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的凯特·麦肯其对自己的状态非常满意,除了两件事情以外:其一是她无节制的饮食而造成的肥胖,其二是她经常会成为偶发事件的牺牲品。她的丈夫克利福德说起她的缺点来会更加直接。“面对现实吧,亲爱的,”他总是会拿她调侃,“你就是个呆子。”
事实的确如此,一直以来,她就是个呆头呆脑的女人。她永远会没头没脑地打碎盘子,无缘无故地被地毯绊倒,或者被人踩到脚趾,或者自己崴到脚踝。她很讨厌自己的笨手笨脚,但是她也因此学会了自我解嘲,一笑了之。他们搬到新公寓后不久的一天早上,便有人“当当当”敲起了门。
她在开门前飞快地翻出一副墨镜,想把自己不小心碰到壁橱门上后留下的明显的淤痕隐藏起来,但是慌乱之中,她没有马上戴上眼镜。她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位40多岁的男子,他身材瘦削,长着灰褐色的头发,相貌平平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看着她。男子注意到了她脸上的黑眼圈。
他说自己名叫彼得·格兰特。“我是您的邻居,住在216号房间。抱歉打搅了您,我只是想问一下您是否能借我一杯洗衣粉。”
“噢,没问题,”凯特一边说一边接住他递过来的塑料杯。“请进。我叫凯特·麦肯其。我们几天前才搬到这儿。”
她让他留在客厅,自己去拿洗衣粉。“这些够吗?如果你带个盒子来就好了。”
“足够了,谢谢你。我一定要在我的购物单上加上洗衣粉。”说完后似乎他觉得如果不问候一下就会显得很见外,于是他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关心。“你的眼睛很漂亮啊。疼吗?”
“不太疼了,”凯特轻松地说,“我早就习惯了。”她咧嘴一笑,补充道:“我丈夫必须学会控制他的臭脾气。”
这不过是她和熟人间常开得玩笑而已,但是当她注意到彼得·格兰特表情的突然改变时——既不是惊讶也不是同情而是完全的愤怒——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我只是开个玩笑。”她赶紧说。
“当然。”
“的确是那样。我像个呆子一样不小心碰到了壁橱的门上。”
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你不必再解释什么了,麦肯其太太,我理解。”
凯特感觉自己像个白痴,她认定彼得·格兰特绝不是个性格开朗的人。难道他是那种把别人说的话都当真的毫无幽默感的男人吗?
“格兰特先生,拜托您不要以为我嫁给了一个有暴力倾向的畜生。我真的是被壁橱门撞到眼睛了。我总是做出类似的傻事。”
他的表情依然没有改变。“好吧,不过你记得我就住在你隔壁。我是说如果你需要我的话,不用害怕?只管求救好了,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格兰特先生——”
“叫我彼得,我们是邻居。”
“如果你了解我,你就会知道我有超强的幽默感。看在上帝的分上,相信我,我刚才是在开玩笑。克利福德是个非常善良的男人,相信我的话,他做梦都不会对我动手。”噢,天啊。她想,我为什么要跟这个木瓜废话呢?随便他怎么想好了。
彼得·格兰特勉强挤出一个宽容的微笑。“对不起,当我听到有人虐待妻子时,就会产生莫名的怒火。我最近刚刚失去妻子,所以我想我可能对类似的事情过于敏感了。”
彼得·格兰特的态度里有种征服的欲望,这让凯特觉得很不舒服。“对不起,但是我知道只要你见到克利福德,你就会喜欢上他。他在银行里做核算师,他憎恨任何形式的暴力。”
“噢,别担心,我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我也不希望给你添麻烦。”
“给我添麻烦?”
“莫名的嫉妒会让大多数丈夫失去理智。”
晚上,克利福德回到家,看着凯特的眼睛,先知先觉般摇头晃脑地说,“好吧,说说看,这次是怎么造成的?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搬到这儿后,你的人生就要翻开新的一页了。”
“我很可能是被绊倒了。”凯特可怜巴巴地解释着事情的经过,但她还是缺乏勇气告诉丈夫彼得·格兰特的到访以及那个滑稽不堪的误会。克利福德曾经不断地提醒过她,她那怪异的幽默感迟早会给她惹来麻烦。
那些倒霉事总会无缘无故地找到她。几天后,凯特买了一大堆蔬菜刚要离开超市时,她没有留意到脚下的台阶;摔倒前她及时稳住了身体,但是还是扭伤了自己的右脚踝。她回到家时,脚踝已经肿起来了,她几乎无法蹒跚地走进家门。
“啊,天啊,可怜的宝贝儿。让我来帮你吧。”
凯特抬眼一看,认出她是楼里的另外一个房客,这是个身材姣好的年轻女子,留着一头桃红色的头发,脸上描画着过于夸张的嘴唇。当她穿着跟上带钉的鞋冲上来时,手腕上的手镯也跟着丁零咣郎地响起来。凯特永远也不会想到她的来访竟然给自己带来了更大的灾难。她帮着凯特进了大厦。
“你好,亲爱的,我叫珀丽·迪克逊。来吧,这些袋子我帮你拿。你住在220房间,对吗?我就住你楼下。”
凯特嘴里念叨着感谢之词,刚一走进家门就一屁股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
“我把这些菜放到厨房里。”珀丽·迪克逊叽叽喳喳地在房间里窜来窜去。
“万分感谢,”凯特说。“我只要一走路,就会遇上大麻烦。我想唯一的办法就是雇上一个女佣,而我呢,就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享受别人的侍奉。”
珀丽·迪克逊刻意修饰过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求知欲,她的目光从凯特的脚踝扫到了颜色已经变淡的淤青眼眶。“你这只可怜的小羊羔。相信我,亲爱的,我特别理解你。我曾经受过那样的痛苦。我的第一任丈夫就是个暴力狂。现在我解脱了,也许我不该多嘴,但是我想给你一些友好的建议:不要忍辱负重。那样做不值得,宝贝儿。你……”
“珀丽……”
“相信我的话,那些畜生决不会改变性情的。他们全是精神病!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曾经经历过。我……”
“珀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我从超市出来时不小心崴了脚踝。仅此而已。”
“没错,亲爱的,你当然是不小心崴到了。而且你也是不小心撞到壁橱的门了,对吧?”
凯特惊讶地盯着她:“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那个善良的格兰特先生聊天时,他告诉我的。并不是我习惯打听刚搬到这儿来的邻居的隐私,但是你知道,像他和我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时……”
“那么彼得·格兰特也一定告诉你,我眼眶上的淤伤是我丈夫一手造成的了?”
“噢,亲爱的,千万别生他的气,他不过是想帮个忙而已。你知道的,他是个鳏夫,刚刚失去老婆。是天降横祸,我从他简单地介绍中大致了解了他的一些情况。听着,我建议你——”
“我要给你个忠告,”凯特打断她的话,“不要再去相信那些垃圾一样的闲话了。我开玩笑告诉彼得·格兰特我丈夫揍了我——这是个天大的错误——他竟然相信了我的话。不管我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坦白地说,我觉得那家伙的脑子有点问题。”
凯特觉得自己肉体上的疼痛混合着情绪上的恼怒,她再也不能保持着优雅礼貌的态度来说话了。于是她明白地告诉珀丽自己很累,需要休息。“拜托你转告那个到处散播流言的家伙,我丈夫从来没有虐待过我。我是个笨手笨脚的女人,而且走路不稳当,经常会摔跤,我时常遇上这样的麻烦。”
凯特不敢相信。虽然在过去的四年里,她一直住在这种公寓楼里,住久了也慢慢知道那些公寓就是酝酿闲话的温床,但是,这次她却觉得针对她的流言蜚语太多了。她把脚浸泡在盐水里,吃了两片阿司匹林,然后就躺在床上。克利福德回家时,她还在休息。
“对不起,亲爱的,”她说,“今晚你得当大厨和洗碗工了。脚步轻盈小姐今天又罢工了,我走出超市时不小心绊了一跤。”
克利福德温柔地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还好,没有扭伤,但是这颜色和你的眼睛还真是很相配啊。”
“噢,亲爱的,我为什么总会做那样的傻事啊?”
“我猜,你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他笑着说,“对了,你见过那个住在110房间的小老太太吗?”
凯特摇了摇头。克利福德接着说:“我怀疑她是不是老糊涂了。我在走廊里跟她打招呼,你知道她说什么吗?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说,真该杀了你。而且她还用恶狠狠的语调骂了我一句‘畜生’。然后就这么从我身边走过去了。”
凯特的眼睛看着天花板,骨碌碌不停转着。“她也这么说吗?”这时她已经别无选择,只好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给克利福德。这次他没有大笑。事实上,他听完后暴跳如雷。
“只有一种方法可以把这些恶意的流言蜚语遏制在萌芽状态。”他边说边朝门口走去。
“克利福德,你打算做什么?”
“我要找那位格兰特先生谈谈。”
五分钟后,他脸上带着满意的微笑回到家中。“我想彼得·格兰特先生不会再传播任何谣言了。”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
“我让他彻底断了那个念头。我警告他,如果他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送给他和你的眼睛相匹配的黑眼圈。”
“你说什么?噢,天啊,难道你不知道你那样说会造成什么后果吗?这就相当于你承认了自己确实揍过我。”
“胡说。他听懂了我的话。”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倒是会彻底误会了。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彼得·格兰特过来敲门。他猛地把一束玫瑰花塞到凯特手中。“表示和解,”他说,“我可以进来吗?”
“实际上,我现在真的很忙。”
“就待一会儿,好吗?”
他低眉顺眼地走进屋。“听着,凯特,我为我可能给你带来的麻烦感到抱歉。我希望他没有把怒气转移到你身上。”他用潮湿的眼睛看着凯特,好像在检查是不是又有了新的淤伤。
“格兰特先生,如果您来这儿的目的是道歉,很好,但是如果您还是坚持您的错觉,把我丈夫看成是一个暴力狂的话,那么,抱歉,请您离开我家。我想克利福德已经给你讲得很清楚了——”
“是的,他的确是说得明明白白。哇,那家伙的脾气可真暴躁!”
“你错了,他只有被激怒时才会那样。”
“他威胁我。听着,我特别难过,如果他那么胁迫你的话,你是绝对不敢嘘一声的,我情不自禁地为你担心。真的很奇怪,一看到你,我就会想起我的妻子。我总觉得自己应该为哈瑞特的死负责。如果我没有忽略她的感情,她就不会移情别恋了。”
凯特放弃了。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无可救药。“格兰特先生,对你妻子的死我感到很难过。我同样为你心存这样复杂的罪孽感而感到难过,但是请不要把您的负担加载到我身上。我不需要您的同情。现在真的很抱歉,我必须忙自己的事情了。”她把玫瑰花放回到他手中。“我建议你把这些花送给你的朋友珀丽·迪克逊。我敢保证她一定会更加感谢你的。”
彼得·格兰特面带着通情达理的微笑回绝了她的建议,“凯特,也许你说得对,我是说这些玫瑰,你丈夫会有想法的。”
周一,凯特在洗衣房遇见了珀丽·迪克逊。
“宝贝儿,一切都好吗?”珀丽询问。
“好极了,谢谢你。”凯特转过身开始整理衣物。
“你的手腕怎么了?”
凯特强忍住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驳斥。“我在从烤箱里拿出馅饼的时候——你知道我还不太会用那玩意儿——不小心碰到架子上,烫伤了手腕。”
珀丽转过身直视着她。“噢,上帝,最痛的伤口就是烫伤了。看医生了吗?”
“为这点小伤?别逗了。”
“我并不是有意探究你的隐私,凯特,但是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啊?”
“这些……小小的不测。”
“从我离开我自己的住所开始。”
珀丽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凯特,你是一个殉道士,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殉道士。”
“不。你说的那是圣女贞德。我只不过是被烤箱烫到手腕而已。”
“你觉得你丈夫会考虑去接受婚姻心理咨询吗?”
凯特听到这话,“砰”的一声关上洗衣机盖,抬起头冷冷地看了珀丽一眼。“不会,但是现在我却正想要杀人。”
一离开洗衣房,她就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她那么讲很可能会被别人理解成她有谋杀克利福德的心思。
上了楼,凯特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认真考虑眼前的状况。诚然,是她先对彼得·格兰特开了个玩笑,导致了后来这一切的发生,但是所有人都变成了妄想狂,都以为自己亲眼看见了根本就不存在的罪恶吗?如果是一个最善良的老人,要他在公园里拍打了一下孩子的脑袋,也一定会被怀疑是个坏人吗?如果一个有着诗人般的头脑的年轻人只是天黑时在别人家的门前闲逛,他们就一定会叫来警察吗?难道人们必须小心提防商店里的监视器,因为害怕被怀疑是入店行窃而不敢从包里拿纸巾吗?现在的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和怀疑吗?当然到处都发生着可怕的事情,但是有必要时时刻刻让这些毒药般的怀疑气息浸染美好的生活吗?
“那家伙失去了妻子,多少有些负疚感,”那天晚饭时,凯特对克利福德说,“可是他为什么要通过保护我来弥补他的罪过呢?他为什么不把目标锁定在珀丽·迪克逊身上呢?”
“我同意,”克利福德一边说一边灵巧地切开了烤肉。“成为闲话的主角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最后一件事情了。感谢上帝,我们在这儿待不了多久了。”
“你要调工作了?”
“绝对没有问题。”
凯特带着钦佩的眼神情意绵绵地注视着克利福德:“你那么聪明,而我却是个木头疙瘩。”
“我不会再让你受罪了。”
“因为你也很享受充当保护者的角色?”
“到目前为止我做得还不赖吧?”
“确实不错。但是我真希望我们能逃离这个鬼地方。搬到一个小城市,避免和那些爱管闲事的人接触,过上正常而平静的日子。”
“我们可能要到费城去。那里的银行负责人很欣赏我,他们同意把内部核算师的职位为我保留两个星期。”
凯特从来都不是个杞人忧天的人——这是她给克利福德留下的印象,但是现在这种不受人欢迎的关注使她很焦虑。她在俄亥俄州一家银行做出纳员时,遇见了克利福德;她没有家人,而且因为性格内向、害羞,也没有亲密的朋友。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个聪明、英俊、风趣的男人不知何故被她迷住了,这大大激活了她一向缺乏的自信,所以当克利福德辞掉自己银行核算员的工作、向她求婚并让她跟他一起来到这个边界城市谋求更好的工作职位时,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而且她也决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起初她还不理解克利福德对职业瓶颈期所表现出的恐惧,他总是使用“升迁的可能性”和“统治计划”这样的短语,但是当她明白这其中的含义,知道最后的结果会使他们得到两人都向往的生活时,凯特就非常愿意支持克利福德的工作,不让他有一点儿后顾之忧了。但是现在……凯特发现离开大厦时不碰上一到两个住户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都会面带神秘、同情的表情看着她。珀丽·迪克逊更加直率。
“宝贝儿,情况好些了吗?”在走廊里当凯特从她身边走过时,她大声地问。凯特恨得咬牙切齿。她为什么不用陌生人之间的说话方式而是使用那种亲昵的口吻!我不是你的宝贝儿,她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受到惨无人道的折磨。
“到目前为止,我知道火拼仍然在中东地区酝酿。”
“你明白我的意思。”
“如果你所说的话是我以为你要说的意思,我建议你不要再看那些满足你那可笑的嗜好的谈话节目。”
凯特发现让她烦恼的是,这种被误导的关注也在以同样的妄想的方式影响着她。就好像这其中有某种险恶的阴谋。难道那天彼得·格兰特敲开她家的门只是一个偶然吗?难道他只是想借一杯洗衣粉吗?这个借口显然不可信。他为什么要敲她的门?他为什么不敲珀丽·迪克逊家的门呢?凯特责备自己竟然有这种明显不合逻辑的猜疑,然而她却无法打消这些念头。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说,”她对克利福德说,“但是这个地方的环境实在糟糕。我真希望我们没有来过这儿。”
“不会太久了,”他向她保证,“费城那边频频向我发出邀请,我们必须得注意来电。那儿有一些信赖我们的人。”
克利福德说起那些人时就像是在说愚昧无知的异教徒,而他们自己则像是传教士,但这次的幽默却没有让凯特笑出来。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警察敲响他们家的门,凯特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得到了验证。
“有人报警说这儿有家庭暴力!”一名警察说,同时似乎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克利福德。
“你是指这座大楼里吗?”凯特问道。
“我指的是就是你和你丈夫之间,夫人。您介意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们吗?用不着害怕。”
克利福德还没来得及说话,凯特就迫不及待地释放着自己的愤怒。“是的!是的,我很乐意把一切都讲给你们听。我确实该这么做了。我不知道那个疯子究竟应该承担什么责任,但是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随后她从彼得·格兰特第一次敲门时讲起,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警察。结果警察同意在采取进一步行动之前先找格兰特谈谈。
“真想不到啊!”第二天早上,当凯特在楼下遇到珀丽·迪克逊时,珀丽大声喊道,“他是一个杀人犯!就住在我们楼里。而且他看起来是那样一个谦恭温顺的小男人。我还是不敢相信。”
“我相信,”凯特说,“我一见到他,就觉得不太对劲儿。”
“警察告诉你三年前他在巴尔的摩谋杀了自己的老婆吗?”
“从那时起他们就一直在追捕他。显然这个国家的每个警察局里都存有他的照片。彼得·格兰特不是他的真名。当他住在这儿时,他一定快崩溃了。他无法承受罪孽感带给他的压力,于是产生错觉,认定我丈夫在虐待我;也许只有精神病专家才可以解释这一切。”
珀丽看起来由衷地懊悔极了,“你真是个天使,能够原谅我。我怎么能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呢?但是反过来,如果我没有报警,他们也许永远也抓不到那个魔鬼。”
凯特向克利福德坦白说她很高兴发生了这件事,她说:“当那些警察敲门时,我就认定他们是来抓我们的。”
经历了这场风波,克利福德受了些惊吓。“我给朋友打电话,告诉他我们这就到费城去。这趟旅途就要结束了。我们准备离开吧。”
只是因为钱来得容易而且似乎风险很小,他才继续干下去。毕竟克利福德没有直接涉及任何银行抢劫案。他做过核算师、簿记员还有市场分析员,他了解他所工作的每家银行,收集银行资产信息,了解银行的报警系统或者任何对于幕后决策人有用的数据,而这个决策人则早已准备让他回到三达斯基的银行工作,很久以前克利福德已经打算停止这种名府其实的商业盗窃行为。
“你绝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凯特说。
“我答应你,亲爱的,就这一次了,然后我们就洗手不干了。”
他的话没能驱散凯特不祥的预感,凯特觉得这最后的一次不会那么轻易得手。世界不再像以前一样,它已经变成一个高科技的陷阱。大量的不信任、大量的妄想和怀疑让人们的大脑变得一团糟。他们好像正生活在一个外人看不到它、但是它却能看到一切的监视器下面,而监视器上的那只巨大的眼睛正关注着他们的一言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