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路,阿瓦古丽与司徒清走在最前面开路,而约翰则走到了最后。一路上,约翰听不到阿瓦古丽与司徒清的对话,只好闷着头赶路、四周都是黑压压张牙舞爪如怪兽般的树林,小路边的淤泥里不时冒出气泡,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破灭声。间或还有几只贪婪的乌鸦鸹叫着,月光之下,黑色的泥土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沼泽地里显得异常阴森与诡秘。
这条路一直没有拐弯,始终向着一个方向在进发。虽然小路很狭窄,最多只能两个雇佣兵并排行进,但所有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所以进行的速度也相当快。
大约行进了一个多小时候,长龙般的队伍突然停下来了。约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阿瓦古丽与司徒清进蹙着眉头,从队伍的最前面走到了最后面。阿瓦古丽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形。当她走到约翰身边时,忽然转过头来,对紧跟其后的司徒清说道:“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司徒清问。
阿瓦古丽沉吟片刻,说道:“我们又回到了出发时的地方。”
听闻此言,司徒清脸色大变,他打开手电,向周围照射了一圈——在不远的地方,插着两根蜡烛。不过此刻蜡烛早已经熄灭了,只剩一对烛头插在地上,要不是一旁还有一些烧尽了的香与纸钱,他们根本没办法辨别出这是会到了出发的地点。
“怎么会这样?”司徒清问道。
“我们遭遇到了鬼打墙。”阿瓦古丽说道。
阿瓦古丽解释,所谓鬼打墙,就是在郊外或是夜晚,一个人在空旷的原野里行走,常常在行走很久之后,发现自己走了一个圆圈,最终回到了。这种情况是真实存在的,现代科学曾经做过研究,认为这种情况是因为一个人的两只脚总会有长短的细微差别,这样迈出的步伐距离肯定会有差别,比如左腿迈的步子距离长,右腿迈的距离短,积累走下来,就会积少成多,成为一个大大的圆圈。
而现在他们是沿着一条沼泽地里的小路在行走,看上去是一条直线,但其实却有一些细微到无法识别的弯曲,所以当他们以为自己一直是沿着直线行进,实际上却走出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最终回到了。
“你不是说,这条路可以带我们去龙穴吗?鬼魂的障眼法不是被消除了吗?”司徒清大声质问道。
阿瓦古丽撇了撇嘴,说:“看来只有一个解释,我们被沼泽地里的孤魂野鬼欺骗了。这里的鬼魂并不害怕太上老君,说不定,对于鬼魂们来说,这里有比太上老君更可怕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或许,就是我们正在寻找的东西吧。别忘了,我们要面对的,是远古时期的神物,拥有至高无上的神力。它为了保护自己,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防范措施。”
司徒清脸上冒出一串冷汗,他继续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瓦古丽的脸色依然很严峻,她答道:“鬼魂和人也是一样的,最担心的还是眼前的利益。现在我就去抓一只鬼回来,当场拷问它。要是它不说出龙穴在哪里,我立刻让它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就算龙穴神力的影响再大,鬼魂也得先考虑切身利益。再说了,我们到这里来,是来帮助龙穴大神的,是来帮助它复活的,以后就算它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说得好!就照你说的办!”司徒清击节赞叹道。
虽然约翰并不是很明白阿瓦古丽神神叨叨地在和司徒清说什么,但他却听懂了阿瓦古丽马上要捉一只鬼魂出来逼供。约翰不知道阿瓦古丽要怎么样才能捉到鬼,所以他也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阿瓦古丽的下一个举动会是什么。
阿瓦古丽迈出小路,径直走到了红烛边,对司徒清说:“你让你的人马从我面前逐一走过,我要挑几个人出来。”
“哦?干什么?”司徒清问道。
阿瓦古丽答道:“刚才我用桃木剑斩杀鬼魂头领的一幕,都被那些鬼魂看到了,所以它们根本不敢靠近我们。现在要招鬼魂出来,必须要作法。”
“作法?怎么作法?”
“请鬼!”
“怎么请鬼?”
“我得在你的人马里找出几个阴气重的人,一起来请碟仙。”阿瓦古丽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枚古香古色的圆碟,放在了红烛边。
南洋一带从古到今都盛行蛊术、养小鬼或是赶尸,所以司徒清对请碟仙也并不陌生。他连忙叫手下这几十人逐一从阿瓦古丽身边走过。而阿瓦古丽则手持罗盘,观看着指针的转动。当约翰忐忑不安地从阿瓦古丽身边走过时,阿瓦古丽忽然眉毛扬了扬,说:“你出来!站在我身边别动!”
约翰心中一惊,但在司徒清阴鸷的目光下,他也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走出队伍,站到了阿瓦古丽身边。与约翰同样命运的人,还有另外五个雇佣兵。
六个雇佣兵,加上阿瓦古丽,一共七个人,手牵手围在了红烛边。阿瓦古丽又点燃了两根红烛,在地上放了一张写满了字的红布,又将碟子倒扣放在布上。在碟子的背面,有一个用红色的箭头,也不知道是用红漆涂写的,还是用鲜血涂写的,总之四个字——触目惊心!
阿瓦古丽不动声色地让每个雇佣兵都将手指按在碟子上,当然,她也不例外。七根手指都按在碟子上后,阿瓦古丽示意大家闭上眼睛,然后语气平缓地说:“大家心里什么都别想,就像睡觉一般。所有的事都由我来做。”
约翰是个好奇的人,他不知道阿瓦古丽要干什么,所以他还是偷偷睁开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窥视着阿瓦古丽的举动。
阿瓦古丽将另一只手的手指塞进嘴里,咬了一口,挤出几滴鲜血,然后放进了衣袋里,再也没伸手出来。接着,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起来,声音忽疾忽徐,时高时低,说的全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突然间,她双眼圆睁,大声叫道:“有人没闭眼!这是对碟仙的大不敬!”
站在他们身后的司徒清,此时也高声喝道:“谁睁开眼睛了?当心我一枪毙了他!”
约翰赶紧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打量阿瓦古丽在做什么了。在阿瓦古丽的咒语生中,他忽然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一种非常惬意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约翰感觉自己像是陷进了梦想一般,又像是躺在一艘随风荡漾的小船上,舒服得不得了。
突然之间,约翰感觉自己手指下的碟子动弹起来了,他觉得自己分明没有使一点气力,可写字真的移动了起来。
是碟仙被请来了吧?约翰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可一想到司徒清阴鸷的眼神,他就不敢再造次了。就在这时,阿瓦古丽发出一声暴喝,然后说道:“行了,大家可以睁开眼睛了。”
睁开眼睛,约翰才看到阿瓦古丽另外一只手已经从衣袋了伸了出来,手指间拈着一张黄裱纸,正贴在碟子上。阿瓦古丽说道:“我已经用黄裱纸将碟仙封印在碟子里,但是你们的手指千万不要离开碟子,我要问它话。”
大家都有些惊惧,鬼魂就在他们的手指之下,而且还被囚困了,这真是件无法想象匪夷所思的事!
阿瓦古丽朗声吟道:“碟仙碟仙,我也不是要困住你让你永世不得超生,我只想知道一些事的真相。我希望你可以准确地告诉我,不要有任何顾虑,要是我们的计划可以成功实现,我会把你带出这片沼泽地,龙穴大神也会对你无可奈何。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也只好马上砸碎这只碟子,让你魂飞魄散。”
她的话音一落,碟子立刻飞快地旋转起来,就像是发了疯的困兽一般。
阿瓦古丽继续说道:“要是你同意了我的要求,那你就说一声吧。”
约翰倒想看看鬼魂是怎么说的,就在这时,碟子突然向一个方向移了过去。约翰发誓,他手指没有施一点气力,可碟子真的移动了,是它自己移过去的。碟子在红纸的边缘停下了,红色的箭头正好指到了红纸上的一个字:YES。
阿瓦古丽继续说道:“既然你已经答应了我们之间的约定,那么就请你告诉我,我们怎么才可以到达龙穴?怎样才可以找到龙穴大神?”
她的话音刚一落下,碟子又快速旋转了起来,像是开动了的马达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了。
是碟仙在犹豫吧?还是它在害怕?
突然之间,约翰感觉手指一阵刺痛,接着听到了“砰”的一声。他垂下头一看,不一定大吃一惊——碟子碎了!而碟子的碎片也割破了他的手指。
阿瓦古丽大惊失色,她高声叫道:“真是可恶,这只鬼居然宁肯自毁,也不愿意告诉我怎么去到龙穴。”
“那可怎么办啊?”司徒清沮丧地问道。
“别担心!”阿瓦古丽一边说,一边望向了约翰。
“看我干什么?”阿瓦古丽的眼神让约翰觉得毛烘烘的,他连忙问道。
阿瓦古丽微微一笑,说:“这只鬼被我困在了碟子里,但它却自己毁了碟子,本来它应该是灰飞烟灭了。不过——碟子的碎片却划破了你的手指!鬼魂最爱的就是鲜血,说不定它眼睛借着鲜血的能量,钻进了你的身体,成为了你的寄生虫,而你也成了鬼魂的寄主!”
“不可能吗!你在瞎说吧?”约翰的身体颤抖起来。
“没错!就是你!”阿瓦古丽一说完,她的手指就朝约翰戳了过来。在她的手指间,还夹着一张黄裱纸。
猝不及防之下,黄裱纸戳在了约翰的颈子上,约翰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在了地上。
当然他并没有晕过去,而是靠在了红烛后的一棵树上,树枝甚是尖利,他的背心一阵疼痛,伸手摸去,去摸得一手鲜血。
阿瓦古丽忿忿地大叫一声:“该死的!这鬼魂又借着鲜血,逃遁到树干里去了!”
她拾起扔在地上的桃木剑,一剑向约翰身后的大树刺去。
“刷——”的一声,桃木剑刺进了树干之中。
这一刹那,四周突然寂静无声,时间仿佛凝固了,空气也似乎凝滞了。这样的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忽然之间,整个沼泽地里阴风大作,树叶被刮得翻飞起来。而一堆不知从何而来的乌云,也遮住了月亮与星星。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阿瓦古丽发出一声恐惧的叫声:“哎呀!不好了!我们中了这只恶鬼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