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咖啡馆的门走进去一看,坐在靠窗位子上的女人起身微微点了点头。
店里没有其他女人的身影。
我直接走到那个位子旁。
“我就是成田。”
做了自我介绍。
“下条圭子的妹妹。我叫隆子。”
站起来的女人的眼部表情与圭子有些像。在葬礼上应该见过面的,不过已经不记得了。
她今天下午打电话到我的办公室,对我说:“我想把姐姐借您的书还给您,能给我二三十分钟的时间吗?”
“是今晚吗?”
“最好是……”
“那就要七点以后了。”
“我没关系的。”
于是我们约定在神田车站附近见面。
下条圭子是在两个月前患癌症去世的。也许是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我借给她的几本书吧?
“真是诚实的人啊!”
我不是没有这么想过。
虽然有借有还也是应该的,不过借出去的书还回来的倒是少有。我连借书给圭子这件事情也忘记了。
装在牛皮纸信封里的书放在桌子上。
“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来参加姐姐的葬礼。”
她穿着淡灰色的套装,领口露出了衬衫的花样。穿衣的品位也与她姐姐差不多。
“不,约你这个时间见面,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我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叫了一杯咖啡。
“圭子多大年纪了啊?”
“四十一岁。”
“还不是去世的年龄啊!听说她工作挺顺利的。”
我是在十几年前认识圭子的。当时我还在四谷的公司里工作。公司附近有一家名叫“诗花”的漂亮的咖啡馆,我是那里的常客。“诗花”里有两位女服务生,其中一个就是圭子。还有一个叫阿瞳。
两人交替着上班。
因为我几乎每天都去,所以与她们两个人都认识,天长日久就熟了起来。
可怜的是圭子遇到了交通事故,一条腿残废了。那时她只有二十五六岁,肯定是痛苦不堪。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重新设计自己的人生。
“结婚肯定不行了。”
“那倒不会的。”
“这样一来也让我死了心了。”
于是圭子参加了编剧学习班,选择了编写剧本这一条路。以前就一直有这样的打算。我不知道那是一条有多么困难的道路。她一定非常努力,同时也具备了这方面的才能。七八年前电视节目表里开始出现了圭子的名字。
“她真努力啊!”
圭子在交通事故以后辞去了“诗花”的工作,我们很少有见面的机会。偶尔见一面,可以看出她过得还不错。
“我觉得自己选择了这个工作真是太对了。”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放着光芒。
好像收入也不错。
去世以后在报纸的一角还登载了几行报道,说明她也获得了一定的社会地位。
“工作上非常顺利。”
妹妹隆子用手指擦着沾在杯口的口红印,轻声说道。
“是吗?真可惜啊!人生不是才刚刚开始吗?”
“是啊!不过,姐姐她好像很满足了。”
“哦?”
“是的。说起来当然是结了婚有了家庭,生儿育女是女人的幸福了,不过写剧本的工作姐姐真的很喜欢。”
“从前就听说她喜欢小说和演戏呢。”
“是啊!”
隆子说着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那种病是不是与体质有关啊?”
她看着我。
“你是说癌症?”
“是的。”
“到底怎么样呢?”
我暧昧地回答了她的提问。
我还以为她担心姐姐是因为癌症去世的,自己是妹妹,体质差不多的话,也会……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
“我想过,像那种病是因为天生就具有那种体质,不管怎样总会发作的。与过于劳累或者是不劳累没什么关系。”
我马上就听懂了隆子这句话的意思。记得以前我也考虑过同样的问题。
一定有天生的病因和容易生病的体质。过于劳累的话也许会早一点发病,如果原本就是这样的体质的话,早晚都会发病的。再说了,喜欢操劳的性格本来就是天生的,可以说是头脑的体质问题,所以说人的死亡年龄说不定就是根据这一点决定的。
“你姐姐知道自己的病吗?”
“大概知道吧。经常听见她用开玩笑的口气说‘要是结了婚的话,现在正好是养育儿女的时候,如果在这种时候死了母亲的话,那才是悲剧呢。所以说,我不结婚选择了编剧的工作是选对了。’”
“哦,原来如此。”
隆子自然地抬起手看了看手表.然后说:“还记得这个吗?”
她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副蓝色皮革的手套,整整齐齐地放在桌子上。
“哦,对了。是我送给你姐姐的。”
“是的。听说是从巴黎带回来的礼物。”
“嗯。你去过‘诗花’吗?就是你姐姐工作过的那家咖啡馆。”
“去过。当时我还是高中生呢。去过两三次。”
“阿瞳你也认识吧?”
“在店里看到过一次。”
“你姐姐和阿瞳都是性格开朗爽快的人,与我关系不错。我基本上每天都要去喝咖啡。”
“听说是这样的。”
隆子笑了笑。
“这两位女性您喜欢哪一位呢?”
也许她想问这个问题。
我的答案大概是两个都差不多喜欢,这是真的。再说我已经结了婚有妻子也有孩子了,即使喜欢也没有必要把关系搞得复杂下去。所以对我来说喜欢哪一个这个问题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去欧洲出差之前我可能对她们俩说过买礼物送给她们。对于我来说,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非常漂亮的手套。姐姐因为洁癖冬天也不喜欢戴手套的。”
“啊?是吗?这我倒不知道。”
“不过,她对这副手套特别中意。得到礼物时她高兴极了。一定经常用着呢。”
“嗯?”
“后来其中一只不小心丢了。当时我们家住在浦和,她记得到车站前的书店里两只手套还都在手里。快到家时,发现只剩下一只了。所以,又回去找的。”
“啊?”
看着并排放在眼前的两只手套,一定是圭子将丢失的手套又找回来了。
“后来她在路边发现了手套,捡起来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车祸。”
隆子轻轻地叹了口气,咬紧了嘴唇。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很明显有些话不能再说了。要是没有得到这副手套的话,圭子也就不会遇到车祸,腿也不会残废了。
妹妹是为了这个来报仇的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
真不知道人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无意中犯下罪恶。
“不,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是故意来向您发泄仇恨的,相反是受到姐姐的委托来向您致谢的。”
“是怎么委托你的?”
“虽然是因为手套给自己落下了残疾,但是也是托这个福,使自己当上了编剧,她感到非常满足。要是像普通人一样结了婚的话,到了四十多岁就会扔下孩子死了。她让我把人生的难以理解的地方告诉成田先生,让我们两个为她高兴。‘我真得觉得这样才好呢。’这是我姐姐的原话。”
隆子很快地说完这些话,说完以后叹了口气。
“你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才来的吗?”
“是的。姐姐还关照我把书还给您。”
我从桌子上拿起那只牛皮纸信封打开一看,里面的确是我借给她的那四本书。
“你姐姐是看穿了一切才过世的啊?”
“我也这样认为。这个,可以给我吗?”
说着她指了指桌子上的手套。
“当然。你要当心哦。”
“没关系。谢谢您了。姐姐在病床上经常说,‘人生真是不可思议啊,我只想把这个告诉成田先生一个人’。”
“我知道。在‘诗花’时,我们也经常谈论这个话题。”
“那就失礼了。这是咖啡的钱。”
“这个不必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隆子戴上蓝色皮手套,朝天空稍微举了举,然后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
我目送着隆子离去的身影,她身高也跟圭子差不多。
我将四本书放进包里,付了咖啡钱走出了咖啡店。追上去也来不及了。不过即使追上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痉挛。
气温太冷了,霓虹灯上积着云雾。
我在神田车站乘上电车,本来打算直接回家,可是中途又改变主意了。我在四谷车站下了车,走进了两旁都是小酒店的马路。
“到‘阿瞳’那里去看看。”
“阿瞳”在四谷三丁目,是个只有吧台的小酒店。
在“诗花”里工作过的另一个女人。阿瞳虽然结了婚,好像婚姻也不太顺利。三年前我收到一封来信,她说在四谷开了一个小酒店让我多多关照。一个月总有一到两次我会到那里去坐坐。
“上次是什么时候去的呢?”
我是想到“阿瞳”那里把刚才听到的关于圭子的手套的事情说出来。
“她还是恨我了吧?”
不喜欢戴手套的女人,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漂亮的手套用了起来。丢失了一只,在找到手套回家的路上遇到事故一条腿残废了。
“要是没有得到那副手套的话,就不会了。”
不可能没有这样想过。
虽然责任不在于我,但是圭子肯定恨过我。后来她立志成为一名编剧在那条道路上取得了成功,都是因为圭子的聪明和努力。到了那时候再回过头去思考过去的不幸,她才会认识到“也许那并不是坏事”。这一点无论是对圭子还是对我都是好事。特意让妹妹来到我面前,把手套的故事告诉我,也许圭子想对我说的是:“虽然我曾经恨过你,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好意变成了这样的结果。不过,人生真的是不可思议啊!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的原因,什么是不幸的缘由。我真的认为这样就可以了。”
我也应该坦率地接受她的用意。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定会有各种各样的想像。圭子一定也曾经想像过自己的另一种人生:“自己要是结婚的话,会怎么样呢?”
从年龄上来考虑,圭子出车祸的时候恐怕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好像记得她对我提起过。要是那样的话,这种想像又更具体一些了。
“要是选择了那条路的话,也不会四十出头就早早死了。”
这一点圭子也一定想到过。
不过,这倒真的是不知道的。就像隆子说的那样,天生就是这样的体质,就算多少有些差别,到了同样的年龄,还是会有同样的毛病。虽然有些搞不清楚,我也觉得有这种可能。
也许隆子的想法就是圭子曾经想过的呢?
圭子在病床上思考了很久得出了结论:“不管怎样我就是到了这个年龄就该死的与其结了婚留下幼小的孩子去死,倒不如选择自己喜欢的路,在获得一定成就以后结束人生。还是这样的好。”
面对死亡,人的感情不会是那么单纯的东西,总是会在各种各样的想法中游移。心情会随着日子变化。
但是,对圭子来说,她是想说服自己觉得“还是这样的好啊!”
也许她的这种想法正是来自于那副蓝色的皮手套。
“只是,唉……”
我竖起外套的领子缩起肩膀叹了口气。今夜肩的很冷。可能我的身体也不太好。
令我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的,还有一个理由。
“那副手套,一开始不是打算送给圭子的。”
知道这一点的,恐怕只有我自己了。
已经过去十几年的事了,要想回忆起当时所有的细节也不可能了。出差回国的途中,在戴高乐机场稍微有一点时间。
“也应该给‘诗花’的两个女孩子买点什么礼物。”
口袋里还有一些多余的法郎,换回日元还不如用掉算了。就这样我买了手套和丝巾。
当时我是打算把丝巾送给圭子的,因为总是看见圭子的脖子里围着丝巾。
不知道为什么会换了。我想不出有什么有力的理由。
现在能够模模糊糊地想起来的是,当时丝巾是放在一个比较大的盒子里包起来的,手套是放在一个小袋子里的。下班以后与朋友有一个约会,打算结束以后再去“诗花”的。
“东西拿在手里有些不好看。今天虽然是圭子上班,不过也行。”
就这样我把装着手套的小袋子放进了西装的口袋里。
可以说真的是一个小小的命运岔路口。
如果当时不是先要见朋友的的话,送给圭子的应该就是丝巾了。如果是丝巾的话,就不会像手套那样掉在地上了。
“晚上好!”
我拉开了“阿瞳”的门。
“哎呀,真是稀客啊!外面很冷吧?”
“是啊,真冷。”
店里没有客人。临时工的女子可能已经下班了。阿瞳一个人在看电视。
这是一个日式风格和西洋风格折中的小酒店。吧台的造型可以说是西洋式的,但是下酒菜却是汤豆腐、多春鱼、烤鱿鱼等,日本风格的东西比较多。
“喝酒?”
“热一热”
“好久不来了吧?你要多来看看嘛!”
“我是打算来的,可是没有顺便来这里的机会。”
“今晚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呢?”
“哦,圭子的妹妹来找过我了。”
“啊,真的?已经过了四十九天了吧?她有什么事啊?是个漂亮姑娘吧?跟圭子长得很像的。”
阿瞳摸了摸正在烫的酒瓶,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听了一个有趣的故事。”
“什么?这么热可以了吗?”
“嗯,可以了。你也来一杯怎么样?”
“好吧,只喝一杯。下酒菜怎么办?”
“那就汤豆腐和烤鱿鱼吧!”
“是,是。”
“还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啊?”
阿瞳一边动手做下酒菜,一边转过头对着我。
“还是你们一起在‘诗花’里的事情。”
“那是很久以前了。”
“我从巴黎回来给你们带了礼物吧?”
“是啊,一条颜色非常漂亮的丝巾。好像是叫土耳其蓝吧,对着光一照许多花纹就会浮现出来。”
“是啊!当时我送给圭子的是一副皮手套吧?”
“是的,我还记得。当时她可高兴了。”
“据说她是个不喜欢戴手套的人啊!”
“啊?是吗?她可高兴了。不过,后来她就出了车祸。”
“就是啊!听说是在回家的路上掉了一只手套,去找的时候遇到了车祸。她妹妹来告沂我的。”
“啊?”
阿瞳望着远处,轻轻地问道:“到现在才想起来?”
“讨厌。是来报复的吧?”
“不,不是这么回事。不过就是在车祸以后,她才开始学习编剧本,也还算成功了吧!要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就不得不扔下孩子死去。还是这样的好啊!这好像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她妹妹就是受姐姐之托特意来告诉我这个的。”
“为什么?”
“嗯,为了什么呢?我好像既明白又不明白。可能是她想这样来讲述一番人生吧?不知道什么是幸福的原因,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不幸的缘由。人的一生往往就是因为一点小事就会发生变化。”
“是吗?”
“再给我来一瓶。”
“好的。汤豆腐的味道不错吧?”
我揭开砂锅盖子,用筷子夹起一碰就碎的豆腐送进嘴里。
“说老实话,那副手套当初没有打算送给圭子啊!”
“哦,是吗?”
“出国旅行时买的礼物一般都是比较暧昧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买回来再说。我买的时候是打算把手套送给你,把丝巾送给圭子的。只不过碰巧我带着手套到‘诗花’的时候,圭子在就给了她。再来一杯,怎么样?”
“好吧,我喝了。今晚反正也不会有其他客人来了。站着也累,我过去和你一起喝吧!”
阿瞳走出吧台在我身边坐下。
“汤豆腐也挺好吃的。”
“谢谢。那我吃了。”
阿瞳把调料放进一只小碟子里,倒上酱油,吃了一口豆腐说:“没想到我的手艺还不错。最近,好吃的豆腐很少啊!”
“在哪儿买来的?”
“请人特意运过来的。”
“哦,是吗?”
对话就这样中断了。
阿瞳用手指画着洒在吧台上的酒水,突然抬起头对我说:“你不要生气哦!”
“怎么了?”
“听了你刚才的话我才说的。我也托那条蓝色丝巾的福,有些……”
“出了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吗?我的前夫是个画油画的。”
“这我知道。听说他想当画家。”
阿瞳辞去“诗花”的工作不久,就结了婚,然后就是离婚开了这个店。详细情况我虽然不知道,大致还是了解的。
“不行,不行。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才能。你知道我也喜欢看画展的。我戴上你送给我的那条丝巾去参观画展,他突然上来打招呼,说我太漂亮了,让我马上就给他做模特儿。那就是我们恋爱的开端。一个糟糕透顶的男人,可是一开始怎么看得出来啊!肖像画也画得挺不错的,当时我还以为是你给我的那条丝巾给我带来了好运呢!”
“后来不行了吗?”
“就是。”
“怎么坏的男人呢?”
“不是对你说过吗?喜欢拈花惹草的,就是那种毛病。要真的是毛病的话,我倒可以忍耐,可是那家伙已经超越常规了。”
“要是手套的话,就不同了吧?”
“是啊!不会有人说‘你的手套很漂亮,给我做模特儿吧’。”
“那倒也是。”
我把酒盅里的酒慢慢地倒进了喉咙。
如果按照我原来的想法把丝巾送给圭子,把手套送给阿瞳的话……仅仅这一点小事就能使两个女人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吗?我实在想不出,这到底是什么力量在作怪。在我们活着的日子里,肯定会遇到难以计数的岔道口,有许多可能性都在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之前消失掉。
并不是现在突然发现的,想起消失的那几种人生的可能性,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同的。”
阿瞳的一句话好像回答了我心中的疑问。
“什么呢?”
“我也曾经想过‘要是没有这条蓝色的丝巾,也许我就不会嫁给这个人了’。”
“嗯。”
“但是,人生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什么意思?”
“一开始就定下来。每个人的人生道路都是定好的,我们只是顺着往前走而已。”
“是吗?把丝巾送给了你,把手套给了圭子,只不过是碰巧啊!仅仅因为一点点小事,偶然变成了这样。我的心情会怎么改变呢?”
“不过,这只是成田先生自己的想法,本来就是丝巾送给我,手套送给圭子的。虽然中间有许多犹豫或者其他原因,但是结局都是定好的。也可以这么理解啊!”
“是可以啊!不过……”
“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不可能有另一条路可走的。表面上看上去是许多路可以任自己挑选,实际上选择的人性格和头脑都已经决定了。选出来的路也都是一样的。再喝一点吧,今晚本来就定好了要喝第三瓶酒的。”
“是啊!好像是定好的。”
“本来就是嘛!”
阿瞳回到吧台里面烫起了第三壶酒。
我跟阿瞳说得投机,回去已经很晚了。
外面下起了雨。
下车后看见车站前等出租车的人排起了长队。
“还是走着回去吧!”
到家大概有十分钟的路程。
走了几步,突然雨下大了。我没有带伞,冰冷的雨水打在我身上。返回车站又有些傻,就是回到那里等出租车的队伍也一定比刚才更长了。
我用上衣盖住头一路小跑起来。雨下得更大了。全身就像掉进了水池一般湿透了,水开始往下淌。
回到家里我冷得手脚也失去了知觉。
我马上泡在浴缸里洗了一把澡,好像反而不对了。也许我本来就有些感冒了。
到了半夜睁开眼睛,觉得全身发烫,头疼得很厉害。
用体温计一量,体温一下子已经窜到三十九度。
第二天早晨热度也没退,只得去看医生。
医生诊断是肺炎。
高热持续了三天,到现在还没有退。
迷迷糊糊之中我做了好几个梦。睁开眼睛我又想起了许多事情。我分不清梦境与想像之间的界限。
“当时要是把手套给了阿瞳,把丝巾给了圭子的话……”
我反反复复地想到了这一点。
尽管如此两个女人的命运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就像阿瞳所说的那样。
圭子是因为自己太大意,总是会遇到一次车祸的。阿瞳就是没有围上那条丝巾在画展上也会认识那个男人的。
丝巾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
“我遭到雨淋,然后发高烧也是命中注定的吧?”
要是圭子的妹妹不来找我的话,我昨天就不会去“阿瞳”的店里了,也就不会谈到那么晚,也就不会被大雨淋透了。
“不会因为这次高热死掉吧?”
如果这次死了,原因也是从送错手套和丝巾开始的。不,不是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的脑子里就像在放电影一样,许多没有结论的想像不停地浮现了出来。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有发高烧的脑袋才想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