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拉住的套房分为里外两部分,里面是卧室带卫生间,外面是多用客厅。一进房门,左手边是一组大衣柜,右手边用多宝架隔出一个方厅,摆着一张玻璃茶桌和四把软椅;大衣柜里边是通向卧室的门;门与落地窗之间摆着一组沙发;沙发对面摆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与窗户之间是写字台和座椅,电视机与多宝架之间还有一扇门,紧闭着。卧室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床,飘窗边有两个单人沙发,床对面有一个电视柜和一个行李台,还有一扇门通向卫生间。整套房间的地毯、窗帘、沙发、床罩等都是柔和的橙黄色,在金黄色的大吊灯下,显得富丽堂皇。
进屋后,希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哲,犹如观赏她的宠。
夏哲站在客厅中间转了一圈,脸上带着惊奇的神色,口中还不住地赞叹。他走到宽大的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似乎很兴奋地说,这是三环路,那是玉渊潭。然后,他回过身来,走到写字台旁边,眼睛瞟着桌上堆放的文件,手指着那扇关闭的门,问希拉,那个门是干什么的。希拉笑道,那是逃生用的。如果你夜里想临阵脱逃,就可以从这扇门跑出去。夏哲一脸认真地说,我可不会临阵逃脱。他脱下外衣,拉开大衣柜的门,挂在衣架上。他发现大衣柜里还有一个冰箱和一个小保险柜,保险柜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密码箱。他说自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保险柜,很感兴趣,就仔细地看了看,然后问希拉为什么没有钥匙。希拉说那是密码锁,客人自己设定密码,锁上之后记住就行了。夏哲赞叹一番,来到卧室门口,问希拉是否可以进去看看。希拉说,当然可以,你也需要熟悉一下工作环境嘛。夏哲在卧室和卫生间转了一圈,看到行李台上放着的红色行李箱盖虚掩着,就假装去看电视柜,瞄了一眼,只见密码锁的号码停留在516的位置。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服务员推着一个双层餐车走进来,按照希拉的指示把食品摆放在茶桌上,然后退了出去。
希拉站起身来,走到桌旁,给夏哲倒了一杯白兰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然后端起酒杯对夏哲说:“来吧,乔恩,先干一杯,庆祝咱们的萍水相逢和一见钟情哦!”
夏哲连忙走过来,拿起酒杯,与希拉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但他马上就咧着嘴说:“真难喝!还不如二锅头呢!”
希拉笑了笑:“你要是喝不惯白兰地,就喝点儿红酒吧。这是法国酒,味道很不错呀。”
夏哲倒了一杯红葡萄酒,也给希拉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酒杯说:“咱们喝个‘交杯酒’吧?”
“等不及啦?新郎入洞房大概都像你这么性急!”希拉乜斜着眼睛看着夏哲,“不过,喝完交杯酒,你可不能着急着就脱光上床射精。开始‘工作’之前,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两个人喝了交杯酒之后,夏哲津津有味地吃着奶汁烤鱼和醉蜗牛,希拉只吃了些青菜。夏哲见状问道:“希拉,你是不是天天吃山珍海味都吃腻了?”
希拉微微一笑,说道:“是啊,什么东西多了都会腻的。”
“那你太幸福了!”
“幸福?天天吃山珍海味就能使人幸福?这幸福也太简单了!我告诉你,乔恩,幸福只是个人的感觉,没有统一的标准。你觉得最最幸福的事情,别人未必觉得是幸福。而且,你今天觉得最最幸福的事情,明天就有可能觉得它并不怎么幸福。就拿我来说吧。我也曾经把下馆子大吃一顿视为人生最大的幸福,可是当我天天都可以上最好的饭店吃饭的时候,那些美味佳肴就很难再使我联想到‘幸福’两个字喽。”
“这么说,你也曾经是个穷人?”
“对呀,而且是彻底的无产阶级。我曾经穷得身上只有5分钱!”
“那你是怎么发起来的?”
“想学?那我告诉你,靠个人奋斗,当然也得靠运气!”
“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好运气啊!”
“你现在的运气就不错嘛!”
“我现在是最倒霉的时候了!”
“为什么?”
“我……没工作,又没钱。”
“可你遇上我啦!你就该时来运转了。如果你能让我满意,我可以帮助你哦。”
“你能给我一份工作吗?”
“工作有的是,可你能干什么呢?”
“其实,我的兴趣也挺广泛的。比方说,股票……”
“你也做股票?”
“啊,不不!我哪有钱炒股票啊!不过我对股票很感兴趣。听说,炒股票赚钱很容易。如果你能借我一笔钱,我保证能赚!”夏哲的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新的念头——如果原来的目的无法实现,他还可以骗取希拉的信任,让希拉为他投资。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乔恩,我理解你的心情。人穷的时候,总是恨不能一下子就变成百万富翁!可是,做股票的风险很大啊!另外,现在谈那些事情为时尚早,还是先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吧。”
夏哲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火,忙说:“其实,我现在最感兴趣的并不是什么股票。”
“那是什么?”希拉扬起了眉毛。
“而是我现在应该干什么。”
“啊哈!这话才符合你的身份。好吧,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然后,”希拉走进卧室,找出一瓶香水递给夏哲,说,“把这个洒到你身上。这会使你更有魅力的哦!”
夏哲走进了卫生间。
希拉打电话让服务员来收走餐具,然后换上一件浅粉色的真丝睡衣。这件睡衣只有前后两片,而且在一些部位只有镂空的绣花图案;两侧腰间用几根丝带连系,完美地勾勒出女性身体的线条。希拉也给自己身上补了一些香水,然后打开夜光灯,半靠在床头,等待着。然而,她等了半天,不见夏哲出来,很有些奇怪,便走进了卫生间。
夏哲已经洗完澡了,穿着一件黄色的丝绒睡衣,坐在马桶上。希拉问他怎么了,他说肚子不舒服,可能是吃的东西太凉了。希拉仔细看了看他,调侃道,新郎官儿,你太紧张了吧。夏哲点了点头,承认是有些紧张,因为这确实是他的第一次。希拉说,没关系,你先慢慢放松,我在床上等你。
夏哲在内心斗争一番之后,终于下定决心。他站起身来,鼓足勇气,从卫生间走出来,向床边走去。
……
夏哲无精打采地躺在被子里,感觉很疲倦,却无法入睡。此时,他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本来是抱着仇恨的心情去干那件事情的,甚至在心里想着是在强奸着这个女人,但是那肉体的接触却使他产生了爱的幻觉。为此,他感到羞愧和苦恼,尽管他不住地告诉自己,那只是完成这项特殊任务的一个手段而已。
希拉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夏哲悄悄地爬起来,穿上睡衣,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他关上了卧室门,走到写字台前,打开台灯,快速地翻阅着那些文件。那些文件大多是英文的,没有他要找的那份木材购销合同。他有些失望,想了想,来到大衣柜前。虽然他拉开柜门的动作很轻,但还是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他推开卧室门看了看,希拉还在酣睡。他拉了拉那个小保险柜的门,没有锁,他很高兴,但是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他又看了看那个密码箱,锁着呢,他试着转动密码锁,但是没有打开。正在这时,他听到那扇紧闭的门后面似乎有声音,便走了过去。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好像有人在门后窃窃私语。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转动了门上的钥匙。门打开了,但是里面还有一道门,声音就是从那扇门后传过来的。他轻轻拧了拧门上的把手,但是打不开。突然,有人拍了他的后背一下,给他吓出一身冷汗。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希拉。
希拉穿着睡衣,瞪着仍有些惺忪的睡眼,问道:“你在干什么哪?”
夏哲的声音仍然有些颤抖:“我起来上厕所,听到这个门后面有声音,就过来看看。你可吓坏我啦!”
“是吗?我还以为你真要逃跑哪!”
“那边还有房间吗?”
“那是别人的房间。半夜三更的,你可别吓着人家。快回去睡觉吧!”
夏哲跟着希拉回到卧室,钻进了被窝。
早上起床,希拉的精神非常好。她觉得自己仿佛年轻了许多。早饭后,她对夏哲说:“我想到十渡去看看。你陪我去吧!这才叫‘三陪’哪,陪吃、xx、陪玩儿。”
“为什么要去十渡?”夏哲心里想着那份合同,随口问了一句。
“去看望一个老朋友。”希拉说话时的神态有些凝重。然后,她从大衣柜里取出密码箱,放在床上,打开来,取出一些文件,放进了行李箱。一晃间,夏哲看见一份文件的抬头上写有“合同书”的字样,他的心里一动。希拉从行李箱中取出一些衣物,放进密码箱。然后她把两个箱子分别锁好,提着密码箱,走出卧室。她打电话让前台服务员包一辆出租车,然后对夏哲说:“走吧。”
“等会儿,我去一下厕所。”夏哲走进了卫生间。
夏哲帮希拉提着密码箱,坐电梯下到一楼。出租车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夏哲把密码箱放到出租车的后备箱里,刚要上车,突然叫道:“哎呀,我的手表!一定是刚才洗手放在脸盆旁边了。真对不起,我去取一下吧。”
“你怎么丢三落四的!快去吧,给你钥匙。”希拉皱着眉头,但也无可奈何。
夏哲坐电梯来到10层,快步跑到1016门前,打开门,进屋后又把房门关上了。他到卫生间拿了故意留在那里的手表后,来到行李台前,很快地把行李箱那密码锁的号码转到“516”,然后一按,那卡销果然打开了。他很兴奋,刚要拉开行李箱的拉锁,就听见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他连忙探出头来一看,只见对面那扇神秘的门动了一下,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青年女子。
两人见面,都愣了一下。那个女子问道:“你是谁?”
夏哲说:“这个问题,好像应该是我问你的。”
“我是萨利文夫人的秘书,就住在隔壁。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萨利文夫人的朋友,今天要陪她去十渡,回来取手表的。”夏哲说着,从兜里掏出手表,在眼前晃了一下。他无心久留,说了一句,“那你锁门吧”,快步走了出去。坐电梯下楼时,他的心中有些后怕,也有些遗憾。
夏哲和希拉坐上出租车,离开香格里拉饭店,一路西行,快到中午才来到十渡。在停车场下车后,希拉沿着山边的小路,向渡口走去。一路上,她沉默不语,走走停停,还不时地从路边的草丛中摘下一些白色的小花。夏哲跟在后面,问她采花做什么,她也没有回答。
来到渡桥上,希拉蹲在水边,把手中的小白花揪下来,一片一片地撒到清澈的河水中,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泪水慢慢地溢出了她的眼眶。过了许久,她才站起身来,用面巾纸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又从挎包中取出化妆盒,认真地补了妆。
夏哲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他似乎看到了这个女人的另外一面。
希拉终于把目光停留在夏哲的脸上:“好啦,咱们走吧。”
夏哲小声问道:“你的朋友死在这里啦?”
希拉点了点头:“很多年了。”
“他怎么死的?”
“为了我。”
“淹死的?”
“不是,被人用刀扎死了。我今天来看他,也算是还了我的一个心愿吧。好啦,不提他啦!痛苦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咱们该好好玩玩儿啦。乔恩,在北京,我最喜欢这个地方了,山清水秀,太美啦。你以前来过吗?”
“没有,只是听说过。”
“那好,我给你当导游吧,免费的哦。”
希拉和夏哲沿小路爬上北面的山坡,看了大佛。然后,他们回到河边,坐了一回水陆两栖坦克。希拉非常开心,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
山里的天气变化很快。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却变成黑云密布。他们沿河边往回走,路上,希拉见夏哲有些无精打采,便揶揄道:“乔恩,又想钱啦?昨天一个晚上就挣了200美元,今天我再付你300美元,足够你花半年了。老祖宗说,你们男人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不外乎‘洞房花烛夜’和‘金榜题名时’。当然,现代人的观念有点儿变了,叫‘升官儿发财带小蜜’。你现在也很不错啦!又入洞房又挣钱,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没有不高兴,就是有点儿累。”
“你那是昨天晚上累的!有人说,性冲动可以使文质彬彬的绅士变成粗野的男人。我昨晚可领教过了。不过,我喜欢!”希拉笑嘻嘻地说,“哎哟,我的新郎官儿!本应是‘洞房花烛朝慵起’,结果却让你起五更,赶远路,真是辛苦你啦!那好吧,咱们今天就住在这儿,好好休息休息。”
他们在十渡宾馆住了一个夜晚。
第二天早饭后,他们乘车沿河而下,来到六渡。下车后,他们沿着山边土路向以风景秀丽著称的孤山寨走去。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蓝天下青山绮丽,绿水妖娆,令人心旷神怡。他们先坐了一圈汽艇,然后入寨登山。寨门外有很多当地的农民牵着马,争先恐后地向游人招揽生意。
希拉没有骑过马,但经不住马主人的劝说和夏哲的怂恿,终于坐到了马背上,但她坚持让夏哲在旁边保驾。进入寨门之后,他们沿着山沟往上走。开始时希拉很紧张,走了一段路之后,她觉得这马很乖,而且认路,便放松了,后来索性不让马主人在前面牵缰了。
山路沿着一条小溪蜿蜒而上。越往上走,山路越窄,有时不得不在水中趟过。这匹马训练有素。无论是在水中的石头上还是在很窄的石阶上,它都走得稳稳当当。当他们来到一处很陡的石坎下时,马不能继续前行,希拉便下了马,和夏哲徒步前行。
这里的风景异常优美。两侧是绿色的山林,脚下是清澈的泉水,头上是奇怪的山石。他们穿过了名副其实的“一线天”峡谷,观看了扣人心弦的“高空飞车”表演。若不是天上飘来蒙蒙细雨,希拉真想在这里玩到天黑。
他们回到石坎下面,找到了等候的马主人。希拉骑到马上,颇为老练地拉着缰绳,嘴里还学着马主人的样子胡乱吆喝着,弄得夏哲在她的旁边一会躲闪,一会紧追,把她乐得前仰后合。突然,后面那匹马的马头顶了希拉的马屁股一下,希拉的马猛地往前一蹿,结果她坐立不稳,摔了下来。幸亏跟在旁边的夏哲反应很快,一步跳过去,接住希拉,但他自己却摔到了石头上。
希拉从地上爬起来,急忙去扶夏哲,但夏哲的右腿疼得厉害,站不起来。马主人吓坏了,一边骂自己的马,一边说给希拉退钱。
希拉挽起夏哲的裤腿儿,见右腿的膝盖下面有一大块红肿,还流着鲜血,又看见夏哲的手上也有血。她很有经验地让夏哲试着活动一下右腿,认定骨头没断,然后对马主人说:“你放心!不用你赔钱,也不用你退钱。只要你把他送到山下就行。”
马主人连连点头,急忙过来要背夏哲,但是让夏哲推开了。此时,夏哲的疼痛轻了一些,他扶着希拉站起来。经过一番商量,夏哲同意骑马下山。于是,夏哲在马主人和两名游客的帮助下骑到马上。马主人在前面牵马,希拉在旁边保护,走下山来。
出了寨门,希拉让夏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自己去叫来出租车。在回城区的路上,希拉一直把夏哲的右腿放在自己的腿上。她的神态很像一位对弟弟关怀备至的大姐姐。
车到香格里拉饭店后,希拉坚持让夏哲先到她房间,然后找医生给包扎伤口。医生走后,夏哲执意要回家,而且不让希拉送。
希拉把1000美元装在一个信封里,塞给夏哲,然后很认真地问:“你什么时候再来?”
夏哲说:“那得看你什么时候需要。不过,我更希望你能给我另外一种机会。”
“你不想干这个职业了?”
“我希望这是兼职。”
“那你还想干什么呢?”
“也许,我可以做你的助手,或者在中国的代理人,如果你信任我的话。”
希拉笑道:“看来你还挺有野心哦!不过,我喜欢有野心的男人。好吧,明天上午十点,你来找我,谈谈你的想法。你可不要想入非非哟!”
夏哲一瘸一拐地走了。此时,他心中的目标已经明确了,他要利用这个机会让希拉给他拿出一大笔资金。对此,他很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