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到一把老旧的发梳。”
待回到旅馆,在我那位朋友的房间休息时,青年才谈起此事。旅馆的女佣替他们准备好了晚餐,但青年没半点食欲。昏暗的户外传来阵阵虫鸣。
“发梳?”
“是的。在前一个旅馆,不是有位老妇人一直嚷着说她的发梳遗失了吗?”
“哦,你说过这件事。”
“当时我走在走廊上,发现那把掉落的发梳。它呈半圆形,外型很老旧,但上头的装饰很美。”
“可是之前你完全没提过这件事啊。”
“我捡起来一看,上头的梳齿缠满头发。”
“你没先踩一脚,就捡起来吗?”
发梳音同“苦死”。捡拾掉落的发梳,就如同捡拾苦与死。以前的人在捡拾发梳时,会先踩一脚后再捡起。
“因为发梳上头的装饰很漂亮,所以我忍不住据为已有,才会一直忍着没说。”
我那位朋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老师,那些头发和我偷来的发梳一定有关联。这是在责怪我吗?”
似乎起风了,面向缘廊的纸门微微颤动,发出声响。
我那位朋友暗自思索着该如何处理。明天得回老妇人住的那家旅馆,向她说明原委,并归还发梳。要是她还住在那里就好了……
青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拉开纸门走出房外。我那位朋友猜他是要去上茅房,所以也没叫住他。但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他返回。难道是回自己房间去了?虽然化解了误会,但两人还是分住两间房。
咔啦、咔啦,传来纸门的颤动声,他竖起耳朵细听。
不久,走廊感觉有人在奔跑的动静。
“客官,请您别这样!”传来女佣的声音。我那位朋友站起身,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温泉旅馆的庭院有东西在燃烧。有人正在那里生火,焚烧集中的落叶。在艳红的火光照耀下,青年伫立一旁,流露出茫然的陶醉眼神。青年将那半圆形的发梳投进火焰中。一把老旧的发梳。梳齿上缠满了黑发。黑发在火焰的熏炙下冒出白烟,就此卷曲蜷缩。发梳表面发黑,火舌逐渐往它身上舔舐。
旅馆老板和女佣怕火会烧向建筑,急忙用水桶汲水赶来。但他们发现青年那怪异的模样后,顿时不敢动弹。青年眼中映照着火焰,嘴角泛起冷笑。
“老师,我喜欢恐怖故事。每次我不睡觉,我已故的母亲看不下去,就会在我耳边说恐怖故事。她脸紧贴在我耳畔,呼气时痒极了。啊!我日后要是能搜集众多恐怖故事,集结成书就好了。我母亲最疼爱我了。为了让我安心,她总是在枕边轻拍我胸口。母亲的长发垂落,不时会掠过我鼻端。”
青年烧完火后,坐在缘廊上,望着幽暗的前方说道。他挨了旅馆老板一顿骂,隔天早上便会被赶出这里。
从房里取来的座灯,以微弱的灯光照亮四周。缘廊外宛如贴上黑布般幽暗。
飞蚁飞来,在两人身边盘旋后,复又回到黑暗中。
“老师,这个故事,请您一定要说给别人听。”
“这个故事?”
“头发纠缠我的故事。这会是很出色的怪谈吧?”
“嗯,确实是怪谈。”
青年嘴角轻扬,站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我那位朋友也回到自己房间,熄去座灯的灯火。
发梳已完全化为焦炭,无法归还老妇人,但这么一来,青年应该就能高枕无忧。倘若从明天起能过得安稳,那就好了。我那位朋友如此思忖,就此入睡。
翌晨,我那位朋友醒来后,马上着手整理行囊。昨天就说好了,今天旅馆不提供早餐,直接请他们走人。青年是否已经醒了呢?要是太晚走,那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决定去青年的房间查看。
来到青年的房门前,他朝紧闭的纸门内叫唤。
“喂——”
没有回应。他叫了几次,结果全都一样。打开纸门一看,映入眼中的是鼓起的棉被。青年以棉被蒙住脸,还没睡醒。
“喂,该起床了吧。”
我这位朋友走向前掀起棉被。他是个很冷静的男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禁因震惊而无法动弹。那名青年在被窝里两眼翻白,双手抬至脖子一带,一副痛苦挣扎的模样。他早已断气,全身僵硬。长发从他唇际垂落。不光只有一、两根。而是无数长发从口里往外涌出。青年口中塞满大量长发。一路从舌根处往外缠绕,缠向他的齿缝。我这位朋友急忙找旅馆的人来,在大批围观者面前拉出青年口中的长发,结果绵绵不绝地从他体内拉出大量头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