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加里,你对西蒙·纽比了解多少?”特里开始问道。
加里耸了耸肩,“也就一般认识,都在建筑工地之类的地方。”
“他是你的哥儿们吗?”
“我了解他,算是吧。”
“好吧,谈谈他这个人,你都知道些什么?”
“他娘有一个性感的屁股。”
“除了那个,加里,那个我们已经讨论够了。”
“够了吗,长官?你想得美!”特里强忍怒火,不露声色,但加里看出了他对这些话的反应。
丘吉尔用轻蔑的南方腔插话道,“那她的儿子呢,加里?你也惦记他吗?”
“闭上你的臭嘴!再说了,他有心上人,就是被杀的那个女孩。”
“哦,是啊,贾斯廷。”
“贾斯敏。”
“抱歉,是贾斯敏。”丘吉尔狡猾地纠正了自己的口误,“那么你见过她吗?”
“见过。那又如何?”
“对她着迷了,对吧?”特里对这个发现感到好奇,继续说道。
“她很不错,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她长得怎么样,加里?”丘吉尔问道,“给我们描述一下行吗?”
加里考虑了一会儿。“嗯,个头很高,是个大美人,褐色的长发,漂亮的脸蛋,奶子很大。”他大笑着用双手做出了挤捏的动作。“像两个甜瓜。”
特里忽地感到自己脊柱尾端生发出一阵兴奋,好像一个小虫子向上蠕动着,直达大脑。“你摸过它们吗,加里?”
“哪能啊!那小子肯定会杀了我。”
“但你一直想摸它们?”特里追问道。“如果可能的话?”
加里同情地端详着特里。“你没摸够女人的胸脯吗,警官?我可以带你去……”
丘吉尔巧妙地接过话茬。“你说西蒙会杀了你。她在的时候,西蒙的表现总这样吗?有些暴力倾向,也许还有点保护欲?”
“他,暴力?”加里鄙视地大笑起来。“你嘘他一声,他就屁滚尿流了。我见过他这样的。女孩们也许怕他,但他吓不住别人。”
两名警探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从各自不同的角度琢磨着加里的这番话。虽然说的是西蒙,可用在加里身上也不为过,特里心想。他们面前的这个恶棍,仅凭膀大腰圆的块儿头就有着不经意的威慑力。当一个女人与这种势不可挡的野蛮力量对峙时,心中会作何感想?像萨拉、雪伦那样的女人,也许还有贾斯敏·赫斯特……“那你一共见过贾斯敏几次?”特里问道。
加里耸了耸肩,“大概三四次,记不清了。”
“都是在西蒙家吗?”
“我想是。是啊。”
“好好想想,加里。你从没在别处见过她吗?也许尾随她回家,想摸她那像——什么来着?——甜瓜一样的胸部?”
“你想入非非了。”加里嘲笑道。“你需要帮助。不……”他直接对着麦克风说道,“我没有尾随贾斯敏回家,也没搞她。或谋杀她。我怎么能——我当时在法庭!”
“没人指控你谋杀了她,加里,”特里平静地说。“实际上,女孩被谋杀时,你不在法庭上。你那天下午被释放,而她在晚上9点至午夜这段时间被杀害。那天被释放后,你都去哪里了?”
加里目瞪口呆了。“你不是在指控我……”
“加里,是你扯出了这个话头,不是我。回答我的问题。”
“我……嗯,我回家了,换了衣服,洗了个澡。然后出去喝了几杯。”
“去了哪个酒吧?”
“轻骑兵酒吧,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们在大屏幕上播放足球赛,阿森纳对阵皇家马德里。”
“哪方赢了?”
“皇马,3比2。那里有好几个人看见我了。”加里将那些人的名字告诉了特里,得意洋洋地嘲笑着他。“我一直待到酒吧打烊,然后就回家睡觉了。”
“你那晚见到贾斯敏或是西蒙了吗?”
“没有。”
“好吧,加里,这是很有用的信息。”丘吉尔不耐烦地插嘴说。“现在,继续聊聊你被抓进来的原因,好吗?就是你性侵犯西蒙母亲的事,她是你的律师啊,看在上帝的份上,她还帮你脱了罪!行啦,年轻人,帮帮忙,我以前可从没碰到过这档子事。”
“我都告诉过你那个同事了,”加里固执地说,冲着特里点头,“是她主动要求的。”
“得啦,鬼才信你的话呢。听着,加里,我想知道你出现在西蒙·纽比棚屋的原因。”
加里与他对视着,迷惑不解。想不出合理的回答。
“我想你发现了一块手表,加里,”特里提醒他。“还有一枚戒指,一些衣服,我们都送去做法医学分析了。”
“纽比夫人见过这些东西吗?”丘吉尔问道。“或者和你说过这些东西?”
加里满脸困惑。“她为什么这样做?”
丘吉尔身体前倾,专注地盯着加里的脸。“好好想想,加里。这个女人,你的律师,那晚在棚屋中见到你。你们两人都很吃惊。发生了争吵,你这个蠢货企图用强奸的方式结束争吵。那么你们为什么争吵?她看到你想销毁证据,是吗?她意识到你确实是有罪的,而……”
“不是!”加里脸上掠过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没有企图销毁那些东西,是她要那样干。”
“什么?”这次,连丘吉尔都大吃一惊。过了一会儿,特里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儿来。
“你又胡说八道,加里。”
“是吗?你倒说说看我怎么胡说八道了。”
“没什么可说的,这不过是一堆废话,跟昨晚你说的没区别。”
“那你要控告我强奸她吗?”
这个混蛋具备了一个低级罪犯典型的狡诈特质,特里心想。他不聪明,只是个普通的野蛮恶棍,成年后更是监狱里的常客,但当他面对看似难以辩驳的犯罪证据时,他就立刻瞄准了一条逃跑路线,没人告诉过他强奸未遂案可能被撤销,但他还是猜到了。
丘吉尔试图回避加里的问题。“回答我们的问题,年轻人,我们自有定论。你看,要是我们当时就找到棚屋中的东西,就可以判处你强奸雪伦·吉尔伯特的罪名成立,对吧?你确实在说你的律师企图藏匿这些证据,而不是你?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被判无罪,记得吗?”
丘吉尔厌烦地盯着他。“是的,确实是。法庭有时也会弄错。得了吧,加里——棚屋里的东西证明你有罪,看在上帝的份上!手表、戒指、蒙面套头帽——雪伦·吉尔伯特认出了这些东西,你是知道的。”
“那又如何?这不能说明是我放在那里的,不是吗?我刚巧发现了它们——反正手表是我的。”加里迟疑地看看丘吉尔,又看看特里,他一脸嘲弄,根本不相信加里的话。“然后她进来了,说……”
“是的,加里,她说什么了?来吧,快点编,看我们信不信。”
“她说赶紧把它们处理了,是我儿子干的。”
特里突然大笑起来。“哦,非常好,加里,干得好!太棒了。你是说你的律师来到棚屋里,看见你在翻找证明你犯罪的所有证据,然后对你说尽快处理掉它们,因为强奸雪伦·吉尔伯特的是萨拉的儿子。是那样吗?”
“东西在他的棚屋里。”
“是啊,的确是。但你没有帮她销毁证据,却企图强奸她,记得吗?这就是你的社交技巧吗?”
“别他妈开玩笑,长官……”
“……没有礼貌,是吧?这就是你所谓的礼仪?”
“……我会在监狱蹲上8年……”
“罪有应得。”特里仍然感到加里的厚颜无耻真是好笑,但让他吃惊的是,丘吉尔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等等,特里。加里,你肯定你的辩护律师告诉你,她儿子西蒙·纽比强奸了雪伦·吉尔伯特?”
加里挑衅似地点点头,“我说了啊,没错。”
“关于这点,你能做份证词吗?”
“也许可以。”
屋内陷入了沉默,特里感到惊讶不已。丘吉尔在搞什么名堂?他感到耳中的血管在狂烈搏动。“行了,加里,你明知这是一派胡言。雪伦认出了你,不是西蒙——她的小孩也认出你了,记得吗?那个男孩想要保护他母亲,你当着他的面强奸她,你这个大混蛋……”
“我被判无罪!”
“没错,但你确实有罪,对吧?人人都知道这一点,就连帮你脱罪的律师也这么认为。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企图强奸她,然后将你自己的肮脏罪行安在她儿子头上!你真让我恶心!”
“我他妈的根本不在乎……”
“闭嘴,听着!让我告诉你她进入棚屋后发生了什么,行吗?她看见你在摆弄手表、蒙面套头帽、戒指和其他东西,她意识到你确实有罪,在此之前也许她假定你是无罪。也许她的确说了处理掉它之类的话,我不清楚,但即使说了,也是为了救你,而不是她儿子!或者,更有可能的是,她说出了对你的真实看法,你这个卑鄙的笨蛋,这让你恼羞成怒。如果我们没有及时赶到,你会做出什么事,加里?强奸了她之后?你会掐死她吗,就像你杀死玛利亚·克莱顿那样,是吗?”
加里怒视着他,凶相毕露,怒火中烧。“你并不在场。”
“我当然在那里,侦缉总督察丘吉尔也在。我们亲眼目睹了你对那个女人都做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控告我?”
这个问题让特里哑口无言,仿佛一头撞到了玻璃门上。他们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加里会再次全身而退,他很明白。特里恶狠狠地盯着安全躲在玻璃门后的加里,说道:“你谋杀了玛利亚·克莱顿,对吧,加里?你尾随她来到斯特兰索公地,然后强奸了她,又将她勒死,就像你对萨拉·纽比的所作所为一样,是这样吗?”
加里轻蔑鄙视地摇着头。“谁?”
“你知道是谁。据我所知,你也对贾斯敏·赫斯特干了同样的事!”
“你简直是疯了。”加里向丘吉尔求援。“这就是你们现在用的人吗,像他这样的疯子?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丘吉尔对着墙上的麦克风说,“9:27审讯暂停,侦缉总督察丘吉尔,侦缉督察贝特森离开审讯室。过来,特里,我要和你谈谈,就现在。”
“到我办公室去!”丘吉尔厉声说,特里跟着他矮壮愤怒的上级来到他曾经向往的办公室中。
“告诉我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我也想这么问,长官!”特里比丘吉尔高出15厘米,尽管起因不同,但他同样愤怒。
“你当然可以问,但最好闭嘴。你有一丝一毫的证据表明加里杀死了贾斯敏·赫斯特吗?”
“不,现在没有,长官,但是……”
“是的,你当然没有!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这事是西蒙·纽比干的。我们有血迹、精液、动机、作案时间,甚至连他妈的刀子都有,看在上帝的份上!你这几天都去哪了?梦游去了?”
“说是这么说,但你看到那家伙是什么德行了,你没有……”
“哦,太好了,我们现在要以貌取人了,是吗?加里像个恶棍,所以他一定有罪,是这样吗?我们现在又回到维多利亚时代了?”
“这可比说西蒙强奸了雪伦合理得多,”特里愤怒地说,“那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你不可能没看出来吧?长官。”
他们之间的敌对情绪彻底公开了。丘吉尔冷冷地看着特里的眼睛,那副样子明显在说,就凭自己的地位和自控能力,我也占据着制高点。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你的审讯技巧都到哪里去了,特里?像你刚才那样脱口而出的肆意指控,你什么都问不出来。”
特里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情绪,“在我看来,长官,他对萨拉·纽比的指控才是无稽之谈,我们昨天亲眼见到她遭到侵害,居然说她会和加里·哈克这种恶棍串通,掩盖有关自己儿子的证据。她遭的难已经够多的了,看在上帝的份上!”
“哦,我现在明白了。”丘吉尔会意地微笑着。“这就是你被加里惹毛的原因,你对这个女人还真是怜香惜玉啊?她在法庭上让你狼狈不堪,你也照样痴心不改!”
特里的沉默更加印证了丘吉尔的猜测,他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由衷的高兴,愤怒的情绪渐趋平静。他现在有了可以利用的新武器。
“好啦,好啦,”他嘲弄道,“特伦斯堕入爱河了!最好小心点,老兄,她可不是省油的灯,而且人家有老公,不要让你的感情蒙蔽判断力,知道吗?至少在工作上保持清醒。”
“我没有被蒙蔽,长官。我现在看事情格外清醒。”
“那只是爱的一种错觉,老兄,得了吧,我们明知道是西蒙杀了贾斯敏,却要指控是加里干的,这也算是清醒?然后又要指控他杀了玛利亚·克莱顿,你有什么证据?”
“就是我们掌握的那些证据——她雇加里修理房子,加里炫耀和她上过床,他穿的运动鞋和我们在尸体旁发现的脚印相似,他没有不在场证明,有对女人施暴的案底。在我看来,证据已经很充分……”
“但刑事诉讼署说证据还不充分,不是吗?”丘吉尔的脸上闪过一丝怜悯之情。“他们是对的,特里,证据确实不足。抱歉,如果你没有更有力的证据,我们必须释放他。”
“又放走他!”
“是的,又放走。无论你多恨他,我们都要依法办事。如果你认为他杀了克莱顿,那就挖出证据控告他,但在那之前……”丘吉尔耸了耸肩,“抱歉。”
“释放这个暴力强奸犯岂不是放虎归山?”
“你非要这样说的话,是的。”
“所以他自由了,是吗?”鲍勃问道。
“也许现在已经放了。”萨拉躺在扶手椅中,脸上敷着鲍勃下午买回来的冰袋,它能稍微缓解一下阵痛。“世事往往不遂人意。”
“如果你认为他杀了贾斯敏,萨拉……”
“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只不过他当时已经被释放出来了,而他又很像那种人。就我所知,完全可能是个来自外蒙古、四处游荡的疯子干的。我只是不相信是西蒙干的,仅此而已。”
鲍勃一言不发,这个问题仿佛是难以填平的鸿沟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自从萨拉遭受攻击以来,鲍勃极尽体贴之能事,比如,工作时打电话慰问她、晚上准备好饭菜和冰袋、用高保真音响播放她最喜欢的CD。他不曾干涉萨拉放弃指证加里的决定,但他并不相信西蒙是无辜的。
他们能听见艾米丽和拉里在厨房小声说话。一只欧夜鹰在窗外尖叫。双方长时间地沉默着。
“我很气愤,鲍勃,”萨拉终于打破沉默。“对加里和警方感到愤怒,但最让我生气的是西蒙,他把自己弄到这种糟糕的境地,简直愚不可及。当我在监狱询问他时,他说蒙面套头帽可能是用来恶作剧的,看在上帝的份上!要么是真话,要么他在撒谎。但他居然还指望我挥一挥魔棒,把他救出来。”
“你太投入了,萨拉。为你的健康着想,你不应该插手,让露西处理吧,她很专业……”
“我就不专业了?你是想说这个吗?”萨拉拿下冰袋,愤怒地坐了起来。
“在这件案子里,你没法保持专业的态度,萨拉,你掺杂了过多个人感情。”
萨拉站起身,缓缓地穿过房间,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正是为了我的健康着想,我才会如此投入,鲍勃。如果没有为西蒙倾尽全力,我会崩溃的,真的。你肯定不想看到我崩溃的样子吧,鲍勃,没人会想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