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暴风雪式的杀人事件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庄秦 本章:第四章 暴风雪式的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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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莲紫屋里枯坐了一夜,郭浩然没有合眼,天亮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片通红,肿得艳若桃花。

    当莲紫门外走廊上传来金老太太麻木干瘪的声音,叫众人去楼下吃早饭的时候,郭浩然才回过神来。他与叶眉和莲紫一起下了楼。

    金老太太休息了一夜,看上去今天早晨精神好了很多。虽然眼里还挂满了忧伤,但说话的中气显然充足了很多,餐桌上也摆满了饭菜。乡村是习惯与城市不一样,在城市里因为工作的原因,早饭都是匆匆解决,一杯豆浆几个包子就可以满足需要。而在乡村里因为白天要干农活,所以早饭也是满打满的实在,虽然金老太太已经不用再做农活了,但传统的习惯依然保留了下来。

    桌上摆着一盆青菜腊味汤,还有双椒炒肉丝、红烧肉、麻辣鱼,另外还有几碟份量殷实的素菜小食。

    不过坐在饭桌前的,却只有几个人。学生情侣汪洋与夏晴晴、大胡子画家李守廉。而休假中的警察罗杰与昨天夜里突然造访的张冬生都没出现在饭厅里。

    郭浩然好奇地问了一句:“老罗与张冬生呢?”

    金老太太诺诺地说:“我敲了他们的门,却没有人开门。”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楼梯间传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说话的正是张冬生,他一边伸展着胳膊一边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要不要再等等老罗?”汪洋问。昨天夜里罗杰的镇静与果敢给所有人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等等吧,估计他还在穿衣服吧,呵呵。”郭浩然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到处一片水洗之后的清爽感觉。远处天边还若隐若现地显现出了一道七色彩虹,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会吃完早餐我们就过河报警,这里的神秘事件就留给警察来解决吧。”

    等了好一会,罗杰还是没下来,桌上的饭菜都有点凉了。夏晴晴拽着汪洋的胳膊,撅着嘴说:“我饿了。”

    汪洋瞪了一眼,说:“急什么,再等一会吧。”

    郭浩然与李守廉同时站了起来,说道:“我们上去叫叫他。”郭浩然还顺便补充了一句,“下雨天睡觉是最舒服的,说不定金老太太刚喊醒了老罗,他应了一声后又倒下睡着了。”饭厅里的人都窃窃地笑了起来。

    郭浩然与李守廉上到了二楼罗杰的房门前,先敲了敲门,郭浩然还打趣地叫道:“老罗,起来了,太阳晒到屁股了!”可门里一片寂静,并没有人作答。

    郭浩然心里忽然有了点隐隐的不安,他抽了抽鼻子,这时,他嗅到了一丝很淡的血腥气味。他望了望李守廉,看到李守廉的脸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李守廉是一个对死亡极其敏感的人,他对尸体有着特殊的偏好。每当身边有了死亡事件的发生,他都会非常地兴奋。此刻他的脸就变得潮红一片,额头渗出了丝丝点点的汗液。

    郭浩然使劲拍着罗杰的房门,嘴里大声叫着罗杰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郭浩然又望了一眼李守廉,说:“好像有点不对劲啊。”李守廉点点头,他的脸更红了。郭浩然与李守廉同时用肩膀撞向了罗杰的房门。“砰”的一身,房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但里面却空无一物——罗杰没在房间里,屋里一个人也没有。

    血腥的味道是从浴室里传出来的,郭浩然与李守廉壮着胆子推开了浴室的木门。他们看到,浴室一隅摆的那个浴缸里,有着满满一缸嫣红粘稠的血水,正散发着血腥的恶臭。在血水里漂浮着一个白森森、赤裸裸的男人的胴体,随着血水的荡漾,这个健壮男人的胴体也不时上下游移,污浊的血水在他的身体周围沉浮围绕。

    这男人正是罗杰——不过此时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郭浩然“啊”了一声,连忙转身夺路而逃。李守廉对尸体有着特殊的兴趣,他本来想再上前多看上几眼,可郭浩然的这声惊呼倒也让他感到了几分惧意,于是也跟着郭浩然出了房间。他们在走廊上大口大口地出着粗气,李守廉问:“现在怎么办?”郭浩然手指颤抖着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战战兢兢地说:“我们快走吧,离开这里,赶快去报警!”

    他们互相搀扶着下到了一楼,然后告诉其他人罗杰已经死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恐惧的神情。汪洋问:“你们确定罗杰已经死了?”

    郭浩然说:“是的,我看到他躺在满是血水的浴缸里一动不动,不是死了是什么?”

    “也许只是受伤了,也许他还没死呢!”汪洋大叫。他一说完,就“砰砰砰”地向楼上跑去。而张冬生与莲紫也跟在汪洋的身后上了楼,叶眉则鄙夷地望了一眼郭浩然,说:“你这胆小鬼,刚才怎么不看清楚再下来说呢?”

    无奈之下,郭浩然只好耷拉着脑袋,和李守廉又一次上了二楼。

    郭浩然一上二楼,就看到汪洋站在罗杰的房门前,摊开双手,皱着眉头问:“哪有尸体啊?哪有罗杰的尸体呀?”莲紫、张冬生也都用疑惑加怀疑的眼神望着郭浩然与李守廉。

    郭浩然冲进了浴室,浴缸非常干净,缸壁甚至白得有些刺眼。也没有什么血腥的气味,浴室里的空气里只残余了一点洗发水的若有若无的香味。

    “真的,我刚才真的看到罗杰就躺在一缸血水里,一丝不挂,一动不动!是我和李守廉一起看到的!”郭浩然大声地辩解,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无庸置疑的是——不管怎么,现在罗杰的的确确是失踪了!

    “就算你们俩看到的都是真的吧,一开始是素心的尸体失踪了,现在又是罗杰的尸体失踪了,他们都是怎么死的?他们的尸体又去哪里了?那个隐匿在暗处的凶手到底想干什么?”汪洋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郭浩然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给如何解释。

    这时,罗杰的房门外传来了一个麻木不仁的声音:“他们都是被村里的冤魂带走了,他们也变成了新的冤魂——他们马上就要来带你们走了,下一个死的,就是你们中的一个人!”

    说话的是鸿门旅社的老板娘金老太太,她直勾勾地望着屋里的一干人等,树皮般苍老的一张脸,在阴暗的走廊上显得更加诡异与晦暗。

    夏晴晴与叶眉在巨大的惊悸中,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而莲紫则抬起头来,翻起眼皮,注视着金老太太。片刻之后,莲紫大声说道:“走!我们马上离开这里,赶快过河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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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浩然、叶眉、汪洋、夏晴晴、张冬生、李守廉、莲紫。七个人走出了鸿门旅社,而金老太太则躲在旅社的大门后,阴恻恻地望着他们,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诡异的笑容。她看着这行人渐行渐远,她喃喃地自言自语:“去吧去吧,反正最终你们都逃不出这个地方……”

    一行七人沿着来时的路,先走下了旅社外的青石板台阶,因为一夜的豪雨,青石板竟有些隐隐的松动。他们小心翼翼才走到了山腰脚下,在那里,他们又看到了那块石碑,上面写着“私家重地、非请勿入”,而“私”字旁的那个用红漆写的“尸”字显得格外悚然夺目。

    “尸家重地、非请勿入”!!!

    郭浩然一挥手,示意大家赶快离开这里。

    他们穿过了空无一人的废村,然后越过一个不算太高的山丘。当他们来到山丘顶部的时候往下一看,不由得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昨天一夜的大雨,原本的那条小溪竟涨了很高很高,本来架在小溪上的那座索桥,此刻竟不翼而飞,只剩了半截铁索露在水面之上,几只黢黑的乌鸦伫在铁索上左顾右盼,不时发出几声鸹噪。

    夏晴晴挽住了汪洋的胳膊,泣不成声地叫道:“桥没了,我们回不去了!”

    张冬生苦笑道:“我们只有多等几天,一直等到水退了,才可以淌水过去。”

    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七个人只好垂头丧气地沿原路,又重新回金老太太的鸿门旅社去。当他们来到了旅社门口的时候,却出乎意料地吃了一个闭门羹——旅社的门紧紧关着,一把黄铜大锁扣在门把上。金老太太不知道去哪里了。

    “咦?!人呢?”叶眉问道。可是没有人回答,因为大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郭浩然大声叫着金老太太的名字,还围着鸿门旅社走了好几圈,可回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不过围着旅社走了一圈,他还是有收获的,那就是在旅社的一边找到了另一个门,而且还是开着的。

    七个人从后门重新又一次进了旅社中。

    李守廉抽了抽鼻翼,脸色顿时又红润了起来——他又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他使劲吸着气,他感觉到死亡的气焰是从金老太太的管理室传出来的。他蹑手蹑脚地向管理室走去,那股血腥的气味越来越炽盛了。

    他弓着背轻声走路的模样吸引了郭浩然的注意,他问:“老李,怎么了?”李守廉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管理室。

    管理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灯亮着,依然残留着一点若有若无的香蜡纸烛燃烧过后的气味。

    李守廉推开了门,门里,几张巨大的白纸铺在桌子上,纸上全是星星点点的喷溅的红色圆点,像是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味扑面而来。

    这些还不算什么,在桌子的另外一端,摆着几块黑色的牌匾,是灵位!细细一数,竟正好有九个。

    “素心之灵位”。

    “罗杰之灵位”。

    “郭浩然之灵位”。

    “叶眉之灵位”。

    “汪洋之灵位”。

    “夏晴晴之灵位”。

    “张冬生之灵位”。

    “李守廉之灵位”。

    “莲紫之灵位”。

    九个灵位摆成了一条直线,冷冰冰地放置在桌子上,似九个默不作声的灵魂,正直直地看着走进管理室里的陌生人。

    “神经病!”李守廉大叫一声,然后揭起自己的那块灵牌,狠狠扔在了地上,灵牌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碎块如围棋子一般在地上翻滚跳跃着。

    “咦,这是什么——”郭浩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趴在了桌子上的那张白纸上。在刚才李守廉取走自己灵牌的位置上,有一个很奇怪的符号,像是一种很独特的文字。郭浩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楔形文字。

    郭浩然拦在门外,不让其他的人进管理室,因为他不想再让这些没有来由的恐慌继续惊吓在场的其他人。他只让莲紫一个人进了金老太太的旅社管理室。

    莲紫见了满桌的灵牌后,眼里露出了深深的恐惧,当郭浩然把九个灵牌移到了一边,在白纸上露出了九个楔形文字的符号,九个符号连成了一道直线。

    莲紫眼里的恐惧之情更加炽盛了,她声音颤抖地说:“这就是九星连珠的示意图。”

    她的话音一落下,郭浩然就发现在李守廉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他忙问:“你听说过九星连珠的说法?”李守廉点了点头,说:“是的,我前年在埃及考察的时候,去过一个不知名的大金字塔参观,在金字塔内的壁画上见过这样的图形。导游告诉我,这是古埃及人绘制的天象图,九颗星星排成了一列直线,据说那样的时刻会为人类带来恐怖的厄运。我还为此曾经在一家报纸上写过一篇随笔,就是谈及那次金字塔的参观,也提到了九星连珠的话题。”

    郭浩然定了定神,他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他曾经从那本杰佛斯写的《诺查丹玛斯预言与九星连珠》了解了关于九星连珠的知识,莲紫在“楔形文字”的网站里知道了九星连珠的说法,而李守廉则在埃及看到过九星连珠的壁画——难道在这里的每个人对九星连珠都有着一定的认识吗?

    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现在有七个人,再加上已经死亡并且尸体离奇失踪的素心与罗杰,正好有九个人。九个人的灵牌被摆成了九星连珠的示意图,这究竟是要说明什么?而金老太太此刻也失踪了,难道她就是一切诡异事件的幕后主使?她究竟是想干什么?难道是为了一个神秘邪恶的目的,她竟不惜做出可怕的事情吗?即使是她的亲生女儿素心也不放过。

    作为一个悬疑小说的作家,郭浩然看过不少推理悬疑小说。一个与世隔绝小村落里的废弃旅社,所有的人都来赴约会了,却没有办法离开,这正是一部哥特式悬疑小说最好的场景设置。大雨把桥冲毁了,就如最经典的推理小说,一场暴风雪把所有的旅客都困在了一个地方,正是所谓的“暴风雪式的连环杀人事件”。在这样的推理小说模式里,所有的旅客都会一个接着一个被杀死。而他们被杀的原因也不外乎两点,要不是“故人寻仇”的模式,就是“变态连环杀手”的模式。

    可现在究竟是哪种模式呢?九个灵牌在预告这里的每个人最终都会被杀死,究竟是贾人寻仇还是变态杀手?而现在,加上已经死了的素心,至少已经有四个人曾经接触过九星连珠的相关知识,难道这次的鸿门旅社杀人事件就是一起典型的“故人寻仇”杀人模式吗?而关键词莫非就是“九星连珠”?

    郭浩然决定与所有人谈一谈,看大家是不是都对九星连珠有着自己的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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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个人围坐在旅社一楼饭厅的一张桌子旁,郭浩然咳了一声嗽,清了清喉咙,然后开始了发言。

    “现在金老太太失踪了,而我们七个人从出了旅社去村边的索桥,一直都是呆在一起的,所以金老太太的失踪与我们七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而我们如今的处境都一样,不乐观,但是也不悲观。现在有理由相信,在这座旅社的暗处隐藏着一个神秘凶残的凶手,他杀死了素心与罗杰,而金老太太是不是被他杀了,或者说金老太太就是凶手,我们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七个人被集中到这里并不是偶然的,甚至可以说,是那个暗中的凶手蓄谋已久的事。”

    他的话一说完立刻汪洋就反驳道:“你怎么可以肯定我们都是被凶手安排到这里来的?别忘了,我们都是因为看错了路牌才来到这里来的。”

    郭浩然顿了顿,说:“我这么说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我们之间一定有着什么共同点,才引来了凶手的蓄意安排。我现在就问问你们——你们是否听说过‘九星连珠’这个词语?”

    他的话一说完,屋里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空气凝滞了,在一篇死一般的寂静里,就怕一只苍蝇飞过也能清楚地听到。

    郭浩然感觉自己预感是正确的,果然这里的每个人都听说过“九星连珠”这四个字。他定定地望着汪洋与夏晴晴,说:“你们先说说,是在什么地方听说九星连珠的?”

    汪洋耸了耸肩膀,说:“我与晴晴都是大学校园天文兴趣组的成员,在几个月前我们兴趣组曾经举办过一个专题讨论,就是关于‘九星连珠’的辩论。我与晴晴的观点一致,那就是——九星连珠只是一个某种意义上的数学巧合,只是基于地球观察点上观测到的数学直线而已,并不是真正的物理位置上的直线。我们都认为这样的现象并不会引起星体相互之间的引力作用,所谓的‘九星连珠会为人类带来厄运’只是典型的以讹传讹而已。我与晴晴还在校报上写过相关的论文呢。”

    “嗯,那你们是怎么想起要到这里来旅游的呢?”既然已经知道了汪洋与夏晴晴都对九星连珠有着自己的见解,郭浩然更想搞清楚为什么这对学生情侣会想到这个时候来恶诅村旅游。

    夏晴晴有点紧张了,她不住地用舌头舔着嘴唇:“这完全是个巧合,本来现在我们学校应该是开校运动会的,我和汪洋都是运动白痴,运动会没我们的份,所以就准备找个地方旅游一番。很巧,汪洋收到了一份电子邮件,应该是某个旅游公司群发的信件,里面说恶诅村因为恐怖小说作家庄秦的一文出了名,开始搞开发,还附了很多风光图。我与汪洋立刻就被里面的图片吸引住了,所以决定到恶诅村进行这么一次自助游。可是没想到走错了地方,竟来到这里了,还遇到那么多可怕的事。”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开始止不住嘤嘤地低声抽泣。

    汪洋补充道:“其实现在想来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哪有旅游公司发邮件来建议自助游的啊,怎么也应该得是跟团旅游才对。”

    “OK。”郭浩然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汪洋与夏晴晴之所以到这里来的来龙去脉。他转头望了一眼叶眉,他想不用问叶眉什么,叶眉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到这里来的,在叶眉的生命里没有一点可以与九星连珠联系到一起的交界点。郭浩然正准备问最后一个人张冬生是否与九星连珠有所关联时,忽然听到叶眉悠悠地说:“其实,我也与九星连珠是有关系的。”

    郭浩然的嘴巴顿时张得大大的,他确实没想到叶眉竟然也会与神秘的九星连珠扯到一起来。

    叶眉小声地说:“浩然,你也知道的,我要和你分手,因为我有了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主要是出售一种口腔科使用的消耗材料,生意做得很好,产品也是他自己的独立知识产权,自己建厂生产的。而那种产品的商标也很奇怪,正好就叫——九星连珠。”

    叶眉的话令郭浩然很是丧气,他怎么都想不到叶眉竟然是这样与九星连珠扯上关系的。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问张冬生:“你说说吧,你与九星连珠有什么样的关联?”

    张冬生埋着头,不敢看郭浩然,他的声音很低很低:“我有一家生产口腔科消耗材料的工厂,生产的产品商标就是——九星连珠。”他蓦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郭浩然,说,“没错,我就是叶眉现在的男人,你没想到吧?”

    张冬生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原来是你!”郭浩然的眼里冒出了愤怒的火焰,他猛地扑了过去,死死地拽住了张冬生的衣领,挥起拳头想要揍张冬生。他的速度很块,他就想一击之下就让自己的情敌张冬生立刻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在郭浩然的心里,一直知道有这么一个男人的存在,可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男人竟一直就在他的面前。

    不过张冬生也不是善与之辈,他反手扯住郭浩然的手,狠狠一拽,竟把郭浩然倒摔在了地上。他站起身来,狠狠踢了一叫郭浩然,说:“姓郭的,实话告诉你,在你与叶眉出发前,叶眉就给我说了你们的行程,并且说了这是你们的分手旅行。叶眉会在这次旅行里彻底与你分手,所以她才叫我来的,因为她想和我一起回去。你就死心了吧。”

    郭浩然趴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只是死死地盯着地板。

    叶眉沉默地看着面前两个男人为了她而争斗,什么也不说。倒是李守廉有点看不过去了,他走上前来,准备扶起郭浩然。

    就在这时,郭浩然却一摆手,说道:“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指着餐桌下的地板,在那里,有一个像螺丝钉一般的东西,钉在了饭桌的一只桌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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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奇怪的东西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郭浩然小心翼翼地把这个螺丝钉一样的东西取了下来,然后问:“这是个什么东西?”

    汪洋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后,说:“这是个受话器。”

    “受话器?受话器是什么东西?”郭浩然还是有点不解。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窃听器。”汪洋解释道,“我读的是电子工程系,这样的小玩意在电子城里到处都是,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众人皆吃了一惊,在这屋里怎么会有窃听器呢?郭浩然多了一个心眼,说:“既然这里有一个窃听器,也难保其他地方没有,我们都仔细检查检查。”

    七个人埋着头在屋里找了起来,就连张冬生也顾不上再与郭浩然斗嘴,毕竟现在身处险境,还是早点搞清真相才是正事。

    这一检查不要紧,他们又在一楼的餐厅里找到了几处窃听器,甚至还找到了几个隐蔽得非常好的小型摄像头。摄像头有的藏在室内景观植物盆景宽大颀长的叶片之后,有的藏在天花板裂开的纹缝中。总之这些摄像头把整个房间拍摄得一览无遗,各个角落都在监视之中。

    汪洋取过摄像头看了看,说:“这些摄像头相当专业,可以在远端用主机控制焦距调节的,不是便宜货。”

    接下来他们又继续检查其他房间,结果令他们触目惊心。每个房间都藏着微型的窃听器与摄像头,每个房间都处于无孔不入的监视之中。

    汪洋手里掂着摄像头,说:“这么多的摄像头与窃听器,在这旅社里一定有个秘密的房间,藏着主机,否则根本没法控制这些电子元件的。”

    “嗯。”郭浩然点点头,说,“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出那个隐蔽的房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要找到隐匿的密室,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但又谈不上太困难。只要一直不停用手敲击各个房间的墙壁,如果能听到空洞的回响,那就可以找到隐蔽的房间。幸好旅社并不是很大,只有一楼一底两层楼。几个人分头行事,都用手敲着墙壁,期待可以听到空洞的回音。

    没过多久,叶眉与张冬生就在楼梯间的地方找到了有空洞破响的墙壁。叶眉大声地叫着:“快来这里呀!这里有暗室!”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楼梯间,在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是一张蒙娜丽莎的临摹画,画工不算太好,但在楼梯间阴暗的光线下倒也可以几乎以假乱真。

    郭浩然敲了敲油画,果然听到了“噗噗”的破响。

    “不错,就是这里!”郭浩然一声大喝,然后“扑哧”一声揭去了面前的这幅蒙娜丽莎的油画。

    果然,在油画之后是一道暗门,门虚掩着,里面露出了点点微光,还依稀有电器运行时交流电的沙沙声。郭浩然转头望了望其他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神情,有恐惧、有好奇,有渴望、也有退缩。

    “我们进去吧。”郭浩然说道。他看到李守廉与汪洋都点了点头,于是他镇静地将手掌伸向了暗门,一把推了开来。

    门里陡然放出了光亮,郭浩然走了进去。

    暗室里摆着七八台电视监视器,里面的画面全是鸿门旅社的各个角落。但是暗室里却一个人也没有,郭浩然注意到工作台前摆了一杯茶水,他摸了摸茶杯,然后说:“嗯,还是热的,说明刚才这里还有人。”

    后面跟着进了暗室的人,看到眼前的一幕,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的确,自从他们走进了这间旅社,就已经身处于监视之中。这是件很可怕的事,谁都不愿意被作为一个被窥视的对象。而更可怕的是,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这幕后的主使者到底是何许人也。这个人究竟意欲何为?他在鸿门旅社里搞这么复杂的监视系统,不可能就是因为无聊而弄着好玩,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用意。而这又和“九星连珠”的秘密有什么关联呢?

    郭浩然伫立在电视监视器的屏幕前,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一幕幕定格。一楼的饭厅、楼梯间、二楼的走廊、他发现素心尸体的那间浴室、罗杰曾经躺在一汪血水里的那个房间……

    郭浩然捧着那杯还散发着腾腾热气的茶水,望着屏幕。他沉吟了片刻,说:“躲在这间暗室里的人,一定是看到我们来了,才离开这里的。我们没有看到他们从楼梯间的油画那道暗门出去,说明了在这里一定还有另外一道暗门,我们找一下吧。”

    七个人又在这狭小的暗室里寻找起另外一个出口,不过还没找上一分钟,他们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咔咔咔——咔咔咔——”

    像是齿轮轴承在转动,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就连暗室的地板都在微微颤动。

    出了什么事?郭浩然愣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所措。而其他的人也好不到哪里,都愣愣地听着这声音,脸上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就在这时,在对面的一面墙上突然“忽”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一道非常隐蔽的暗门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门里会出现什么?郭浩然感觉到了紧张,他情不自禁想要去签叶眉的手,因为他的手心里已经全是凉津津的汗液了。可他一低头,却看到叶眉与张冬生十指紧扣,双目对视,他的心里不禁隐隐作痛。

    他抬起头来,继续看着那道慢慢打开的暗门。

    郭浩然清楚地看到,从门里走出了两个人——两个他怎么都不敢相信的人。

    他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时,郭浩然听到背后传来了沙沙的声音。回过头去,原本播放着旅社各个角落的电视监视器变成了一片雪花。吱吱吱的交流电声变得更加刺耳了,郭浩然指着从暗门出来的两个人,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会是你们?!”

    暗室里另外六个旅客也瞪大了眼睛,不明白究竟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从暗门里走出的,竟是这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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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老太太从暗门里款款地走了出来,脚步很轻柔,哪里像个农家老太婆,分明是大城市里的优雅老太太。在她身边的是个衣着时尚的年轻女子,郭浩然觉得这女子很是面熟,仔细一看,不正是已经成了一具尸体的素心吗?

    怎么会是她们?郭浩然还没来得及提出心中的疑问,就听到金老太太的掌声。

    “郭先生,不错不错,不愧是写悬疑小说的作家,连我们这么隐秘的暗室你也居然找得到!”金老太太的话音里一半赞赏一半郁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冬生忍不住心里的怒气,大声喝道。在他的心里,有种强烈被欺骗的感觉。

    素心轻轻一笑,说:“张先生不要着急,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解释的。”

    金老太太、素心,连同罗杰是市里电视台独立节目制作小组的成员,他们三个人准备制造一挡娱乐节目,采用的是欧美最流行的真人秀实拍形式。这个节目是罗杰最先提出的创意,他认为现在最流行的就是惊悚元素,如果可以把惊悚恐怖引入节目中,一定会引得极大的成功。

    他们选择了这个在尸冢村的废弃别墅,并改装成了一楼一底的旅社,迎接因为看错了路牌而错来到这里的旅客。他们要在旅客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旅客以为在这神秘荒芜的旅社里发生了离奇恐怖的凶杀案。他们先用一具木制模特儿假扮成素心的尸体,从郭浩然的浴室的天花板落了下来。然后又让郭浩然与李守廉看到血水里浸泡着的罗杰的尸体,当他们下楼搬救兵的时候,罗杰就悄然离开那间房。至于金老太太,更是在所有人离开旅社准备过河报警的时候,把旅社管理室扮成了灵堂的模样,把旅客的名字都写进灵牌上,目的就是要在旅客中制造出恐怖的气氛。在旅社里到处都设置了摄像头与窃听器,就是为了即时录下旅客们因为惊恐而露出的各种表情与表现。可惜好戏才开始,就被郭浩然误打误撞地揭开了谜底。

    郭浩然撇撇嘴,说:“金老太太,你们的节目实在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最无聊最傻的策划。”

    素心却一笑,说:“等到这个节目在电视台上播放的时候,你看了收视率就知道我们不是搞着玩的了。”

    汪洋与夏晴晴毕竟是年轻人,少年心气,没心没肺地竟鼓起了掌,他们大概觉得这个节目的确很有创意。

    而张冬生则没好气地说:“这个节目真的很无聊,你把我们都当傻子作弄了啊!”叶眉也加了一句:“这下你们的节目被我们看出破绽,看你们怎么继续下去。”

    素心连忙说:“我们也不希望这个节目就此打断,所以还希望你们继续配合下去,假装不知道我们的计策,继续扮演被愚弄的角色。我们剧组会向你们表示感谢的——以实际的物质向你们表示感谢。”

    素心望了望金老太太,然后报出了一个数字。这是一个很难让人拒绝的数字,张冬生与叶眉的脸上渐渐舒展了,而汪洋与夏晴晴则兴奋地大叫着要当明星。李守廉苦笑着看了看郭浩然,郭浩然无奈地耸耸肩膀,说:“好吧,你们要怎么玩,我就继续陪着你们玩吧。”

    只有莲紫沉默不语地望着素新,良久,她忽然张嘴问道:“素心,是你在‘楔形文字’那个网站上和我约定在这里见面的吗?”

    素心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的嘴张得大大的,反问道:“什么‘楔形文字’网站?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九星连珠呢?这又是怎么回事?”莲紫不依不饶地继续问道。

    “什么九星连珠?你在说什么?”素心的神情看上去并不像是假装的。

    “那你们在管理室的那张放着灵牌的白纸上画的图形是什么?还有,在那具假扮你的尸体的木制模特儿身上画的奇怪图案又是什么意思?”莲紫的语气陡然加重,而郭浩然也直勾勾地望着素心,这些问题的答案也是他想知道的。

    素心摇了摇头,解释道:“那具木制模特儿身上的图案是罗杰画的,管理室的灵堂也是罗杰布置的。罗杰并不是什么休假的警察,他真实的身份是我们电视台的美工。”

    郭浩然大声问道:“罗杰现在在哪里?”

    “今天一早他就说去破坏小溪上的索桥,出了旅社,但是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快想办法找到他,快让他回来!我们还有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他!”郭浩然正色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吱”的一声,郭浩然身后的电视监视器自动运行了起来,原本放映着雪花点的几台监视器突然出现了一幅画面。

    郭浩然吓了一跳,他急速地转过身去,紧紧注视着监视器画面。

    画面上,是一间二楼的房间。罗杰躺在地上,满面血污,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直直地瞪着摄像头,他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浑身绝望地挣扎着。画面突然一摇,监视器上出现了一个身着黑衣头戴面具的人,对着镜头伸出了大拇指,然后反手指向地下,做出了一个死亡的手势。

    这个头戴面具的神秘怪人对着镜头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以为这是个游戏吗?你们都错了,这不是做戏。所有的一切就像一个马达,只要一旦开始了,就再也没办法停止下来!告诉你们,从现在开始,暴风雪式的杀人事件才真正拉开序幕——在这里的人,全部都得死!”他的声音像是男人和女人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汪洋在一旁小声解释,这是一种简单的电子元件制造出来的效果。而那种转换声音的小元件在电子城里只要几块钱就可以买到。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时候,这个镜头里的黑衣蒙面神秘怪人转过了身,在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尖利的匕首,匕首的尖端在房间的灯光下闪耀着摄人心魄的寒芒。他慢慢走向了躺在地上的罗杰,举起了手里的匕首,然后狠狠向罗杰的心窝扎了下去。一刀一刀,鲜血一汪汪从罗杰的心窝溅了出来。

    暗室里的所有人都止不住恐惧,大声地叫了起来。当然,电视监视器里的那个神秘怪人是听不到的他们的叫声的。他狞笑着一刀一刀刺向罗杰,罗杰大声发出了惨叫,声音越来越低,最终终于停止了哀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在他的身下渗出了一滩鲜艳的血迹,就像一朵朵绽开的蔷薇。

    黑衣蒙面神秘怪人转过脸来,面具显得特别地狰狞。他冷笑着伸出食指,指着摄像头慢慢地说:“下一个就是你!”

    站在电视监视器前的郭浩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监视器后还站了很多人,他根本就分辨不出这个怪人用食指究竟指的是谁。

    过了片刻,他忽然反应了过来:“天!这一切就是刚才即时发生的,说不定这个凶手还在二楼的某间客房里!”

    郭浩然一说完这些话,就冲到了暗门边,一个箭步跨了出去。汪洋、李守廉也跟在他身后冲了出去,张冬生正想跟着一起去的时候,衣角却被叶眉拉住了。叶眉恳切地哀求:“冬生,你别出去,我害怕……这间房里得留一个男人……”

    看了看屋里另几个女性眼里流露出的恐惧,张冬生叹了一口气,留在了这摆满电子监视器的暗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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