飞了吧。并且,他在穿越到一小时后的未来之后,又在一场混乱的状态下再次遭到水星C先生的殴打。这种连续性的强烈暴力行径大概使得出逗海君的头脑一直处于错乱的状态。因此他也许始终无法判断那个跳到窗户外面被踹飞的究竟是另外一个自己呢,还是自己本身。不过,那对他来说毕竟是一个毫无前因后果的突发事件啊。理所当然的,他也就非常难以相信被踹飞的那个人真的就是他自己。搞不好出逗海君还会将其解释为自己的灵魂出窍哦。不过关于这一点,也只有他本人才晓得了。好了,接下来让我们进入事件的推理……不,应该是推理背面的推理吧。当时在现场的各位请仔细回想一下。濒死的九十九十九先生做出了自像幻视这个推理,而推翻了这个推理的,就是拥有把他自己……名副其实的分身,也就是自像幻视扔到窗外这一记忆的出逗海君对吧?虽然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臆断而已,但是,在内心最为惧怕自像幻视的也许不是暗病院先生,而是出逗海君吧。他当时有可能只是半信半疑,但毕竟还是在这个连续发生死亡事件的凤梨居中看到了自己不祥的分身啊。也许他正是出于对自像幻视传说的恐惧,才会在那时站出来推翻九十九十九先生的推理吧。而且,把九十九十九接下来的推理再次推翻的同样是出逗海君,当时他做出的‘血迹’乃是自己造成的这一证言,也正好证实了他个人记忆的混乱。毕竟当时被水星C踹得送进医院的并不是那个时候的自己,而是未来的,也就是现在的这个出逗海君啊。出逗海君在刚才借口上厕所回到过去,真的被水星C先生踹了那一脚之前,都将一直被自己混乱的记忆所困扰。”
八极说完,又开始环视周围的人群,天使兔剧团的几乎全体成员都抱着头表示无法理解,也有人只是呆呆地张大了嘴。其中有个人说:“呜哇,好复杂……”马上有个女孩子也说:“话说,只要他不要回到过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不是吗?”豆源回答道:“没错。”
“那八极君为什么还要放任他回去啊?你刚才说的过去可以改变,难道是骗人的?太过分了吧?”
“豆子小姐不也很想进行实验并得到实证结果吗?”八极回应道,“而且,我也没有骗人啊。过去的出逗海君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就那样跳下去被水星C先生踹飞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吧。可是,现在的出逗海君却回到过去改变了那个事实。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过去还是可以改变的。只是,现在我们无论怎么介入过去的历史,都已经无法改变它了。因为现在这个现在,说白了就是出逗海君把过去改变以后,才会变成这样的。”
原来如此,我又想。说到底,过去虽然可以改变,但现在却是不变的。所谓的“命运既定论”就是这么一回事。此时,豆源也沉默了。
“所以我认为,我们根本没必要去考虑‘切换’说。在出逗海君以上厕所为借口回到过去的那个瞬间,我们身上难道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大家都沉默了,但并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而是在检查是否发生了变化。
“出逗海君虽然影响了过去,可是,如果时间流在那里产生了‘分歧’的话,在那个‘分歧点’之后,受到出逗海君影响的事物应该就会在我们所在的时间流里引发本来不该出现的事实。可是从现在回到了过去的凤梨居的出逗海君却住进了我们现在这个时间的医院里,还跟我们在电话上进行了交谈。这就说明,‘分歧’并没有出现,我们似乎依旧可以毫无障碍地把历史当成一条单独的直线来看待。当然,我们中间没有什么人突然消失,而且如大家所见,时空的爆炸也没有发生。不过,我刚才进行的那些推理,恐怕从暗病院先生,同时也是爱媛川十三先生的三田村三郎先生来往于二十年前的过去和现在这个事实中也可以推理出来吧。不过,暗病院先生的移动却是个复杂的问题,但是去掉多余的因素,将其简化后慢慢考虑的话,应该也能得出这个结论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命运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出逗海君前往过去的事实,所以我们在这里讨论另外一种可能性应该是毫无意义的吧。”
八极说到这里就停住了,于是豆源询问道:“那‘振动说’呢?这个理论中也不存在‘分歧’啊……”
八极回答道:“确实,旧的时空A和新的时空B在不断重复着ABABABABABAB……这种活跃期的交替时,某个地方的AB或者BA有可能会被连接在一起。这样一来,发生在时空B的事情就有可能被误认为是发生在时空A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或许也能直接跳过刚才提到的‘分歧后在这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吧。由于现在找不到能够否定这一点的材料,所以我们还是将这个观点暂时保留下来吧?”
“嗯……”豆源带着一脸怀疑的表情说道,“那就这样吧。那我再问你,刚才你不是去了一下未来吗,那是不是为了隐瞒自己曾经回到过过去呢?”
听到这里,八极说:“豆源小姐,你的答案让我不得不佩服啊。的确,我刚才因为不希望让出逗海君知道这件事,而且也不想让大家过于担心,所以隐瞒了自己的行踪,当然,我也担心自己的推理出错,没能录下那段视频作为证据啊。”说完,他微笑了一下,又继续道,“可是,我刚才之所以要到一分钟之后的未来去,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隐瞒自己前往过去的事实哦。”
“……那你究竟做了什么?”
“大家不是都看到了吗,当然是实验。我想知道未来究竟能否被改变。”
“哦……可是八极君,你不是只让出逗海君记下了小说里的一句话吗?”
“是这样的。”
“那个跟能否改变未来有什么关系昵?”
“当然有关系啊。而且,在明天以后的未来里,这种事情是做不到的。”
有这么一瞬间,我和其他名侦探都没能理解他的话。“啊?”豆源问,“什么意思?”
“明天的出逗海君根本就不记得我对他说过的开篇哦。”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那种事情……”
八极依旧用平稳的语调说:“我已经尝试过很多次了。到未来世界去,对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尝试过了。但都没有用。我们对未来的人,还有未来的事,以及未来的所有存在,都无法施加任何的影响力。我不断重复那个实证实验,并从中找出了一个特殊时间点。那就是今天的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以那个时间点为分界,在此之前的未来,以及从那以后的未来拥有着完全不同的性质。”
二〇〇六年七月十五日二十三时二十六分。
那是这个事件发生时,凤梨居的星盘所指示的时刻。
大家好像都想起了这个事件,天使兔团员们开始发出骚动的声音。
“这是什么意思?具体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豆源又问他。
八极回答说:“我打个比方吧,是这样的。有个头脑非常非常好,坚持完美主义却又非常讨厌重复工作的作家,他之前写的小说在现在时刻看来就是过去。一切的伏笔都安排得非常周到,并且全都发挥着各自的作用。就连我们这些登场人物根本不知道的地方,也全都写得一清二楚。而那个作家即将要书写的就是从现在时刻开始直到今天的二十三时二十六分的未来。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页了呢。在这段时间里,不管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会被之前安排好的一切伏笔一一概括,并最终到达那个架空的作者所决定的最后一页。”
刚才还在沸腾的人群现在突然安静下来。
豆源又问:“那明天以后呢?”
“那边也并不是完全空白的一堆稿纸哦,而是完全相反的。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以后的未来,早就已经全部写好,甚至已经印刷成册了。一切的一切都早已写作完毕了,而且我们现在也能够读到其中的内容。但是,却无法对其中所写的任何一个细节产生任何的影响。假设我们用裁纸刀将其中一行切下来。小说里的登场人物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一行文字已经被切除了,而且里面的故事发展也不会因此而遇到任何阻碍。就算撕掉一整页,把一个重要的小故事去除,故事内部也不会因为这个事实受到任何影响……就是这么一回事。”
众人都因为他那唐突的比喻和断言而感到迷惑不堪,这时八极又继续说:“而事实上,我甚至无法从未来世界成功地带回一张复印纸。不,应该是无法留下我带回复印纸的这一事实才对。”
八极说着,走到天使兔剧团的一个女孩子身边,说:“刚才我交给你的那张新闻报道,你应该还拿在手里吧?谢谢,麻烦你把它交给我吧。慢慢来……好的,谢谢你。”
他从那个看上去受到了惊吓的女孩子手上轻轻拿过那张折叠好的复印件,重新打开来向我们展示。
“这是我从七年后的图书馆带到‘现在’来的纸片。请大家仔细看好,一旦我放开手……”
他松开捏住纸片的两根手指,那张复印件便轻飘飘地落到了地上。
众人无法看出其中真意,只得保持沉默,八极并不理会,弯腰把地上的复印纸又捡了起来。“那么接下来,我要从自己嘴里变出一只鱼尾狮,请大家仔细看好哦。”说完,他张开嘴。此时,天使兔剧团里的一个女孩子在我旁边小声说:“鱼尾狮是什么啊……”我听着女孩子的自言自语,同时紧紧盯住八极长大的嘴,突然,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手上的复印纸又开始飘落……可是,那张纸片这回却没有在空中停留太久。它“咻”的一声凭空消失了。
“啊!”
剧团成员们纷纷发出惊呼,根本没本事变出鱼尾狮来的八极闭上嘴,露出了微笑。
“就是这么回事。”
八极又说:“虽然拿在手上,与之发生接触的时候,可以很正常地使用它。还有,如果一直盯着它不走神也可以保持正常的状态。只是,一旦停止接触,或者将意识转移到其他方向,也就是说,来自我们这边的力量一旦消失,那个东西就会连存在本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从那边把东西拿回来是这样,从这边把东西拿过去也同样会发生一样的情况。比如我在二〇一三年的未来世界取出一只马克杯并冲了咖啡来喝,可是,只要我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稍微一转身,杯子就会在那一瞬间回到橱柜上,里面的咖啡也全都会消失殆尽,甚至连咖啡豆和咖啡壶等等道具都会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刚才我说过,‘意识’能够改变‘世界’的形状,而与此同时,它也在束缚着‘世界’的形状,使其保持在安定状态。”
啊哈哈哈,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发出半带感慨的惊叹声,八极瞥了他们一眼,又继续说道:“人也是一样的。就算我在路上见到熟人,与之进行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对话,他也会在我们道别的那一瞬间忘记自己曾经与我说过话这一过去的记忆,而且这个事实也不会在那个世界留下任何痕迹。相反,那两个小时记忆,也就是他在没有见到我的情况下本应得到的那些记忆却会保留在他的脑中,以及他周围的环境中。”
唔噢噢噢噢噢,天使兔剧团的惊叹声更大了。
“就算我们到了未来世界,也无法在那里留下任何的影响。虽然在我们身处其中的瞬间,能够正常地移动物体或者与人交谈,可是,却无法让移动的事实保留下来,也无法让交谈的记忆留在对方的脑中。无论是人还是别的事物,最终都会把我们遗忘。而且,几乎是在我们离开的同时。”
整个中央大厅都因为八极带来的那个唐突而出人意料的未来图景而沸腾起来,而我则在其中想起了那个深夜寂静的神代动物园。
关于那个半夜十一点二十六分的临界点,我产生了某个想法。
回过神来,发现八极已经在盯着我了。
“星期三先生,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吧?”八极说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这时他又继续说,“我在推理暗病院先生的事件时,曾经提到了这样一个可能性,是关于星期三先生寻找‘梢’小姐的事情。当时我提出,‘十一年后的梢’小姐的‘现在’之所以会发生‘十一年前的熊猫诱拐事件’是因为她有可能是‘梢’小姐的‘转世’。可是,如果用一种更加单纯的方法来思考,还可以得出另外一个结论。”
名侦探中的好几个人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八极看了看他们的脸,又把目光转向我说:“那就是,我们所处的时空将会在今天晚上,也就是二十三时二十六分这个时间点处发生对折,并在某种程度上重合起来,难道不是吗?”
虽然稍微犹豫了一下,但我还是如实回答了:“我只是被告知那个时空对折将会发生在夏秋之际。”
周围静得好像连呼吸声都没了。
“被告知?是谁告诉你的呢?”八极不断向我提问,“星期三先生,刚才在奈津川山庄出现后,你曾经消失了一段时间,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穿越时空到了什么地方?跟谁见了面,又进行了什么样的对话呢?”
就在此时,美神二琉主也插进来说:“就是啊星期三先生,快告诉我们吧。我们大家都知道,这个凤梨居事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专门为星期三先生你而准备的事件。而且从二十年前的过去穿越到现在,作为‘伦巴巴十二’登场的,这个房子的主人,同时也是将奈津川山庄扭曲成凤梨居的真凶三田村三郎先生也说过,他是来带你走的。那之后星期三先生马上就消失了,莫非是因为有人想委托你这个专门从事失踪儿童搜索的侦探帮忙寻找自己的孩子吗?”
他们已经确信我接到某个人的委托了。为了解决剩下的一些问题,他们也一定会穿越所有自己能够想象到的时空,彻底清查一番吧。所以干脆帮他们省下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吧?于是我回答道:“我去了十一年前某个深夜的神代动物园,接受一只熊猫的委托,帮它找回自己的双胞胎孩子。”
然后我把那个会说日语会鞠躬的熊猫伦伦对我说的有关“连续双胞胎诱拐事件”和“时空的对折重叠”的话原样复述给了在场所有人。但天使兔剧团的成员们中途便陷入严重的混乱当中,使得我的声音难以压过他们的嘈杂。名侦探们后来又对我提出了几个问题,但我却一个都答不上来。
“我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我说,“因为还没展开任何调查行动。”
于是名侦探们都闭上嘴,陷入了思考。
这次换我对八极提出问题:“你知道今天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在我所做的调查询问中,并没有发现那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全世界的人似乎都像度过平时的时间一样跨过了那个时间点……”
“世界怎么样我不关心。我想问的是凤梨居变成什么样了?”
要是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的话,只能是在这里。
或者说,这又是我读取的多余文脉之一吗?
可是,八极也对我说:“我也曾经到过那个时刻的凤梨居查看。果然,只有这里出现了特异点。”
果然,我想。“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也不知道。因为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进入那个时间点前一刻的凤梨居中。”
“前一刻吗?”
“就是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之前,从我刚才回到这里的那个瞬间之后的时间,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踏足其中。星期三先生,在你把奈津川山庄再次变回凤梨居的时候,还带有什么别的意图吗?”
“不,没有。”
“那么,凤梨居肯定是在那个时候被另外一个人封锁了。被另外一个能够让时空产生变化的人。”
黑鸟男人。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了。虽然最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是那个男人,可是,就像现在我和名侦探们正试图走到时间范畴之外一样,“知”是会不断被拓展的。因此,搞不好除了那个男人之外,还存在另外一个拥有同样知力的人……就在我不断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豆源重新振作起来说。
“不过啊,就算八极君说的都是真的,啊,刚才那个复印纸已经用实践证明了八极君的话。不过,就算我们相信这是真的,时空真的会在那个时刻发生对折,宇宙应该也不会像奈津川山庄被扭曲成凤梨居的形状一样,被揉成乱七八糟的一团,而是还是会保持之前的形状继续存在吧?或者说,就算形状被改变,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应该也会像我们之前没有察觉到凤梨居的扭曲空间一样,毫无障碍地继续他们正常的生活吧?你说呢,八极君。”
“嗯……其实我也还没有进行全面的确认,不过,看上去的确是那样的。”
“那我们现在即使不慌慌张张地跑到未来做出各种尝试,只要等到二十三时二十六分之后,也能跟未来世界的人们处在同一个时空了吧?既可以把咖啡杯放在任意一个位置,也可以跟朋友们对话,并让自己留在他们的记忆中对吧?”
“前提是我们能够等到明天啊。”
“那我们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啊,因为明天肯定会到来的。只要等到明天……”说到一半,豆源突然安静下来。
前提是我们能够等到明天?
豆源用略带不安的目光注视着八极,八极也毫不掩饰地用目光回应她,同时安静地说:“不过,遗憾的是,命运或许并没有为我们准备明天。”
听到这句话,原本虽然有点吃惊但还算乐在其中的天使兔团员同时陷入了沉默,名侦探们则瞪大了眼睛。八极又从屁股口袋掏出另外一张折好的纸片,默默地递到豆源手上。我和几个名侦探,还有谈不上好奇,却忍不住想看看恐怖事物而聚集过来的几名剧团成员一起探头窥视其中的内容。
center">凤梨居三十一名失踪者的失踪宣告今日成立
二〇〇六年七月发生在福井县西晓町,以推理作家暗病院终了(本名三田村三郎)离奇死亡为开端的凤梨居事件中,进入事件现场的十二位名侦探以及十九名剧团成员突然失踪后,至今已经度过了整整七年时间,接到家属委员会的请求,福井县武生地方法庭今日进行了三十一名失踪者的失踪宣告。在这个宣告发布后,全体失踪者将依照《户籍法》条例规定,被判定为已经死亡。针对这起大量失踪事件,福井县警察和警视厅合作组成的搜查队伍直至今年仍保持在五十人的规模,但现在仍未找到任何相关的人证和物证,使得整个搜索如同陷入了泥沼。
(二〇一三年七月十六日《福井民刊》)
“呜哇啊啊啊……”“这是什么?!怎么回事?!”“等等,我搞不太懂呀,什么啊?什么是失踪宣告!”“已经死亡!我们死了吗?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判死亡了吗?”“为什么会变成那样啊?!”
瞬间陷入恐慌状态的天使兔团员纷纷发出各种吵闹声,而我身边的豆源已经开始清点人数了。
“全部加起来刚好三十一个人。虽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出逗海君已经算幸运的了。”
在四周不断发出的悲鸣声中,天使兔剧团的几个团员叫道:“回去吧!我们快从这里逃出去!”
但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声大吼:“哇哈哈哈哈哈哈!在终结时刻到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个瓦尔哈拉的殿堂!”
我转过去一看,原来是水星C……可是,还有一个水星C正站在我旁边。而且,我身边的水星C现在竟露出了有点久违的坏笑。刚刚出现的另外一个“水星C”也满脸笑容。
有一瞬间,众人的悲鸣更加剧烈了,但马上又被第二个“水星C”的吼声吓得缩在一团,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终结时刻=世界的终结。
命运或许并没有为我们准备明天。
“水星C”开口道:“别想逃跑哦。谁敢逃出这里半步,我见一个杀一个。”
面对犹如伴随着电闪雷鸣降临在人世的魔王一般的“水星C”,现在还能吹出口哨来的当然只有站在我身边的这个水星C了。
我盯着身边的水星C,用眼神对他说别开玩笑了你快站出来做点什么啊,而就在此刻,“我”也出现在了我面前。
那是另外一个“我”。
这不是什么自像幻视。也不是什么分身。而且我对这件事情毫无记忆,所以那应该是“未来的我”吧。
现在的我的头脑已经灵活得足以瞬间判断这一情况了。可是,这个运转速度还远远不够。
“我”看上去好像不太老,所以应该不是从很久以后的未来跑到这里来的吧,而且“我”身上穿的衣服跟现在的我没什么两样……不过,衬衫却变得异常整洁,这反而让我觉得那是为了刻意隐瞒那件衬衫所经历的事情,使得我不由得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何止是毛骨悚然,光是试图想象在不远的将来中“我”有可能体验到的经历,就足够让我心中的兔八哥猝然倒地了。“我”的脸颊已经瘦得凹陷下去,眼眶也过于阴暗,瞳孔的颜色已经变得好像深不见底的黑暗洞穴了。如此憔悴的“我”突然在空中冒出来,用茫然若失的眼神看着吓了一跳的我,随后用嘶哑的声音说:“哟,这就是信号,快行动吧,快起舞吧迪斯科侦探。要尽快哦,现在你已经没有如此奢侈的时间让自己因为恐惧而双腿发软了。”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s Up,Doc?
我感觉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绕着我不断跳跃着的,兔八哥那懒洋洋的声音……
<hr />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