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
“浑蛋,你把陈雄杀了!!”
崔虎愠怒的声音。
“老板,你是听谁说我在那里的?”
“那不关你事。喂,我交代的工作怎么样了?蔡子明跑哪儿去了?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我只是叫陈雄去把你带回来,你居然就把他给杀了!!你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下场吗!?”
“老板,你交代的工作已经完成了。叛徒是陶立中。你把他也杀了,‘四大天王’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浑蛋……”
“与其担心我,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老板。”
泷泽挂断电话,坐在廉价沙发上。眼皮很快沉重起来,泷泽摇摇头,现在不是安心睡觉的时候。
为了生存而算计——必须弄清什么人打算做什么事。
“你被抓走的那段时间,‘人战’的胖子跟谁通过电话吗?”
他问躺在床上的乐家丽。乐家丽慵懒地抬起头来。
“他侵犯了我三次,哪儿来的时间跟别人通电话。”
一个胖子扑在五花大绑的家丽身上。妄想一下子鲜活起来。
“不过,那胖子确实离开过一两次。当时他有可能是去打电话了,但我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杨伟民养在“人战”内部的狗,恐怕就是胖子郑孟达吧。
“给我说详细点儿。你离开公寓之后,一直到我们到达之前。尽量把细节都说出来。”
家丽把手伸向床头柜,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视线被吸引到她的喉咙,他觉得自己被家丽戏弄了,于是赶紧眨眨眼睛,掩饰过去。
“接到你们的电话后,我觉得事情闹大了。于是我收拾了现金和换洗内衣就打算离开,结果刚走到公寓门口,胖子和大个子就从车上下来了。胖子手上还拿着枪。他们把我逼上了车——”
“他们都说什么来威胁你了?”
“‘你知道我们找你有什么事吧,不想受伤就乖乖上车。’应该就是这样吧。”
“然后呢?”
“他们让我坐到后座上,抢走了我的包,还把我的手捆了起来。开车的是那个大个子。车子径直开到了那座公寓里,期间胖子一直对我毛手毛脚的。”
“你在车里没被问问题吗?”
“问了,他们问我谢圆在哪里。”
“你回答了吗?”
“怎么可能,我一个字都没说。”
“别的呢?”
“还问我谢圆赚到的钱去哪儿了,问了好多遍呢。”
家丽脸上露出了讽刺的笑容。谢圆的钱——愚蠢的人们。流氓根本不会在平民身上花太多钱,他们只会支付足够他吃喝玩乐的价格,把他哄开心而已。谢圆能拿多少钱,她根本不屑去猜测。
“然后呢?”
“然后我被带到公寓里,他们又问了同样的问题。”
“只有谢圆和钱的事情吗?”
“不然你觉得他们还会问什么。”
眉头皱了起来,她根本不掩饰自己生气的事实。不过,泷泽现在没时间伺候乐家丽那任性的小脾气。
“比如说你和谢圆的关系之类的?你是在哪里遇到谢圆的?你应该根本不想再见到他吧。”
“是刘健一带他来的。”
他觉得被人当头揍了一闷棍。
“刘健一吗?”
为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刘健一的名字?
“那家伙知道我的所有事情。他一早就把我的身世查了个清清楚楚,当然是花了钱的。于是有一天,他把谢圆带到我店里来了。”
一直阴魂不散的瞌睡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
“你等等,刘健一调查了你的过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头到尾给我解释一遍。”
注视远处的目光,转瞬即逝的踌躇。乐家丽很快就开口了。
“在我还是一个站街女的时候,刘健一就是我的客户了。他出手大方,也从不纠缠,一直是个好客人,所以我有很多事都是找他来商量的。他也教会了我很多事情,而且我能成为朱宏的女人,也多亏了他。不过我后来才知道,自从朱宏看上我的那时候起,那家伙就开始调查我的过去了。目的当然是为了掌控上海老大的女人。”
憎恶、侮蔑、恐惧——所有常人能够想到的负面感情,都体现在了乐家丽颤抖的尾音中。
“于是呢?他就查到了你在北京干的事情,还把谢圆带到你那儿去了。可是,那家伙以此为要挟,向你提了什么要求呢?”
“没有……他只说给我带了个老朋友来,就只有这些。我当时真想杀了他。”
短短几个月前的事情,所有线索都在某一点连接起来。
“为什么?那家伙究竟在计划什么?”
“不知道。但你知道吗?他还把谢圆介绍给了北京帮。”
“你说什么?”
“谢圆说他想要钱,于是刘健一就问他能干什么……没错,谢圆说只要是用电脑能做到的事情,他基本都会。于是——”
刘健一。一切都与那个小气的二道贩子有所关联。
“刘健一在计划什么?”
“我怎么知道?”
“不可能,你肯定听过一些事情。快想想,什么都行,那家伙究竟说过什么?”
刘健一让谢圆伪造储值卡,杨伟民让秋生杀了张道明。从来不干好事的中国人——台湾人。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怒火让视野变得狭窄,泷泽摇晃着家丽的肩膀。
“快想起来!!”
“我不知道。就算你知道了他的企图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只能抢了我的钱逃走。难道不是吗?”
一点儿没错。事已至此,就算把所有怒火都撒在刘健一身上,泷泽也回不了歌舞伎町了。
“你有多少钱?”
他靠在沙发靠背上,乐家丽重新整理好浴袍的衣襟。
“六千万左右。”
“我拿两千万,你们拿四千万吗……”
“你要是想要更多,我还是有办法的。”乐家丽的嘴角弯了起来,魔女的双眼里闪出精光。就算不问,泷泽也能猜到答案。
“杀了秋生,这样我就只能依靠你了。两千万就会变成六千万哦。”
秋生的脸浮现在脑中——背部一阵颤抖。
“怎么了?有人捡回一条命,就必须有人去牺牲。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但秋生不是个单纯的笨蛋。一个搞不好,被杀的就会是我。”
“我来帮你。趁我引开他的注意力时,你轻易就能干掉他。”
“我办不到。”
家丽说得没错——内心的声音在低语。尽管如此,秋生的面容还是留在脑中迟迟不能散去。
“我想起一件事。”家丽脸上露出笑容——淫媚的笑容,“健一给我打过电话,叫我勾引秋生。”
“你说什么?”
“你知道吗?秋生以前爱上过自己继父带来的姐姐,还把那个义姊先奸后杀了。后来啊,他还一直盯着渐渐腐烂的尸体,好久都没挪窝。这些都是健一告诉我的。他说秋生就是一个纠结的人,只要被人触碰到纠结的敏感点,他一下就会缴械投降。结果他说得一点没错,我只是一开始表现冷淡,后来再给他一点温柔就把他给拿下了。那种小天真竟然是职业杀手,真是笑死人了。”
脑中秋生的面容开始扭曲。
“跟那种人在一起,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快吗?秋生就是个疯子。杀了他,你能做到的吧?”
“我做不到。”
他感觉心脏深处有一块地方在抽痛。刘健一到底在计划什么?乐家丽为什么还笑得出来?秋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能。”
家丽脱下浴袍,雪白的乳房暴露在空气中。
“怎么样?我听说过,你很喜欢把女人捆起来是吧。我随便你怎么样都行。来抱我吧,这样你就只有杀死秋生这一条路了。”
家丽缓缓张开双腿,阴影深处,隐约浮现出淫靡的皱褶。
“快停下!”
秋生的脸消失了,转而浮现出来的,是五花大绑,被郑孟达压在身下侵犯的乐家丽,一个痛苦呻吟着的女人的身影。
乐家丽在床上慢慢靠了过来。
“快停下,秋生是真正的职业杀手。”
声音在颤抖,身体却无法动弹。
“别担心,我们能做到的。”
家丽下了床,四肢着地向他爬了过来。
“你是秋生的女人。”
他站起来,拂去脑中的妄想。
“骗人。我是知道的。”
家丽嗤笑道。
“知道什么?”
“你看秋生的眼神……你根本不想跟我做,而是想跟秋生。”
“少胡说八道。”
“我都脱成这样了,任何男人看到都会想干我。”
家丽转过臀部,用手分开小穴。那是会让人想把整张脸埋进去的美景。可是,家丽那句话却在脑中阴魂不散。
——你想跟秋生做。
“为什么要把女人捆起来?为什么不对女人施虐你就做不了?难道不是因为跟普通女人做根本没感觉吗?”
“闭嘴!”
记忆猛地复苏。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一天母亲外出参加葬礼,他与父亲独处在昏暗的家中。父亲不停喝酒,泷泽走进浴室,父亲也跟了进来,他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父亲替他清洗身体,父亲命令他替自己清洗身体。然后——
“真是个笨男人,竟然没发现自己是个人妖。你只要去二丁目买个人妖来玩玩就会觉醒了。只要对方是男人,就算不绑起来,你应该也会很兴奋的。”
“闭嘴!”
父亲命令他含住下体,仅此一次的记忆——被重重封印的往事。他至今为止从未想起来过。
“如果你不愿意承认,就把那话儿插进来试试吧。不行吧,因为你是同性恋。”
“你再说,我就揍死你!”
初次见到秋生时感觉到的眩晕。初次听到秋生说话时身体的颤抖——这不是真的。
“你是个同性恋,日本人都是同性恋变态。”
已是极限。他拽起臀部对着他的家丽,拳头砸了上去。他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扔在床上。
“你说谁是同性恋?!”
殴打。家丽的嘴唇被撕裂,鲜血流了出来。
“你不是个出来卖的吗?!”
泷泽用日语咆哮着,试图压住家丽的普通话。
“同性恋!”
“吵死了!!”
他捂住家丽的嘴,勒住她的喉咙。家丽在身下挣扎。他想起来了——想起凌虐宗英的情形。股间异常硬挺,他急切地拽掉裤子。
“都这样了,你还说我是同性恋吗?”
干涩的内壁——被排斥的感觉。但他强行挺了进去。家丽露出痛苦的表情。
“怎么样?”
“杀了秋生,你这同性恋。”
捏住脸颊,勒住脖子。家丽猛烈挣扎。内壁猛地绞紧,脑中的秋生和家丽的脸重合在一起。他瞬间便去了。
家丽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慌乱地逃入浴室。滚烫的洗澡水兜头淋下。他感到皮肤表面滚烫如火,身体内部却寒冷如冰。
同性恋——父亲高耸的硬挺,他在那个瞬间察觉了自己的欲望。他无法移开视线,热水洗去了眼泪。
“狗日的!”
他发出了诅咒一切的叫声。
他一动不动地淋了一会儿,外面似乎有些异响。泷泽关掉淋浴,气氛有些不对。
浴室门猛地被打开,浴帘也被扯了开来。
“干完女人在洗澡吗?日子过得不错啊,泷泽老爷。”
尾崎嗤笑道——泷泽感到卵蛋开始收缩。他湿漉漉地被从浴室赶了出来,床上的家丽已经被小混混按住了双手双脚。还有另一个光着屁股的小混混,正在家丽身上摇动腰部。
“我能穿上衣服吗?”
家丽没有发出半点哭声——他才没有任何感觉。尾崎来了,是刘健一透的口风。除此之外不必做任何考虑。然后,尾崎会杀了泷泽。
“看着你女人被人轮奸,你却说要穿衣服?”
“她不是我的女人。”
尾崎的表情扭曲了,拳头砸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感到疼痛,就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你真是个混账东西!那个正妹下面流出了白白的东西哦,那不是你的吗?那个整天给你含,整天被你干的女人现在正被黑道轮奸哦。”
“马上都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听你这种黑道说教?”
泷泽站起来,推开尾崎穿上了衣服。被身上的水滴濡湿的衬衫上发出了阵阵血腥味。
那个小混混发出了一声低吼,按住家丽其中一只脚的小混混从裤子里扯出了硬挺之物。因为穿刺了装饰物,那东西的形状看起来极其扭曲。
“是从刘健一那儿听来的?”
泷泽问尾崎。纯属确认的提问,尾崎点点头。
“给了他多少钱?”
“没给钱。”
中国人才不会无偿做事。
“你怎么进来的?”
“假装客房服务。那女人的脑子似乎不太灵光啊。”
家丽目光空虚地被小混混侵犯着。他可以清楚想象尾崎冲进房间的光景。
“想问的就只有这些?那轮到我来问问题了。你为什么要抢我们家的冰毒?”
“为了给远泽。”
“你脑子坏掉了吗?就没想过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
“我没钱,要找他干活儿只能给冰毒了。”
“……算了,坐下吧。”
尾崎摇摇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那是张小小的沙发,对两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窄了。
“你就是因为跟中国人混在一起,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算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事?”
“那个口袋里有钱。”
他指了指地上的包。
“多少?”
“五百万。”
“你是白痴吗?我们可是损失了包括伊藤在内的四个手下哦。”
“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是谁杀了他们?”
尾崎站了起来,枪口对准泷泽的太阳穴。
“是台湾的杀手。”
“他在哪里?”
“不知道。”
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视线之外响起拉开撞针的声音。过时的左轮,却足够把他吓得肝胆俱颤。刚洗过澡的身体沁满汗水,膝盖也开始发抖。
“那二道贩子把大致的内幕都告诉我了。那家伙不是去帮这小妞拿钱了吗?你们要在哪里会合?”
“不知道。”
秋生和钱。他一样都不能交出去。
“你很想死吗?”
尾崎的手动了,泷泽缩起身子——没有用。枪柄狠狠砸到身上,把他直直打了出去。疼痛、恐惧和屈辱。他恨得咬牙切齿。
“你这种混账东西再逞强也没用。喂——”
尾崎叫住了小混混,这时第二个男人刚做完。
“按住这家伙。”
“大哥,我还没干呢。”
按住家丽手的小混混乞求道。
“等会儿让你干个够。”
第一个侵犯家丽的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握着时髦的托卡列夫。他将子弹推上膛,枪口抵在了泷泽头上。
“把这家伙的玩意儿掏出来,刚洗完澡肯定是干净的。”
另外一人也走了过来,把手伸向他的腰带。
“快住手!!”
汗水流入眼睛。他知道自己的呼吸十分粗重。
“你给我闭嘴,好好看着。”
尾崎拨开左轮手枪的弹夹,倒出所有子弹,又塞了一颗回去。
“这叫俄罗斯轮盘,你懂的吧?”
“要是听到枪声,肯定会有人来的。”
“人来之前我们跑就是了。”
小混混把泷泽的男根拽了出来。尾崎转动弹夹,手腕一摆,就把弹夹装了回去。
“好了,让我们来看看你有多大出息吧,泷泽老爷。”
左轮手枪,他眼中只有此物。枪口对准了萎蔫不堪的男根。
“快停下!!”
声音开始颤抖。
“那个杀手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尾崎拉开撞针。“住手!”
“杀手在哪里?!”
“不能告诉他!”
普通话的叫喊,他根本没去搭理。现在他的所有神经都集中在尾崎的手指上。手指渐渐用力,扳机被扣动了——
“在歌舞伎町,他去找一个叫杜的中国人了!”
“你们在哪儿会合?”
“……他待会儿还会回来。”
“你一开始老实说出来不就好了。”
尾崎露出得胜的笑容。对准阴茎的枪口——这次又移到了脑袋上。
“可以不用哭了哦,泷泽老爷。没了小弟弟就失去了生活的意义,这种时候换做是谁都会高兴得唱歌哦。”
“救救我……”
声音嘶哑,颤抖。
“怎么办?要问问它吗?”
它——左轮手枪。尾崎缓缓扣下扳机。
“住手!”
挣扎,却被小混混紧紧按住,动弹不得。
尾崎的手指扣动扳机,带动撞针。干涩的金属音——静寂。
腰软了下来,他拼命忍住了难以抑制的尿意。
“太好了,泷泽老爷。我就让你多活一阵吧。”
尾崎说完拿出手机。
“喂,是我。南云在吗?……南云吗?帮我干点活儿。你认识一个叫杜的中国高利贷吧?去把他找出来。我们有个客人在他那里——”
尾崎转过脸来。
“那家伙长什么样?”
“中等身材的小帅哥,看上去像二十五六岁。”
“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帅哥,不是日本人,是台湾人。你找到他,要是可以的话就把他抓过来。如果办不到,就跟在他后面。”
秋生的脸浮现在脑海中,又消失了。活下来了——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这个念头。