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突骨长得很快,比一般狗都要快得多。随着个头变大,原来很可爱的小狗外形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外表。
当它在狗舍的时候,没有狗敢与它争食,它只需用眼一瞪,别的狗就只能把最暖和最舒服的位置让给它。它俨然是狗群的王者。
然而,它有一个习惯,不吃素。
喂狗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在狗粮里掺杂一些非肉类食品,比如馒头、豆渣等。一般的狗倒也能接受,唯独兀突骨不吃那些东西。它只吃肉,如果是热乎乎的带着血的肉它最满意,它会连里面的肉渣都吃得干干净净。
叔叔的狗舍也越来越大,原本容纳几十条狗的狗舍已经扩大了几倍。里面划分了若干区域,上百条狗在里面进食与休息。现在狗舍已经更名为肉用犬培养基地。名字比原来响亮了很多。
尽管狗多了,但这里的经营者依然只是叔侄两人。
他们是有秘密的人。
然而,正当他们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的时候,有麻烦找上门来了。
一位姓孙的记者找到叔叔,说想参观狗舍。
“我们的狗舍里有很多商业机密,不方便给外人看。”叔叔拒绝了。
“既然如此,请您二位去喝杯茶总可以吧。”
那人约叔侄二人到茶楼,在那里,他展示了一沓儿照片。
照片上,叔侄二人推着一辆小车,车上用芦苇席盖着,席子下伸出来两只脚。这是在光线很暗的夜晚拍下的,但叔侄二人的脸足够清晰。
叔侄俩的脸色当时就变了,那记者笑呵呵地把照片收了起来:“怎么样,肯带我进去参观了吧?”
那人来到狗舍,对里面的盛况啧啧称奇:“这么多狗,都这么肥,难怪你成了本镇首富了呢。”
兀突骨听到陌生人的声音,弓起腰,两只眼睛泛起绿光。
叔叔说:“你的愿望达成了吧?照片能不能给我?”
“开玩笑,我还指望着它卖个好价钱呢。您是生意人,应该懂得我的意思。”
叔叔叹了口气:“你开价多少?”
那人伸出三根手指。
“三万?”
那人说:“不是三万,是三分之一,我要你这养狗基地三分之一的收入。”
“放屁!”叔叔脑门上蹦起青筋,“这是我们辛苦经营多年才弄起来的,你白日做梦。”
那人阴笑道:“你养狗辛苦,我拍照也够辛苦哪。你不怕我把这照片送到报社去?”
侄子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叔叔脸上阴晴不定,过了很久,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就依你的吧。”
从此,养狗基地多了个新主子。
有时,狗肉馆的人来这里取狗,会发现有个模样斯文的人,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指挥叔侄二人干这干那。他们觉得好奇,就问叔叔:“这人是谁?”
叔叔含混地说:“大股东!”
不过,这位大股东身份如何,具体投了多少股份进去,他没透露。只知道那人姓孙。从此,大家都纷纷传扬,孙家的狗肉最香,倒把叔侄二人的名字给忘了。
过了一段日子,叔侄二人发现这姓孙的胃口远不止三分之一的收入,他把持着养狗基地的所有账目,现金只要进了他的手就再也出不来。他来基地后的几个月,叔侄俩连半分钱都没拿到。
有一次,叔叔很气愤地找到他:“我们俩的钱呢?”
那姓孙的眯起眼睛:“你们俩的钱?这基地好像已经姓孙了。”
“你这混蛋!”叔叔愤怒地扬起拳头,那姓孙的退了两步。
“怎么?想打我?忘了照片的事了?”
叔叔的拳头慢慢放了下去。
“切,不识抬举。老实跟你说,我对你们算客气的。要是我把那照片交出去,嘿嘿……”
当天晚上,叔叔买了很多烈酒,自己躲在房里,闷声不语的干喝。他原来的屋子已经被姓孙的占了,现在换到一间很简陋的居室里。
侄子带着兀突骨从外面遛了几圈,进屋一看,叔叔面前已经摆了一摞空瓶子,吃了一惊,赶紧把酒杯夺走:“叔叔你不能再喝了!”
叔叔无奈地说:“给我!早晚被人折腾死,还不如让我醉死!”
侄子问:“是不是那姓孙的……”
叔叔愤愤地回答:“你别问了,给我酒!”
侄子把门掩上,对叔叔低声说:“我进城去打听了一下,那姓孙的根本不是记者,他生之前当过私人侦探,后来没案子接,就到处骗吃骗喝,欠了一屁股债,他在城里混不开,这才来到乡下,他在本地没认识的人,原来住的地方已经让给了别人,所有行李都已经搬到咱们这里了……”
“你的意思是……”
侄子伸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他的行李都在这里,照片和底版他肯定都随身带着,不如除了他。销毁那些证据,咱们的安稳日子就又回来了。”
叔叔惊道:“可……可这是杀人哪!”
侄子说:“姓孙的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照这样下去,您经营几十年的养狗基地就让他白白占去了,咱俩就得饿死街头,与其自己死,不如选择让别人死。”侄子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干,把酒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叔叔咬牙切齿地想了一阵,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这么办!”
第二天一早,叔叔来到那姓孙的门口,拍门喊道:“老孙,出来出来,有个喜事告诉你。”
老孙探头问道:“什么喜事?”
叔叔说:“我刚发明了一种新的喂狗方法,能让狗短期内增肥三分之一。”
“开玩笑,你不会是注水吧?”
“谁干那么无聊的事,你来看看就知道了。”
姓孙的半信半疑,跟他来到狗舍,见侄子笑眯眯地站在狗舍里,手里拎着一只桶,旁边是兀突骨,兀突骨的脖子上没系链子,它一看到老孙,张开嘴,露出满嘴尖牙。
“秘密就在这桶里。”侄子故作神秘地说。
老孙凑过来一看,桶里只是猩红色的糊糊,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侄子忽然把桶朝他一泼,老孙顿时全身都变成了红色,腥臭难闻。他惊呼道:“这是什么?”
“血。”
“你……这是什么意思?敢泼老子血,老子要让你坐牢!”老孙骂骂咧咧要朝门口跑,侄子冲过去,一个箭步来到门口,蹿出门,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喂,干什么!”老孙用力拍门。
“请你看场好戏。”侄子冷笑着。
老孙感觉有点儿不对劲,他转过身,只见狗舍里的护栏全打开了,狗们慢慢的从藏身处钻出来,盯着满身是血的他发呆。
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冒了出来,是兀突骨,它离老孙最近。它的眼睛很亮,牙齿也很亮。
养狗基地的大门外,叔叔挂了一块“今日休息”的牌子,今天无论什么客人也不接待。
侄子从门外听到老孙传出一声尖叫,他点燃一支烟,轻轻哼着歌。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这么开心。门内的尖叫声越来越弱,转为了呻吟。
等一支烟抽完,里面的呻吟声已经低了下去。侄子从门缝朝里看,无数条狗正伏在一摊什么东西上。侄子现在的神经已经足够坚强,他虽然还有些恶心,却已经不再想呕吐了。
叔叔朝地上吐了口口水,恶狠狠地说:“傻瓜,你一个人怎么斗得过我们两个!”
过了一阵子,叔叔把一堆东西从屋里拾掇出来:“全是老孙带来的,里面有胶卷,不知是不是咱们的。”
“烧掉!”侄子帮忙把东西抬到院子里,点燃打火机,一股红色的光缓缓升起,叔侄二人松了一口气。
老孙这个人终于从世界上消失了。
但纠缠他们的噩梦并未从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