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民警向我取了笔录,我承认我把那几个家伙给揍了。
民警又取了其他几个犯人的笔录,确认了我的斗殴行为后,做出了禁闭七天的惩罚,加戴戒具。
当天晚上八点左右,我就被押到了禁闭室。
禁门室也称为“小号”,主要用于关押不守监狱纪律,打架斗殴,或者不服从管理的罪犯。由于我国监狱实行的人性化管理,从不殴打罪犯,所以,关禁闭已经成为监狱惩罚罪犯的一条重要手段。
省城第N监狱的禁闭室位于教改综合楼的一楼。
民警按了一下禁闭室的门铃。
一个五十六七岁的老民警打开了门,他不耐烦地看着我,然后说:“来得还算及时,目前,还仅有几个位子。”
由于最近犯人火气旺盛,禁闭室十分火爆,比节假日的快捷酒店都要拥挤。
“我们还要给他加戴戒具!放哪间好呢?”禁闭室老民警说。
“有一个单人间,他进去就是两个人了……”另一个禁闭室民警说“可是?那里已经有一个犯人,而且那家伙还是?”老民警犹豫了一下,似有隐情——“根本就没有单间,就那间吧。”另一个禁闭室民警说。
“好的,这家伙在监区里殴打五六名同犯,是暴力型,必须要押禁闭。”一个监区民警在身边说话,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没有理我,这个王八蛋竟然给我带手铐和脚镣,这是对极其暴力的罪犯的惩治措施,平时不怎么用。
我被押进4号禁闭室,里面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瘦高个子,正在坐在禁闭室的一角,似乎是要睡觉。看到我时,他又站了起来。
禁闭室也就是五、六平方米的样子,分两个区域,用栏杆拦着。外面的区域是个小厕所,也就是个便池,里面的区域是平地。
我被带了进去,带进去前,我先用了一个便池。
之后,我被推到里间,区域的大小也只能容三四个人竖着躺着。
我身后的民警把我推了进去,他说:“这是你自找的,看你以后怎么减刑?”
“队长,我还有三个多月。”我说。
“三个月怎么了,三个月也要好好改造啊!”他说着,把我摁倒在地。
我心想,看我三个月后出狱,不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臭小子不可。
手铐和脚镣用铁链锁着,我感觉自己的手腕和脚腕都很痛。
因为脚镣很重,很重……
“扣他多长时间?”老民警问。
“审批单上写得很清楚。”男民敬说。
“两个小时?”
“没错,让他好好反醒一下。”
我躺在地上,心里感到莫名的压仰,灯光在我的正头顶,很刺眼;在天棚的一角,一个大大的摄像头正对着我;关上铁门后,禁闭室开始散发一种难闻的臭味;铁门的小窗时而打开,民警扫视里面的情况。
我的手和脚有点开始发麻,酸痛。
原本在屋子里的那个瘦高犯人,此时此刻,正蜷缩在一角,两只腿对着我的头。
我就这样坐在禁闭室中央,我坚信,我今天的努力会得到回报的。
现在,禁闭室的民警应该是正在不错眼神地观察着我们这里面的一切。
我就像一条咸鱼,摆在菜板上,等人宰杀。
我的心情倒很平静,屋子里的温度越来越高,我浑身都出汗了。
墙角的犯人说话了:“大哥,你怎么会被加戴戒具?”
“我打人了,打伤了五六个,他们于是铐我,我才进来的。”
“大哥,你真是英雄!”说完,他就伸手摸我的脚,他的眼神很怪。
“干嘛摸我的脚?”
“大哥,你的脚长得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的脚。”那小子说话像个娘们,我预感事情有些不妙。
“警告你,马上把手拿开!”我的脚很痒,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妩媚。
我晕,男人变成这样,真是让人无法忍受。
他根本就不听我的劝阻,他摸完我的脚,又弯下身子,开始用舌头舔我脚丫子。
我的脚上粘满了他的口水,他还乐此不疲。
他嘿嘿笑了起来,“你跑不了了!”
“滚!”我说。
他吓了一跳,立马坐了起来,扭开脸,努着嘴,装作生气的样子。
我不看他,真恶心!
不一会儿,他又凑了过来,舔我脚丫子,我痒得笑出声来。
铁门的小窗开了,是那个老民警:“干嘛呢!这个变态,怎么每个狱友的脚丫子都舔?”
说完,老民警进来了,那小子被吓得坐了回去。
“我到时间了,是吗?”我问他。
“没到,这东西不能戴时间长了。”老民警边说边解手铐和脚镣,“是不是有点难受!”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我坐了起来,手脚都麻了,我上了一趟厕所,喝了一口水;心想,这罪受的,受到了小号里来了。
我回过头,发现刚才舔我脚丫子那个家伙正在挥身发抖,我走到他的面前。
他像只老鼠,眼神充满了恐惧,我刚想说话,他却一把搂住我的腿,“大哥,求求你了,看在一个牢房的情面上,就饶小弟这次吧!”
我真的服了他了,他的脸变得可真快。
我没理他,我怕脏了我的眼睛,我躺在地上,准备睡觉。
我刚想说怎么还不闭灯啊,却没有开口,因为,我忘记这是监狱,这是禁闭室了。
我躺下,闭上眼睛,灯光十分刺眼——监狱的灯晚上是不灭的。
多年以后,我参加司法部在中央司法警察学院组织的一次培训,一位监狱管理局的领导说,有些作家很不客观,说犯人在监狱里用手电筒看书学习,纯属扯淡。
耳边传来一阵阵咳嗽声,想必是隔壁没睡着的犯人。偶尔可以听到走廓里的脚步声,那应该是民警在巡逻,在禁闭室里没有白天与黑夜之分,这里没有窗户,没有阳光,只有头顶的灯,还有狭小空间中无法躲避的汗臭味、汗脚味以及尿骚味,这些气味混合着进入鼻子和口腔,让我有一种想呕吐的冲动。
慢慢地,我睡着了,做了很多梦,梦见马师就在监门外,她进不来,她很着急,于是,她就说:“我进不去,我们到QQ里见面吧!”梦见顾美躺在一个列火车车箱里,直挺挺的,像个死人;我还梦见了林蓝,她开车撞开了监狱大门,她说她来救我,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醒来时,那小子还没睡。
但是,他在动,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的嘴也在动,好像在吃什么。
我再仔细一看,晕,他在咬自己手上的肉,他满嘴是血。
警察冲了进来,阻止了他,给他包扎了伤口。
他仍然情绪不稳定,他说:“好香的红酒啊!”
怪物,他把血说成是红酒。
第二天,那个半夜舔我脚指咬自己爪子的家伙已经像猪一样进入了梦乡。
早晨,我吃了一点“小号餐”,一碗稀粥还有一个馒头,这也被称为反醒粮。
我没吃饱,肚子空落落的,有点心慌,我突然想起刚到监狱时,警察交给我的那张卡,想必一定会有用的。
我呆坐在小号中间,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一筹莫展。
铁门的小窗开了。
外出传来一阵阵躁杂的声音,我想,犯人又出工了,监狱里新的热闹的一天又到来了。
这时,我听到小号的门开了,有几个人进来了。
我抬起头,发现铁门小窗上有一双眼睛。
小号的民警喊道,“狱长来看你了!”
我立刻站起了,喊道:“狱长好!我是……”
我刚要说,我是民警齐枫,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我吓得满身是汗。
“我知道你是谁!”狱长的声音很沙哑,想必是长年吸烟的关系。
“谢谢狱长关心!”
“到我们监狱第一天就闹事?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服从管理呢?”
“我错了!”
“虽然你仅剩三个月的刑期,但你也不能这个样子。服从管理,认罪伏法,认真改造,重新做人,这才是你的出路。”
“狱长,我明白了。”
“知错了?”
“是的,刚才我已经说过,我错了。”
“好,那就放他出去吧!”狱长的话斩钉截铁。
“他的禁闭是一个星期,怎么能这么早就放了呢?”一个他身边的民警说。
“他的事,我最清楚。”狱长说完,很生气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