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岛说:“其实,在听星期三先生推理的时候,有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就是留在八号房旁边的梯子。星期三先生说,一直待在书房里的暗病院先生偷偷从窗户爬出去,再用梯子沿着奈津川山庄的外墙爬到了二楼的回廊上,可是,这个怎么说呢,你们不觉得有点逊吗?”
你们不觉得有点逊吗?虽然我听不懂全部意思,但却可以根据文脉来想象。
福岛又继续说:“因为暗病院先生不是可以扭曲或拉伸空间,甚至还可以做到更多事情吗?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要趁天黑跑到外面,为了避免让人发现而偷偷用梯子爬上二楼……他完全可以不用这样做,直接‘啪’一声凭空出现在二楼回廊上就好了不是吗?”
啊,那倒是真的,我也不得不表示赞同。
“而且不说这个,让射出去的箭绕一圈其实没什么意义不是吗?”福岛乘胜追击,“要是在箭矢转圈的途中,回廊上的哪扇门突然被打开,那就前功尽弃了,而且只要拥有跳转的力量,根本不需要转一圈的距离,只要站在自己的背后发射不就好了吗。那样绝对不会射歪。再说了,他也没必要自己对准自己发射,只要让箭矢跳转到背后刺进自己身体就好了啊。甚至不需要专门跑到二楼,就在书房里也行。”
众人安静地听着福岛的演说,可是现在不能连我都被他吸引过去。
我必须保护这面曝露在众人面前的白色“壁垒”。因为这里隐藏了我的全部希望。
“虽说如此,如果他真的死在了自己的书房里,就无法产生血迹一圈之谜了啊。所以他应该使用了别的死法……或者说杀害方法,又或者说别的做法吧。总之,大家先进人这个房间我再继续说明吧。”说着,福岛站在二楼“壁垒”前面,打开九号房的房门。“来,请各位都到里面去。”
众人闻言纷纷进入房间,天使兔团员的其中一个女孩子向他询问道:“福岛君,你是名侦探吗?”“呵呵呵,怎么说呢。是不是有You he’啊?太帅了。”“谢谢夸奖。好了,快进去吧。”
其他的剧团员一边凋侃福岛一边走进房间,而我则彻底陷入了混乱。待名侦探和剧团员全部进去之后,福岛也跟了进去,我小声问水星C:“你在干什么啊?太危险了,白痴。”
可是水星C没有跟我抬杠,而是无视我进入了房间。最后我只得跟着他们走进九号房,并在关门之前把凤梨居的扭曲恢复了原状。但只靠我的意志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本来这只是看得到和看不到的问题,根本就不能让那个扭曲完全消失。不过只要我的意志足够强烈,应该会很难看到的。
等我把门关上,福岛又继续道:“接下来,福岛学就开始进行最终推理。
“其实非常简单。拥有跳转能力的暗病院先生待在书房的同时也站在了二楼的七号房门前,并用弓枪对准自己的背部扣下了扳机。可是,他并没有让弓枪的箭矢根据自己的意识进行跳转。因为他虽然是靠自己的意识决定自杀的,但还是想尽量避免因为恐惧而使得箭矢偏离,导致自杀失败的事态吧。因为没有哪个人会不害怕死亡。不过他自杀的意志还是比较强硬的。为了让自己确实死去,就必须让弓枪射出的弓箭直直地朝自己飞过来。所以那天晚上,暗病院先生待在自己的书房里,又同时站到了二楼七号房的门口。反过来说,要让弓枪射出的弓箭笔直飞行,只有从书房射向七号房门口才行。大家都知道,在一楼的书房墙上也有一个洞,而在扭曲后的风梨居中,那个洞的另一边是上下颠倒的二楼八号房。那个颠倒的八号房门口就是回廊,暗病院先生只要站在书房的墙洞前,应该就能通过墙洞和房门看到站在七号房门前的自己。然后他用弓枪瞄准自己,避开可能被弄坏的壁纸和房门,让弓箭直接通过那里射中了自己。他利用空间转移操纵的应该不是箭矢,而是会对他形成障碍的两块壁纸和一扇房门(见图18)。
“随后他又解除扭曲状态,并拖着自己的尸体在恢复水平的走廊上转了一圈,最后,暗病院先生又重新站到了二楼七号房门前。”
听到这里,天使兔团员们纷纷发出半带战栗的惊叹声,但我却非常不满意这个结论。
梢进入死去的三田村三郎体内,为了找我而绕着走廊爬了一圈的那个推理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福岛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迷惑,而是兀自继续道:“暗病院先生之所以要制造那一圈血迹,大概是为了防止人们发现八号房和九号房之间的空间扭曲吧……到这里,我的最终推理就结束了。正如大家所发现的,我的推理是根据蝶空寺嬉游先生的想法,以及刚才水星C先生那个惊人的指摘总结出来的。所以只能算是单纯地将两位的想法结合到了一起而已。我完全没有任何的功劳,我们应该感谢那两个人才对。请大家为两位献上热烈的掌声!”
天使兔团员齐齐拍起手来,蝶空寺嬉游耸了耸肩,而水星C则没有任何反应,一脸无趣地看着旁边。
掌声平息之后,福岛又说:“接下来,我们就实际验证一下那个推理吧。因为很麻烦,所以我们还是从二楼的九号房穿过一楼的八号房,看看一楼七号房的门口吧……”说着,福岛漫不经心地敲了敲墙壁的中央,因为壁纸后面是一个大洞,所以发出了“嗵嗵”的声音,那个声音就像在敲击鼓面没拉紧的大鼓一样,片刻,从另一边传来“来啦”的回应。
小孩子的声音?
难道在天花板世界等待过渡的某个孩子偶尔听到了敲击声吗?!
“里面有人。”
小孩子的声音再次传来,我正手足无措之时,旁边又突然发出一声巨响,“砰”的像是爆炸一样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我仔细一看,旁边站着的是三个“黑鸟男人”。
来了!他们果然埋伏在这附近!
被他们发现了!
“水星!”在我发出吼声之前,水星C已经干掉了第一个“黑鸟男人”。他把菜刀直插进“黑鸟男人”的天灵盖,只剩一个刀柄留在外面。那家伙把自己受的罪原样奉还了!我也向另一个“黑鸟男人”扑过去,狠狠地踢中他的头部。男人的脖子被折断了,整个脑袋扭向正后方,然后慢慢地垮下身子。他的眼镜被我踢飞出去,在空中不停地打转。
可是第三个“黑鸟男人”却已经从我和水星C面前消失了。但我能看见,他跳转到墙壁另一侧去了!
“哇啊”一个叫声从墙壁里面传来,但接下来却是一片静寂。
这边的房间因为“黑鸟男人”的突然闯入,以及飞溅的血液和倒在地上的尸体,使得众人已经陷入了恐慌状态,不过我顾不了这些。我必须跳转到墙的另一侧去。在那瞬间,我的大脑突然唤醒了凤梨之家被鞭子男爵袭击的场景。仅仅一个凶残的大人就轻易地杀死了这么多的孩子。他的狂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沾满血污的孩子尸体。弱恶强罚。鞭子男爵是这样对我说的,你就是这种人啊。是专门面对孩子们的痛楚而起哄欢呼的浑蛋。你打从心底里希望坐在头排座位欣赏弱小的孩子们发出悲鸣喷涌鲜血啊。
难道我是为了欣赏那三亿个孩子齐齐陷入痛苦之中的情景,才将他们集中到一个地方的吗?
不是的!
我摇摇头赶走自己那些白痴的想法。
我太早开始自我谴责了。因为我实在太笨了。现在还只是灾难的开端而已。
我必须尽量救助更多的孩子。
等着我!
我马上就过去!
就在我准备穿越那面墙壁时,背后却有一个人抓住了我的脖子。
我回过头。
是水星C。
这家伙果然是个叛徒!
他刚才之所以要编造那样一个装腔作势的推理,也是为了将“黑鸟男人”诱导到这里来!
这个浑蛋!
可是我现在没时间去管水星C。
等会儿我肯定要杀了他,但现在我必须先去救孩子们!
可是在避开了我打出的所有拳头后,水星C却说:“快住手。冷静一点啊侦探!”
少说废话!我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拳头,但因为实在太着急,根本打不中水星C。
“别来碍事,水星!滚开!”
“白痴!你去了会死的!”
“谁怕谁啊,死基佬!去死吧!”
“叫你不要去!不会听人话啊!”
“快逃啊!孩子们!快逃!”
我对着墙壁另一侧嘶吼着。在风梨之家我也曾经发出过同样的叫声。
……快住手!不准你伤害那些孩子!不要对孩子们施暴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存在对孩子施暴的人呢?
在我几乎快被水星C制伏的时候,我脑中也在模糊地思考着。但可能托了那个模糊思考的福吧,在我胡乱挣扎的时候,成功地给水星C的脸来上了一记漂亮的直拳。
水星C滚倒在地上,我马上站起来准备跳转,但就在我面前,墙上的壁纸突然裂开了。
有谁逃到这边来了?!
我马上跑过去,但马上发现从壁纸的破洞里探出头来挥手的是个成年男人。
而且还是天使兔的其中一员。
他到底在那种地方干什么啊?!
“大哥哥,人家没有事情哦。”
他模仿小孩子的声音对我说了句话,我毫不犹豫地狠狠揍了一下佐藤和浩的头。
该死的剧团员!
然后我颓然瘫倒在地,暂时都没有爬起来的意欲。不过,我当然已经先查看过了墙壁另一侧。我操纵空间窥视里面,既没有看到天花板世界,也没有看到孩子们,倒是有很多对准墙壁安置的竹枪,第三个“黑鸟男人”在上面被插得千疮百孔。
我看着水星C的脸。他一脸的坏笑。
他现在已经完成了复仇,也欣赏到了我刚才的丑态,正满足得不得了。
“对不起了,星期三先生,你没事吧?”福岛在我身边蹲下来,仔细观察我的表情。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叹气。
“真的非常抱歉,其实我们本来也打算把这个计划告诉星期三先生的……”
“……是水星C说不要的吧?我就知道。”
“啊,是的。”
我再次查看墙壁里面,那上面只有一个临时被砸开的破破烂烂的大洞。
墙壁另一边根本不是一楼八号房。那里面的床铺跟三田村三郎卧室里的高级酒店风格的床根本不一样,连日用品也不一样。而且那里也不是二楼的九号房。
“这里是几楼的几号房?”我询问道。
福岛回答:“这里是二楼的十号房和十一号房。”
那他就是将中央大厅和回廊的空间,以及围在周围的卧室的空间旋转了六十度,再以交错的形状连接了起来。然后才在这个伪装成“九号房”的十一号房演了一场戏。
“大家都知道这件事吗?”
“是的,除了星期三先生以外。”
“哼,”我对水星C发牢骚,“你这场决战实在太大胆了吧,要是在大厅出现白色‘壁垒’的瞬间被袭击了怎么办啊。”
“那就在那里把三个人都干掉呗。”水星C一脸无所谓地说,“我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一个人打不过才准备了你和那些竹枪的哦。让你也掺和一脚无非就是想分你一杯羹,准备竹枪只是想看那个白痴中了我的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已。嘿嘿,很有趣不是吗?而且啊,那帮白痴不可能有本事跑到‘墙壁’另一边去,这我早就知道了啊。那些人总是看准我们最容易陷入痛苦的情况来袭击我们。我刚才在中央大厅刻意没有制造出一个‘墙壁’里面有许多小孩子的文脉,所以他们肯定也觉得在那里发动攻击很无聊吧。本大爷已经看透他们的小心思了。如此这般,我就成功地超出了他们的意料!哈哈哈!”
看着仰头大笑的水星C,我更加不想动弹了,但我不能一直这样待下去。
我问水星C:“现在实际时间是几点?”
“啊?哦哦,十点半。”
十点半?!“那不是还有一个小时就到‘终结时刻’了嘛!”
“没问题的啦。”说着,水星C站起来,“你不是也已经找到自己在‘终结时刻’该做的事情了吗?”
我拉住水星C伸过来的手,也站了起来。
“啊啊,算是吧。”
说着,我又想道。已经多少次了,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能看透我正在做和准备做的事情呢?
随后我又看了一眼门外面的白色“壁垒”。从大厅延伸过来的“壁垒”现在正好位于我们所处的十号房和十一号房之间,但剩下的那一段却扭转了六十度,没入了八号房和九号房之间。
在盯着那面墙看的时候,我突然明白水星C设计的这场闹剧其实也是历史的必然。
八号房和九号房的分界线现在几乎指向了正东方。
福井县西晓町凤梨居的正东方正是东京都调布市小岛町的维哈拉比小岛町住宅区。
听好了,你只需要考虑梢的事情,迪斯科!只有那孩子才是你真正的守护者,是唯一能照亮你前路的女孩啊!
“水星,”我说,“先不要把凤梨居恢复原状,你把大厅那边再顺时钟转个六十度,跟这里对齐。”
水星C看向我。我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微笑。
“耶路撒冷也在靠近正东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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