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传信件来了。目前实在搞不清楚到底真的是秀传来的信件,抑或是紫音父亲打来的?当紫音父亲传来正在筹钱的信件时,她有一种世界开始整个扭曲的感觉。
没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不明确而扭曲的。将模糊的世界和妙子牵扯在一起的,只有紫音温暖的肉体。
或许是药发挥作用了吧?紫音睡得好沉。妙子用毛巾帮他擦汗水时,他也都没醒过来。紫音正在跟病魔作战,一边睡一边努力地奋战。如果妙子此时放弃一切的话,那么紫音的努力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显得这么模糊的话,那么除了自己眼睛可以确定的事情之外,一切都不能相信。除非确定秀传来的信真的是秀打来的,否则就不予理会。妙子这样决定。一旦下定决心,心情就觉得轻松许多。本来变得模糊不明的世界,恢复它的确定性,开始明确地存在她的眼前。
“可是,再这样下去根本成不了事。”
她必须带生病的紫音去拿钱,得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妙子坐在床边绞着脑汁,用力地想着,想到头都痛了,结果,她只导出一个靠她一个人没办法成事的结论。
她需要别人的帮忙、需要成熟大人的帮忙,但是妙子想不出任何适当的人选。她一直在狭隘的世界里生存。因为孝昭的原故,她对大人有强烈的不信任感,总是只跟同世代的人交流。她不认识任何堪称是朋友的人,是有很多一起吃喝玩乐的朋友,但是那都是假象。在这种时候,却连一个值得妙子信赖的人都没有。现在再感慨过去也于事无补。尽管如此,悲哀的感觉还是还是不断涌上妙子的心头。
紫音翻了个身。脸颊红通通的,因为流汗的关系,头发黏在额头上。退烧用的贴布依旧放在他额头上,但是摸起来已经变温了。妙子从冰箱里拿出另一块替换,紫音醒了过来。
“紫音,还好吗?”妙子问道,紫音虚弱地点点头,然后又闭上眼睛。看起来好像是要妙子别为他担心。
“紫音,你等着。妈妈会想出好办法来的,想出一个让妈妈跟紫音一起好好生活的办法……”
妙子打开手机的通讯簿。也许可以找到一时之间她没想到,实际上或许可以帮上忙的人。看着通讯簿上的名字,她突然想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秀的电话号码,连e-mail信箱也不知道。只有在信件传送过来后,她才知道那是秀的信箱地址。只要打电话给秀,就可以知道他是否真的从紫音父亲手中逃脱了。
妙子打电话给幸治。幸治以前曾跟秀买大麻,她问幸治是怎么买到的,幸治回答说:“只要打电话给秀,他就会带到俱乐部来。”
“你干嘛?这样我很麻烦耶,别再打来了。”幸治一接电话就很不耐烦地说。
“给我秀的电话。”
“我怎么会知道?要知道,因为你的关系……”
“少啰嗦,快告诉我。不告诉我,我就要跟警察说你吸大麻还有嗑药。”
“妙子,你……”
“少在那边哇哇叫。快点说!只要告诉我号码,我不会再打给你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连声音都懒得听!”
妙子小心翼翼地刻意压抑自己的声音,以免吵醒紫音,但是忍耐也到了极限。自己以前为什么会将未来托付给这样的男人呢?是基于什么理由而这样想的昵?就算她把孩子生下来,幸治也可能会逃得不见踪影,要不就是一再把怒气发在妙子跟孩子身上吧?自己只会建立一个一直极力避免的、充满暴力的家庭。幸治跟孝昭是一样的,自我意识强烈,不懂得体恤他人。为什么自己会跟这种男人……实在太愚蠢了,自己实在太年轻了。可是,这种理由再也说不通了。妙子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紫音的未来,关系着给紫音和自己幸福家庭的未来。
“等、等一下啦!我现在马上查给你。”
“快一点!”
妙子的声音那么大,可是紫音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刚刚才用毛巾帮他擦过汗,现在脸上又都是汗水了。紫音的换洗衣物都搁在秀的公寓,妙子咬住嘴唇。昨天住宾馆的费用加上这家旅馆的预付金。皮包里的宝贵现金快速消耗着,带着紫音又没办法做援交赚钱。必须想办法从紫音父亲手中要到钱,否则连明天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着落。
“我要说了。”幸治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一下。”妙子将放在床头柜的便条纸和原子笔拿过来。“说吧。”
妙子写下幸治告诉她的数字,一边在嘴里复诵着。
“别忘了你刚刚说的话,妙子。别再……”
“混蛋!”妙子骂了一声,打断幸治的话,立刻挂上电话。背部的皮肤竖起了寒毛。就在几天前,这个她最爱的男人现在竟然变成了她厌恶的对象。
我变了,我长大了。失去孩子,然后遇见紫音,我已经因此成长为一个大人了——妙子心里想着。
妙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下幸治告诉她的号码。如果接电话的是秀倒好,若是紫音父亲的话……她的脑袋拒绝再往下想。
电话线连上了,开始响起铃声。一声、两声、三声……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的心脏;四声、五声、六声……妙子在心里祷告着:求求你,秀,接电话。
祷告生效了。当第八声铃声响起时突然中断了,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怎么了,妙子?”
是秀的声音。妙子想说些什么,突然涌上来的泪水却让她说不出话来。“秀?真的是秀?”
妙子一边擤着鼻涕,一边用两手拿着手机抵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