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r top">一
故事是从来了两位拜访者开始的。
实际上事情在这以前就发生了。但是,至少对三村本人来说,说故事从这里开始还是恰当的。对作为《三叶草周刊》编辑部成员的三村来说,也是可以这样说的。
从名片看,这两位访问者是N县警察局刑警部侦查一科的巡察主任平田良作和N县十河原警察局的巡长吉野龙一。
平田的年纪40左右,身材不高。吉野年龄同他相仿,使人感觉只有30岁上下的样子。他高高的个子,体格魁梧,确有员警官的堂堂仪表。
“忙吧?”
把两个人让进编辑部旁边的会客室,三村询问了来意之后,平田首先这么问道。
“是吗?总而言之,感到被什么追着似的。现在把刚刚起个头的事情撂下来了,你二位不同于一般的客人。刑警先生有事来访嘛,所以……”
三村用多少带点儿诉苦的口气这么说。同时也流露出一种逞强好胜的劲头。
其实他对两个人的到来,有点揣揣不安。这倒不是他心里已经有了谱,但总是刑警有事找上来,觉得不是滋味儿。然而他从不愿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的心理出发,所以,对这两位来客故意把话说得强硬一些。
“是吗?如果那么忙,就不能不请你跟我们一起去一趟了!”
平田慢条斯理地说。
“一起?去哪里?”
“若是方便的话,想请你到十河原警察局。”
“去十河原?可是……”
三村着了慌。他想,他们的来访,是要“任意带走”(刑事案件中有重大嫌疑的人,司法员警认为必要可以随时带到需要的地方)吧?十河原这个地名在他的脑海里直打转转。他知道,这是N县南部的一个地方,但他没有去过,所以他对这个地名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象。
“啊,如果忙,不强求你跟我们去也行……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请你谈一谈不吧。”
“好,当然可以。”
三村有点放心的样子这么说。但他有些后悔。开头,对方说要把他带走,他着了慌,后来告诉他并不勉强要他同去时,就想问一问对方是什么原因——他后悔的就是这个。
但是他考虑对方是刑警,尽管他想到要问,然而毕竟没有持反对态度的勇气。
“三村先生相信心灵这种东西吗?”
“心灵?指的是灵魂吗?”
“对,据说你在这方面知道得很详细。”
“不,并不特别详细。”
三村还不明白对方的意图。刑警和灵魂捏在一起,实在是奇闻。
“是么?可是你们的周刊上,就是说《三叶草周刊》杂志上,有关这种内容的文章刊载地比较多……老实说,在拜访你之前,我们在县图书馆看了一部分过期杂志。这只是一个季度的杂志,尽管这么短,关于灵魂问题的文章就将近十篇之多了。”
平田从衣袋里掏出一本“员警手册”,翻了一下。
“说给你听听,好不好?比如……”
“啊,用不着您特意举例说明啦。”
三村苦笑着摆了摆手。这些内容,他自己一清二楚。
“写这类文章的是你吗?”
“不,不是我呀。假如有什么需要,我把写这类文章的找来好吗?”
“啊,用不着找他了。与其那样,倒不如三村先生跟我们谈谈你本人是不上相信显灵的现象这类问题。”
“我可不信呢。”三村条件反射似的下了断语。
“但是你们的杂志里……”
“这是两码事。专门写灵魂文章的家伙,我们编辑部里就有。但我认为,即使这样的人,他也决不会相信灵魂不灭的。”
“这是怎么回事?”
这位主任刑警平田特意皱了皱眉头。
年轻的刑警在一边毫无表情地注视着三村。
“干脆说吧,这是我们杂志的营业方针。您知道,我们杂志是把青年妇女作为读者物件的吧?但是最近以来,青年妇女对灵魂啦、占卜啦、所谓不合理的事物等等特别感兴趣。因此,我们就经常刊载有关这类问题的文章。”
“不错。不过这类文章实在太多了。刚刚看到发生在北海道的故事,接着又看到发生在九州的实例,显而易见,这大概不会全是出于虚构吧?”
“唔,怎么说才好呢?社会上有特殊体验的人还是比较多的呢。这不仅限于某种显灵的现象,还有在科学沙锅内暂时不能说明的体验……这些人到我们编辑部来告诉我们。他们认为,在妇女杂志之中,《三叶草周刊》对这类问题被公认是特别热心的。”
“那么,”
吉野在旁边第一次插话说,“您的意思是说您不相信的了?”
“是的,我根本不信。”三村斩钉截铁地说。
<er h3">二
这时,平田和吉野互望了一下,使人感到他们是在彼此示意。
刹那间,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袭上三村心头。他想到,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极其荒唐的差错,尽管没有什么特殊的根据,可是却有这样的感觉。
“……”吉野不声不响地掏出“员警手册”,拿出夹在里边的一张照片。
“啊……”
当三村看到这张照片时,他不禁失声叫了起来。
因为他对这张照片记得很清楚。
“认识这位元妇女吗?”
“唔,这是在附近‘双叶’酒亭里干活的那个女人,在店里,她叫友子,至于真实姓名,我不知道,年龄35岁,已经结婚,因为丈夫抛下她逃走了,所以她到‘双叶’去干活……”
三村把还没有问到他的事抢先说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员警来找他的真正目的,这一点使三村的神经受到了些刺激。
“她的真名也叫友子,叫小田原友子,35岁也是真的……只是她还有一个今年刚三岁的孩子。”
“孩子?是啊……啊,找到她丈夫了吗?”
据友子说,她丈夫这个人在一家小公司当营业股长,他从来往户那里收回债款四十万元,在归途中失踪。
“公司以为他携款潜逃了,可是,一个已经年近四旬的人,仅仅为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款项而逃之夭夭,毁掉自己的一生,也太使人感到莫名其妙了吧?喏,三村先生,您是怎样看的?”
那是一个雨夜,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友子坐在三村身旁陪他喝酒,当她微有醉意十,她讲了这么一番话。
难道友子的丈夫被公司控告,十河原局在管区之内把他逮捕了?
三村根据两名刑警的口气作了这样的想像。
“三村先生,刚才您问到是不是找到了她的丈夫,而且是以相当有把握的口气说的,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把握呢?”
也许是心理作用,平田的声调变得严厉起来。
“啊,我并不是有什么把握,只是因为除此之外我对刑警先生的来意还一无所知。”
“那么,您以为她丈夫去了哪里呢?”这次是吉野问的,他的话带着乡音。
“这件事我可不知道,因为N县警察局来人了,我想是N县管辖之内……”
三村刚说了个头就把话打住了,虽说是县警察局的刑警,但平田是侦查一科的,任何县警察局都一样,凡是一科都是主管杀人抢劫和涉及人身生命等的犯罪案件的,三村想,对侵吞财产的犯人,根据N现的情况,也许由一科负责侦察吧。
“问题是拍这张照片的地方。”
平田目不转睛地瞧着三村这么说。
照片上的友子微笑着站在白桦树旁,一只手扶在树干上。
“难道是……”
三村呼吸急促起来,因为他想起几天以前对友子说的话。
“据说您对小田原友子讲过,在这个地方挖挖看。”
“……”
三村默不做声地点了点头,他脑子混乱已极,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您还预言,尸体肯定埋在那个地方,她就是这么说的,有这事儿没有?”
“的确……”
三村忍着口干舌燥,回答说:“我的确那样讲过,但纯熟笑谈,对尸体问题我毫无所知,也许你们不信,然而真相就是如此,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开了那样的玩笑。”
在谈话当中,三村却忽发其想,他想到:人们的思维有时会不顾时间和环境,以极其荒唐可笑的形式活动和变化,他自己的情况就是这样。
三村觉得,这个员警的话或许是笑谈;而这两位自称N县员警的人,实际上也许是冒充的……不然的话,谈的话就过于离奇古怪了,偶然的一致性也不能说没有,然而在此时此地,偶然的一致性这句话简直连硬套都套不上……
“开玩笑吧?这个问题请您仔细解释一下,还有,您把它说成‘显灵的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过是喝酒之后信口开河,至于这张照片……”
三村把放在桌上的照片拿起来,指点着说:“请看,这个白桦树干的旁边,看得出类似一个人脸吧?她把照片指给我看,问我:这是什么?还说,真象她那失踪丈夫的面孔,我就说,啊,我以为也许是光线的关系,也许是底版有毛病,酒劲一上来,一时兴起,我就说,啊,这也许是显灵的照片,啊,不是这么回事,最初说显灵照片的是她,以前,她说她读过我们杂志上登的显灵照片方面的文章,她问我实际上有无其事,所以我就回答说:当然有,我还就我听到的显灵现象略加说明,经我这么一说,她就说,这类照片的确有,于是从怀里取出这张照片,我想事情的顺序就是这样。”
“不错,于是你就告诉她说:照片上所以照出你丈夫的脸庞,就是说明这画面上的什么地方埋着他的尸体……你还说,如果不信,可以挖挖看,一定能挖出尸体来……”
平田紧紧得叮问他,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三村的目光,使三村甚至感到可怕。
<er h3">三
大概是一星期以前的事了,工作拖到夜里,九点过后,三村到“双叶”来,他今天晚饭吃得迟了些,一边写文章,一边啜饮兑水的威士卡,所以,坐在“双叶”柜台前的时候,他已经有些醉意。
他把生鱿鱼片作为下酒菜,自己做好兑水的威士卡,自斟自饮,他在“双叶”里存着威士忌酒。
也许由于疲劳的缘故吧,还没有吃完生鱼片,他就醉眼朦胧了,这时有人在他背后敲了一下,原来是友子。
“哎呀,早就来了?刚才我还在想,今天能不能大驾光临哪。”
伴随着清脆悦耳的声音,友子娇声娇气的说着,就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尽管还有别的客人,但都带女伴来的,大概用不着友子去照料。
“早就来了,出乎意料吧?你上哪儿去啦?”
三村故意用很不耐烦的口气说。
在“双叶”,除了以妈妈称呼的老板娘之外,还有两位女帮工,酒亭固然是主要的,但后边还有铺着草席的单间,她们的活计就是给这里端菜,不过客人不多的时候,遇有空闲的坐位,她们可以坐下来,给客人斟酒,或者陪客人聊天。
对这两位妇女,三村感兴趣的是友子,虽说感兴趣,却还不到只因为有她才来“双叶”的程度,不过是喝酒要找个伴儿,友子还是比较中意罢了。
即使如此,三村每次来到“双叶”,总是习惯地扫视一下店内,寻找友子,如果和友子的视线相交,就轻轻点头,打个招呼,至于友子,只要脱不开身的活一完,就会来到三村身旁,开着不伤大雅的玩笑,边给他斟酒……
这天晚上,三村和和往常一样,进店之后就寻觅友子,可是没有找到她,三村一声不吭地到柜台叫了菜……
“啊,对不起,我刚刚送走客人,我正盼望三村先生来呢,是真的,我正有事要向您请教,现在可以吗?”
友子以异乎寻常的认真表情看着三村说。
“恩,有什么事?”
“就是这个,我想这是不是那种显灵的照片……”
友子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
“显灵照片?”
“是的,《三叶草周刊》登过这种文章,死人的面孔出现在照片上。”
“就是这个吗?啊,真和默剧里的小丑一模一样!”
友子平常在“双叶”只穿和服,这次她身着西装站在白桦林之中,反倒显得别有风韵。
“您说像小丑,那是因为两条大腿饿密友照出来嘛,喏,您注意看看这儿。”
友子伸出小指,指点着照片中的一个地方。
面对照片,在友子的偏左上方,就是说,友子扶在白桦树干上右手的延伸处,有个仿佛人脸一样的东西。
“真的,不像树枝树叶的荫影,简直好象是在俯视阿友呢,这是什么时候照的?”
“上个星期日,奇怪吧?”
三村觉得,这不象在东京,既然有这样的照片,就会有拍摄照片的人,可以看出,她假日去了什么地方……
三村所关心的不是画面上出现的人脸一样的东西,而是这个问题。
于是,他准备和友子开个玩笑了。
“哈哈,拍这张照片的准是一个男人吧?”
三村这样说着,一面观察友子的反应。
“呃?为什么?”
友子马上否认,但她略显慌张的眼神,使人觉得她反而显出了狼狈的样子。
“老实说,照我的判断,你丈夫一定遇上了无法摆脱的困难,躲藏在什么地方了,但是他想老婆想得不得了,特别老婆又是个美人儿,正是好年纪,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个轻薄人儿,可拍照的人喜欢你呀……”
“……”
友子对三村不大高明的玩笑没有流露笑意,却颇为动容地点了点头。
“因此嘛……”
三村感到友子的态度不可思议,他继续说了下去:“……他的想法集中于一点,就以这种形象出现在照片上了,怎么样,拍照的是个男人吧?于是,这一天,阿友就和那位老兄热恋上了,我猜中了吧?”
自然,这是信口开河说的,但其中包含相当多的嫉妒情绪,他知道友子是有夫之妇,一直没有过于接近她,看看这张照片,他不禁后悔,当初对她不考虑过多倒好了。
“哎……”
友子用膝盖碰碰三村,声音嘶哑地说:“那些话是真的?不见得有像你说的那样的事儿吧?”
“当然有,我们杂志不是经常登载这种文章吗?虽然有人说不科学,那只是因为现在的科学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人的心灵呀……”
“三村先生。”
友子打断了三村的话头,更往三村身旁靠近了,香水的香味刺激着三村的鼻孔,“喏,您瞧这张照片,这就是我那失踪的丈夫。”
友子从怀里取出了另外一张照片。
<er h3">四
“她说,在那张出问题的照片上,那个像人脸的东西,并不像我丈夫的脸吧?”
三村追忆着当时的情景,对刑警作了说明。
“……”
平田和吉野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仿佛催促他接着说下去。
“经她这么一说,再看看两张脸确实很像,果然感到和显灵的照片有些相似,因为照的是侧脸所以也很难说十分准确,但是发型倒是完全一样的,其次,嘴唇附近也……如果不抱任何成见,一般人都会承认,两副面孔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这话并非夸张。
那天晚上,友子给他看了那位下落不明的丈夫的照片时,三村不禁大吃一惊,啊,这……
“后来,您就劝她在那儿挖挖看的吧?”
平田急于弄个水落石出,这样问了一句。
“是的,随着话题的进展,渐渐就谈到那方面了。”
他这些话,刑警们能否谅解呢,三村在言谈中感到揣揣不安起来。
友子给他看了那两张照片之后,说道:
“其实对三村先生方才谈的问题,我也想到过。”
她说话的语气,就好象要坦白重要事情的样子。
“我谈的问题?”
“是的,怎么说呢,就好象我丈夫用他的精神力量监视着我……当我看到这张照片时,我就想到了这件事,因为照片上的脸庞非常像我的丈夫,而且还有一件事让我也猜到了……”
“猜到的事?难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奇怪的现象?”
三村一面用筷子夹开添来的炸鱼,一面继续问她。
“是的,说来有些难为情,我还是说了吧,这张照片,正如刚刚三村先生说的那样,的确是个男人拍的,他的姓名,请原谅,就不说了,是店里的顾客,估计您也认识,他也是个有老婆的人。”
“这就是说,是你和那位在幽会旅行中拍的照片喽。”
今晚说不定会酩酊大醉……三村一边这么寻思,一边问道。
“您说这是幽会旅行吗……啊,只不过他邀我兜兜风罢了,当然谁都不是小孩子了,反正也想过了,看情况,对方要求那么办就那么办吧,所以,当他把车开进汽车旅馆时,我并没有大惊小怪,但是,一走进房间,只剩下两个人的当儿,就开始了……”
“只剩下两个人就开始?是不是说连澡都没洗就……”
这时,三村血液中的酒精浓度似乎相当增高了,他故意恶作剧地问她。
“真讨厌,不是那么回事,我正好那个。”
“哪个?”
“还不明白?虽然您是个男人,三村先生,您不是妇女周刊的记者吗?比原来的日期提前了10天。”
“哈哈,原来如此……”
三村恍然大悟:“唔,所以就不行啦?”
“是啊,尽管他说没关系,但我还是不愿意……可是我一直没有赶前错后过,就那次,提前了十天……我觉得这事真怪呢,可紧接着就想到这张照片,真有些害怕,好象完全是我丈夫运用精神力量阻止我的不正当行为哪……”
“是啊,说不定就是这样,他用了精神力量,你们拍照的时候,他在旁边看着你们,他还放心不下,就让你的生理现象提前了,恩,这是可能的。那么,归根结底,你没有和他同床共枕吗?”
“的确,跟一个新认识的男人在那种时候干那种事,我是不愿意的……我真是自讨苦吃,老实说,我也等了我丈夫一些天,自从他失踪之后,我始终保持对他的贞操……”
“然而,你们从兜风回来,时间已经不短了,难道以后没有再会面吗?”
“呃,虽然和他约好下次一定,可是这时候他拿来的就是这张照片,我一想起说不定我丈夫在什么地方正怒气冲冲地瞪着我,我就没那份兴头了,因此,我想向三村先生打听清楚,精神力量和精神感应之类的东西,果真有吗?”
“你们拍了多少张底片?”
“拍了20张,这是第12张。”
“另外的呢?另外的也是拍的人物吧?”
“是的,可是那19张并没有拍上这种奇怪的东西。”
“这么说,问题就在于你丈夫的头像为什么单在这一张照片上出现啦,你能回想起什么来吗?”
友子摇了摇头。
“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从远方传来精神力量的话,这个相同的肖像必然要反映到所有的照片上,假如仅仅在这一张上出现,那就……”
三村根本不相信有所谓的精神力量,但由于当时酒精在起作用,加上听了友子行为轻佻,与别人兜风的自白,胡来蛮干的劲头就上来了,因此,似乎丧失了理智,顺嘴胡说起来。
“恩?这是怎么一回事呀?”
友子心事重重地问道。
“照我看来,阿友的丈夫说不定已经死了呢,他的尸体就埋在这照片上的什么地方。他的灵魂想倾诉衷肠,于是就以这样的形态出现在这张照片上。如果他还活在人世而传来精神力量的话,在兜风旅行的时候,或者其他照片上,他完全可以出现同样的形态。只照在这一张照片上,它的意义何在,还是有考虑的必要啊。”
“真的……”
后来一想,这真是胡言乱语,连他自己都觉得大吃一惊。可能是因为逻辑奇妙,友子似乎并不想反驳,只是颇感神秘地点头。
“恩,也许在这附近挖挖看较好。要是毫无所获,也没有什么损失;如果当真埋着尸体,就必须尽快地给他举行庄严的葬礼。”
在听三村讲话的时候,友子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三村面对此情此景,快乐的气氛涌上心头……
<er h3">五
平田刑警在三村把情况的始末讲完之后,立即把N县十河原街发现尸体的经过告诉了他。
昨晚十点左右,有人向十河原局报告,在本街近郊的国有林区发现一具尸体。
尸体是被埋在土里的,根据这一情况断定,这显然是件谋杀案,有人马上向县警察局报了案,局长立刻带了人员来到现场。
现场上已有四人在等候警方人员的到来。
根据他们的自我介绍,一位是在东京S区经营下水道工程公司的岛元正夫(49岁);一位是在饭馆干活的小田原友子(35岁),还有岛元工程公司的两个职工,这两个年轻人自称是奉经理的指示被带到这里的。
他们乘坐岛元公司中型客货两用汽车来的,两个职工还穿着工作服。
四人被分别隔离起来,由主管员警分别听取情况。
“首先说一说这两个年轻人的情况吧,他们说,经理只对他们讲:给特别津贴,纯粹是奉命行事来的,他们不知道这里是县有土地,经理指着那棵白桦树命令他俩说,以树为中心,挖半径为五米左右的地方,他俩就按经理说的干了。
他们开动汽车的发动机,借助前灯的亮光挖土。
据说晚八点半开始动工,九点十五分就发现了尸体。
尸体一经发现,连岛元本人也为之大吃一惊,但似乎并没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立刻停工,立刻打发一个职工上警察局报告,这个职工开着中型汽车下山,借街上商店的电话报告了员警。
岛元打发职工走后,他也似乎着实地害怕起来,他曾经想过,尽管花费那么大的气力挖土,实际上是不会有死尸的,但是当询问他挖掘的目的时,他回答说,“是想过,可能会发现尸体,总之,前言不搭后语。”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
三村这么问了一句,“他特意入夜才开始干活的吧?这就说明害怕别人看见,同时不也就证明,是估计有可能发现尸体之后才动工的吗?”
“不,据他的辩解,他并没有料到会发现尸体之后才开始干的,因为那里是县有林区,如果擅自进入林区干这种事,一经被当地人发现,会受到训斥而感到难堪,所以决定,到了晚上等没有来往车辆的时候动手的,这就是他的解释。”
“那里是大白天行人和车辆很频繁的地方吗?”
“前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温泉,县里公路直通那里,来兜风的车辆不少,还有,徒步旅行的青年男女也路过该地。”
“要照这么说,尸首是掩埋在离马路不远的地方啦?”
“不,找到尸体的地方能够距离公路50米,朝这个方向有林间通道,他们把车开进通道,用车灯照明作业的。”
平田从员警手册上撕下一页,在上边画了个略图。
“但是,即使他说的是事实,那么他出于什么动机搞这种作业呢?尽管是个中小企业,作为一名经理……”
“岛元是受小田原友子的委托,据说,她一直非常惦记丈夫,抱着幻想,要求挖一挖,这是在小田原友子的请求之下才这么干的,因为成问题的那张照片,是岛元拍的呀,所以,照片上出现友子丈夫的面孔这件事,岛元自己也觉得非常奇怪,他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也要在那里挖一挖,想弄清有没有尸体……他说的话大意是这样的。”
“哈哈,他就是拍照片的那个男人吗?”
三村冷笑了一声,恰当的说,这种冷笑是自然流露的。
尽管友子那么热心地向三村打听,但最后还是求了名叫岛元的那个人,对此,三村深感遗憾。
当然,假如友子请三村帮忙挖掘的话,三村不一定会贸然应允,从这种意义上来说,三村并不是值得信赖的人,友子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一点。
“另一方面,据小田原友子说,她是受了三村先生的启发,她说:三村先生这个人对灵魂问题很有研究,这位三村先生说:‘我丈夫的尸体就埋在这里,所以我无论如何也想弄个水落石出,挖一挖看,要是没有,那就完事大吉,但是连挖一下都不肯,说不定真的埋在那里呢,想到这里真是坐立不安,她说的这些理由,不是不可理解的,她讲的这些是不是事实呢?其次,你为什么和她谈这些话呢?我们就是为了弄清这些问题才来向您请教的。’”
“那么……”
吉野接着平田的话,好象进一步叮问似的说:“您刚才谈的全是事实吧?最近就要请您写成书面材料了,那个时候再改正可就麻烦啦……”
“呃,全是事实,我是按事实陈述的。”三村注视着吉野,果断地这么说。
<er h3">六
《三叶草周刊》准备正式报导这个“显灵照片的事件”。
这个杂志本来就是喜欢登载所谓显灵现象的周刊,况且编辑部中有一个人卷入此案,它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了。
决定这篇稿子由两位元年轻的采访记者负责搜集原始材料,然后由三村归纳整理,写成文章。
有的妇女周刊的编辑部采用这种方法:编辑部成员不写文章,把记者搜集的素材交给社外的作家撰写,可是则规定了编辑部成员写稿的制度,这是为了明确编辑人员职责的缘故。
给三村配备的采访记者是吉山和原两人,都是大学毕业之后还不过两三年的年轻记者,其中姓原的这人对于灵魂,精神力量等超自然现象很感兴趣,以前,凡采访灵魂关系的稿件,大都由原承担。
三村派原去拜访灵魂学家,灵魂研究家,让他征询对这次事件的意见。
至于吉山,从前,他主要是处理案件专稿,他身材魁梧,仪表不凡,柔道还是二段,即使对手是刑警,他也毫不打怵,而且和刑警们也颇有交往,对于处理案件专稿,他很有把握。
决定派吉山去N县,采访县警察局破案的进展情况。
接着,三村会见挖掘尸体时出了大力的岛元,详细询问了他。
一看见岛元,三村想起原来是他,因为他曾在“双叶”碰见过这个人。
他有时带着年轻的同伴,大多是坐在柜台的一端,背靠着墙壁,独自一人用杯子喝着日本酒。
说起来还记得,他经常和友子开几句不伤大雅的玩笑,给人的感觉是在笑谈之中向友子求爱吧?
“啊,您就是周刊杂志的先生吧?”
岛元也好象记得三村,笑脸相迎地接待了他。
“我算倒楣透了,老实说,我还想难道真会挖出尸体来?而且,果然像您所说的那样,那尸体恰恰是她的丈夫,说实在的,我曾经想过,说不定您就是杀人犯呢。”
“一定是让人大吃一惊的,那么,看到那具尸体的时候,她马上就认出那就是她失踪了的丈夫吗?”
三村劈头提出了他认为最值得怀疑的问题。
这是在两位员警走了之后,三村注意到这个问题,而且在编委会上也成了议题之一。
因为,很值得怀疑的是:据报纸报导,尸体已经埋了三四个月,一部分已经化为白骨,既然如此,将无法辨认面貌,那么,她根据什么认定那就是她丈夫的尸体呢?
有没有这种情况呢?尽管那具尸体实际上是另外一个人,但由于友子牢记了三村的谈话,于是就认为是她的丈夫了。
“穿戴的东西,特别是腰带,领带别针,根本没有变质,她一看到这些东西就说,啊,这是我丈夫的东西,她要求破案的申请就提到这个问题,而且也与实际情况相符,对了,血型A型,这与破案申请书也是一致的。”
岛元的性格似乎很健谈,对三村的询问毫不厌烦,甚至说有些问题谈起来还表现出颇感兴趣的样子。
“然而那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呢?您又是怎么个看法呢?”
“嗯,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真有显灵现象这样的事吗?最初给我看那张照片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作为拒绝我的一种藉口,是在耍花招呢,可是底片上也有那个幽灵……”
“怎么,您还看到底片了?”三村紧接着问了一句。
“是的,我去‘双叶’的时候,她让我看看那张照片,还说,人影酷似她的丈夫,我笑着说:大概是在印片时出了毛病被,她马上把底片拿出来给我看,一般说来,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要考虑二次暴光的可能,但她照相机上有防止二次曝光的装置,所以这个设想被排除了。”
“原来是这样,您是用她的相机拍的吗?”
“是的……那天我准备出去玩一下,我对妻子说是出差去谈生意,这样,我就不能使用自己的相机了。”
“为什么?”
“要是带相机出门,以后我女人会说,给我看看拍了哪些照片,那就麻烦了,当然我可以说成业务往来的照片,没必要给你看,这样把她挡回去也就算了,但是这时候很可能露出马脚……所以,根本就不带惹麻烦的东西倒是比较聪明。”
岛元说到这里笑了,笑的爽朗痛快,听起来好象是怕老婆似的。
“那么说,胶卷是事前装在相机里的吗?”
三村为了慎重,又问了一句。
“啊,里边没有胶卷,因此中途停车,她一个人下去现买的,买回来之后,她坐在司机助手的位置上装上了胶卷。”
这些情节,员警当然也都问过了,所以岛元可以不假思索地侃侃而谈。
<er h3">七
“可是……”
三村继续问道:“您刚才似乎提到什么‘拒绝我的藉口’,我还不大理解是什么意思啊。”
“啊,那件事呀。”
岛元摸摸下巴,看来有些难为情的样子。他笑着说:
“如果您要把它写进文章里,我可就出洋相了。这些纯属私生活的琐事,一经抖露,妇女杂志上一登载出来了,我老婆就可能在美容院里读到它了。”
“啊,这一点,请您相信我们的良知好不好?况且,我们也不会使用岛元先生的真实姓名,我们不想给您造成什么麻烦。”
“真丢人,好吧,就当谈自己的一件现丑的事吧。不过,我尽管不在乎,可是对于她该怎么说好呢……”
“阿友既然陪您游逛,看来似乎已有那番意思了。所以她说过,您把带进旅馆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什么……她把这种事都跟您说啦?可是当时不行啦。她说,突然不大舒服,我说那也不要紧嘛,她说她讨厌,就拒绝了。她要求另外找合适的机会。既然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我自然无话可说,回来不久,我就说,慢慢给我找个机会,行吧?”
“……”
三村沉默不语,他知道向一个女人求爱,不勉强她难道就不行么。
“于是,她给我看了那张照片,说这里拍上了她丈夫的面孔,觉得很不是滋味儿。她说,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在弄清真相之前,她没有这番心思了。”
“哈哈,所以,您就以为她作为拒绝你的藉口在耍花招了。”
三村用稍微轻松的口气这样说。从岛元的表情来看,友子和岛元好象还没有发生过特殊的关系。
“是的,然而两三天以后,她往公司给我打来电话,谈了个奇奇怪怪的问题。她说,曾问过对显灵照片等等有研究的人,说是在拍照的地方埋着她丈夫的尸体。因此能不能再和她一起到那里去一趟,弄个一清二楚……事后得知,所谓对显灵照片有所研究的人,就是您三村先生吧?”
岛元多少带有埋怨的语气这样说。但好象还不是气愤的样子,因为在他的眼中表现出笑意。
“啊,我并不精通此道。当时,我略有醉意,信口胡诌罢了。根本没有想到真会有人挖一挖看。”
“多亏您,才发现了死者的尸体,结果不是很好吗?如果永远埋在那个地方,他就不能升天了。”
“要是那么说,可真也的确如此,但……”
三村对岛元的话不能赞同,尽管还说不出分歧何在,什么问题上有分歧,但是总感到有隔阂。
“实际上,我也半信半疑。那种话实在无聊透顶。”
“对,就是这样。尽管如此,毕竟动手干了。而且,那个地段属于县有林区,可以想像,随便挖掘,可能会遇到许多麻烦。在这一点上,我对岛元先生的果断,深为佩服。”
“啊,这可谈不上什么果断,怎么说好呢,也就是出于偶然的想法吧,因为她曾经发誓说:如果挖不出什么来,一定照我说的办。听她这么一说,我就想,既然如此,那就……说起来也许您以为我老不正经,我对友子热恋地着了迷呀。”
“原来这样,你把话跟她说过吗?”
三村歪着脑袋沉思着。因为他觉得友子很值得怀疑了。
很可能友子根本没打算跟岛元要好。也就是说,她早就知道在那里一挖就能挖出尸体来。
“可是……”
岛元长叹一声说:“说真的,哪有什么显灵照片一类东西呀。即使尸体摆在眼前,我还是不能相信。”
“话有说回来,那张成问题的照片,究竟是经过什么过程在白桦树那个地方拍的呢?”
三村对此早就疑团重重了。
在广阔的N县所属的那片树林里,拍了一张女人的照片,如果呢,就在那地方的附近挖出了她丈夫的尸体。这无论怎样分析,也未免过于偶然了。如果从概然率的角度观察,不过几亿分之一,甚至属于零。
“我们开车游逛的时候,她说要解手。我说,是不是忍耐一下,等碰到汽车餐厅或加油站时停下来。她说憋不住了,叫我停车,要去树林里小便。啊,我想季节的关系,估计没人看见,于是就答应了她,把车停了下来,她走进了森林。我也从汽车里下来,伸了伸腰。这时,她招呼我。我走过去一看,只见在白桦的树干上有刻的字。”
“刻的字?”
“是的,可能是年轻的情侣刻的。就是常见的那样,情侣们把两人的名字写在一起的方法。上面刻着:正夫、友子。友子,是用正楷字母刻的。”
说到这里,岛元难堪地摸了摸前额说:“您知道,所谓正夫,就是我的名字,于是她就说,拍张照片留个纪念吧,说着就把相机递给了我。”
“请稍等一下,那么说,在这之前相机是在她手上吗?”
“是的,我开着车,相机本来又是她的。”
“她不是解手去了吗?带着相机去的?”
三村思忖道,这种行动可有点反常。
“啊,这个事儿呀,她说要不带走,担心我拍她小便时的姿态。她说,‘经理先生是个色鬼,为了预防万一,我可得带走。’于是把相机挎在肩上扬长而去。”
“……”三村歪头沉思起来。友子的行动有许多可疑之处……
<er h3">八
根据负责采访心灵研究工作者的姓原的记者报告,这些人对这次事件的反应,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倾向。
一种人认为,这是显灵现象的最高表现而给予积极的评价。友子想在那里拍照,是由于她丈夫清一郎的灵魂在向她呼救的缘故。
“当然,她本人对此并没有注意。她那样下意识的行动,实际上是灵魂在引导她。类似这种情况,在人世上恐怕还是大量存在的。我们经常说的因缘问题,其中大多数情况与这一事件雷同,那不就是被冥冥世界的一根线牵引着吗?这并不是非科学的想法,只有重视这一点,那就是只须承认心灵的存在,其他一切自然极其合乎逻辑地获得结论。当然也想听听所谓合理主义者的意见,看看他们对这次事件有什么看法。二十世纪的合理主义者肯定不能解释这种现象吧。”
最富有战斗性的心灵研究家们如此自豪地说:这次的事例,应该是向世界学灵会提出的报告中的一个补充。
另一方面,在同样的心灵研究家当中,有人仿佛表示困惑不解。
特别是对于主张和冥冥世界发生交往必然需要灵媒的人来说,他们对这次的现象认为是不足为奇的事实。
还有,据说拍过若干显灵照片的摄影家们对这次事件也没有积极地发表评论。“啊,我没有看到过实物,也不是说那张照片不是显灵的照片。在那里一挖就能够发现尸体,把这个解释为灵魂的喊冤叫屈在照片上的反应,这种解释,当然是可以的。大概就是这样吧。所谓显灵的照片,是对我们有所陈述的灵魂,通过胶卷感光而显示出来的。而这回灵魂的陈述是请赶快把尸体挖出来。我最担心的是因为这样一来会使许多人发生误解,那就不好了。一般说的灵魂的陈述,并不是像这次的样子,单纯要求挖尸而已,而是表现在许多方面。是这样吧?因为是有许多问题还没法解决的人的灵魂嘛。各人不同,他们的陈述自然也因人而异,这里还有分析显灵照片的困难之处。对于这些问题一概弄错,一看见显灵照片,马上就挖挖附近一带,这么干实在糟糕透了。假如从那里挖不出尸体,就说因为看不见尸体而否认是显灵的照片,像这样思路短浅、视野狭隘的人也许会有的饿,我是恨这种人的。日本人真是性子急啊。”
这位摄影家担心他拍的照片会被说成伪造的——这是原加以解释的原话。
“那么您是怎么想的呢?”
三村问原。“迄今为止,你对有关所谓显灵现象曾采访多次,内容是够详细的吧?这次的情况怎么样呢?”
“我觉得可疑。”原在等候询问似的果断地说。
“可疑?什么地方?”
“我的分工是采访显灵现象的消息,我本来是不相信这些的。这一点如果误解可就麻烦了。尽管如此,直到目前为止,我在采访过程中,事实上遇到了许多按普通常识无法解释的奇怪现象。但是,和我所遇到的现象比较起来,我觉得这次的事例就过于眉目清晰了。解释起来头头是道,反而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是么?很清楚了吗?”
三村对原的话不太理解它的意思。
他说:“显灵的照片上确实存在着像人脸一样的东西。但是,一般说来,这类东西都是需要人家提醒之后才能看得出是一副人脸。这次却非常清晰,而且是与某个特定人物酷似。尤其在拍照的地方一挖,这个特定人物的尸体就出现了。总而言之,太玄虚了。换句话说,显而易见使人感到有人为的迹象。因此,我才认为太奇妙了。”
“是这样,有人为的迹象。”
这句话,三村也完全深有同感。
的确,指出这一点是正确的。而且,这人为的迹象,从岛元拍摄那张照片的整个过程来看,不就很能说明问题了吗?
友子在兜风的途中急于解手,为了解手而进了树林,于是发现了刻在白桦树干上的字……从一桩桩一件件看来,好象一切都很合乎情理似的。
然而,在一切都很合乎情理这一点上,反而使人有不自然的感觉。这样一来,便令人怀疑到这是经过人为制造的了。
那么,人为的角色是谁呢?也许还是友子吧?
<er h3">九
据吉山去N县警察局采访的结果来看,县警察局内部,对友子持怀疑态度的人似乎很多。
总之,情节过于离奇,因而使人感到这好象是出于友子的安排了。
“但是……”
吉山接着详细地说下去。“连他们都不以为是友子单独犯罪。因为一个女人做不了那样的案子。首先,尸体解剖的结果证明,被害人似乎是被垒球棒击破头盖骨,以至脑出血而死去的。还有,她不能开车,于是,把尸体运到树林之中就成了问题。县警察局认为,行凶现场不在那里。这样,作案不就必须要别人配合吗?这个人需要有相当力气,而且还能驾驶汽车。”
“那么说,是岛元么?”
三村试探地说道。但是在三村的印象中,他并不认为岛元会干出这种勾当。无论从哪方面观察,岛元都像是个好人。
“县警察局一开始也认为是两人共同犯罪。可是,如果那样,根本就没必要故意地耍什么发现尸体的花招。只消再过一段时间,尸体就会变成一堆白骨,衣服也腐烂得难以辨认。那么,尸体身份不明了,友子也就不会成为侦察的对象了。现在把事情嚷嚷出来,不论怎么看,都是非常愚蠢的。”
“可是,衣服烂光了,腰带和领带别针不是还照样子在吗?”
“呃,要是那样,破案申请书上不写明就对她最合适了。或写上另一种腰带和另一种领带别针,等找到已成白骨的尸体,也就无从断定是她丈夫了。假如从这一点考虑,把友子看作凶手就显得有些牵强了。”
“说不定她是深知内情的。”
三村这么说。他想,不对,这也实在太牵强附会。因为,只要她不作任何表示,默不做声,她就一定会平安无事。冒风险去挖掘尸体,这些都是不可想像的……
“其次,和岛元共同犯罪的说法也站不住脚。因为她与岛元相识是在她到‘双叶’上工以后吧?也就是说,在她丈夫失踪之后,或者说,在她丈夫遇害之后。可见,凶杀案发生时,他们两人还素不相识呢……”
“然而真是这样吗?他们如果原先已在某处认识了,而假装‘双叶’初次交往,这是谁都能表演出来的吧?”
“啊,这倒是。不过,岛元谋害小田原清一郎的话,他本人也毫无所得啊。他对友子确实非常迷恋,但是并没有打算破坏她的家庭,只是一起玩玩的关系而已。况且,县警察局的人也认为,他不像是为了女人而杀人害命的人。发现尸体时,对岛元进行了相当严厉的审讯,供词无矛盾,大家都说,岛元大概是无罪的。”
<er h3">十
友子来到三村的杂志社,说是要回九州的娘家,前来辞行。
三村把她领到会客室,和吉山一同会见了她。吉山必须重新问问她的问题。
“是什么问题呀?”
三村把吉山介绍给友子,并说明吉山的意图后,友子显得和年拘谨,凝视着吉山的面孔。
“去世的小田原先生有一笔很大的人寿保险金吧?”
吉山没说什么客套话,马上进入本题。
“恩?保险金吗?”友子的眼神明显地忐忑不安起来。
“对,多少?”
“这事……保险金并不是……”
“没有必要隐瞒了,员警方面已经得到了情报……”
“并不打算隐瞒,况且,最多也不过三千万元,而且我还没有办理手续。”
“不错,只有三千万元。虽说金钱的价值并不大,动动脑筋谋害一条人命,就可以拿到三千万元也许还是合算的。”
吉山用膝盖碰碰三村,打了个招呼之后这么说,意思是暗示他不要多嘴。
然而三村没有领会吉山的意图。因为吉山说过:杀人并非一个女人力能所及的。三村暗想:怎么,发现可以另作判断的因素了吗?
“说得真怪,照您这么说,简直就是我杀了我丈夫。”
“我并没有那么讲,而杀人的也不是您。”
吉山也许胸有成竹,他坦然地这么说。
“可是照您这么说……”
“谋害人命的,是名叫小田原清一郎的家伙,目的是为了领三千万元钱。”
“什么?”
尽管吉山刚才暗示给三村,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喊了起来。
“总而言之,尸体不是小田原清一郎。尸体和破案申请上写的特征一致,妻子又证实了他的身份,因此,员警曾盲目相信了这一切。就是说,在提交破案申请书的阶段,你们夫妻商量好了另一个人的特征。”
“照这么说,尸体是另外的人啦?可是这又为的是什么呢?”
三村一边询问,一边观察友子的表情。她好象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故意紧闭着嘴唇。
“目的是领取人寿保险金,三千万元,打算把它领出来,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但是,要想达到这个目的,必须本人死了才行。于是就搞了个阴谋诡计,找一个合适的人把他杀掉,让人们认定小田原清一郎已经死了。”
“吉山先生!”
友子声音嘶哑地叫了一声:“你没有提出任何证据就这样信口乱说,我要告你诽谤罪!”
“好吧。我可是有证据的。”
“证据?”
友子的表情变了。三村看她这副神态,立刻断定:她就是犯人。
“是的,你耍弄所谓显灵照片这种复杂伎俩,可以说这本身就是证据吧?想到小田原清一郎这个人为骗取保险金而犯下的罪行时,这张照片就非常清楚地说明了问题。”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三村问道。
“就是为代替自己死亡而谋害了别人。在这一阶段,他最害怕的是在确认身份时败露出来。于是小田原就采用了等待被害人尸体自然腐烂。然而光是埋在那里并不能拿到至关重要的保险金。转而想通过妻子把尸体挖出来。但是,要想这么干也得找出个挖那里又不让人觉得奇怪的理由吧?在这里拍摄显灵照片啦,散布灵魂喊冤叫屈的论调啦,都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选择那么个地方,拍成那样的照片,不用说,都是按照她丈夫的指示由她来干的。根据岛元先生的?述,实际上您巧妙地布置了一切。让岛元先生带您兜风。去的地方,当然是由您指定的啦。等路过安排好的地点时,就说非解手不可,于是进了树林,接着在刻字的树下拍照……”
“话是这么说。可是那样只能拍成一般的照片,决不会拍成显灵的照片。三村先生也曾亲眼目睹,照片上确实是我丈夫的面孔……”
“尸体不是小田原的,那么,其他一切就不难解决了。首先,用的不是自动测光照相机。比如把胶卷装进标准规格的三十五毫米照相机,镜头用镜头罩蒙好,然后一张张地按快门。这样继续下去,当照到第十二张的时候,拍上小田原的脸部。那是在一片漆黑当中,小田原身穿墨黑色的衣服,由不太亮的聚光灯只照在他的脸上,就这样拍成的。然后,再不胶卷退回到开端的位置。当然,在胶卷的开端上,除了暗箱里的胶卷之外,还要留有片头。在所留的片头上,如果在最初也做好记号,就不会有差错了。然后把这个胶卷装在其他的照相机里。由于其中的胶卷还是没有感过光的,所以完全顶用。但只有第十二张形成了两次暴光,这就是显灵的照片。她在解手的时候所以把照相机带走,就是怕岛元先生随便拍照,以至把最要紧的第十二张底片弄得失去作用……”
“原来这样,不过您这些话怎样才能得到证实呢?”
三村还不放心地问道。
“这事好办,您跟着她到目的地去就行了。到时候,小田原一定会出现,他一经出现,那就是最好的证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