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下了车后,走进公众浴室旁的窄巷。澡堂的后面是一片空地,堆满了一些木材或砂石。一看就知道是破旧的木造二层楼公寓已从末端开始拆除,似乎要改建成钢筋混凝土建筑物。右边一栋拆剩下的似乎还有人住,前面晒着洗了发黄的尿布。
空地的一隅有一间不同于公寓的平房。竹篱笆里有片空有形式的庭院,里面种了一,些白日红之类的植物。
“就是这里。”
津本先生走到竹篱笆前伫足。
“从这里叫人应该听得到!”
当他用手敲着木门时,突然间,木门激烈地往里面开,从门里面跑出来的是一位头发散乱的女人,还来不及阻止之时,那女人便抓住哥哥的胸前,用一种撕裂的声音叫着:
“你。——那个人、那个人——被杀了——被铜狮子——”
“谁被杀?嗯?”
哥哥抓住女人的肩膀尖锐地问。
“那个人被铜狮子——阿诚。”
女人放松了紧抓的手,蜷缩着小小的身体,一直看着哥哥的脸。她的侧面是多么苍白啊!
“被铜狮子怎么了?”
哥哥迷惑地询问着。突然,那女人吓我们一跳地大笑起来。然后再一次地揪住哥哥的胸前。
“你终于回来了,阿诚,你终于回来了。”
她一直重复地说着,并痉挛地笑着,但突然间她又哭了起来。我们三人互看了一眼,不用说我们都已知道这女人精神异常,只是,可怜的是哥哥雄太郎,在她热烈地拥抱哭泣之中极力想挣脱出来。
“里面没人吗?”
津本先生向屋里探询着。在这里这样继续下去,一定会引来附近的人的注意。
“我去叫。”
我急急地走进木门里之时,眼前突然看见一个女孩子,似乎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边看着大人们的吵闹。瞪大的眼精里充浦了胆怯害怕。她的装扮虽是贫穷,但却是个聪明伶俐的十岁女孩。
“妳是志田小姐的女儿吗?”
我蹲下来问她,她那剪了个浏海的头慢慢地动着。
“那么,那一位是妈妈吗?”
我重复地问,但她都没有回答,我猜她一定是母亲。让人看见了她母亲的疯样子,要她回答她是母亲,即使是小孩子也感到犹豫吧!
“晴江小姐不在吗?”
津本直接地问。
“阿姨在店里!”
女孩子回答的声音像蚊子似的。
“爷爷呢?”
“带阿弘出去了。”
“那么只剩下妳一个人,实在没办法了。”
我们放弃了要他家人的支持,三人合力好不容易把这疯女人拖进庭院里,对面的工作场上有二、三个工人看着这里,但幸运的是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们没有跑过来。但那女人我们愈是要把她拉开,她愈是抱紧哥哥的上身,那女孩看见我们正处于困境,便走过来。
“妈!到里面去吧!”
女孩呜咽地说着:
“妈!到屋子里面去!在家里等,次郎一定会回来的。”
“烦死了——”
疯女一手抱着哥哥,一手打了小孩一巴掌。
“吉子说谎,一直说会回来,会回来,结果也没回来,妳烦不烦呀!”
她恨恨地说着,然后又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情似的,突然放开哥哥的身体,一边唱着歌一边走进屋里。
看着疯女走进屋里的我们已被吓得目瞪口呆,突然被女孩的哭声惊醒过来。小女孩坐在地上,手也不遮脸地哭了起来,与其说是被打痛了,不如说是困惑、恐怖及悲哀之情充塞心中。我抱起小女孩,用袖子擦拭着她的泪水。因为除此之外,我也无法做些什么了。哥哥和津本一脸沉重的表情默默地看着女孩。
“你们是谁?”
突然后面有一声嘶哑的声音。一位穿着旧国民服,身材高大的老人牵着一位一年级左六的小男孩站在那边。
“您是志田先生吧!达冈敏树先生有没有来您府上?”
津本先生尽可能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气询问,我了解他的用心良苦。但老人似乎已感觉到气氛不一样,巡视了我们三人之后,转向哭泣的女孩说。
“怎么了?吉子。”
“达冈先生没有来吗?我是受他母亲之托来找他的。”
津本再次地问。
“不知道。因为我刚才出去了。——吉子,我不在的时候有客人来吗?”
在我的手臂里,小女孩轻轻着摇着头:。
“好像没有!”
老人回答得很不和蔼。然后不看我们一眼地,拉着小男孩进屋子里去了。
“吉子!”
哥哥把手放在小女孩的头上说。
“吉子的妈妈生病了,虽然不知是什么原因,但同样是生病,所以没有什么好可怕或羞耻的,跟拉肚子,或是感冒一样而已。”
吉子聪慧的眼睛一边掉着眼泪,一边默默地看着哥哥。哥哥用他那天生沉稳的口气淡淡地继续说。
“但是,吉子盼妈妈之所以会得那种怪病,我想应诙有原因。如果知道原因的话,妈妈的病或许就会好了——吉子妳认不认为这样?”
吉子犹豫一下之后点点头,她那点头似乎意味着她心中有些什么东西要跃动起来。哥哥稍微微笑一下。但看了他的眼睛,便能了解他是多么认真地想说服这女孩。
“吉子,我有一件事情拜托妳,希望妳能告诉我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好吗?妳妈妈从什么时候——”
“吉子——”
突然,雷一般的声音响起,原来刚才那位老人站在走廊用手招着女孩。
“吉子,赶快来这里!妳在做什么?”
吉子站了起来,抬头看了哥哥一眼,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但是,又怕被挨骂,所以就战战兢兢地走进屋里。
“很抱歉打扰了。”
津本说着,我们也跟着低头致意而离开了志田家。
“真奇妙,,那女人似乎跟这次的事件有关?”
当我们通过工作场时我说着。哥哥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转向津本问。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
“我猜是晴江小姐的姐姐,和房子小姐是朋友。”
“你以前见过她吗?”
“我吗?今天是初次。这之前,敏树会带我来这里一次,但当时我只见到晴江小姐。因为是顺路邀晴江小姐去看电影。”
“从以前就有精神病了吗?”
“嗯!没听过!但令年夏天,敏树帮晴江小姐一家人照相且将自己冲洗的成果给我看。那时照片里的她还是好好的。一点都不像疯了。”
“确实是那个人的照片吗?”
“现在是瘦得很多,脸也改变了。但我想就是她没错,因为我记得当时敏树说‘她的姐姐,’且说‘像晴江那样的美人。’”
“那个人确实知道了一些事情,她不是讲了铜狮子之类的话吗?”
我说。我们通过了空地,来到停车的地方。而且每个人都心事重重地想着事情上车的。
当我们正要发动车子时,我看到一个人——一个小女孩——吉子,她正通过空地跑向这里来。我本想呻哥哥回头看但已没有必要了,哥哥已经注意到了,所以马上熄火开了车门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