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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刘畅是你的哥哥?为什么他姓刘,而你姓杨?你们的爸爸又是谁?”
“我们家里,生的小孩都是跟母亲姓的。所以我姓杨,我哥哥姓刘。我们的爸爸……这事你就不要问了,你快离开这里吧!你再不走,我都没办法救你了!你赶快走,能走多远走多远,永远都不要再回来!”杨梅几乎急得快哭出声来了。
“你怎么也要我走?怎么和东婆婆的话说得一模一样?”杜易问道。
“我们当然说得一样,因为东婆婆说的那些话,都是我让她这么对你说的。我只是想让你赶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东婆婆要听你的话?”
“因为……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我的亲生母亲!”杨梅的泪水顺腮而下。
“啊?”杜易觉得脑子里一团糨糊,他已经弄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你放开手,你把我弄痛了!”杨梅呻吟了起来。杜易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捉住杨梅的手腕,手腕上已经被勒出了一道红色的印记。他连忙松开手,说了声对不起。
“你快走吧,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刘畅,不要相信我,不要相信王黎!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每件事!”杨梅挣脱之后就想转身离开。
“不要走!你还没给我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杜易大声叫道。
“时间来不及了,我必须要走了!”杨梅转过身去,就要想走。杜易上前一步,***捉住了杨梅的手。
就在这时,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杨梅,你在这里吗?”是有人在叩东婆婆家的门。听声音,杜易分辨出来了,是王黎!
王黎怎么知道会到东婆婆家去找杨梅?难道他知道东婆婆是杨梅的家?杜易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杨梅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一切!”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王黎的话也不能相信吗?那王黎关于苏叶的话,全是假的吗?杜易忽然觉得胸口里像塞了一团棉花,闷得受不了,喉咙的气管也像突然变得狭窄了,他感到无法呼吸。
这时,杨梅又小声说道:“今天白天你不要再露面了,我哥一定发现了你的失踪。晚上他要在屋里做一件秘密的事,你晚上来找我吧,我会在医院的。到时候,我会说出一切的。但是,你要答应我,知道了秘密后,你就立刻离开柳溪镇。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你不属于这里!”
说完之后,她往外踏出了一步,高声叫道:“王哥,我在这里的!”
杨梅大步向王黎走去,杜易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躲藏在石壁的阴影中。他默默看着杨梅与王黎一起向镇里走去。他们应该是去刘畅的牙医馆吧?
虽然杨梅只有寥寥几句,但杜易听得已经很明白了。刘畅与王黎,都不像他以前所想象的那样,一个是单纯的牙医,另一个是求财的包工头。或许他们早就认识,只是在杜易面前装作互不认识。他们联手做了个套子让杜易来钻,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选中他,杜易却一点摸不着头脑。
杨梅已经说了,杜易的逃脱,可能已经被刘畅知道了。他不能再在镇里出现,他必须要躲起来,等到了晚上再去柳溪镇医院找杨梅。
躲到哪里去?镇上人生地不熟,那些愚昧的居民还很反感杜易,认为他是邪灵的附属。这是个陌生而又诡异的地方,他能躲到哪里去?
杜易忽然脑中一亮——对了,有个地方可以躲起来的。那里阴暗潮湿,终日不见天日。而更关键的是,永远没有人会知道他躲到了那里。最危险的地方,永远都是最安全的地方!
杜易缩着颈子,立起衬衣的领子,遮住了脸,快步从东婆婆的房子经过,然后穿出了镇尾,向罗家大宅的废墟走去。他来到废墟,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王黎与杨梅去刘畅的牙医馆了,镇上的居民都以为这里是个邪恶之地,从来不敢靠近。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呆在废墟里,连个遮拦都没有,肯定是容易被发现的。但是,躲到了地底,就没人会发现了。此刻,杜易正望着老宅地基上遮着坑口的石板。那是一块很长的石板,却很薄。
石板是王黎盖上的,他肯定怕其他人知道地基下的秘密,所以是一个人搬来石板盖上的。既然王黎都可以一个人把石板盖上,那杜易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把石板揭开呢?杜易来到石板边,蹲***来,抠住石板的边缘,一声暴喝,石板应声而起。杜易跌坐在地上,哑然而笑。这哪是一块石板?只是一块被涂抹了颜色的塑料泡沫而已。
这王黎真够胆大的,居然就用了一块塑料泡沫来遮住坑口。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石头,大概王黎一个人也搬不动。再说镇上的居民反正都不敢到废墟来,放上一块塑料泡沫伪装一下,也不是一件危险的事。
杜易跳下了坑底,立刻就嗅到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这已经是他***下到坑底,但情况已经与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次太过于仓促,只呆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而且一直处于惶恐的状态中。这一次下来,只怕要呆上一下午了。
杜易将泡沫拉了回来,遮住了坑底,只露了一条缝,让日光可以倾泻下来。这样做,一方面可以让坑底不再是一片黑暗;另一方面,杜易还可以由此知道什么时候天黑了,他才可以去医院找杨梅问个究竟。
坑底的骸骨已经被清理完毕了,但在地上还有些扭动着的蛆虫。真不知道这白森森的肥胖软体无脊椎动物,哪来这么强的生命力。
坑底,有几处坟茔。坟茔边已经生出了草。仔细看了一下,杜易这才看出,这下面根本就不是什么地基,而是大宅的地下室。
为什么罗老先生会把坟茔建在地下室里?这真是个奇怪到疯狂的想法。杜易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到现在,他还没看过父亲的照片,更连父亲的尸骨在哪里都不知道。
蓦的,杜易想起杨梅说过的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甚至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
这是在暗示什么?难道是在说,其实并没有罗鼎然这个人?一切都是个幻象,所有的一切,都是刘畅设下的局?
杜易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了。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是怎么被扯进这个圈套里来的?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大学教师,教一门枯燥无聊的课程。自己不是很敬业,也不是很不敬业,庸庸碌碌混日子而已。为什么会选中他?
杜易枯坐在地下室冰冷的地板上,忽然听到自己的肚子在咕咕地叫。是的,他饿了,他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尽管很饿,他却一点没有胃口。一想起早晨看到龙老头的脑浆,还有昨天夜里陈医生胸口上的血洞,他就禁不住一阵阵恶心。
可是,晚上还要与杨梅见面。或许还会遇到刘畅。遇到刘畅可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会有一场恶战,肚子里空空落落的,那怎么行?
必须得吃点什么东西!否则晚上会有危险的!
一地废墟之下的地下室里,又能有什么吃的啊?
地下室里,除了几处坟茔,还有一张长桌子。桌子上摆着破破烂烂的空瓶子,全是棕色的遮光瓶,还有酒精灯、铁架台、试管、毛刷,活脱脱一副实验室的架势。
——但是,这些东西都不能吃!
杜易垂下了头,看到了地上那些正在扭动着的,白森森的,没有脊柱的软体动物——蛆虫。
他,慢慢伸出了手……
蛆虫有很多很多,够他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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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废墟的地面上,慢悠悠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一条黑影从地下陡然冒出。
这个人是杜易,他打了个恶心的饱嗝后,望了一眼天上的星星,不远处的林梢传来几声乌鸦的哀鸣,这让他禁不住浑身一个哆嗦。他定了定神,然后抖擞起精神,大步流星地向柳溪镇里走去。
镇里没有路灯,街上也没有人。凭借星光的指引,杜易顺利来到了柳溪镇医院外。
医院里蛮热闹,灯火通明,住院部正在做大扫除。在住院部灯光的引路下,杜易径直走进了外墙爬满爬山虎的黑楼。黑楼里的镇流器还是吱吱乱叫着,听着这声音,总是会让人感觉心里发慌。
杜易做了一口深呼吸,来到了护士值班室外。
出乎他的意料,杨梅并没在里面。值班室里,只有一个肥胖的中年护士。
“请问……杨梅护士在吗?”杜易小心翼翼地问。
“杨梅?又是找杨梅的?有没有搞错,今天晚上怎么全是来找她的?”胖护士一边吐着瓜子,一边不满地嘟噜着。
“哦?!还有人找他?是谁啊?”
“是镇里的那个姓刘的牙医。”看来她并不知道刘畅就是杨梅的哥哥,他们把这事隐藏得挺深的。事情越是如此,越让杜易感到了刘畅心机的深不可测。
“那杨护士去哪里了?”杜易又问。
“不知道。今天晚上我正准备吃饭的时候,杨梅打了个电话来给我说,她想换个班。唉,年轻人嘛,总要抽点时间谈恋爱的。我估计他就是在和刘牙医谈恋爱,小伙子,你没机会了。看你眉清目秀的,不愁找不到好对象,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啊?”这胖护士不仅挺八卦,还很热衷于牵红线的伟大事业。
杜易连忙告饶,退出了护士值班室。
今天晚上,杨梅没来上班。下午她是和王黎一起去刘畅家的,之后刘畅又到医院来找杨梅,说明杨梅离开了刘畅的牙医馆。她既没来上班,又没和刘畅在一起,那她究竟是去哪里了?
杜易抓不到头绪。他沉吟片刻,终于作出决定——夜探牙医馆!
要解开所有的谜团,最终还是要面对刘畅的。逃避不是解决的办法,杜易也不喜欢逃避。
杜易刚走到牙医馆旁的巷子里,就听到了刘畅的屋里传来嘈杂的声音,似是有人在絮絮叨叨地小声念叨着什么。这声音不像是杜易听得懂的语言,也许是哪个偏僻地方的方言吧。杜易没有马上钻出巷子,而在站在墙根后,小心翼翼探出半个头,张望过去。
牙医馆的外面站着一个人,正狠命地吸着香烟,一地的烟头。从体型上看,杜易认出那个人是王黎。他一只手夹着香烟,另一只手则提着一只看上去很沉的皮箱。
他怎么在门外?为什么没进屋里去?念叨着奇怪方言的,一定是刘畅。他在屋里干什么?
一切都透着诡异,无法叙说的诡异!
就在这个时候,杜易忽然肩膀一沉,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被吓了一跳,差点蹦了起来。
“嘘!是我。”是杨梅的声音。
杜易提着的心这才落回原位。他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在这里?刘畅到底在干什么?”
“他要在今天晚上,让一具尸体复活!”杨梅淡淡说道。虽然她的声音很小,但却如同一柄巨锤敲在了杜易的心脏上。
“什么……让尸体复活?你是说,让龙老头的尸体复活?有没有搞错?简直是无稽之谈!”杜易有点搞不明白了。这二十一世纪了,怎么会有人相信死人会复活呢?又不是吸血鬼僵尸电影。
杨梅冷冷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用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你不要什么事都太早下结论,先看一下我哥的复活仪式,是不是能够成功。等看到了结果,你再来评价吧。”
“好吧,就算他懂死人复活的秘密吧,那他是在哪里学来的?”
“是我爸爸教的。他也教了我!”杨梅答道。
“啊?!”杜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也学过?那怎么才可以让一个死人复活?”
“一些咒语,一点药物,还有从几具不同尸体取出的不同器官。当然,最重要的,还得有一个刚从活***内取出来的大脑!”
“荒唐!”杜易的声音陡然增大。
“嘘!”杨梅连忙提醒。
但已经晚了,守在门外的王黎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警惕地张望。恰好这个时候,一只流浪的黑猫闪烁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翘着尾巴从巷子里钻了出来,冲着王黎“喵”了一声。王黎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抽起了烟。
躲在墙根后的杜易与杨梅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杜易又把声音压到了最低,问道:“难道你也相信这种死人复活的鬼话吗?”
杨梅摇了摇头,说:“我是不信的,可是我哥哥东西相信这种说法。而且,我也希望这种方法真的可以让一个死人复活。”
“为什么?”
“因为今天,我哥哥要让我父亲复活!”杨梅答道。
“啊?龙老头是你父亲?!”
杨梅点头。
“那为什么我在废墟那里第一次见到龙老头的时候,为什么刘畅要装作不认识龙老头的模样?”
杨梅笑了笑,说:“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
杜易无话可说。他摊开双手,继续问道:“王黎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呆在门外没进去?”
“王黎?他是个生意人,也是个有钱人。如果今天哥哥的复活计划可以成功实现,王黎就会出上一大笔钱,把复活的秘密买走。”杨梅答道,“他当然只能呆在门外。要是进去了,岂不是知道了复活的秘密?那我哥哥还卖什么给他呀?”
“原来如此……那王黎为什么想要买下我的老宅?这跟复活的秘密没有任何关系啊?”杜易又问。他实在有太多的疑惑想要知道。
“那是因为……我们给他说,复活的秘密是我们从老宅以前的主人罗鼎然那里知道的。罗老先生要我们在他死之后实施计划协助他复活,才把秘密告诉了我们。王黎刚到镇上来的时候,以为罗鼎然在老宅里还藏着这个秘密,他想绕过我们,自己独力寻找复活的秘密。可惜,他最终还是没找到,所以只好来求我哥哥告诉他复活的秘密。”杨梅小声说道。
听上去像是篇虚构的悬疑幻想小说。杜易立刻从杨梅的这段话里听出了隐藏在字面下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其实罗家老宅是你们编造出来的,而且老宅与这件事任何关系也没有?甚至连罗鼎然也是你们***出来的?”
杨梅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是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罗鼎然这个人,他的名字是我们编出来的。但是镇上的人不知道,他们都以为那座老宅里住着一个叫罗鼎然的老人,而且这个老人很诡异,很恐怖。他养鬼,他种蛊,任何人都不敢靠近他。当然,这所有的谣言,都得归功于我妈妈。是她在镇里扮成神婆,传出了这些话。不过,这老宅却和整件事还是有点关系的——那里是我家以前住的地方,后来我和哥哥被爸爸赶了出来,他要拿那里做实验室。我说过,让尸体复活,需要一点药物,而那些药物就是爸爸经过很多次实验后配制出来的。而且,你也服用过这种药丸。这药丸除了可以让尸体复活,还有一个奇怪的作用,也许是药理的另外一个方面的作用吧——可以让人好好睡一觉。但是它也有副作用,会让人对药物产生依赖性。”
杜易一直以来以为的安眠药,竟是用来让尸体复活的神秘药物?但他还有疑问:“既然老宅与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会让我来继承这宅子呢?我跟这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啊!为什么会选上我?”
杨梅叹了一口气,幽幽地答道:“你真的以为你和这事没关系吗?王黎为什么会在你的面前提起苏叶的名字?他根本就不认识苏叶啊!那是因为——他的这番说辞,都是我哥哥教的。苏叶是我哥哥的女朋友,他们交往了五年多!苏叶进了城里读大学,一见钟情爱上了你,要离开哥哥,所以哥哥决定要惩罚苏叶和你。苏叶知道哥哥的厉害,知道他一定会用很多奇怪且残忍的手段去报复她。她很害怕,她即使是自杀,也不愿意落到哥哥的手上。可是她错了,哥哥这么爱她,又怎么会忍心伤害她呢?哥哥说要报复她,其实只是些气话而已。可那天,苏叶在城里大学一看到哥哥,就害怕得爬上了教学楼的顶层,然后纵身跃下。哥哥气坏了,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苏叶认识了你后造成的!他要惩罚你!所以把你引到了柳溪镇。”
杜易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来。
杨梅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哥哥让你到柳溪镇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让尸体复活,还得有个必要的条件,必须得从一个活人的身体里,取出鲜活的大脑!”
杜易的身体剧烈颤抖了起来。如果不是因为那天他看到红烧猪脑后发生呕吐,也许现在他已经成为了刘畅的祭品。
“你不会成为祭品的!”杨梅看出了杜易的困惑,说道,“我一直都反对哥哥的计划,更不想看到一个人被活生生取出大脑。这是野蛮人才干的残忍事情,所以我一直都准备偷偷救你出来的。”
“你为什么要帮我?”杜易问。
“因为……”杨梅的话还没说完,忽然一道光从牙医馆那边射了过来。是牙医馆的大门打开了,刘畅站在门外,和王黎站在一起。
在他们的身后,有一个摇摇欲坠的矮小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挣扎着。
从体型上看,那个人正是龙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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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易的心脏突突直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是个,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真的就是龙老头!他真的复活了!
这不是真的吧?死人怎么可能复活?可眼前的一切却不由他不相信!
龙老头真的复活了!杨梅也很激动,身体颤抖着,双手紧紧掐住杜易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杜易的皮肤之中。
龙老头摇晃着站在门前,他身上的皮肤完好,被硫酸烧灼后的痕迹已经消失了,但肤色却显得很白,白得耀眼,就像死人的皮肤!
其实他就是个死人呀!
龙老头肤白如膏,双腿僵硬。站在门前,虽然两条腿一动不动,但腰部以上的身体,却在轻微地摇晃,像是喝醉了酒。他头发凌乱,两眼圆睁,却如死鱼的眼,没有一点生气。
其实他就是个死人呀!
可是,现在他却复活了!
刘畅很激动,王黎则更激动,两人拥抱在一起,庆贺着实验的成功。
而杜易与杨梅则面面相觑,震惊得说不出一句来。这时,他们看到刘畅嘴里念叨着什么,在他含糊的咒语里,龙老头缓慢转过身,像具僵尸般退回了屋里。而刘畅也接过王黎手中的皮箱,两人一起进了屋。
“他们要干什么?”杜易这才松弛下紧绷的神经,向杨梅问道。
“现在,哥哥要教王黎复活的秘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个皮箱里装的就是钱。”
“多少钱?”杜易好奇地问。
“一百万!”杨梅答道。
“难道王黎就不怕学到假货吗?”
“不会的,哥哥在教会了王黎后,也会让他做一次实验。”
“王黎也做实验?你是说……”
“没错,王黎也会找上一具尸体,让它复活!”
杜易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但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杨梅,你说过,复活尸体,有一个很重要的条件,那就是要从一个活人的体内取出鲜活的大脑。本来刘畅是准备从我的身体里取,可我逃走了,那他是怎么做到让龙老头复活的?”
杨梅愣了一下,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哥哥随便在镇里找了个居民吧。”
“这也可以?”
“当然,难道你没见到老宅的地下室里,有那么多的坟茔吗?那里埋的都是这十几年来镇里无故失踪的人……”
杜易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杜易与杨梅蹑手蹑脚走到了牙医馆外的墙根,想要偷听一下里面的情形。屋里的声音压得很低,只可以隐隐听到里面,刘畅轻声说句什么,王黎就跟着学说着什么。而僵尸般的龙老头,也在屋里时而向左走,时而向右走,似乎正是刘畅与王黎所念叨的咒语,在指使着龙老头的行动。
大约半个小时后,屋里的声音忽然消失了,龙老头也站在屋里的一隅,一动不动。
是刘畅传授完复活的秘密了吗?
果然,屋里传来王黎洪亮的声音:“谢谢你了。”
刘畅答道:“不用谢的,咱们是各取所需。你要复活的秘密,而我要钱!”
王黎又说:“那我的事……”
刘畅回答:“你放心,明天这个时候你过来,我会给你准备好一具尸体,你亲自来动手。”
“嗯。”王黎说,“你不用准备尸体了,我会自己带一具来的。”
王黎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复活虽然成功了,可惜效果还是差强人意……龙老头现在看上去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呵呵。”刘畅笑道,“那是因为最后一具取大脑的活人寄主出了一点问题。他吃了太多我制造的药物,所以大脑受了一点影响。在你做实验的时候,找个健康的寄主就行了,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杜易吃了一惊。“吃了刘畅的药”?这么说来,替代杜易的罹难者,也吃了那种让人睡眠的药丸。那个人是谁?
屋里,刘畅与王黎握手告别。几秒后,牙医馆的门开了,一道光射了出来。杜易和杨梅连忙向后退出了几步。王黎空着手,只拿着几只装满药丸的棕色遮光瓶,离开了牙医馆。他的脸上满是兴奋。
王黎消失在牙医馆对面的小巷子后,刘畅却并没有关门,灯光继续倾泻在门前的一片空地上。但是屋里,却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杨梅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杜易耳边说道:“你快离开这里吧。你不属于这里的……”
杜易捉住杨梅的手,问:“那你呢?”
“我现在得进屋里去了。我得去看看我爸爸!哥哥给我留了话,要是爸爸复活了,我就得马上回去!”杨梅的眼里突然充满了恐惧。这不是渴望见到父亲时,女儿应有的表情。
“我陪你去?”杜易问。
“你疯了?你要是进了屋,被我哥哥看到了,还不马上制服你,要你变成下一个受难者?”杨梅脸上恐惧的表情更加炽盛了。
“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任何你看到的事情!”杨梅用力将杜易推到了一边,转过身去向牙医馆跑去。杜易还想拦住杨梅,却已经晚了一步,他眼睁睁地看着杨梅冲进了刘畅的屋。
杜易是不敢进刘畅家的。亲眼看到龙老头复活,已经够恐怖了。而制造恐怖的人,会更加恐怖。他不敢面对刘畅,他担心刘畅还有更可怕的说段还没有使出来。无奈之下,杜易只好慢慢转过去,犹豫踟躇地想要离开。就在他要动身的时候,忽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尖叫:
“啊——”
是杨梅的声音。
杜易诧异地转过身来,他看到杨梅惊慌失措地从牙医馆里跑了出来,跌跌撞撞,她看到杜易,立刻大声叫道:“你快进来!你看一下,我哥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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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龙老头面无表情地站在墙角冰箱与冰柜之间。冰柜的门大大开着,想必老宅坍塌时被砸死的三个小偷、陈医生、周迪老师的内脏,原来就放在了冰柜里。一想到这里,杜易就感觉胃里一阵痉挛与抽搐——他还在冰柜旁的冰箱里找过东西吃,而且吃的还是一碗红烧猪脑!
刘畅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喉间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睡着了?”杜易问。
杨梅点头:“是的,他睡着了。而且不管我怎么喊,都喊不醒他。他就像前几天我爸爸那样,变成植物人的模样了!”
“这怎么会?他怎么会突然就变成这个模样了?”杜易用力拍了拍刘畅的脸,可刘畅还是一动不动。杜易捏了一下刘畅的手臂,刘畅的皮肤冷得像冰一样,肌肉很松弛,如果不是他还在呼吸,那他跟一具尸体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不知道怎么了,哥哥刚才还好好的,我们还听到他与王黎道别。几分钟后我进来,他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杨梅的声音里带了一点哭腔。
“难道是王黎做了什么手脚?他担心你哥哥给他假的复活秘密,所以让你哥哥变成这个样子,不能偷偷离开放他鸽子。毕竟一百万不是个小数目。”杜易分析道。
“那王黎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杜易翻开刘畅的眼皮,看到刘畅的瞳孔已经收缩得像一条缝。
“他现在处于深层次的睡眠状态中。如果我没猜错,他是被催眠了吧?”杜易沉思着说。
“催眠?是被王黎催的眠?王黎是催眠师?”作为一个护士,杨梅当然知道催眠是什么意思。
“也许吧……”杜易身体忽然一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叫了起来:“还记得昨天晚上,你爸爸突然在半夜起来,跑到太平间去破坏了陈医生的尸体,取走了什么器官,然后埋在灌木丛里,接着他就失踪了,最后被发现死在了老宅废墟里。当时在我之前,就是王黎在医院里陪护你爸爸。他一定也是催眠了你爸爸,然后让他做出了这些事。”
杨梅点点头,说:“很有可能。当时王黎找哥哥联系的时候,哥哥就交给他了一个任务,让他去凑齐所需要的***器官。没想到他居然去催眠我爸爸。”
杜易挠了挠头,又问:“你给我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也不要相信任何我看到的事。你爸爸是真的变成植物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苏醒,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杨梅颇含深意地望了一眼杜易,慢慢说道:“你一定在猜,我爸爸根本就没变成植物人吧?”
杜易点头道:“是的,我是这么猜的。”
“你猜对了。即使你不去拉我爸爸那一下,他也会自己跌进废墟的地下室里去。”杨梅答道。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是爸爸和哥哥的安排。他们很多事都没和我讲过,只是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去做什么。”
“既然你爸爸是伪装成的植物人,为什么陈医生还会开出这么多的药?他完全应该看得出你爸爸根本没有生病啊!”
“因为……哥哥给了陈医生一个大红包,给他说,爸爸装作植物人,是想从你身上讹钱,所以他才这么配合的。后来陈医生之所以会死,我猜也是哥哥干的,他想要灭口。”
杜易沉默无语。原来他真的一直陷入了圈套之中,所有的人都知道真相,就他一个人被玩得团团转,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问:“那我准备离开这里的那个晚上,车子轮胎被放了气,一定也是你爸爸或者你哥哥干的。当时,你爸爸还提着长剑来追杀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杨梅答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哥哥说过,他要为苏叶复仇,不准任何人碰你,他要亲手解决你。我想,爸爸不应该来杀你的。如果不是你眼花了,那就是爸爸被王黎催眠了。”
杜易叹了一口气,说:“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杜易,你去医院找个医生来吧。”
“找医生有用吗?刘畅是被催眠了,要是强行把他唤醒,他的神经会失常的。”杜易说道。
杨梅几乎要哭出来了:“小时候,我常被爸爸打,打得非常惨,就像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一样。唯一可以保护我的,就是我的哥哥。他和爸爸设计的圈套,虽然我一直反对,但哥哥一求我,我就心软了。你一定要救救他,就算医院里的医生没有用,你也去拿几瓶营养药水回来给他输液。我很担心他会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虚脱。”
“好吧。”杜易无奈地答应道,但他还是关切地对杨梅说,“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杜易刚出门,正准备穿过小巷子去柳溪镇医院的时候,突然看到一条黑影从巷子口钻了出来。在那条黑影后,还有一个佝偻着腰身的瘦弱老人。老人的颈脖僵硬,膝盖像是被固定了一般直挺挺的,就像一具僵尸——难道这个老人也是被催了眠?
走在前面的正是王黎,而跟在后面,仿佛幽魂一般的老人,却是东婆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杜易心中一惊,悄悄躲进了墙角的阴影里,默默注视着王黎领着面无表情的东婆婆走进了牙医馆。
天哪,杨梅还在屋里的!
杜易的心中,像是被无数细小尖利的刺***了一般,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