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点,夏哲又来到香格里拉饭店。
他先在楼下打了个电话,然后来到1016房间。进门后,他按照事先准备的那样,拉住希拉的手,深情地望着希拉说:“你知道吗?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觉,因为老想你!”
“是么?”希拉冷淡地说了一句,然后轻轻但坚决地抽出自己的手,转身走进客厅,坐在单人沙发上,用办公室里的语调对夏哲说,“请坐,先生!”
夏哲愣了一下,慢慢坐下去,但眼睛一直看着希拉的脸。他有些迷惑不解地问:“你今天怎么啦?生我的气了?是我来晚了吗?”
希拉微微一笑道:“别想入非非!我只是要提醒你,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今天不是那个‘快乐的单身汉’了。你找我来,是想得到另外一种工作。人必须时刻记住自己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而一个人在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可能有好几个。这就像演戏一样。当你要进入一个新的角色时,你就必须把原来扮演的那个角色忘掉。这样才不会出现混乱,也不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今天早上,我也不是那个想跟你寻欢作乐的女人,而是宏亚公司的董事长。我必须站在公司的立场上跟你谈话。”
“我明白了!”夏哲直起了腰。
“先生,既然你想为我们公司工作,那我就应该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了。”
“噢,我叫佘国。”夏哲已有准备,是从他名字中的“哲”字上演化出来的。
“你叫什么?‘折过’?真有意思!”
“不是‘折过’,是‘佘国’——佘太君的佘,国家的国!”
“啊,中国话的语音确实复杂,这也是最让学汉语的外国人头疼的事情。佘先生,咱们言归正传,谈谈你的想法吧。”希拉把头仰靠在沙发背上。
夏哲从衣兜里掏出一盒香烟,问希拉:“可以抽烟么?”
“对不起,这是公务场所。”
夏哲把烟放回兜里,胸有成竹地讲道:“萨利文夫人,我这两年对股票市场作了不少研究。毫无疑问,中国的股市还很不成熟,或者说还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但是,正因为它还不成熟,规章还不健全,所以才大有可为。乱世出英雄嘛!一旦中国的股市完全纳入正轨,大家都按规则做游戏,那可以获得的利润也就小得多了。我认为,现在正是投资中国股市的大好时机。弄好了,在半年到一年的时间内就可以得到十倍甚至百倍的收益!当然,要想收益大,必须有雄厚的资金,这样我们才能控制市场甚至操纵市场。”
“佘先生,你所说的‘雄厚的资金’有个具体的标准吗?”希拉饶有兴趣地问。
“至少100万!”
“人民币?”
“对!人民币就可以!”
“这个数目倒不大!可是,我怎么能相信你是干这件事情的合适人选呢?你毕竟只会纸上谈兵呀!”
“其实,我这两年没少到股市去,有时也帮朋友做做。可惜我没有资本,要不早就成‘大款’了!不是吹牛,只要你给我100万,我保证在一年之内让它翻一番!”夏哲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请坐,佘先生,别一想到钱就激动。看来,钱比女人对你更有吸引力!”
夏哲坐回沙发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女人是社会的主宰,钱只不过是女人统治社会的手段之一。佘先生,看来你真是让股市给迷住了。好吧,让我想想,怎么来帮你。我有一个朋友,在北京的一家证券公司当经理。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看他能不能给你提供一些机会。”
“有关系当然很好……”夏哲的语气有些犹豫,因为他想到了陆伯平。一方面,他很想探听希拉与陆伯平的关系;但是另一方面,他又害怕陆伯平戳穿他的把戏。
“啊,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跟你有同样兴趣的人。你不想认识一下么?”希拉站起身来。
“什么人?”夏哲的心里有些发虚,但他尽量保持脸上的微笑。
“别紧张,你们见过面了!同行未必都是冤家哦。你们可以携手共事,也可以成为竞争对手!”希拉走到写字台前,拿起电话,拨通之后,说了几句英语。几分钟后,陈静怡从电视旁边的那个门走了进来。
夏哲一看,就是前天早上打乱他的行动计划的女子,忙起身与陈静怡握了握手。陈静怡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希拉对陈静怡说:“佘先生对中国股市很有研究,建议我在这方面做投资。你对中国的股市也很感兴趣,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陈静怡对希拉说:“董事长,其实我对中国的股市只有一知半解。不过,我很愿意聆听佘先生的高见。”然后她转向夏哲说道:“佘先生这么年轻就成了股市专家,真是年轻有为啊!不知佘先生做股票有多久啦?”
“陈小姐,我哪里是什么股市专家,只是给朋友帮忙,学习学习。”
“北京的证券公司不少,不知佘先生常去哪家?”
“宏远……”夏哲随口说出之后又有些后悔。
“宏远证券公司?太巧了!我和那家公司的陆经理和梁经理都很熟。你认识他们吗?”
“啊,不认识。我只是经常跟着朋友去那里转转,跟券商不熟。”夏哲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说:“我刚才已经对萨利文夫人讲了,虽然我实际操作不多,但我对中国的股市很了解,而且我有比较可靠的信息渠道。陈小姐可能也知道,北京的股市还没有形成气候,主要是跟着上海跑。别的不说,上海的股民有几百万,北京的股民才不过二三十万,所以在北京做股票一定得对上海股市的走势了如指掌。在这方面,我自认为还有一定优势。”
“佘先生在中国证监会有朋友?”
“对不起,这属于本人的商业秘密。”
陈静怡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又问:“佘先生,您认为目前在中国做股票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资金。只要你有雄厚的资金做后盾,就不愁市场不听你的指挥。”
“您的意思是操纵股票市场?恐怕不那么容易吧。就算您有足够的资金,大陆政府会给您开绿灯吗?不久前发生的上海‘2·23’事件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是么?”
“陈小姐说的是上海证交所‘3·27’国债期货交易的事儿吧?那是期货交易,和一般股票交易还不一样!”
“可那也表明了大陆政府整顿证券交易市场,不允许少数人操纵市场的决心啊!”
“中国的事情,全在一个‘人’字上。事在人为嘛!同样的事儿,你做和我做就不一样,我做和她做也不一样。这里面的奥妙,陈小姐可能还不大清楚啊!”
“那也未必。我看大陆的事情往往是局内者迷,局外者清。别看你生活在大陆,可大陆的很多事情你未必有我清楚。”
“我这里谈的只是股票市场!”
“股票市场也一样。我认为,目前大陆的股票市场很不规范,风险太大,不适宜大规模投资。”
“风险大,才有高利润。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可海外资金投入大陆的股票市场还有许多具体困难。”
“那是具体操作问题。只要萨利文夫人相信我,让我全权代理,这些具体困难都不在话下!”
希拉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夏哲与陈静怡的对话,此时见二人的话语越来越激烈,才直起身来说道:“好啦!本来挺简单的问题,让你们越说越复杂。这样吧,佘先生,你回去写一份可行性报告,把你的设想和理由写得具体一点儿,尽快交给我。我过几天回美国,可以让董事会讨论你的建议。我告诉你,希望很大哦!”然后,她转身问道:“静怡,中午的宴请是几点?”
陈静怡说:“十一点三十分。”
夏哲知道希拉在送客,便知趣地站起身来,“萨利文夫人,那我就先告辞了。那份可行性报告,我一定尽快给您送来。”
“好吧,佘先生。”希拉站起身来,又说,“对了,能留下你的电话号码么?有事好联系呀。”
“对不起,我住的地方还没有电话。我给您打电话行吗?”
“可以。晚上十点以后,我一般都在这里。”
陈静怡把夏哲送出门外,然后回到屋里对希拉说:“我看这小子准是财迷心窍了!董事长,你真打算看他的可行性报告?”
希拉没有正面回答陈静怡的问题,而是微笑着说:“这个小伙子挺可爱的,不是么?”
陈静怡看了希拉一眼,没有说话。
希拉走进卫生间,一边化妆,一边问:“静怡,你昨天说的那个《中国日报》的记者又来过电话么?”
“没有哇!我刚才还给《中国日报》打了个电话,但那位小姐没留姓名,他们也没办法去查。”
“嗨,记者的话,不能太认真!再说,我们还是离记者远一些才好!”
“可是她来电话说要采访你,好像还很着急。我觉得这件事情挺奇怪的!”
希拉没有再说话,愣愣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