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见过垃圾山?
垃圾山——这是对护城河沿一代的“尊称”。历年来环保整治,这里都是死角,平时没人喜欢去那里。
见惯了窗明几净的大厦和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我不大喜欢垃圾山——这里是城市的边缘,阴暗、潮湿。个头硕大的老鼠瞪着我们而不逃走。处处充满菜叶腐烂的气息。
“欢迎来到地狱。”一个人老远朝我喊道。
这人长着一张善意的面孔,穿着公安制服,我走过去与他握手,他说:“欢迎,我姓范,叫我小范就可以。”
“你好,我姓刘,叫我刘水。”
他问:“吃过东西没有?”
我很奇怪:“我没吃,问这干吗?”
小范咧开嘴一笑:“没吃最好。我担心你到了现场,会吐出来。”
地上摊着白森森的东西,那是呈半腐烂状态的肢体。残缺不全,臭气熏天。
感谢小范的关心。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我真的要吐了。
小范说:“早上,有小孩来护城河捞鱼,看到水里有个袋子,顺手把它拉了上来。一看里面的东西,就吓得尿了裤子……”
我说:“听说还有一位我们的同志来了这里,不知他现在在哪儿。”
小范一指左边墙角。
哦,有个人正蹲在那里,吐的昏天黑地,老穆在那人后背上按摩,以防他因呕吐而脱力。
一看到那呕吐的人,我的头都大了。
天,这不是小贺么!
我想起王队那古怪的神色,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是要跟这么个二百五合作,难怪老成和队长都不愿意来。
可让我来更不合适啊,我刚到警队还没几天,就让我接这么棘手的案子,貌似还是杀人分尸,让我办个偷偷抢抢的小案子也好啊!
那边老穆看到我来了,便走了过来。
“那个……”我指了指小贺。
“刚到现场就吐的跟孙子似的。”老穆的笑意里带着不屑,“这样的人最好先回家看两年卡朋特的血浆恐怖片,锻炼锻炼。”
“你检查了现场没有?”
“还没有,光顾照看那小子了。咱们现在开始工作,先别理他。”
我俩戴上手套,蹲下身来。
想从断肢里找线索是很困难的,尤其是在水里捞上来的断肢。
老穆问我:“看出点什么来没有?”
我正在检查保存最完好的部分——一条腿。我说:“从这条腿来看,皮肤细白,汗毛较少,女性的可能性较大。但仅从皮肤上判断死者的性别,恐怕不是很可靠。尸体在水里泡得都发臭了,这么长时间,即使是男的,皮肤也会细白些。”
老穆赞许的点了点头:“你入行的时间这么短,进步倒不慢。”
“过奖了,你检查出什么来了?”
“看法和你基本相同,这是具女尸。判断尸体性别还可以从它的脚底部分入手——像这一块,比其他部分要粗糙很多,这是经常穿高跟鞋磨出来的。残肢浮上水面,证明已被切下来超过二十四小时,皮下部分已经因腐烂产生气体。”
接下来我们检查尸体的创口部分。切下去的地方是在大腿根,创口边缘整齐,关节下面没有切割痕迹。
好快的利器,一下子就切断了肌肉,连骨头与关节也被切开了……我问老穆:“这是不是刀切割的痕迹?什么刀有这么快?”
“说不好,仅从这一处伤口我们无法下结论,最好……我们在现场把尸体拼起来。”
“在现场拼?!”有人叫了起来,“拿回去拼不行么?”
说话的是小贺,他面色苍白,用纸巾擦着嘴,走路都弯着腰,看样子今天是恢复不了元气了。
警队里为什么要留这样的废物呢。我无奈地看了看老穆,老穆耸了耸肩。
我对小贺说:“在现场拼尸体也是无奈之举,从这里回去要走很远一段路,车子抛锚了暂时过不来,尸体正在腐烂中,又没有好的保存手段,能在现场进行的工作尽量都在现场进行,早一点找到线索利于早日破案。小贺同志,看样子你身体不好,就不用参加了。”
最后一句话让他如蒙大赦,看到我们手里的尸块,他忽然脸色泛白,又跑到墙角吐去了。
护城河沿划定了一片区域,这片区域被保护了起来,不准有人走近。小范找人负责疏导交通,简易棚子搭了起来,我们就在棚子里动手。
尸体摆放的时候先放头颅。颅部仰面朝天,后脑勺向下;接下来摆放躯干,也是呈仰卧位放置,背部向下;然后是左侧上肢,右侧上肢。上肢摆放的时候,掌心向上;最后摆放下肢,下肢腿肚子向下。由于老穆等人手脚麻利,这件事一共花了不到一小时。
老穆为尸体测量身长。基本估计,死者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在本地女性中算偏高的。
老穆仔细看了看尸体,对我说:“死者是名年轻女子,双手指甲上有指甲油。”
我说:“这样可以得到两点结论——第一,死者生前爱打扮;第二,死者用的是比较昂贵的指甲油,因为水中泡了这么长时间她的指甲油都没有脱落。”
老穆说:“聪明!死者的头颅是从第三颈椎上缘切割,皮肤创口边缘整齐。颈椎断处没有损伤痕迹。正面一刀创口最深,然后应该是左侧一刀,右侧一刀将头切下。这家伙真是行家,一点多余动作都没有。”
“看这,死者的手臂上有些东西,是斑马纹形状的伤痕。老穆,这斑马纹代表什么?”
“死者手臂上的伤痕么?那是抵抗伤,人在遇到攻击的时候会用手臂承受攻击,因此会留下斑马纹或者斑点。这女孩在死前曾进行过搏斗。”
我在本子上记录东西,老穆好奇地凑过来:“你都写了什么?”
“一些推论,死者是女性,染了金发,应该是大城市居住的女性。你看,她的发型比较时髦,耳朵上有耳环,还涂了指甲油,而且是比较昂贵的指甲油。从创口上来判断,分尸工具较薄,较锋利,刀口不长,可能是医院用的手术工具,也可能是经过研磨后的剔骨刀。创口整齐,没有多余下刀,证明凶手有解剖知识,可能是医生或屠夫。罪犯杀人后从容分尸,可能是独居。而且可能有前科。”
老穆拍拍我的肩膀:“怪不得王队让你来。我看,如果让你单独来办这案子的话,肯定能破。可是……”他指指小贺蹲在墙角的背影,“可是多了这么个累赘,能不能破就难说了。”
“瞧你这话说的。”
“也不能把他当作完全的废物,多少会派上点用场吧。咦,这是什么?”
老穆蹲下身去检查死者的膝部,原来那里有一个奇怪的符号。
“这是文身么?”我问老穆。
“不像是文上去的,倒像是用烙铁烙上去的。”
这是一个狗或者狼的图案,有三个面目狰狞的头。
“这个图形是什么意思?”我问老穆。
老穆仔细端详了半天,摇摇头:“我不晓得,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某个帮派的标志?”
“不像。”
“我先拍下来,带回去之后查找资料。”老穆一边说一边拿过相机。
“耳朵上有耳环,却没被取走,这说明什么?”他问。
我说:“说明不是因贪财导致杀人。而且,凶手家里应该比较富裕。那毕竟是金耳环,凶手却不屑一顾。”
“这个东西我好像见过。”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我们扭头一看,伟大的小贺同志捂着肚子走了过来。估计他肚子里已经没什么可吐的了。
“这图案是什么意思?”
“听说过地狱犬么?”
“略有耳闻,好像是哪部奇幻小说里怪物的名字,好像是传说中的猛兽,把守阴间的入口。”
“这个就是地狱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是烙上去的,我只知道奴隶身上的家徽是烙上去的,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在身上烙印需要承担巨大的痛楚,做这样的事情,不是被人强迫就是和精神信仰有关。这女人看起来养尊处优的样子,应该不是被人强迫印上烙印的,那就是和精神信仰有关了。”
“精神信仰?莫非你指的是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